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門打開,蘇然提着滿滿兩大袋東西往廚房走。廚房裏,電飯鍋已經一波波地冒着蒸汽,擱下藥,擰開水龍頭,尚未被加熱的水帶着刺骨的寒意,即便方才從室外進來,手尚帶着冰冷,卻還是不禁往後縮了縮。
往後轉,看到餐桌上被瓶裝水已經被暈開小小一圈水的桌面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擡腳往卧室走,昏黑的室內,不見半點光亮,床上略重的呼吸聲證明人還在睡着。
回轉廚房,麻利地弄了一個水煮青菜,一個胡蘿蔔肉絲也不過短短二十分鐘時間,脫下圍裙往卧室正準備往卧室走卻停住腳步,将水壺滿上插電煮上開水。
“章嘉翊。”
站在門口不大不小叫了一聲,床上的人卻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無視。
“章嘉翊。”打亮燈,擡腳往床的方向走,輕輕拉了拉已經半蓋了頭的被子,再次叫了一聲,終于聽到了簡潔明了的一聲“嗯。”
“我煮了粥,起來喝點再吃藥。”
“嗯。”
應答了一聲,人卻卷着被子轉身往床中間轉了過去。
“起來,嗯?”
“嗯。”
終于轉身的人有了動作,半撐着床,慢慢地坐了起來,尚帶着幾分迷蒙的睡意,眼睛一時似乎并不适應太過光亮的環境,擡手輕輕遮了遮,眉毛輕輕皺着,蘇然看着不禁一笑,卻在看到章嘉翊的嘴時一愣。
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張熟悉得嘴,卻意外地覺得陌生,陌生得相當驚喜。
章嘉翊竟然在噘嘴。
這樣陌生而孩子氣的動作,蘇然與他相處了将近三年确實第一次發現,伸手輕輕摸過章嘉翊擱在床頭櫃的手機,快捷地劃開,直接将那一神奇的畫面收錄進來。
手機“咔嚓”的聲音讓遮眼噘嘴的人終于放下了遮住視線的手,略帶幾分朦胧睡意的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已經将嘴角裂開了的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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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響起的“咔嚓”聲終于将神色有些渙散的人的注意力喚醒,眼中的迷蒙睡意散去,眼內慢慢恢複清明。
“你……”沙啞得略顯破碎的聲音在一個字出來後停頓了半晌才繼續,“你幹嘛?”
“這麽嚴重?”尚還笑得幾分得意的人意外停住了笑容,“感冒多久了?”
“這兩天。”
“難受嗎?”
擡頭往蘇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清明,卻慢慢地帶上了一絲絲讓蘇然認為略可稱之為鄙視的目光。
果不其然,出口的聲音印證了那個“認為”,“你認為呢?”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卻偏偏帶上了個可稱為和煦的笑容,蘇然看着這樣一張臉眉毛擡了擡,牙槽緊了緊,最終還是深呼吸了口氣
他是病人,他是病人,蘇然深呼吸再深呼吸。
“起來,喝粥去。”
“慢死了。”沙啞的聲線,卻掩蓋不了裏面那略嫌棄的調調,蘇然扭頭對上那張略帶嫌棄的臉,終還是忍不住面孔扭曲。
正想說話,那頭卻已經偃旗息鼓,利落地掀被子下床。一口氣壓在胸口的人在看着步伐有些虛浮的人從自己身側走過時,再吸了口氣跟着走了出去。
“胡蘿蔔?”
桌上的食物尚帶着出鍋不久的溫度,簡單的兩個炒菜配上一疊醬菜,只是那頭才剛拉動椅子坐下,這頭尚在舀粥的蘇然便聽到了這麽一聲延續了嫌棄調調可稱之為質疑的問句。
章嘉翊不愛吃胡蘿蔔,這個問題,自婚後至今将近三年,蘇然也只是在存疑,宋希美人那兒的餐桌禮儀沒有在宋家本部要嚴格,但是,不準挑食,這種可以稱之為家訓的條款還是有的。
婚後至今三年,二人掌廚的次數幾乎對半,然而,對于一個二十幾年來常年混跡于大學飯堂的人來說,對食物的種類要求并不高,畢竟飯堂裏新三樣老三樣總翻不出那麽幾樣。而章嘉翊的廚藝相較于自己确實好了不止一點點,這樣一個不講求樣式只講求質量的飲食習慣。因而,三年的時間,章嘉翊做菜餐桌上便不曾出現過胡蘿蔔這種食材一直沒有讓蘇然産生任何疑問。
唯一讓她發現端倪的是每逢自己餐桌上出現胡蘿蔔這種食物,那頭的筷子伸到這個盤子的機會總是最少的。不會總不往那個盤子上伸筷子,但是,次數也就伸進去那麽一兩次意思意思。
此刻,聽着這樣的嫌棄話語,蘇然嘴角勾了勾,一直以為完全不會挑食的人畢竟還是會有死穴的。
“胡蘿蔔怎麽了?”把粥端到桌上,蘇然收斂了笑容很适時地調整出了一個詢問的表情。
坐着的人擡頭看了一眼盯着自己人,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往自己碗裏,眉毛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鼻音濃重地回了一句,“沒什麽。”
“嗯。”拿過方才拌菜的筷子,蘇然很“自然”地往章嘉翊碗中擱了滿滿一筷子的胡蘿蔔絲,“多吃點,補充維生素。”
嚼着青菜的嘴巴停了下來,低頭看着碗中橙得逼人的胡蘿蔔,連手中原還想往醬菜方向去的筷子也停了下來,視線順着擱下胡蘿蔔便往回收的手來到了蘇然的身上。
只見原還帶着一臉認真的人此刻終于露出了幾分惡作劇得逞的表情。彎了彎眉目,圓杏眼帶上幾分小得意,還帶着自己都不清楚的靈動。
章嘉翊定定看着蘇然,直到她已經自覺無趣地拉開椅子往壁櫥方向走,他才低下了頭,低頭看着碗中的胡蘿蔔,手很自覺的将之剔到一旁,繼而将手往醬菜的方向伸。
“吃完吃藥。”手邊擱了一個八分滿的被子,裏面的水尚冒着熱氣,暖氣充足的房間裏,蒸汽絲絲縷縷地往上升于上空很快便消失,只是,一低頭,那一股熱蒸汽總萦繞不斷。
将視線從水杯中回轉,盯着碗中的胡蘿蔔,章嘉翊眉毛輕輕皺了皺,終還是面無表情地夾了起來,繼而面無表情地吃了下去。
擦着頭發往外走,才拿起吹風機,那頭原還在衣帽間對着自己的行李翻找着的人便也過來了。
“給。”
簡單粗暴的一個字,簡單粗暴地将一個禮盒往蘇然手邊塞,他在人接過之後穩步往床方向走,直接掀被子躺倒。
低頭盯着手上被塞的黑色小禮盒,左手尚拿着吹風機,她猶豫片刻便往插口方向,擱下手中的禮盒,插上電吹風。
電吹風的聲音響起,他躺在床上原閉着的眼睛睜開了,怔愣地盯着室內已經調暗了燈光,嘴角扯出了一個弧度,手往下一拉,眼睛便掩蓋住了燈光。
拔下吹風機,半靠在半高的長形鞋櫃上,打開被擱下的小禮盒。禮盒裏的手镯在燈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銀色的兩截細圈配以可調節的小長串,中間由自小到大的九個小朵玫瑰串聯,玫瑰形的外殼,裏頭鑲嵌的不知道是鑽還是水晶,在燈光的照耀下亮得逼人。
晃着手中的小手镯,蘇然嘴角微微帶笑,穩步走到床邊,掀開了他遮擋光線的被子。
猝然被掀了被子,尚未熟睡的人皺了皺眉,手擡起遮了遮,适應後終于睜開來,一言不發地盯着嘴角帶笑的人,不知是終于适應了燈光還是看到眼前的笑容,原還皺着的眉毛慢慢地散開。
“給我的?”
話才出來,蘇然突然有些懊悔,果不其然,對上對方看白癡一眼的眼神,蘇然一下子沉默了。
嗯,感冒中的章嘉翊除了懶得不想動以外,對于一切妨礙自己懶的人事物通通給予高冷乃至于鄙視的小表情。這種小動作,不熟悉的人并不熟知,然而跟着他湊合了将近三年的人卻深切體會。
此刻,對着章嘉翊的鄙視小眼神,蘇然果斷轉移話題,“章總,看來你是真的很愛我。”
如此言語,章嘉翊一怔,表情難得出現幾分呆滞,繼而低下了頭,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快睡。”
“噫,轉移話題?”蘇然話出來,看着那頭已經拉被子的人,她莫名沉默一瞬才補充,出口的聲音在短短一瞬間已經換上了熟悉的調侃,“章總,你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害羞了吧。”
拉着被子的手一頓,挑眉看着帶着熟悉調侃笑容的人,示意她繼續。
“嘻嘻,你看,廣告都說了,一鑽傾心,真愛永恒,章總你是得有多愛我,才送這麽多鑽?”
話說完,蘇然明顯看到對方被自己的話噎得不輕,只是,這表情維持不了多久,那被換下的高冷再次湧了上來,淡淡地回了一句,“水晶。”
話出來,被噎住了倒成了興致勃勃調侃的她。
“能睡了?”
這種鄙視的表情,這種鄙視的調調,蘇然果斷敗了。
躺倒在床上,蘇然手中依舊握着手中的手镯,原本冰涼的手镯在手中已經被握着帶上了暖意。
送手镯,送禮物,不同于二人瞎逛,自己喜歡,章嘉翊掏錢,這種突然而至的送禮物,蘇然經歷的并不多,握着手中的手镯,手突然一緊,輕輕地在底下踢了踢側身對着自己的章嘉翊。
“送禮物,章總你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嗎?”
出來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幾分不确定,才出口,蘇然便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不對,心中一驚,才想出口進行掩飾,那頭已經翻身有了動作。
“嘻……”
一個字才出來,翻身的人已經到了自己身側,突然将再次翻身将她壓到了身下,燈光驟亮,蘇然看着章嘉翊的眼,心中突然一驚。
那一眼散盡了平常的溫和,帶着涼意。那種不曾對着自己用上的涼意,讓這個暖氣充足的房間仿若一下子冷了下來。
那一眼的涼意在短短的一瞬間便已散盡,蘇然看着上頭的章嘉翊依然不改心中突然而起的冷意,才想開口,上頭已經俯身下來,将自己的嘴堵住了。
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口中的吻卻不似以往的溫和與眷戀,帶着一絲陌生的狂暴。
“章……章嘉翊……”終于掙脫,蘇然的氣息已經不穩。
“嗯。”
“你感冒了。”
“嗯。”翻身從蘇然身上下來,他不再背身對着蘇然,手往蘇然方向一撈,人便穩穩到了自己懷中,圈緊懷中的人,他才笑了笑,“所以,不要撩撥我。”
撩撥。
撩撥……
蘇然的手突然摸上他腰側的軟肉,不動聲色地擰了下去。
擰肉的手很快被按住,同一時間人被往上提了提,脖子上溫熱地吐息着,被按住的手往下滑,已經到了胸部,“想要?嗯?”
想要!!!
“睡。”手終于毫不猶豫擰了下去,憤憤轉了個身,卻依然沒有逃脫他的懷抱,身後的溫度一絲絲傳來,終于還是驅散了方才那一份冷意。
頭頂輕柔地被觸碰,蘇然聽着身後傳來的一陣低沉笑意,終還是扔下了手中的手镯,慢慢地培養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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