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卡姆蘭之戰

卡姆蘭之戰, 險些成為亞瑟的噩夢。

當他奔赴前線時，就感到了重重危機。因為蘭斯洛的精銳失去聯系，他能集中的兵力顯著少于對手。而且，格妮薇兒從後方送來的加急信，在“解釋”許多謎團的同時，也給了他更多緊迫感。

不過，亞瑟仍勇敢的出擊。畢竟，為了聯合王國能夠沿着規劃的路線繼續順暢走下去，他必須盡快獲得全面勝利。

自從拔出石中劍以來, 自從他受到湖中仙女的祝福以來，亞瑟還未曾在戰鬥中遭人偷襲而受傷。聖劍仿佛預測了所有危險，保護着他的感知, 令他敢于以寡敵衆，從容出戰。

而鑒于自幼苦練的精湛武藝, 即使一馬當先、率隊沖鋒，他也難得在戰場遇險。

然而, 這次，他一度孤身陷身敵陣，幾乎喪生在無休止的圍攻中。

沒錯，他其實是因為受到了暗算。而暗算他的人，不僅心思缜密, 而且，可以說對他的弱點了如指掌。

暗算者是他身邊的人。那個近侍，用某些不知名的, 大約是無色無味的致幻劑摻入了他的食物，激發了內心深處的殘暴。狂亂之下，他在白熱化的戰場上殺紅了眼，血洗敵軍的同時，錯手害死了至少三名近衛。

“不得沾染親朋隊友或無辜者的血”。這是亞瑟被王者之劍徹底承認後，湖中仙女曾給予的警告。因此，盡管這次暴虐失控的後果不算嚴重，聖劍仍開始排斥他，光芒逐漸黯淡，幾乎失去了以往的效力。

事後，軍醫的治療似乎是壓制了那藥物，然而惡果已經造成。亞瑟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依仗。接着，在一場寡不敵衆的苦戰中，他幾乎失去性命。

所幸，在那危急時刻，沖破迷障的蘭斯洛陡然出現；他率領的援軍大顯身手，迅速擊潰了康沃爾的精良之師，解救了正作困獸之鬥的親王殿下。

“是您拯救了我。”這是見面後蘭斯洛對亞瑟說的第一句話。“因為聖劍的指引，我才終于從那異常的迷霧中找回了通路，我才帶着我的軍隊逃離那仿佛是魔鬼布置的迷宮。”

據蘭斯洛交待，他們失聯一月有餘，都是因為全軍在林中行進時，不知不覺走入了一場恐怖的迷霧。那段時間，他們好似陷在一個異界空間，就如不再存在于西大陸上一般。他們無法辨別方位，始終在迷霧籠罩的森林中打轉。若不是管理得當、辎重并未丢失，他們恐怕早就因為缺乏補給、紛紛餓斃倒地。

就在大部分人都開始感到絕望的時候，蘭斯洛親眼見到了聖劍發出的光芒。

那猶如天界之光，直插雲際，驅散了仿佛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漫漫白霧。蘭斯洛振作精神，意識到聖劍所指引的“現實”世界，就在前方不遠處。

那是他自幼熟悉的、湖中仙女的氣息，蘭斯洛因此篤信不疑。一段急行軍之後，他的軍隊，竟真的就此脫離了迷障，碰到了更真實的景物，遇到了那些正牽挂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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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重返現實的地點與他們迷失之處已然有所不同。既然并非原地打轉，蘭斯洛也不便立即追查那迷霧的真相；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在等着他。

蘭斯洛聽聞，亞瑟親王殿下為了他們沖到前線，不憚披挂上陣，親自厮殺在腥風血雨中。他瞬間就明白那道聖劍之光的由來，他一面感動且感激着，一面抓緊時間，趕去救援已陷入苦戰中的親王。

這兩位最英勇的騎士終于會和在一起。他倆感慨萬千，然後決定，迅速整合部隊，一鼓作氣，乘勝追擊，直搗黃龍。

聖劍最後一道光芒指引了蘭斯洛，随後，亞瑟徹底失去了它的庇護。然而，機不可失，親王暫時隐瞞了消息，決意要速戰速決、征服康沃爾。

始于卡姆蘭的閃擊戰就此拉開帷幕。聯合王國的隊伍固然疲憊；他們那吃了敗仗、精銳盡失的對手更為疲憊。而原本失蹤的蘭斯洛那支部隊，被宣傳為“天降神兵”之後，己方士氣暴漲，恰逢敵方士氣低落，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很快分出了勝負。

聯合王國很快就攻破了康沃爾的王都康提斯，擒獲無數高官權貴，把康沃爾國王圍在了不堪一擊的王宮內。

自此，卡姆蘭-康提斯戰役，以潘德拉貢-格朗斯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這些天來，無數的信件如雪花片飛舞，傳送于兩個王都之間。接收到各種好消息的格妮薇兒覺得無比幸福，而最能分享她這種喜悅心情的，莫過于她的幽靈好友圭尼維爾。

“我的天哪，”女王毫無形象的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時不時踮起腳轉個圈，“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居然這麽快就解決了問題。亞瑟，還有蘭斯洛，還有許許多多為此奮鬥的戰士們……雖然不完全是理想中的正義之戰，可是，一切平安順遂，這真令人高興！”

圭尼維爾沉思道：“我想，這次，大概是挺過去了。也是，時代不同了，這個世界，你的亞瑟已經截然不同。”

格妮薇兒撫着胸口，慶幸道：“對，只要亞瑟平安健康……”

幽靈接着鼓勵她：“不要過于憂慮，你的亞瑟是真正的英雄。我說過，歷史已經不同了，情況在變化，最初的悲劇很可能不會重演。這個位面，你顯然做得比我要好得多，應該足以改變他的命運軌跡。”

格妮薇兒感激的向圭尼維爾投去一瞥，随後她又開始發愁。“亞瑟來信說，要控制康沃爾，而非吞并；大臣們也覺得，呃，直白的說，扶植個傀儡國王對我們比較好。這樣的話，亞瑟也許還得在康沃爾待很長時間去善後……”

她頓了頓，道：“最重要的，梅林的囚禁之所，還沒有可靠消息。我也很擔心他的安危。”

圭尼維爾對後一件事比較關注。她皺了皺眉，毫不樂觀的道：“我的記憶裏，梅林……對，傳言裏，妮缪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她從不曾搖擺不定，而是利用梅林、誘騙梅林，最後囚禁了為她着迷的他。”

幽靈肯定的點點頭。“是的，那裏的妮缪……也是個逃逸隐匿的罪人……”

格妮薇兒心中一突。“你的記憶，全是如此？”

幾乎整個卡米洛特都在為勝利歡欣鼓舞時，莫德雷德卻沉湎于極大的苦惱中。

這種苦惱，來源于他的母親，潘德拉貢公主摩根。

莫德雷德對她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

從小，他就在母親的嚴格要求中生活，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摩根的脾氣并不算好，周圍環境也受着極大的限制；而莫德雷德，打八歲開始，才弄明白，原來自己因為母親的罪孽，實際是被軟禁在了城堡中。

少年莫德雷德一度非常難過。他讀過不少書，也接受了不少教導，漸漸了解什麽是貴族和騎士的常規生活。他很容易就沉浸在了難以宣洩的仇恨中——既針對摩根的錯誤，也針對潘德拉貢的亞瑟的無情。

不同于阿格規文，莫德雷德并非被辱罵被輕視長大，他一貫有着強烈的自尊。當阿格規文搖尾乞憐、懇求母親的眷顧和親近時，他毫不擔心自己被忽略被抛棄。他是值得器重的長子，他擁有健壯的身軀，他被鼓勵向往騎士的榮譽和王室的驕傲。

直到十六歲，莫德雷德才第一次正式走出城堡。他呼吸着自由的空氣，心胸豪氣漸生，覺得命運終于要向他展開畫卷。他渴望像鷹一樣在天空翺翔，他渴望如雄獅在草原上馳騁。

可現實遠沒有他想的美妙。

除母親以外，他第一個感興趣的成熟女人，便是聯合王國的女王陛下。他渴望依照騎士的規則，去侍奉那位高貴的女主人，卻遭到了斷然拒絕。然後，在他以為母親“贖罪”完畢，他們都将獲得寬宥、能開始新的自由生活之時，摩根又惹上了證據确鑿的叛國罪。

母親竟自個逃走了，把他連同阿格規文都留在了卡米洛特。莫德雷德簡直不敢相信，他會和那個廢物弟弟受到同等待遇。他消沉、失落、憤恨着。好在，亞瑟親王依然記得他是他的外甥，容許圓桌騎士團收留了無辜的他。

起初莫德雷德是感激的，直到他逐步發現自己身邊總是有擺脫不掉的影子——騎士團一直在監視他。而後，他看清了他們教導中的虛僞——萊馬洛克和蘭斯洛防備他，加雷斯與加赫裏斯排斥着他，其他騎士則若有若無的敲打着他；甚至那個跟他有血緣關系的高文，也會收不住眼中鄙夷的目光。

原來，他們不過是想從自己這裏獲取母親的行蹤，然後伺機抓捕她而已。

莫德雷德內心充滿了矛盾，不僅僅是對那個屢屢犯錯的母親。他在譽滿大陸的圓桌騎士團中受訓，男人的天性教他渴求融入這樣的集體、并追求無上的榮光；但鑒于周圍人的态度，挫敗和無力感時常包圍着他，他深深感到無所适從。

他所知所學，都無法對母親的作為産生認同。可是，真要他徹底背離那個養育了他十六年的女人，他又會陷入茫然不知所措。

夾縫中生存的他，自從摩根被捕後，更為內心的分裂和糾結而煩惱。

直到這一天，突然，向來對他冷面以待的表哥，俊朗高貴的騎士，奧柯尼王室出身的高文，在僻靜無人處對他道：“摩根想要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妮謬永遠是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