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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芙蓉’丁月華在江湖上還算小有名氣。”
一時間丁兆蕙也被逗樂了,心裏的擔憂消散不少,嘆道:“二哥攔不住你,想去就去吧。”
丁月華點點頭,立刻向丁兆蕙保證:“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嗯,你保重。”丁兆蕙不再多說,默默地看着妹妹與其他三人漸漸走遠。
這時天已微現曙光。淺淺晨曦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面上,丁兆蕙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随手理了理黑翼長長的鬃毛,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他已在心裏做了決定,要聯合江湖上的朋友們一起去西夏,暗中保護妹妹,并尋覓展昭的下落。
月落日升,晝夜交疊。不出幾日,白苓等一行人到了興慶府。一進城門,便有人去向李元昊禀報消息。
沐凝雪得意地說道:“白師妹,跟我們去向皇上請罪吧,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我一定替你求情,叫皇上從輕發落,如何?”
白苓冷冷地道:“皇上要定誰什麽罪,難不成都聽師姐的?”
沐凝雪臉色微變,立刻又故作恍然:“哦,我怎麽忘了,若是別人想要求情,也許用得上我,可白師妹就不同了,依我看,皇上未必真舍得罰你呢!”随即放肆地笑出聲來。
白苓沒理她,徑自返回驸馬府先把丁月華安頓好,然後才去了皇宮。不過不是去向李元昊請罪,而是直接去的皇後宮中。自己的孩子被軟禁,做娘的怎能不擔心。
既已回來,沐凝雪和陰無雙也就放了心,見白苓獨自去了皇後宮裏,這二人只得先行去向李元昊複命。
李元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着前來複命的兩人向自己詳細地禀報,間或點一點頭表示在聽。自始至終他什麽也沒說,仿佛對自己親自安排的這個任務并不關心。
待到兩人說完,李元昊執起桌上角觥輕啜了一口:“朕知道了。小陰,你可以回去了。”随即看似漫不經心地盯了沐凝雪一眼,淡淡道,“雪兒留下。”
陰無雙沿着雕梁畫棟的宮殿獨自往回走,不知怎的,心裏竟籠罩着一股異樣的情緒。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于是便用塗着鮮紅丹蔻的細長指甲将鬓邊散發理了又理,可是這種情緒始終萦繞心頭,揮散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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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寝宮很大,人卻很少,守門侍衛加上幾個貼身宮女,然後就剩下這裏的主子,當今皇後沒藏依雲了。有限的幾個人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顯得格外冷清。
殿外是花園。當年沒藏依雲晉封為皇後的時候,李元昊對她非常寵愛,仿效江南風格修建了這座華麗的莊園作為寝宮,其中水榭樓閣,花草樹木,無不構造巧妙,匠心獨具,俨然一座小型的蘇州園林。西北氣候幹冷,本不适合江南植物生長,李元昊特意請來能工巧匠,引了地底溫泉,使得這一區域的土壤溫熱濕潤,再挑選些容易生長存活的植物,雖不能盡善盡美,倒也弄得像模像樣。可自古以來沒有一位皇帝能夠只專情于一個女人,李元昊雖然算不上後宮佳麗三千,十幾個妃子總還是有的。光陰變遷,十數年彈指一揮間,如今這裏也不過是“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白苓來到寝宮門外,侍衛沒有攔她,于是她就徑直走了進去。宮女們看到她也沒說什麽,神情卻透着古怪,似乎是有點恐懼。白苓不以為然,繼續往裏走,她只想馬上見到自己的兒子。
可是太安靜了!
是那種詭異的安靜。
沒有人說話,連呼吸都很輕,所有人刻意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只有風和蟲鳴的聲音在耳邊掠過。白苓突然渾身發冷,一絲莫名的恐懼由骨髓深處鑽出,漸漸蔓延至全身,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她不由加快了腳步,繞過一個池塘,竹林掩映間雅築的輪廓半隐半現,這裏是皇後午間小憩的地方。
白苓徑直走過去,門外的小宮女向她恭敬施禮。
“銀冰公主,皇後娘娘在裏面等您。”小宮女眼圈微紅,躲避着白苓的目光,怯怯退到一邊。
白苓感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屋裏,一眼看到沒藏依雲臉色蒼白地斜靠在軟塌上。目光焦急地掃向四周,沒有看到孩子的身影,白苓僵在那裏,雙腿再難挪動半分。
“钰兒呢?我的钰兒在哪裏?”她焦急地問。
沒藏依雲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過目光怔怔地瞧着白苓。她那美麗的臉上滿是悲戚之色,眸中猶有淚光。
白苓雙唇抖動,想要再問卻終究沒能發出一個音節,心中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她很害怕自己無法接受。無形的壓力堵在胸口,使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半晌,膠着空氣裏傳來一聲冰涼嘆息。
沒藏依雲的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她說:“你來晚了。”
一記焦雷在頭頂炸開,白苓身子晃了幾下,霎時間只覺眼前金星亂冒,腦中天旋地轉,她努力站穩,強迫自己不要情緒失控。
沒藏依雲慢慢站起身來,抽噎着道:“冰妹,請随我來。”
她默默走在前面,白苓機械性地跟在她身後,如一具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們走出雅築,走過竹林,最後停在池塘邊。
殘陽如血半懸枝頭,将那幽幽池水染成紅褐色。嘩啦水響,幾尾魚兒被腳步聲驚得四散游離,本來糾纏在一處的水草晃了幾下,慢慢漂浮開去……
白苓目不轉睛地瞧着,突然慘叫一聲,身子軟軟癱了下去。
水草下,浮出的是一張男童的臉,青灰腫脹,猶帶幾分稚氣。
钰兒!那是她的钰兒!白苓不會看錯,池塘裏那慘不忍睹的小小屍體就是她的孩子!!眼前一片的黑,手腳無力,如堕冰窟,白苓喉間突然發出兩聲輕響,一口鮮血如箭噴出。
“钰兒——!”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是她的孩子卻什麽也聽不到了。
沒藏依雲早已淚流滿面,哭倒在池塘邊。“冰妹,是我對不起你,沒能保住钰兒性命……是皇上下的命令……将钰兒毒死……扔進池塘……”
“......是李元昊......李元昊......”白苓喃喃地念叨着,仿佛一時沒能理解皇後所說的話,她的臉色由慘白漸漸變得發青,突然她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慢慢拉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冰妹,冰妹你怎麽了?冰妹!”沒藏依雲看見白苓反常的神情不由害怕,連聲叫她。
白苓呆呆地盯着池塘裏暈染開的深褐色血跡,良久,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掙紮着站起身,猛地躍進池塘,把孩子抱回岸上。她顫抖着雙手将那小小的屍體緊緊貼在胸口,眼淚已流幹,眸中一片血紅。
“冰妹。”沒藏依雲又叫了一聲。
白苓擡首,冷冷盯着面前之人,眸中紅光更盛。這時,她的身體突然劇烈痙攣起來,伴着一聲凄厲的尖叫,張口便向沒藏依雲的脖子咬去。
沒藏依雲不及躲閃,被咬個正着,霎時間心裏充滿恐懼。頸間劇痛,血液從傷口處飛速抽離身體,全身癱軟,連呼救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千鈞一發之際,死死咬住自己脖子的人突然悶哼一聲,随即松口向後倒去。沒藏依雲驚魂未定,一只有力的手迅速把她扶了起來,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李元昊看着沒藏依雲頸上血肉模糊的傷口不由皺起眉峰,語含關切地道:“皇後你怎麽樣?”
望着那英俊的面容,關切的眼神,沒藏依雲心頭狂跳,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這樣看過她。但她立刻又回想起李元昊命人殺死那個孩子時候的殘忍,被他摟住的肩膀禁不住微微顫抖。
李元昊一怔,随即放開了她,沉聲命令道:“來人,先扶皇後去雅築歇息,馬上請禦醫來,皇後受傷了。”短暫溫柔一閃即逝,那只是不經意的流露,李元昊面上已恢複一貫的冷峻之色,他依然是那個心機深沉不可琢磨的帝王。
兩名宮女怯生生走過來,迅速扶着沒藏依雲離開了。李元昊冷着臉轉過目光向地上看去,方才遽然一記手刀斬下才救了皇後,此刻白苓已昏倒在地上,懷裏依然緊緊抱着那死去的孩子。李元昊一把将孩子的屍體拎起來,随手抛給身邊侍衛道:“埋了。”冷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仿佛死去的不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只是一只螞蟻或者一條蟲。至此他再不向那孩子看上一眼,彎下腰把白苓抱在懷裏,随即離開了皇後寝宮。
......
黑暗,無盡的黑暗。
昏迷中的白苓漸漸有了些知覺。她很冷,陣陣寒氣像是從骨縫裏滲出,蔓延至全身每一條經絡,她需要溫暖,需要新鮮的熱血......
過了一段時間,有人往她嘴裏塞入一粒藥丸,清甜甘醇的感覺順喉而下,半晌過去,陰冷的感覺緩和不少,但是她非常疲倦,所以不願睜開眼睛。心甘情願地沉溺,若是可以長睡不醒該多好!
意識在黑暗中浮沉,迷亂中感到一道迫人的視線,固執地拉住她的神智,慢慢抽離那漆黑的世界。
白苓萬般無奈地睜開眼睛,立刻就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視線,她冷冷地瞧着,半晌,冷冷地轉開目光。李元昊見她醒了,緩緩坐到床邊,試探着握住白苓的手。白苓一震,猛地将手抽了出來。
李元昊凝視着她的臉,緩緩說道:“你的手太涼了,朕叫人熬了些熱湯來,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立刻有小宮女端過一碗湯,用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白苓盯了那小宮女一眼,眸中she出尖針般的寒芒,小宮女一個激靈,那勺湯險些灑在李元昊身上,正瑟縮着不知如何是好,李元昊已經罵了出來。
“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奴婢知錯,皇上饒命。”小宮女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請皇上饒命!”
“滾!”李元昊不耐煩地喝斥一聲。
“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小宮女如蒙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屋裏一時間又安靜下來。白苓不肯講話,李元昊一時又找不到話題,頗有些讪讪的,過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冰妹,你這又是何苦,展昭已經死了,留着那個孩子只會讓你執迷不悟,會誤了你的一生,你看現在朕幫你解決掉這個麻煩不是很好嗎?”他語氣如常,隐約帶有一絲得意,仿佛所說的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李元昊,我從前認為你做事手段狠辣,直至今日我才終于看清楚,你簡直禽獸不如!”
李元昊霍地站起來,似是想發怒,但立刻又平息下去:“冰妹,朕對你的心從沒有變過,你只顧着自己難過,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你一直在傷朕的心?”
“你還有心嗎?”
白苓的目光望過去,李元昊不由一震。這目光不同于往日的冰冷,而是帶着深深的悲憤,傷心與絕望,李元昊被這樣的目光看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想到是自己殺意忽起不可抑止,狠心殺死了她的孩子,正要勸慰幾句。豈料白苓突然從床上翻起身來,揚手就是一記耳光,李元昊猝不及防,竟被打個正着。
白苓似已失去理智,憤怒地哭道:“你這個混蛋!钰兒他只是個孩子,你怎能忍心下毒手!”
李元昊捂着面頰怔在當地,半邊臉很明顯的腫了起來,半晌,他才從齒縫裏一字一頓地道:“他是展昭的孩子。”
“哈哈哈......”白苓忽然止不住地冷笑。
李元昊見她又哭又笑一反常态,終究不敢再刺激她,只得沉沉嘆了口氣,一甩袖轉身就走。才走出幾步,身形猛地一頓。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住在朕的宮裏,永遠留在朕的身邊,沒有朕的允許不得離開。”聲音低沉,仿佛有種無形的壓力。
白苓一直盯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忽然身體發軟,慢慢癱坐在床上。
☆、26.雪谷奇遇
? 在驸馬府中呆了幾日,丁月華始終不見白苓回來,心裏不由惴惴,便向下人們打聽。可是,這府中下人就像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一樣,全都統一口徑一臉茫然地道:“公主經常出門,有時去九幽宮那邊,并非天天住在這府裏,她去了哪裏我們做下人的也不知道。”
丁月華心裏非常着急,本來她與白苓約定好,一到西夏就着手尋找線索,雖知希望渺茫,總好過沒有希望。倘若展昭當真還活着,那真是天可憐見,她想來想去,覺得不能在這裏幹等。
這天夜裏,月黑風高,丁月華獨自一人悄然出府。家丁仆役都已熟睡,沒有人發現她的離去。她打算潛入皇後寝宮去找白苓,聽說白苓的兒子被軟禁在皇後寝宮,這麽多天過去了,又不見白苓回來,不曉得會不會出什麽事。丁月華越想越急,腳步也越來越快。幾個閃身出了巷子,此處離皇後寝宮僅有幾十步距離,已經非常近了。
丁月華的目光掃過寂靜長街,想确定一下方向,忽然一怔,溫和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淡。
街口處,一名女子卓然凝立,白衣随夜風舞動。
乍一見以為是白苓,身姿簡直像極了。丁月華心中一喜,正要叫她,又覺不對。
女子轉臉一笑,笑容裏盡是魅惑。她不是白苓,而是白苓的師姐沐凝雪,在她身後,跟着十幾個女孩子。這些女孩都很年輕,約莫十六七歲年紀,只是面色慘白,嘴唇泛出绛紫色,讓清冷的月光一照,更顯詭異可怖。她們手執短劍,眼神呆滞,木然地看着前方,顯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她們正是九幽宮訓練出來的殺人工具“魅影”。
丁月華微微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抽出劍來。刷的一聲響,仿佛開啓了一個新的世界,天上冷月殘照,劍鋒清霜如雪,湛盧真是把好劍!而那些魅影殺手宛如來自地獄的幽靈,一步一步地靠近,漸漸将她圍在當中。
頃刻之間,光影交錯。丁月華雖已一人之力穿梭于魅影中,卻絲毫不見慌亂,一招一式沉着冷靜,很有大家風範。她一向不喜歡舞刀弄槍,平日裏便練得少些,論身手自是不及兩位兄長,甚至比丁月影還稍遜半籌。即便如此,到底是武林世家的小姐,臨危不亂确是家傳功夫。
丁月華手起劍落,幾個回合下來已刺傷四五人,她心地仁慈,從不殺人,此刻身處險境也只将對手刺傷,使其失去行動能力。她的劍法并不狠辣,卻十分準确,每一劍都刺中對方的重要穴道,被她刺中的魅影殺手便瞬間軟倒在地。
湛盧這把上古名劍與丁月華的氣質很相配,劍鋒上流轉出淡淡光華,溫和不張揚,隐隐的有種堅韌的氣質。此時那些魅影殺手受傷過半,丁月華漸漸占了上風,可接下來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只見沐凝雪口唇微張,緩緩發出一種聲音,宛如幽魂的嘆息,這聲音極輕極輕,随風傳入耳中,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那些本已倒地的魅影聽了這聲音,仿佛瞬間被灌輸了精力,從地上爬起來,揮舞短劍很快又向丁月華攻去。呆滞的眼神血光翻湧,她們沒有自我,只聽從召喚,随時準備致人于死地!殺!殺!她們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在如此不要命打法的圍攻之下,丁月華也漸漸支持不住了。她強忍着心口愈發煩悶的感覺,凝神揮出每一劍,卻已力不從心。劍法偏差越來越大,眼前越來越模糊,又過了一會兒,她肩膀手臂等處陸續有鮮血溢出,不過暫時還沒有傷到要害。
月光隐幽,短劍的光芒恰似閃電,撕開黑暗,道道刺目亮光直襲目标,那纖瘦的身形明顯有些飄忽,但仍然沒有倒下。沐凝雪冷冷看着,詭異地牽起嘴角,突然一聲尖厲的口哨響過,十幾道閃電彙成一道,以駭人之勢湧向丁月華,驚雷狂電瞬間襲至面前,丁月華已将近力竭,想躲可動作遲緩拖沓,眼看就是滅頂之災。千鈞一發之際,天上的月光卻在這時微微一黯,這急電一般的劍光竟然擦着她的發邊而過,只差了那麽一點點。
沐凝雪臉色陡然一變,沉聲道:“是誰?出來!”
“帶上你的人,立刻離開這裏。”
這個聲音仿佛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柔和中透着一絲威嚴氣度,是個女人的聲音。終于,一個身影在月光下慢慢顯現出來。
沐凝雪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就沒了氣勢,她盯着來人一言不發,像是在考慮該不該違抗命令一意孤行,半晌,她才沉着臉向魅影們一招手道:“撤!”
那些魅影的體力早已将要消耗殆盡,只是一味的執行命令才沒有倒下,這時聽到沐凝雪發出撤退指令,簡直如蒙大赦,頃刻間便随着她們的主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清冷月光下,寂靜的街口,丁月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個身影慢慢向她走了過去。
……
凝雲谷是宋夏邊境上一個默默無聞的山谷,知道它的人并不多,就像這裏其他大大小小的山谷一樣,千百年來始終在群山環抱中緘默着,白雲蒼狗,世事變遷,這裏未曾有絲毫改變。
周圍是閃爍着晶瑩光芒的皚皚雪峰,頂天立地,氣勢磅礴,宛如高大的巨人,把這個山谷緊緊圍在當中,隔絕了塵世間的喧嚣紛擾,只留下一片銀色寂靜。
這時谷底有人負手凝立,極目遠眺蒼茫山巒。此人看上去已近不惑之年,劍眉虎目,方正臉膛,端方俊朗之外更有一種粗犷氣概。細碎雪花紛紛揚揚,舉目一片茫茫世界,煞是好看,可這個人卻并無心情賞雪,他像是在等什麽人。這裏每到秋冬季節便開始下雪,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在雪景中度過的,而他在此地居住已有半年多了,對美景早就司空見慣。
忽然,身側山壁內傳來輕微響動,這人目光一閃,遙遙舉掌吐出內力,一陣隆隆之聲過後,山壁上出現一個洞口,原來這裏竟有條暗道。
洞口出現一個青年,身後背着昏睡中的丁月華,他走到此人面前恭敬地道:“師兄,讓你久等了。”
這人将青年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難抑欣喜之情,激動地道:“哲吉,你長高了,已經是個小夥子了!”
哲吉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的笑:“我二十四歲了,師兄,你當我永遠長不大呀。”
“二十四歲了……”這人一怔,口中輕輕重複着,目光忽然有些飄渺,“當年你随我來西夏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到如今已過去十三年了……”他似乎十分感慨,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半晌他低下頭,慢慢擡起右手,衣袖滑落,露出右臂一截殘缺的手腕。
哲吉本來非常高興,看見這人斷腕的一瞬間,臉上明朗的笑容立刻消失,接着眼圈便紅了,他哽咽着道:“師兄,你受苦了。”
這人倒不以為然,只輕輕嘆息一聲道:“沒什麽大不了,這是我的報應。”
哲吉恨恨道:“李元昊這個狗賊,我真想殺了他!”
這人聽了搖搖頭,苦笑不已:“算了,連我自己都不想報仇了,你不可多事。”
哲吉撇撇嘴,輕聲咕哝了一句:“我知道,你是放不下皇後娘娘,你怕李元昊死了,她會傷心……”
這人猛擡眼,目光淩厲,宛如兩把利劍,哲吉吓得一縮脖子:“好,好,我不說,不說了。”這人聽了,目中淩厲氣勢才漸漸淡下去,眼神又變得很溫和,他看了看哲吉背着的人,說道:“這一路上颠簸勞累,你先把她安頓在客房休息吧。”
“好。”哲吉點點頭,騰身一躍,向山崖峭壁上攀去,他的身手矯健靈活,像猿猴一般,一看便知乃是輕功極佳之人。
原來這俊朗粗犷的中年男子正是遼國北院大王耶律鴻德的兒子耶律楚。十三年前,他護送妹妹耶律興平千裏迢迢來西夏,與西夏國主李元昊和親,誰曾想竟被李元昊所害,斷去右手,挑斷全身筋脈,費掉了武功。後來也是機緣巧合,被展昭從地牢裏救出來,他沒有返回故國,而是輾轉來到凝雲谷,過去的十三年對他來說,仿佛是做了一場噩夢。
時隔好水川之戰已過去半年,硝煙散盡,一切戰争痕跡皆被冰雪掩埋。回想來此的初衷,為自己尋一處安身之所,還有就是為了報答一個人。感念他将自己從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救出來,幾句話便讓自己死灰般的心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氣。這個雪谷是那人的埋骨之地,當初陡聞噩耗,心痛夾雜着惋惜,直嘆天妒英才。耶律楚毅然來到這裏,希望可以找尋到那個人哪怕一絲一毫的痕跡......除了以上兩點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這山谷關乎着一個秘密,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
哲吉于輕功上天賦異禀,有日行千裏之能,沿着密道将丁月華一路從興慶背到這凝雲谷來,此刻絲毫未現疲态,只見他手腳并用,動作十分利索,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一塊巨大突出的岩石之上。
這裏地勢相對開闊平坦,光溜溜一片山石,背風處建着幾間石屋,哲吉略一打量,向最西首那間石屋走去。
丁月華感到身體在黑暗中穿行,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像是生了翅膀一般,可自己偏偏連動都動不了。全身上下仍然沒有一絲力氣,胸口更是煩悶難當,這種狀況下怎麽可能施展輕功呢?......她疑惑地想着......不對,是有人在背着自己,這個人的輕功非常厲害,是誰呢?
她努力回憶着,難受的感覺使頭腦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變得有些遲鈍,好半天才想起那些臉色慘白目光血紅的魅影殺手。想起自己被圍攻直至脫力昏倒,然後......就是現在這樣......是這個人救了自己嗎?丁月華很想睜開眼來看一看,奈何眼皮異常沉重,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睜開眼睛。她越想越累,很快,僅存的一點意識又漸漸離她遠去。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黃昏時分。一抹斜陽穿窗而入,慵懶地照在地上,屋內光線有些黯淡。丁月華輕輕蹙眉,環顧四周,發現置身于一間石屋之中,自己正躺在一張石床上。
慢慢起身下床,覺得身體輕松不少,胸口也不再煩悶,就是躺得太久,渾身骨節有些發僵,她略微活動了一下,感覺好多了。
石屋不大,帶着滿心疑惑幾步走到門口,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外面是一片銀白世界,暮色蒼茫裏顯得壯闊而遼遠。雪已停了,一個青年的身影正在雪地上翻飛,丁月華仔細看了片刻,原來這人正在練習輕功。
配合着熟練的步法,青年的身影矯健而輕靈,他在平地上練了一會兒,突然腳尖一點,向峭立的山壁飛去。這裏的山峰高聳入雲,陡峭異常,幾乎是與地面垂直的,青年穿行其間,身法宛如行雲流水,足尖在峭壁上輕點一下就能飛出很遠,如此雙□□替借力,片刻間便圍着那些環繞山谷的峭壁轉了一大圈,随即往下躍落。
就像一只矯健的雄鷹俯沖下來,雙足穩穩釘在雪地上,沒有一絲踉跄。青年緩緩吐出沉在丹田的一口氣,自信地挺直腰杆。
“好輕功!”丁月華已經看了半天,這時不由脫口稱贊。她出身武林世家,自然是識貨的,這青年的輕功出神入化,幾乎能與展昭白玉堂這些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俠士不相上下,而此人的年紀顯然比展白二人要小得多,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丁月華在心中感慨着,想到展昭又不免黯然神傷。
“丁女俠,你醒了。”青年看到丁月華,高興的與她打招呼,神情間充滿屬于年輕人的意氣風發。“我去告訴師兄。”他笑着說完,轉身就跑。
“哎,等等。”丁月華叫住他,問道,“你是誰?這是哪裏?”
“哦,我叫哲吉,這裏是我師兄隐居的地方,叫做凝雲谷。丁女俠,請你稍等,我這就請師兄過來。”
凝雲谷!這裏竟是凝雲谷!丁月華一瞬間怔在那裏,胸口如遭重擊,腦中嗡嗡的一陣暈眩,卻始終有“凝雲谷”三個字揮之不去。她模模糊糊地想,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難道我是在做夢不成?......這谷底竟然有人居住,莫非......莫非......她不敢再往下想,只得努力振作精神,半晌過去,心情平複不少,腦中也不再眩暈。
這時哲吉早已沒了蹤影。
丁月華就在原地等着,不久哲吉帶着一個人出現在她眼前。
這人一看就非中原人士,輪廓分明的臉上帶着與生俱來的粗犷野性,談吐卻溫和有禮:“丁女俠你好,我是哲吉的師兄,我叫耶律楚。”
丁月華一聽他的姓氏便已明了,點點頭道:“耶律先生是遼國人。”語氣不是疑問的,而是肯定的。
耶律楚道:“不錯,北院大王耶律鴻德是我父親。”
原來此人還是遼國皇族,丁月華心中十分驚詫,于是說道:“雖然我一直處于昏迷中,不過現在也知道了是您和哲吉救的我,謝謝你們。”
“別這麽說。”耶律楚淡淡道,“是哲吉救的你,可跟我沒關系,我不過是受人之托。”他的語氣裏有一股淡淡的冷意,丁月華聽在耳中,覺得這冰冷背後隐藏着濃濃的憂傷。
“不知耶律先生是受何人所托?”丁月華問道。
耶律楚一嘆,沒有說話。哲吉抓抓後腦勺,笑着說:“這件事說來話長,一時也講不清楚,總之,我師兄與西夏國的皇後是……嘿嘿……朋友,而我又是宮裏的侍衛。”
西夏皇後?丁月華覺得這是個曲折複雜的故事,不由更加驚異,不過她一向不喜歡探聽別人隐私,于是微笑道:“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們,請問,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她擡頭看看四周環抱的群山,不由皺起了眉。
“難道丁女俠想盡快離開這裏?據我所知,這個山谷對你有不尋常的意義。”耶律楚語氣有些疑惑,臉上卻始終帶着溫和笑意。
丁月華眸光一顫,随即搖搖頭:“我并非想離開,只是有些好奇。此谷地勢險峻,哲吉是如何救我來此的呢?他雖輕功卓絕,要從崖頂背一個人下來,恐怕也做不到。”
耶律楚道:“想要爬上峭壁,那是絕無可能,下來就更難,弄不好一腳踩空,便是粉身碎骨。除此之外,此處還有一條秘道,通向皇後宮中,哲吉就是從秘道那邊過來的。”
丁月華恍然大悟:“救我的人就是西夏皇後吧?”她回想起沐凝雪帶着殺手圍攻自己的情景,以及暈倒前一刻聽到的那個聲音,柔和中帶着威嚴的氣度。
☆、27.故人重逢
? 耶律楚緩緩點頭,又道:“這條秘道極其隐秘,不能随意出入,否則會惹來麻煩,況且你有傷在身,不如等養好傷,再找個時機從秘道離開。”
丁月華這時才想起自己受了傷,她誠懇地說道:“只是輕傷,不礙事的。耶律先生,我真的不是急着離開。我來西夏,是為了尋找一個人,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這個雪谷本就是我要找尋的地方,想不到陰差陽錯正好到了這裏,足見天意難測,冥冥中自有安排。”
耶律楚聽了她的話,眼裏浮現出一絲笑意:“那麽,如果我告訴你,你要找的人或許就在這個山谷裏,你會相信嗎?”
“你,你說什麽?!耶律先生,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你說他就在這山谷裏?”一瞬間,丁月華激動不能自抑,她的性情一向溫柔沉靜,此刻卻不由失态。她已得知這山谷就是凝雲谷,再斟酌耶律楚話中之意,答案已呼之欲出。她的嘴唇輕輕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生怕是自己想錯了,剛剛燃起的希望轉眼間變成夢幻泡影。
“是,他就在這個山谷裏。”耶律楚肯定地道,“我所說的就是你要找的人,此人姓展名昭字熊飛,江湖人稱南俠,曾任宋朝的禦前四品帶刀護衛之職,與你丁女俠有白首之約。”
丁月華身子一晃險些摔倒,狂喜之餘,只覺手腳都沒了力氣,心中波濤翻湧,忽然熱淚盈眶。
耶律楚神色平和,待她情緒稍定,才輕聲說:“我帶你去見他。”
丁月華心潮澎湃,心中只嘆道原來我離他這麽近,急忙跟着耶律楚走向依山而建的那一排石屋。
西首第二間,也就是與丁月華所居石屋緊挨的那間,耶律楚停在門前,沉吟了一下道:“丁女俠,他傷的很重,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你要冷靜。”
“......我明白。”丁月華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從那萬丈懸崖摔下來,不死算是奇跡了,可想而知展昭的情形一定非常不妙,因此在聽了耶律楚的話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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