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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的雲海,冷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波動,雙眸中卻泛起森然寒氣。從早晨到中午再到日薄西山,她的身影一直沒有動過,天全黑下來,白衣飄蕩宛若幽靈。驀地她轉過身,飛快向山下走去,沒有再回頭。山腳下一輛馬車侯在那裏,白苓掀簾坐進去,裏面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正在酣睡,白苓看了孩子一眼,臉上露出些許溫柔。
馬車飛快行駛。
“公主,我們去哪兒?”小蝶一邊揮鞭趕車一邊道。
“東京汴梁。”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不是我們,我一個人去。現在先把钰兒送回府上,馬車給我。”
小蝶聞言擔憂起來:“可是公主......”
“別可是了。”白苓打斷小蝶,“你好好照顧钰兒,等我回來。”
小蝶還想再說,忽然感到一陣冷冽的寒氣襲來,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又把想說的話咽回肚裏。
與西北寒冷幹裂的氣候不同,早春的汴梁城已呈現出一派勃勃生機。
陽光明媚的午後,院子裏的柳樹鑽出新綠嫩芽,清爽微風和暖舒适,幹淨的空氣裏淡淡花香彌散。
開封府書房裏,包大人端坐書案後,身旁站着主簿公孫先生,一白衣青年神色恭敬立于案前。三人沉默了一陣,先開口說話的是公孫先生。
“傳言鬧得沸沸揚揚,依學生之見不可采信,子不語怪力亂神,多半是有什麽人在故弄玄虛。”
包拯沒說話,目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白衣青年垂首道:“啓禀大人,昨晚屬下也是恰巧經過義莊那裏,見到張老漢暈倒在路邊就把他救下送回家中,當時以為他身體不适暈倒,所以并沒有進去看個究竟。等張老漢醒來乍見屬下卻驚恐萬狀,看清是我才稍稍平靜下來。他似乎受到驚吓,語無倫次的,說在義莊那裏見到女鬼,也是穿白衣服的,用袖子甩出一陣風刮到他臉上,他就暈倒了。”
公孫先生沉吟道:“白衣女鬼,我怎麽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說完又分別看了包大人和白衣青年一眼。
包拯皺眉道:“深更半夜,張老漢到義莊去幹什麽?”
白衣青年道:“賣酒的阿牛三天前得急症死了,無父無母無妻兒,死了也沒人管,屍體停放在義莊,張老漢可憐他,買了薄棺送去那裏,打算就地埋了,也算入土為安。”
包拯點頭道:“張老漢也是個熱心人。至于鬧鬼的事,不管何人所為,總要查個清楚。白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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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在。”
“今晚你再去義莊一趟,暗中查看,切勿擅自行動打草驚蛇,有什麽消失回來禀報本府。”包拯沉吟一下又道,“讓張龍趙虎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大人,屬下一個人去便可,萬一遇上厲害人物脫身也快,帶着張龍趙虎他們反而不方便。”仿佛是猜出包拯的顧慮,白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大人放心,不管看到什麽見到什麽人,屬下不會硬拼。”
“好,那你就一個人去,萬事小心。”
“是。”白衣人躬身抱拳,“屬下先行告退。”
看着白衣人挺拔的背影,包拯怔怔有些失神,仿佛是透過這個背影在看另一個人,半晌與公孫先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嘆了口氣。在一起共事太久,不用說都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什麽。那個人,那個同樣有着挺拔端正身影的紅衣人,永遠也回不來了。
半月前邊關傳來噩耗,好水川一役中展昭墜崖身亡,開封府頓時陷入一片哀痛之中。此時,錦毛鼠白玉堂主動請命,願來開封府效力,代展昭之職保護包拯。包拯奏明皇上,于是封白玉堂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與展昭生前一樣,供職開封府。
白玉堂此舉讓開封府上下十分感動,不僅他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少年,是穿山鼠徐慶的兒子名叫徐良。別看徐良只有十幾歲,卻沉穩精明,跟他的莽撞父親一點都不一樣,包拯很喜歡這個少年,說他以後必成大器。
徐良在開封府沒有官職,一開始只是說跟着白玉堂出來見見世面,一來二去的也擔負起了保護包拯的任務,白玉堂出去辦案之時經常由他保護包拯,竟也做得像模像樣,比四大門柱還頂用。公孫先生感慨道,你們都是有俸祿的,用了也就用了,小良子那孩子,咱可是白使喚人家!徐良年紀雖小卻異常懂事,每當這時總是一本正經地道:“出來的時候,爹爹叫我聽五叔的話,五叔跟我說了,現在展叔不在了,他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我們替他做好,要讓包大人覺得跟展叔在的時候沒什麽不一樣,像信任展叔那樣信任我們。”公孫先生聽罷默默的轉開臉去,心裏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月上中天。
白玉堂出門前叮囑徐良:“小良子,今晚要格外警醒。”
徐良兩道白眉一軒:“五叔放心,大人這裏就交給小侄。”
白玉堂喜穿白衣,即便如今做了開封府護衛也從不穿官服。關于這一點,仁宗給過特許,只要不是進宮面聖,白玉堂的穿衣打扮可以不受限制。至于進宮面聖怎麽辦,白玉堂冷冷地想,五爺才沒那工夫,做這差事又不是為了巴結皇帝。皇帝看得順眼也罷看不順眼也罷,都會盡力做好,不給俸祿不給官職也會盡力做好。
“那我去了。”轉眼間一道白影已飛上屋檐,穿房越脊而去。
義莊是存放棺柩的地方。當然棺柩不是空的,裏面有屍體。有些是客死他鄉,家人準備運回故鄉去安葬,還有些是窮得無以為殓,只好暫時将屍體寄放于義莊之中。
入了夜,天氣漸漸轉冷,四野寂寂,白影在屋脊間穿梭來去,宛如一只孤單的白鶴徜徉夜色之中,隐隐有風吹衣角的聲音。有詞雲:
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不消片刻,義莊已在眼前,那是湖畔巍然矗立的一座孤零零宅院。白玉堂縱身一翻,輕巧落于圍牆之內。
突然一只低飛的烏鴉,喳的一聲掠頂而過,振翅飛去。白玉堂雙目彎起,微一蹙眉,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抖手間破空飛出,去勢勁疾,劃起輕嘯之音。但聞一聲哀鳴,那急飛的烏鴉應手而落,一團黑影摔在地上。
冷風依然在吹,四野寂寂,仍和剛才一樣的安靜。
一種不詳的預感,陡然襲上心頭,白玉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忽地加快腳步向前探去。沒有燈光,夜色籠罩下呈現出一片凄涼。
穿過回廊直奔寬敞的大廳,夜色更加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冷風從門外吹入,刮動壁間殘破字畫,霎時響起一片沙沙聲,更添陰森恐怖氣氛。饒是白玉堂身手不凡膽識過人,此刻也不禁心頭微生寒意,不自覺手指按住劍柄。他本有黑夜視物之能,微微一閉雙目,暗運真氣,再睜眼時,已看清廳中情形。
但見,滿廳白紗低垂,觸目一片雪白,一具木棺,端端正正擺在素帷環繞之中。
白玉堂一怔,義莊本應是停放棺柩的地方,可是,怎麽可能只有一副棺柩?其他的棺柩那裏去了?莫不是被什麽人擡走了?......白玉堂胡思亂想一通,突然回過神來,他預感到一定是有什麽人來到了這裏,估計自己的行蹤早已被發現。
定了定神,白玉堂輕輕咳了一聲,朗聲道:“在下白玉堂,不知哪位朋友在此,請現身一見。”
這句話說得清清楚楚,靜夜中聽來,餘音蕩漾缭繞,歷久不絕,但這幽暗的大廳裏仍然是一片死寂,沒有人回答。
一陣風吹過,白紗拂過臉上,臉上一涼,心中同時泛起一股寒意。白玉堂神情冷肅,緩緩走到木棺之前。普普通通的木棺,最簡單最廉價的那種,看不出絲毫特別之處,心念一動,他決定打開棺蓋看個究竟。
棺木已被釘死。白玉堂潛運內力,手指捏住棺蓋猛地一掀,砰地一聲,木屑紛飛,霎時間炫目寒光迸出。下意識閉眼,再張開時小心向棺中看去,心驟然一跳,臉色劇變。
一柄劍,棺中只有一柄劍!一柄劍安安靜靜躺在那裏,劍鞘烏沉沉的,刻着古樸花紋,拔開少許,與劍柄之間有一道縫隙,那些炫目寒光就是由露出縫隙的劍鋒上迸射出來。炫麗,耀目,冰寒四散流溢,這柄劍一定寂寞了很久。
巨闕!
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
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
有客借一觀,愛之不敢求。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至寶有本性,精鋼無與俦。
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
願快直士心,将斷佞臣頭。
不願報小怨,夜半刺私仇。
勸君慎所用,無作神兵羞。
上古神兵,劍如其人。劍在此,然而劍的主人又在哪裏?白玉堂怔怔立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想要凝聚意識,始終未能成功。
“白五爺!”
白玉堂一個激靈,轉頭望去,不知何時身後立着一名白衣女子。漆黑長發垂肩,面色雪白,容貌清麗而冰冷。美麗絕俗不假,但在這鬼氣森森的義莊裏突然出現,就宛如幽靈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白玉堂斂起心神,認出這女子乃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西夏銀冰公主,她是展昭的妻子。
“我道什麽人裝神弄鬼,原來是銀冰公主,失敬失敬。”
“不敢當,五爺可以叫我白苓。”
白玉堂知道“白苓”是她自己取的漢人名字,當下改口道:“白姑娘。”其實一直對她無甚好感,姓什麽不好,偏偏也姓白,白玉堂在心裏腹诽,但此時也無心為了一個稱呼較真。
“白姑娘遠道來此,不知有何貴幹?這把劍是怎麽回事?”
白苓目光凝向那劍,半晌溢出聲冰涼嘆息:“這柄巨闕,是展昭生前心愛之物,但是自從做了西夏驸馬,他就再沒用過這柄劍。他曾說,巨闕乃上古神兵,有靈性有尊嚴,展昭已非昔日之展昭,再用此劍無端使神兵蒙塵。現在他死了,屍骨無存,只剩下這柄劍,我便把它送回來。”她這樣說的時候心裏有股鈍痛,想起四年來不知多少個夜晚,展昭獨坐燭光前,輕輕撫摸這柄劍,目光一寸一寸在劍鋒上滑過,時間也在這樣的撫摸和注視下靜靜流淌,于是他獨坐到天明。
白玉堂道:“我能理解他。劍是劍客的生命,當生命失去意義時,對劍客來說用什麽兵器已經不重要了。身為俠者不能懲奸除惡,身為臣子不能為國盡忠,上古神兵與破銅爛鐵又有何分別!”
白苓點點頭:“說的有理,這柄劍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白玉堂一愕,“為什麽不交到開封府包大人手裏,那只貓在西夏四年,怕是心裏一直惦記着開封府和包大人。”
“都一樣,白五爺如今不也是在開封府當差。一向不屑做官的錦毛鼠能夠做到這一步,展昭得友如此,當死而無憾。”白苓頓了一下又道,“白五爺自己帶着或者交給包大人保管,或者,交給丁月華。”
丁月華!白玉堂乍聽到這名字着實一愣,很意外這名字從白苓口中說出來。
只聽白苓淡淡道:“那是他的未婚妻子,四年多未見一面,人就這麽死了,這柄劍交給她也算是種安慰。”說着從木棺中拿出巨闕,雙手平托送到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緩緩伸出手,鄭重接過。
“多謝白姑娘千裏送劍之情。”
這樣說的時候,他對白苓的看法已有所改觀,從前的成見似乎不存在了。他仔細回憶,剛才說話時白苓的表情,自始至終冷冰冰的臉,語氣也無甚波動,白玉堂篤定地想,其實她心裏一定很難過。
這時白苓已轉過身去,只留下一個雪白纖瘦的背影,依然是冷冰冰的語氣:“白五爺慢走,我不送了。”
這就下逐客令!白玉堂腹诽,忽然想起一事。“請問這義莊裏其他的棺柩都哪兒去了?”
“我讓他們入土為安了。”說完這句似乎再懶得開口,白苓慢慢出了廳門向後院走去,身後随即傳來白玉堂的聲音。
“在下告辭。”
白苓緩緩舒了口氣,覺得心情平複很多,終于把他的劍送回來了。雖然展昭沒說,但是她覺得展昭會想讓她這樣做。那些個長夜不眠的日子,對故鄉的思念,對親人朋友的想念,她都懂。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這一章寫得真囧,難道我是在展示經典的唐詩宋詞?......)
☆、22.疑雲重重
? 白玉堂回到開封府已是後半夜,遙遙看見書房裏透出溫暖燭光,徐良迎出來道:“大人還沒睡下。”
白玉堂走進書房,公孫先生也在,心中不由一暖,他們不放心自己,所有都沒有睡。終于明白那只貓為什麽那麽不辭勞苦,風裏來雨裏去也要保護大人周全,一身傷痛也無怨無悔。除了作為俠者的責任和道義,還因為這份溫暖。不同于江湖朋友間的熱血和俠義,是家一般的溫暖。外出時的牽挂,歸來時溫暖燭光裏的等待,在開封府越久,體會就越深刻。不知不覺間,白玉堂已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家人。
“大人。”白玉堂輕喚一聲。
威嚴而慈祥的目光看過來,在确定白玉堂平安歸來的一瞬流露出安慰。包拯道:“白護衛辛苦了。此去義莊可有收獲?”
“大人請看!”白玉堂手捧巨闕呈到包拯面前。
“這!”包拯一驚,目光緊緊盯着白玉堂手中的劍。白玉堂把劍輕輕放在書案上,包拯伸出顫抖的手指,摩挲着劍鞘上的古樸花紋,喃喃道,“是展護衛的劍……”
然後才忽然反應過來,定了定神問道:“白護衛,此劍從何而來?”心中隐隐騰起一絲希冀,莫非展昭沒有死?這希冀只是個模糊的影子,包拯本能地不願去觸碰,因為一旦答案讓他失望,就好像剛結痂的傷疤又被狠狠揭開,那是令人無法忍受的疼痛。
白玉堂便将今夜義莊所見一一說與包拯聽。包拯聽罷沉思片刻,道:“如此看來,那位銀冰公主确是有情義的女子,展護衛不能回來,他的劍回來了,也算落葉歸根。”頓了一下又道,“白護衛,你或許該請她來開封府坐坐。”
白玉堂一笑:“人各有志,我想她未必會願意呢。”
包拯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麽,目光重又落在巨闕之上:“這把劍不如就送給白護衛,寶劍配英雄,你又是展護衛生前的至交好友,展護衛在天之靈定會感到欣慰。”
“不必,畫影我用慣了,就讓它留在開封府,留在大人身邊吧。”
其實包拯何嘗不想把巨闕留在開封府,人不在了,此劍也算是個念想,但聽白玉堂所說,銀冰公主曾提及丁月華,那個與展昭尚有婚約的女子,這把劍對她的意義又是什麽。
白玉堂猜出包拯所想,說道:“月華姐那裏,大人可親自與她商量,這幾日估計她就來了。”
“怎麽?”
“我接到家信,月影和月華姐這幾日就到汴梁。”
包拯一嘆,想到展昭和丁月華彼此有情卻終究未能結成連理,不免黯然。又看看自從來了開封府就奔波勞苦的白玉堂,還有年不過弱冠的徐良,這些孩子自己都是打心裏疼愛,可是他們今日如此,難道不是受了自己的牽累?越想心情越是郁郁,怔怔地不發一言。白玉堂知道他心情不好,展昭墜崖的噩耗傳來,包拯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白頭發一個勁兒地往外冒,現今兩鬓都已斑白。見他走神只得出聲輕喚:“大人......”
猛然回過神,包拯無奈搖搖頭:“夜深了,都去歇着吧。”也不看仍站在當地的白玉堂和公孫先生,轉身向內堂去了。白玉堂盯着他的背影不禁一陣心酸,那魁梧的背影微現佝偻,腳步竟有些蹒跚,明明才五十多歲,卻仿佛已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白玉堂回到自己房間時天都快亮了,簡單洗漱後躺上床,熬得狠了,一時怎麽也睡不着,想着天亮以後還要去巡街,這才勉強閉上眼睛。沒過多久,迷迷糊糊聽見急促的拍門聲:“小白!小白快開門!”是丁月影的聲音。白玉堂以為自己做夢呢,翻個身繼續睡。
“小白!!”
“月影姑姑,您別急,五叔剛睡下。”徐良在一邊道。按說徐良該叫她嬸嬸,可是五鼠和雙俠也是多年好友,彼此稱兄道弟的,徐良管雙俠叫叔叔,月華月影自然就是姑姑,自小叫慣了的不好改嘴了。
“怎麽不急,我姐失蹤了能不急嘛!”
失蹤?誰失蹤了?......白玉堂昏昏沉沉琢磨着自己的“夢”,哎呀吵死了,這誰呀,五爺睡個覺都不得安生!月影?......不對!!
白玉堂一激靈坐起來,起得猛了,只感頭痛欲裂,顧不了那麽多,幾步沖到門前一把拉開門。
“小白,不好了,我姐被人擄走了!”
真的是月影,本來清脆明亮的聲音有點走調,她一把抓住白玉堂大聲道:“怎麽辦?”
白玉堂定了定神,一時難以理解丁月影的話,丁月華好歹也是身懷武功的女俠,怎會忽然被人擄走,他看看妻子發白的臉色,一手扶着她一手順勢搭在她腕脈上,微微皺眉随即沉聲道:“你受傷了,究竟怎麽回事,進來慢慢說。”
一旁徐良道:“大人和公孫先生都起來了,都在客廳等着。”本來包拯叫徐良來喊白玉堂,丁月影哪坐得住,就風風火火地跟了來。
“傷勢嚴重嗎?”白玉堂關切看着丁月影。
“不要緊。”丁月影搖搖頭。
“那走吧。”白玉堂跨步出門,去往書房方向。
書房裏,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是一臉凝重,不久白玉堂夫婦還有徐良都來了,大家各自坐好,聽丁月影開始講述今天的遭遇。
“展大哥出事以後姐姐心裏一直很難過,她是個要強的人,不願整天哭喪着臉,可這樣卻更讓人擔心。正好我跟小白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就想着趁來汴梁的機會讓姐姐也出來散散心,哪知沒進城就出事了......”
長夜寂寂,汴水幽幽,白天船行如織的汴河,此刻只有河心停着一艘畫舫,在月光籠罩下顯得分外缥缈。月華和月影為了趕着進城錯過了投宿時間,此刻在河邊稍作休息。二人都有些困乏,月華阖上雙目,靜靜沉思。
這些日子以來她越來越喜歡一個人沉思,默默沉思,靜靜地想,想到他。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忽然就聽說他有了妻子。成不了夫妻也沒什麽,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只要他好好的活在世上,可為什麽等來的偏偏就是死亡的噩耗?等待何其漫長,上天何其殘忍!不知不覺丁月華又陷入悲痛之中。
忽然有陰風拂過鼻端,丁月華一驚睜眼,影影綽綽白蒙蒙一片,随即就陷入黑暗中。丁月影已拔劍在手,緊緊盯着面前一襲白衣的背影。
“你是誰?”
“哼。”來人不說話,只發出一聲冷哼。
雖不知來歷,看那窈窕身形無疑是個女子。丁月影長劍一展,向那女子刺去,女子身法快極,飄忽來去簡直如鬼魅一般。丁月影練的是峨嵋正宗劍法,一招一式頗有大家風範,正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幹”,一時之間兩人打成平手。那女子手中并無兵器,雪白長袖舞動間殺氣四溢,在劍影裏靈動穿梭。她面上蒙着白紗,看不清容貌,一雙眼睛顧盼間妖魅入骨。丁月影長劍招招進逼,那女子也絲毫不退後,灌注了內力的雪袖以柔克剛,二人打得難分難解。
丁月影心念姐姐安危,卻始終無法接近昏倒在地的丁月華,心中十分焦急,正在此時,湖心畫舫中又掠出一人,貼水飛來身姿美妙,轉眼立于岸邊,黑發随風舞動,繡花長衫鼓蕩。這人伸出細長手指一把提起丁月華,塗着鮮紅丹蔻的指甲分外顯眼。他一句話也沒說,旋身又飛回畫舫裏去。
“姐!”丁月影失聲驚叫,擡劍疾刺,卻被雪袖死死纏住。峨嵋劍法乃是武林正宗劍法,深奧精妙十分厲害,可惜丁月影學成下山才幾年,臨敵經驗不足,一見姐姐被人擄走就失了鎮定,這心中一亂,劍法也亂,本來與那女子旗鼓相當,頃刻便潰不成軍。女子冷笑一聲,一振腕将丁月影逼退三步,也掠向湖心畫舫。丁月影胸口一窒,氣息微微不順,她忍住煩悶随即要追,可眼看那白衣女子剛一飄至湖心,不知向水裏扔了什麽,紗帳缭繞的畫舫四周忽然騰起一陣煙霧,随着那雪白身影一起消失不見了。
銀色的月光如輕紗般籠罩在湖面上,湖心水平如鏡,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聽完丁月影的講述,幾人紛紛猜測會不會是白苓所為。丁月影自然也知道展昭與西夏公主成親的事,當年剛聽說那會兒很氣憤,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怒氣也就漸漸地平息了,何況作為未婚妻子的姐姐都沒有一絲怒意,反而說,展昭一定是身不由己。此刻又提起白苓,丁月影回想着河岸邊發生的事,不由激起早已平息的怒火:“那妖女擄走姐姐定是有什麽陰謀,她一面千裏迢迢送來巨闕,顯得如何有情有義,轉臉卻又擄人為質,好不陰險!”
白玉堂皺着眉似在思索什麽,一時沒說話。公孫先生卻道:“我看未必是她。”
“什麽?”白玉堂回過神問道。
“擄走月華姑娘的未必是銀冰公主。”公孫先生道,“銀冰公主要害什麽人,大可不必如此,一品堂和九幽宮裏高手如雲,她完全可以指派別人去做,何必暴露自己呢。如果說她不介意暴露身份,為什麽又要蒙面呢?對方擄走月華姑娘,為什麽又放月影回來?”
白玉堂循着這個思路往下想,沉吟道:“對方是讓月影回來報信,讓我們認為擄走月華姐的就是銀冰公主。湖心畫舫,白衣雪袖,一切都做得那麽明顯......”
丁月影聽他二人分析,覺得很有道理,側頭想了想道:“莫非是仇家想栽贓陷害于她?”
這時半晌未說話的包拯沉聲道:“此事蹊跷,不管是何人所為,我們都該盡快救回月華姑娘。既然矛頭直指銀冰公主,不如找銀冰公主問個清楚。”
白玉堂道:“大人說得對,我再去義莊看看,或許她還在那兒。”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白護衛稍安勿燥。”包拯叫住他道,“讓小良子去吧,月影有傷在身,你留下照顧她。”
“好吧。”白玉堂重新坐下。既然弄清了白苓此來并無惡意,那麽讓徐良去也不會有危險。
包大人對徐良道:“小良子,你立刻去義莊一趟,如果銀冰公主還在那裏,請她來開封府敘話。”
“是。”徐良躬身答應,随後轉身出門。
包拯讓白玉堂夫婦先回房休息,徐良那邊有消息會去通知他們,白玉堂答應了,起身告辭,與丁月影一同回到卧房。
進得屋來,白玉堂關切地道:“快坐下,我幫你運功療傷。”
“不用,只是胸口氣息有些不順,我自己調息就行。”丁月影頓了一下,頗有些不服氣,“都怪我太急躁,着了那妖女的道兒。”随即在床上盤膝坐好,閉目潛運內息,心無旁骛地調息起來。
白玉堂性子桀傲飛揚,丁月影明朗灑脫,這二人在一起經常是歡笑不斷,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使二人心情沉郁,都沒了調侃的興致。白玉堂側了側頭,見丁月影已經閉目凝神專心調息,也就不再說話,靜靜立在窗前看晨曦裏的朝霞。待到丁月影将內息運轉一個周天,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
白玉堂見她臉色好了很多,知道已無大礙,終于放下心來,便對她道:“月影,你再睡會兒,我還要去巡街。”
“你去吧。”丁月影點了一下頭,随後靠在床上閉起眼睛。其實她哪裏睡得着,可事到如今她也明白,着急解決不了問題,而且她也不想讓白玉堂擔心。
白玉堂看着她美麗的側影,半晌,轉身離去。
走在街上撞上回來的徐良。徐良說那義莊裏早已人去屋空,這個結果白玉堂隐約已然料到,所以并沒有感到特別失望。他相信包大人之前也預料到是這樣,派徐良去只不過碰碰運氣。?
☆、23.何謂美人
? “啧啧,真是個美人,這下可把我比下去了。”陰無雙繞着昏迷中的丁月華轉了兩圈,忍不住稱贊。
“人家可是大家閨秀,教養好,氣質好,你算什麽,連女人都不是。”沐凝雪不屑地道。
“哎呦雪姐,你又傷我的心!”陰無雙裝出一副可憐相,“我剛想說雖是美人,卻及不上雪姐的風情萬種,你就說這種話打擊我。”
“風情萬種?我這樣的被人叫做妖女。”沐凝雪露出一個十分魅惑的笑容,話是這樣說,心裏卻非常受用,她不需要什麽賢淑端莊,風情萬種那就夠了。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小陰,你覺得她和我師妹比誰更美?”
“......不好說。”陰無雙搖搖頭。
“怎麽叫不好說?”
“她們不一樣。若論容貌,銀冰公主可謂出塵絕俗,比丁月華略勝一籌,不過我始終認為,說一個女子很美是包括許多方面的,丁月華最美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氣質,一種內斂的、淡淡的氣質,就像空谷幽蘭。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陰無雙越說越神往,沐凝雪忍不住笑出聲來:“想不到你這麽懂女人。”
“我只是懂得欣賞女人。”陰無雙笑了笑又道,“說真的雪姐,你今天冒充銀冰公主很成功,不過這個辦法真的能把她引出來?”
“那當然。”沐凝雪篤定地道。
“丁月華可是跟展昭有過婚約的人,銀冰公主會那麽好心來救她?”
“小陰,你太不了解我這師妹了,她雖然表面上冷冰冰,卻最喜歡濫好心,為了那只貓也一定會來的,更何況我在這裏冒充她,她總不能不聞不問。”
“嗯,這樣說也有道理。”陰無雙想了想,“可是,如果她沒來宋國,我們做的這些根本毫無意義。”
“她無端失蹤,又有哪裏可以去?宋國汴梁,展昭曾經呆過的地方,這裏是最有可能的。不必多想,你我只需奉旨行事,把她帶回去就可以了。”
“我明白。”陰無雙道。他轉頭看了看,丁月華一直側卧在地上,臉色蒼白,卻顯得很平靜,這時忽然眉尖輕蹙了一下,接着睫毛顫顫便睜開了眼。
陰無雙唇角一勾,擺出個極其妩媚的姿勢,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丁月華一睜眼就看見這麽個半男不女的妖人,不由渾身一震,她回憶起昏迷前的事,發現自己被點住了穴道,她很快鎮定下來,目光在陰無雙和沐凝雪之間一掃,冷冷道:“你們是誰?”
這兩人仿佛達成了默契一般,一個置之不理裝作沒聽見,另一個繼續笑容可掬地看着丁月華。末了,陰無雙走過來,拖起丁月華,随後把她關進畫舫後艙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丁月華在黑暗的空間裏已經呆了将近三個時辰。畫舫很大,與前面的燈火通明不同,此處只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倉庫,狹小而黑暗。她試圖用真氣沖開穴道卻始終沒有成功,這樣看來自己所中乃是一種極其獨特的點穴手法,只有點穴之人才能解開。如此就不再白費力氣,索性閉目養神。湖水無波,畫舫靜靜停于湖心,丁月華留神傾聽艙外的聲音。
很安靜,沒有聲音,把她擄來的那兩人沒有再說話,細細的呼吸聲微不可聞。
這段時間,沐凝雪和陰無雙正在各自閉目調息。他們都是高手,可以用短暫的調息代替睡眠,同時修習內力。
沐凝雪一直閉着眼睛,一股冰寒氣息不易被察覺地潛進畫舫,慢慢地向前移動,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沐凝雪眉尖一蹙,猛然睜開眼睛。
如她所料,一名白衣女子迎面而立,衣袂飄風,冷麗驚豔,不可方物。
“白師妹,你果然來了。”沐凝雪輕輕一笑。話聲柔媚,笑意慵懶,正是她一貫的表情語氣。
“沐師姐。”白苓的聲音冰冷徹骨,開門見山地道,“你怎可冒我身份擄人為質?快把丁月華放了。”
沐凝雪斜斜靠着椅背,眼波一轉,笑道:“我就說麽,這冷冰冰的人倒有副菩薩心腸,對自己的情敵都如此關心。”
“把她放了。你我之間的恩怨不需牽連別人。”
沐凝雪臉上笑意更濃:“她就在這船上,你應該明白,不可能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将人帶走。”說罷緩緩站起身來。她看似随意地站着,實則已做好準備,随時準備動手。陰無雙走到沐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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