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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細長手指漫不經心地捋着自己頭發,細聲細氣說道:“正要領教銀冰公主的手段。”

白苓雙袖下垂,攏在一起,冷冷地盯着他們。

“師姐,說到底我們總有同門之誼。至于仇怨,我想不出那是什麽,你太執着了。”

沐凝雪眉尖一挑:“小陰,不許你幫忙。”

驀地,她猝然出手。

一出手就是一道寒光,銀色長鞭宛若吐信毒蛇,向白苓當胸斬下。她眼波含笑,微帶倦意,待向人看又不向人看,然而其中仿佛藏了一團火,說不出的撩人。出手卻極其狠辣,銀光一閃,就封向白苓胸前九道大穴,竟似一出手,就想取白苓的性命!

白苓雙袖抖出,卷向她銀鞭,同時雙腳力蹬,向前一飄,不退反進。她不願耽擱太久,只想盡快救出丁月華,出手之間不覺有些急躁。就聽沐凝雪嬌笑道:“為了情敵這麽拼命呀!”猛聽一陣短促的裂帛之音,白苓左袖被鞭梢掃中,扯斷了半截,霎那間毒蛇般的鞭梢離胸口僅剩半寸距離。白苓招式猝變,雪袖一收一展,舞成白蒙蒙一片,她的身影也變得朦朦胧胧。沐凝雪皺起眉,明明知道白苓近在咫尺,卻怎麽也看不清她的具體所在。

忽聽“啪”地一聲,手上一輕,銀鞭已然脫手,原來是一片迷亂中,雪袖出其不意纏住銀鞭,猛地将其帶離主人的掌握,甩到地上。沐凝雪陰沉着臉,重新将銀鞭飛快揀起,一言不發,又向白苓猛攻而至。

陰無雙在一旁看着,始終沒有出手。他早就聽聞這對師姐妹素來不合,沐凝雪嫉妒自己的師妹由來已久,無論武功地位,還是師父的信任,都令她心中不忿,總想與白苓一較高下。在以往數年間,這種機會不算多,而每次似乎都是白苓略勝一籌,長久的積怨已經讓沐凝雪在心裏把師妹當成了對頭。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比她們的武功還要可怕,沐凝雪當然更希望憑自己的本事勝過白苓,而不是倚仗別人幫忙,以多欺少。陰無雙很清楚這一點,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他是聰明人,不做得不償失的傻事。

白苓旨在救人,沐凝雪卻是被方才兵器脫手的事激起了敵忾之心。此時她凝聚心神,将鞭法一招招使出來,頓時威力無匹。沐凝雪性情輕佻,自然鞭法也不會走中正平和一路。這套鞭法是她的師父野利貞幽若親傳,原先本不是這樣的,後來被她使用數年,無端加入了許多詭異花哨的變數,威力更勝往昔,也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沐凝雪一招天外玉龍當頭劈下,白苓舉袖相迎時,她的銀鞭忽然一陣詭異的扭動,鞭梢連顫幾顫,似橫劈,似直削,當真難以防範。而且沐凝雪幾招之後便搶上身來,右手揮鞭,左手擒拿,簡直越打越狠,大有不将白苓斃于鞭下決不收手之勢。

激戰中沐凝雪踏上一步,長鞭橫卷,向白苓胸口襲來。白苓冷笑一聲,左手疾探,食中兩指準确夾住劍鋒,同時右手長袖甩出,突然就纏上了沐凝雪的脖子。沐凝雪臉色驟變,立刻定住身形。這一下變生肘腋,旁邊的陰無雙也不由一驚,心念電轉,思忖着該怎生應付,卻也不敢妄動。

雪袖越收越緊,沐凝雪咬緊牙關,心裏翻湧的怒氣大過窒息的感覺,讓她的臉色非常難看。此刻看來,白苓似乎已經穩操勝券了,她只需控制住沐凝雪,想救出丁月華并不是困難的事。然而就在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緊緊纏在沐凝雪頸項間的雪袖一陣顫抖,白苓的臉色突然白了下去。接着她全身都戰栗起來,慢慢軟倒。沐凝雪頸間一松,呼吸變順暢了,她疑惑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人,似乎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微一思忖,便即了然。

“白師妹,血咒的滋味不好受吧。”沐凝雪嘴角勾出得意的笑。

白苓顯然已說不出話來,身體痙攣,冷汗順着額角直往下淌,一擡頭,眼光一片血紅。突然,本來似已脫力的她竟飛身而起,陰無雙猝不及防被撲個正着。說時遲那時快,白苓嘴角詭異地一勾,張口狠狠咬在陰無雙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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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尖叫遽然出口,陰無雙變了臉色。這時沐凝雪的神色卻已輕松下來,遙遙一指淩空點去,白苓身體一繃,随即癱軟。陰無雙定了定神,伸手在頸間一抹,攤掌看去,鮮血淋淋,至此不由驚呼,“真夠狠的。”

沐凝雪瞟了他一眼,笑容可掬地道:“如果不是我點了她穴道,你的血會被全部吸幹。”

陰無雙倒吸口冷氣:“這......怎麽回事?”

“師父曾在白師妹身上種下血咒,每月須按時服下解藥,否則就會狂性大發,噬人鮮血。想來是她這次失蹤太久,沒有及時服藥,所以發作。”

陰無雙看看掌心的鮮血,臉色凝重,顯然猶有餘悸,他不解地問道:“不是說銀冰公主是你師父最得意最信任的弟子嗎?為什麽還要如此對她?”

沐凝雪的眼中閃過一絲莫測高深,沉默片刻輕笑道:“這是聖上的意思。”

陰無雙一聽便有些明白了,既然涉及君主就不好妄加評論,于是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雪姐,現在人已找到,我們是不是該回去複命了?”

“嗯,天一亮就回去。”沐凝雪道。

“那丁月華怎麽辦?放了?”

沐凝雪想了想道:“不放,一起帶走。”

陰無雙看看沐凝雪,沒有說話,目光卻有詢問之意。

沐凝雪的笑容帶上幾分神秘:“小陰,我跟你說,其實聖上一直懷疑展昭沒死。”

“什麽?!”陰無雙瞪大眼睛,顯然很驚訝。

沐凝雪繼續道:“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聖上曾派人下到凝雲谷底找尋數次,結果一無所獲。”

陰無雙搖搖頭:“那并不能說明什麽。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摔下去,生還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聖上未免太多慮了。”

沐凝雪目光一凝,神情已不似平時那般魅惑,而是顯得冷靜而謹慎,她說:“展昭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對大夏極其危險,若果真沒死,為何一直杳無音信?莫非是故意隐藏起來?他究竟有何目的?”

陰無雙看着她嚴肅的樣子,不由一怔,随即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想以丁月華做餌,來個引蛇出洞。”

沐凝雪得意地道:“展昭若知道丁月華落在我們手裏,他只要活着,就一定會現身。”

陰無雙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點頭:“倒是個好辦法。”

沐凝雪理了理衣襟,準備坐下來繼續閉目調息。陰無雙望着她,忽然叫了她一聲。

“雪姐......”

沐凝雪睜開眼不禁一怔,她覺得此刻陰無雙的神情透着古怪。

“雪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陰無雙口氣有點猶豫。

沐凝雪不屑地瞥他一眼:“想說就說!扭扭捏捏,還真跟個女人似的。”

陰無雙微微笑了一下:“你為什麽......一定要樣樣都跟你師妹比,總想勝過她,偏要一較高下,還學她穿白衣服。”

沐凝雪聞言蹙眉:“陰無雙,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想說,她是很好,可是你也不差,何必如此跟自己過不去?”

沐凝雪一怔,随即露出魅惑笑容。她走過來貼到陰無雙耳邊輕輕吹了口氣,用氣流似的聲音說道:“你管多了。”

說完便若無其事地轉身出了船艙,留下個陰無雙立在當地愣是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天亮時船開始駛動。初升的太陽穿過岸邊樹葉縫隙,斜斜地射入,整個畫舫內格外明亮,柔和的光線中有不少亮晶晶的微塵在飛揚,清新涼爽的空氣湧了進來。這一切使人精神怡然,沉睡中的萬物開始蘇醒。

白苓在一陣船的微晃中慢慢張開了眼睛,耳邊林濤陣陣,清風徐來,不由精神一振。

“你醒啦。”眼前是一張端莊秀麗的臉龐,一個年輕女子看着自己,嘴角帶着淡淡微笑。

白苓有一瞬間的茫然。很快,她意識到自己所在之處仍然是畫舫,只是這裏布置得沒有那麽典雅婉約,應該是畫舫的後艙,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白苓眼中閃出一絲疑惑,剛要開口說話,面前女子已先說道:“我叫丁月華,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這名字。”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就像和煦的春風。

白苓冰冷神色随即緩和下來,她微一點頭道:“原來是丁女俠。”說罷,慢慢撐起身來,向四周看了看。

丁月華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前邊那個妖女,是你師姐吧?”

白苓一怔,随即點點頭。

“你師姐說,是西夏皇帝派他們前來找尋你的。”

白苓轉頭看向丁月華,眼中不禁流露出佩服之意:“丁女俠好耳力。”

“哪裏,我不過是凝神仔細聽了一下。”

“丁女俠不必謙虛,我也是習武之人,自然懂得耳力與內力息息相關的道理。”

丁月華笑笑,不再與她争辯,忽然溫和地道:“別再叫我丁女俠,聽着實在別扭,叫我的名字可以嗎?”

白苓聽了立刻道:“好,月華姐,你也一樣,叫我白苓就行。”

“好,白苓……”丁月華遲疑了一下道,“我聽你師姐剛才跟那個妖人說話,他們說,西夏皇帝認為,展昭并沒有死……”

白苓聞言嘆息了一聲,嘴角牽出一絲冷笑:“李元昊那厮疑心太重,從那麽高的懸崖摔下去,怎麽可能不死?”

丁月華目光一黯,沉默半晌,像是仍有些不死心的樣子:“沒有找到屍體不是嗎?”

白苓道: “那又如何?我也曾下到谷底仔細找過,什麽都沒有發現。”

丁月華想了一會兒,默默點了一下頭:“也對,他躲着李元昊的人,但應該不會躲着你,就算受了重傷行動不便,也會想辦法捎信給你,他不願親人為他擔心。”

聽到“親人”二字,白苓心裏滾過一股暖流,輕聲道:“你很了解他。”

左右無事,二人又沉默起來,過了半晌,丁月華輕輕說道:“既然你師姐想要以我作餌,索性跟着她走,我也想去凝雲谷看看。”

白苓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其中又夾雜着幾許感傷,說道:“我陪你去。”?

☆、24.英雄寶馬

? 如此過了幾日,他們棄了水路改為騎馬,丁月華穴道被制住不便騎馬,沐凝雪雇了輛車讓她坐在裏面。白苓牽馬走過的時候,沐凝雪叫住了她。

“白師妹。”沐凝雪笑着說道,“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麽?”白苓面無表情地道。

“聖上對你的钰兒可是想念得很呀,現在钰兒正在皇後宮中,由皇後親自照看。”

白苓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臉上一派澹然。可內心卻波濤翻湧,十分擔憂,她努力克制住,不讓自己表現出半點不安。

沐凝雪猶自有些不放心,盯着白苓說道:“白師妹,皇命不可違,況且你的寶貝兒子還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回去,別耍什麽花樣。”

“我知道。”白苓冷冷的轉身,翻身上馬,當先行去。

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白苓看上去并沒有打算走掉的意思,只是冷冷的不太搭理人。對于這一點,沐凝雪早已習慣,性格使然,她們師姐妹之間本就沒什麽話說,只要不生事端,也就由她。反正有那俊逸妖媚的陰無雙上趕着巴結,沐凝雪便時而與他說笑,并不感覺寂寞。不過白苓對丁月華卻是照顧有加,吃飯時總是親自把幹糧和水送進車廂內,有時會陪她呆一會兒,偶爾說幾句話。

這一日趕了整天的路,到了傍晚幾人都有些疲憊,便下馬解鞍各自休息。算起來已過了大半行程,再有幾日便可到達宋夏邊境。丁月華一望天色,夕陽西挂,紅霞漫天,幾朵雲閑閑的飄過,天色已将黑。想起多年的等待,近日的颠沛奔波,忽然傷懷起來,低眉沉思半晌,不覺輕聲吟哦出聲。

“幾番愁送雁幾萬程,幾番攪離懷。記輕歌躍馬,前時柳色,今度蒿萊。試問君安在否,枉自費疑猜。千古俠士夢,忠烈情懷。

從來天意難問,相思托錦書,含寄天涯。任浮萍蹤跡,霞晖染蒼苔。幾傷心處飄零客,瀚海雲煙不似秦淮,難消受朔風殘雪,忠骨何埋!”

聲音溫婉,宛如幽咽的泉水,讓聽者為之動容。白苓聽了也不由傷懷,她心緒雖起伏,面上卻保持着一貫的冰冷。就連那位素有“陰羅剎”之稱的陰無雙,也立在一邊怔仲不已,似是追憶起往昔時光。這一闕“八聲甘州”使得幾人俱都沉默不語,只有那沐凝雪瞥了一眼丁月華,面露不屑之色。

少頃,天徹底沉入黑暗,他們便在一片樹林邊歇了下來。夜風寒涼,陰無雙點燃篝火,席地而坐,丁月華倚在一顆樹上,與他和沐凝雪故意保持着一段距離。這樣做不是想伺機逃跑,只是對此二人印象不佳,離遠一點罷了。

白苓走到丁月華身旁慢慢坐下,仿佛有些心神不屬,擡眼望着天際幾顆疏星,怔怔出神。

沉默,寂靜,風拂樹葉的沙沙聲在這樣的夜裏分外清晰。

忽然之間,遠方出現一點亮光,随即火把攢動,漸漸聽見人聲。白苓等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立刻警惕地掩到林中。這時有兩人向這邊走過來,走到近前,似是對這片挨着樹林的空曠地帶很滿意,便停下來站定。

白苓等人在暗處看得清楚,這是兩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一個濃眉圓眼,另一個是個小個子,都作乞丐打扮,衣衫上沾滿油污泥土,光腳穿着草鞋,但是他們的臉上卻充滿朝氣,眼神明亮,并不像一般乞丐那樣落魄。這二人的背上各背着三只布口袋,白苓等幾人熟知江湖事,自然猜出他們應該是本地的丐幫三袋弟子。

兩名年輕的丐幫弟子手上舉着火把,神情間顯得非常愉快,甚至還有些興奮,此時站在空地上說起話來。

濃眉圓眼的青年嘿嘿一笑,對小個子說道:“弟兄們這就快到了,再等一會兒。”

小個子也笑,用調侃的語氣說道:“王桐你行啊,得了這麽好的寶貝,提前也不知會一聲。”

王桐眨眨眼:“這不告訴你了嗎!”

小個子佯裝生氣道: “切!你都得到手了才來告訴我,還當不當我劉志遠是兄弟呀。”

“不當你是兄弟就徹底不告訴你了。”王桐道,“我可以一個人去老大那裏邀功。”

“哈哈哈……”劉志遠愉快地笑了,“好吧好吧,功勞都是你的,我和兄弟們就是想借機拜見一下老大而已。”

正說着,又陸續有十幾個人來到這片空地處,與此二人一樣都是乞丐打扮,所不同的是,後來的十幾個人身後沒有背着布口袋,看來只是一般的小喽羅。他們牽來一匹馬,藏身于林中的幾人看到這匹馬頓覺眼前一亮。

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馬。通體漆黑,沒有一點雜色,頭細頸高,四肢修長,走起路來輕靈優雅,它長長的鬃毛披散着,随步伐的韻律抖動,宛如波浪起伏。

王桐走上前,愛惜地撫着馬的鬃毛,高興地道:“這可是地道的大宛名駒,呂長老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我軟磨硬泡總算讓他點頭答應送給我。”

劉志遠聽了揶揄道:“哪有你臉皮這樣厚的,呂長老一定是被你煩得沒辦法,只好割愛了。”

“你說的也不全對。”王桐道,“一開始呂長老堅決不肯,後來一聽說我是想送給老大,便很痛快地答應了。”

“原來是這樣。”劉志遠恍然大悟,“老大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連呂長老這樣有身份的前輩都想要結交,跟你小子半點關系也沒有。”

“你胡說!想認識老大,呂長老幹嘛不自己送,可見與我王桐還是有一點小小關系的。”

“你少臭美了!”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完沒了,一衆喽羅聽得哄笑起來。

這時忽然傳來一聲低咳。這聲咳嗽只是一個人發出的,可是在衆人的哄笑聲中卻顯得特別清晰。衆乞丐立刻安靜下來,一齊向聲音來處看去。在他們身後,站着一個背着八只布口袋的老年乞丐,他随意地站在那裏,像是已經來了很久,可一直沒有人發現他。

衆乞丐的臉上都充滿敬意,齊齊跪倒行禮。

“參見呂長老。”

這老丐正是丐幫幫主座下四大長老之一的呂良正。他性情灑脫,為人風趣幽默,一點沒有長老的架子,丐幫弟子們平時常與他嬉鬧玩笑,心中卻對他非常尊敬,在四位長老中呂良正的人緣是最好的。

面對弟子們的參拜,呂良正沉下臉佯裝生氣道:“反了反了,背地裏編排我老叫花子,想挨揍是不是!”

弟子們深知他性情,斷然不會為了這種事發怒,王桐搶着說道:“呂長老教訓的極是,小的讨打來了,不必留情狠狠打便是。”随即跪在那故意把頭伏低,擺出準備挨打的姿勢。

呂良正沉着的臉這時有點裝不下去,便道:“小崽子們都起來吧。王桐,我問你,你們老大幾時來呀?”

“應該就快來了。”王桐搔搔頭發,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說起來,幫主才是我們真正的老大,這個‘老大’只是叫着玩的。”

呂良正十分理解地笑道:“幫主是幫主,老大是老大。既然叫了老大,你們肯定非常佩服他。”

劉志遠接口道:“那是當然。老大武功高,在江湖上名頭響,卻一點架子也沒有,從沒看不起我們這些叫花子,反而把我們當朋友。”

呂良正點點頭:“聽你這麽一說,老叫花子倒真想見見這個年輕人了。”

王桐笑道:“呂長老,您不厚道,早就想結交人家卻一直不說出來。”

呂良正擡手就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記:“你們年輕人聚在一起高高興興的,老叫花子可沒想湊這個熱鬧,來此地是因為剛剛從手下兄弟那裏聽到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跟老大有關?”

“……”

“……”

衆人聽他說得鄭重,都七嘴八舌的猜測。呂良正用手勢止住大家說話,遂點頭道:“的确跟那人有關,可能有些麻煩。”

王桐一聽便急了:“什麽!誰要找老大的麻煩?”

“是哪個江湖敗類?快說快說!”劉志遠也在一旁嚷道。

呂良正不由好笑:“小崽子們急什麽,既然說有些麻煩,就不是爾等能夠對付的。論武功,幫中有的是身手不凡的兄弟,若需幫忙自是随叫随到,且等那人來了再行商議。”

這邊正說得熱鬧,那邊林中幾人卻不由好奇。這些乞丐口中的“老大”究竟是何人,竟能讓丐幫長老如此重視,揣摩他們話中之意,該是一位江湖中頗賦盛名的青年才俊。

恰于此時,伴着衣袂飄風之聲,一位年輕人出現在衆人眼前。此人容貌英俊,身形挺拔,穿一襲深褐色長衫,腰懸寶劍,看到丐幫衆人,立刻高興地走上前,熟絡地與衆人打招呼:“兄弟們都在這兒,是我晚了,抱歉抱歉。”聲音爽朗熱情,帶着屬于年輕人的勃勃生機。丁月華在見到此人的一瞬間險些驚喜的叫出聲來,這時再聽見他的聲音更是激動不已。

“你認識他?”白苓發現丁月華神色有異,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丁月華沒出聲,可那神情分明就是認識。其實豈止認識,此人與她有着極為親近的關系,正是丁月華的二哥丁兆蕙。

丁兆蕙年方三十,與哥哥丁兆蘭是孿生兄弟,二人被江湖朋友合稱“雙俠”。雖是相貌不差分毫的孿生兄弟,性格卻是迥異。丁兆蘭老成持重,為人剛正端方,而立之年就挑起了丁家大梁,俨然一派家長威嚴。而這個丁老二卻是活潑灑脫的性子,三十出頭倒像二十來歲,最喜歡浪蕩江湖,結交三教九流的江湖朋友。為此丁家老夫人有時會教訓兒子:“你好歹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總是結交些草莽匪類算什麽。”聽母親這樣說,丁兆蕙也不生氣,總是笑嘻嘻說道:“草莽是有不少,匪類可一個沒有,母親,那些江湖朋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每當這時,丁老夫人也只有無奈地搖頭。

丐幫衆弟子一見丁兆蕙都特別高興,頃刻将他圍在中間,熱情地寒暄起來。王桐給丁兆蕙介紹:“老大,這位是呂長老。”

丁兆蕙連忙深施一禮:“晚輩丁兆蕙,久仰呂長老威名。”

呂良正道:“什麽威名不威名,一個老叫花子罷了,丁二俠言重了。”

丁兆蕙笑道:“您別叫我丁二俠,您是前輩,叫我兆蕙就行了。”

“哈哈,好,好!兆蕙!”呂良正也愉快地笑了起來。

王桐将那匹馬牽過來對丁兆蕙道:“老大,兄弟們聽說你今天要經過此地,特意準備了這份厚禮,千裏挑一的大宛名駒!”

丁兆蕙見到這匹馬眼睛瞬間一亮,呂良正不禁莞爾。

王桐立刻又道:“說起來,這匹馬本是呂長老無意中得到的,被我搶來送給老大你,算是借花獻佛吧。”

呂良正白眼一翻:“是搶花獻佛才對,該打的強盜崽子!”

王桐不由“嘿嘿”直笑,頗有些無賴地看着呂良正:“對,對,搶花獻佛,搶花獻佛!”

丁兆蕙聽了立刻道:“王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既是呂長老心愛之物,我看不好硬搶吧。”

“沒關系沒關系。”王桐還沒說話,呂良正先擺手道,“寶馬配英雄,兆蕙,這匹馬你來騎再也合适不過。你不知道,起先這小崽子硬要搶走,老叫花子是說什麽也不肯的,後來聽說是送給你,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老叫花子不是不肯割愛,是怕明珠埋進黃土裏,你看看這小崽子,他配得上這匹良駒嗎?既然現在有你這樣合适的主人,也算這匹馬的福氣,老叫花子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他說得如此誠懇,丁兆蕙也就不再推辭,輕撫着馬兒漆黑光滑的毛皮,臉上露出愉快地笑容,他說:“兆蕙卻之不恭,多謝呂長老,多謝各位兄弟。”

這時,劉志遠湊過來道:“老大,給你的坐騎起個名字吧?”

王桐道:“它這麽黑,不如就叫......小黑?”

“哈哈哈哈......”圍觀衆弟子爆發出一陣哄笑。

劉志遠忍住笑罵道:“這麽沒水平的名字也只有你這種草包能起得出!誰讓你起了?讓老大起!”

“老大!老大!”衆弟子齊聲高叫。

丁兆蕙不由被這樣熱烈的氣氛感染,本來只是路經此地,接下來還有重要之事準備去做,此刻也暫時放下了心中憂慮。他略定了定神,愛惜地瞧着眼前的馬兒,少頃說道:“它的皮毛是黑色的,奔跑起來一定非常快,就像生了翅膀一般......”丁兆蕙的眼光遠遠望出去,似是正在想象馬兒奔跑時的英姿,“就叫它‘黑翼’吧!”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出去,周圍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黑翼——!黑翼——!”?

☆、25.血色殘陽

? 丁兆蕙牽過馬兒,向衆人一抱拳:“承蒙兄弟們擡愛,得此厚禮相贈,本該把酒言歡一番,可我尚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趕着去做,只好先行一步,實在抱歉得很。”

呂良正道:“兆蕙,你先別急着走,老叫花子也得到了一個消息,所以特地趕來此地,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丁兆蕙道:“多謝呂長老,不過這是我的私事,不便連累丐幫兄弟。”

呂良正聽了稍顯不悅:“兆蕙,你這樣說就是沒把大家當兄弟,太見外了。”

“不是不是,呂長老您別誤會。”丁兆蕙連忙解釋,“對方是絕對的高手,雖然呂長老的身手我信得過,但是王桐他們這些兄弟,武功與對方相差甚遠,何必枉送性命。”

呂良正笑道:“誰說讓王桐他們插手了?那不是丢人現眼嘛!除了我老叫花子,我們丐幫還有其他高手,都可以來幫你呀!”

“那……太麻煩丐幫兄弟們了。”丁兆蕙心裏暖融融的,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

呂良正振臂一揮,提高聲音道:“崽子們都聽我說!你們老大現在碰上了件麻煩事,丁三小姐,也就是他的妹妹,被西夏狗擄為人質,近幾日就會經過咱們這裏,你們說,咱們該不該幫忙救人啊?”

“當然要幫忙了!”王桐搶先說道,“呂長老,原來你說的麻煩事就是這個呀。雖然我王桐本領不濟,但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老大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剛說完,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起來。

丁兆蕙思索片刻,誠懇地說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呂長老邀請幾位丐幫高手前來,王桐兄弟,劉志遠兄弟,你們就不必參加了。”

“好吧,老大,我們都聽你的。”王桐等人知道自己武功低微,也沒有堅持,有丐幫其他高手幫忙,他們感到同樣高興。

丁兆蕙又道:“來此之前,我也約了幫手,想來也快到了,等人都聚齊就一同去救我妹子。”

“好,一言為定。”呂良正不再耽擱,轉身便走,王桐等人也紛紛與丁兆蕙道別,跟着離開了。臨走時王桐說,雖然不能幫忙救人,跑跑腿幫呂長老送個信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丁兆蕙聽完愉快地笑了。

人都走了,笑意還未從嘴角消散,就聽一個溫婉如水的聲音輕聲叫道:“二哥。”

丁兆蕙怔住,笑容僵在嘴角。

丁月華緩緩從林中走出來。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臉色也不太好,但仍然風華不減。在她身後跟着一名冷若寒冰出塵絕俗的白衣女子,另外還有一男一女雖也是漂亮人物,卻都是妖氣纏身,顯然并非正道之人。

丁兆蕙乍見妹妹,驚訝得一時忘了說話。丁月華微微一笑,又叫了一聲“二哥”,丁兆蕙這才回過神來。

“月華,你沒事吧?”丁兆蕙上下打量着妹妹,随即疑惑地看向跟在她身後的三個人。

丁月華微微笑了一下,向丁兆蕙一一介紹:“這位是西夏的野利銀冰公主,這兩位是沐凝雪姑娘和陰無雙先生,他們是九幽宮和一品堂的高手。”

雖然未曾見過,可丁兆蕙熟知江湖事,對這幾個名字并不陌生。一品堂和九幽宮兩個門派都由西夏王室統領,網羅了很多江湖人物,沐凝雪與陰無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這位銀冰公主,正是與展昭締結鴛盟之人。

就在前些日子,他收到月影的家信,得知月華被人綁架了。經過多方打探,丁兆蕙斷定綁架者很有可能就是眼前這幾人。可是現在他又疑惑了,瞧這情形,丁月華并不完全像是被綁架的樣子。于是丁兆蕙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丁月華冰雪聰明,已然明白哥哥心中所想,遂輕聲道:“二哥,你不用為我擔心,也不必再麻煩丐幫朋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丁兆蕙更加疑惑:“月華,這是怎麽回事?”說着向她身後幾人看了看,不由問道,“你說實話,他們是不是用什麽脅迫于你?”

丁月華還未答話,沐凝雪輕笑一聲道:“令妹是我們綁架的這不假,起初算是脅迫,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跟我們回西夏,不過近幾日看來,令妹似已想通,願意跟我們回去了。”

丁兆蕙輕蔑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問自己的妹妹:“月華?”

丁月華望着哥哥,半晌無言,忽然眼圈微微一紅,輕聲道:“我想去他墜崖的地方看看,不是沒找到屍體嗎……或許……”

提起展昭,丁兆蕙心裏一陣發疼,那也曾是他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于是嘆道:“傻丫頭,若真想去,二哥陪你去,還有白耗子,他也快到了,再加上丐幫的兄弟,咱們這麽多人在一起,一品堂九幽宮算什麽!”

丁月華卻道:“那樣不好吧,這麽多江湖人跑到人家的地方去,像是挑釁一樣。宋夏兩國好不容易止息兵戈,你們這一去,萬一惹出麻煩,豈不給了李元昊向宋出兵的借口?”

“月華,你想太多了。”丁兆蕙道,“好水川一戰李元昊雖勝卻損失慘重,需要養兵休整,幾年之內是不會向宋宣戰的。”

丁月華還是搖頭:“二哥,我不想惹麻煩也不想連累任何人,你走吧,不用管我。我去過了,也就死心了,死心了,便會乖乖回家去。”

“月華,可是……”

丁月華截住丁兆蕙還要繼續下去的話:“二哥,這是我的心願,一定要完成。”

丁兆蕙深知自己妹子的性格外柔內剛,再勸也是無用,可又實在不能放心,一時倒不知說什麽好。

丁月華一笑,帶點撒嬌的語氣道:“二哥,你也太小看人了,你妹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弱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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