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摩根的謀算

摩根的确是刻意被帶回卡米洛特的。

最初她把十六歲的莫德雷德抛下, 除了倉促出逃頗難顧及兒子的緣故，還存着賭一把的心思。

她賭亞瑟不遷怒不株連，甚至會養育這個明面上同他有血緣關系的、似乎無甚威脅的未成年孩子。

反正，莫德雷德本就對她的某些出格作為一無所知。

但是，這些年，她在各路追捕中疲于奔命。而且無論她怎麽努力破壞，聯合王國勢力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瘋狂的壓制了她唯一可以用來攪局的盟友康沃爾。

摩根的選擇餘地和生存空間在一步步被壓縮，她必須盡快決斷。

以前, 亞瑟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種搶占王位，她尚能忍氣吞聲；畢竟，潘德拉貢男權主事, 她怎麽也沒可能當上女王，攝政王太後倒還可以期待。後來, 那個依仗着男人身份才即位的弟弟，竟然為了一個女人, 把王國賣給了格朗斯——偏偏那個平平無奇的女人，還占據了兩國最高的寶座。

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摩根毫不懷疑自己适合成為前無古人的尊貴女王，然而腳踏實地一點，她并未生在那種幸運的環境裏，也就沒有條件肆意妄為。男人依舊在社會上占據絕對優勢, 她最可靠的做法，還是利用那個“血統純正”的兒子，先令潘德拉貢獨立, 自己再進一步成為王太後這樣的實權者。

但她最大的依仗，隐藏了身世秘密的莫德雷德眼見前途渺茫。

以亞瑟的外甥而非他的兒子這樣身份，莫德雷德在騎士團中挨盡白眼；最糟糕的是，他始終未能獲取當權者的信任，那個婊；；子格妮薇兒甚至拒絕為他授封為騎士。

若是當莫德雷德年滿二十一歲還不能取得正式身份，他便會成為衆人眼中的廢物，成為潘德拉貢的笑柄，日後也難以繼承他父親和祖上的財産，更遑論找機會吞下格朗斯了。

權衡利弊，摩根只能孤注一擲，盡快公開莫德雷德的身份。

先是利用康沃爾人暫時扣下梅林。摩根預想，等亞瑟死掉，再找回梅林，讓他作證，證實莫德雷德的血統。那時候，亞瑟後繼無人，潘德拉貢的臣民們，一定不得不擁護王室珍貴的血脈傳人。

然後，他的兒子若是娶格妮薇兒，那也還可以保持聯姻，順勢得到聯合王國——不過那個女人極大可能拒絕——不過至少，莫德雷德也能令潘德拉貢自立。

于是，在假借妮謬“告密”、冒險把自己送入卡米洛特的地牢之前，摩根給高文寫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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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對亞瑟忠心耿耿的外甥，雖有着奧柯尼王室成員的身份，倒是一直不曾被忌憚或排斥——卡米洛特最喜歡宣揚寬容，圓桌騎士團裏有不少來自異國他鄉的騎士，這完全不算稀奇。

高文是個很好的突破口，摩根知道。他無比崇拜并景仰他的舅舅，對亞瑟迄今“沒有子嗣”一事頗為重視，甚至耿耿于懷；他一直擔心與他流着同樣祖先血脈的亞瑟會斷了傳承，也對格妮薇兒以女人身份壓丈夫一頭有些許不适。

雖然來自奧柯尼，他卻總是牽挂着潘德拉貢的亞瑟王的榮光。

這樣一個矛盾的高文，恰是很好的利用對象，每每念及此處，摩根的唇角就會挂出會心的微笑——即使身處陰暗的地牢。

因此，摩根給高文的信函中，竭盡“誠懇”的袒露實情：莫徳雷德，可是亞瑟的親生兒子，唯一的繼承人；他應該有更好的待遇和前途。

蠱惑高文的同時，她還要作出種種弱勢姿态，用“母親”的頭銜獲得更多認同。

自己身陷囹圄消息不通，正适合洗清謀算亞瑟的嫌疑——反正，他理應在與康沃爾的交戰中過世。

摩根早早給兩國邊境地帶作了布置，來自天舟的聖物能制造灰暗天幕，把軍隊不知不覺引入奇妙的異界空間，教他們消失得無聲無息。不過，亞瑟随身攜帶的石中劍頗具神力，或許能破開迷障，要設法弄過來才行——最重要的，她還要利用那把劍，去印證莫德雷德的亞瑟親生子身份。

對于聖劍，她早有研究，在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只是湖中仙女的恩賜、象征命定王者時，她堅信，它能指示潘德拉貢王室血脈的傳承。

為了謀害亞瑟，同時取得石中劍，摩根事先埋伏了許多棋子，算計了許多可能。果然，亞瑟中了親侍備下的毒；；藥，一度喪失理智，險些殒命卡姆蘭。

但就差了一點點。不知為何蘭斯洛陡然突破了迷障，倏忽加入亞瑟的隊伍，迅速扭轉了戰局。康沃爾人在交鋒中潰不成軍，倉皇奔逃，最後連王都康提斯都淪陷了。

坐在幹草堆上，摩根聽到看守傳來的“大好消息”，磨着牙恨恨不已。

盡管計劃失敗了一大半，可她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摩根預備的後手、親外甥高文終于在亞瑟此次遇險後萌生了畏懼，趁着萊馬洛克事務冗繁、避開因歡慶而松懈的防衛，親自溜進了地牢，和她讨論亞瑟重要的繼承人問題。

兩人密談良久，高文終于相信了摩根的誓詞。不過，作為忠于亞瑟的騎士，他決不會給出任何承諾。

貿然将此事公之于衆未必符合亞瑟的觀點。高文清楚，一切都必須以亞瑟的利益為前提。

“不要緊，”摩根假裝笑得苦澀，“只要多一個人知道這個事實，對潘德拉貢的未來就多一份保障。要知道，梅林還沒有從康沃爾人的魔爪下逃脫，暫時還不能依靠他主持大局呢。”

摩根抹着眼淚，懇請好歹見讓她見一見兒子。“我的莫德雷德，我多麽想念他。在他十六歲之前我們從未分離，可是轉眼我們就四年未曾謀面。我對他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時刻挂念他是否平安康健。”

盡管高文認定摩根有表演誇張的成分，但他始終相信出生即注定的親緣。他的心稍稍柔軟一分，覺得，如果在自己密切監視下，讓這對母子見個面，也算不得太過分。

唉，至于萊馬洛克那裏……騎士團團長的忠誠只肯付于格朗斯，對潘德拉貢可遠遠算不上照拂。高文暗暗嘆氣。

就在接到亞瑟親王殿下不日即将凱旋歸來的消息，在女王格妮薇兒的默許下王宮裏一片歡騰之時，高文猶豫着帶着莫德雷德走入了關押摩根的囚牢。

接着，他見證了這對母子“充滿感傷”的短暫相會，再一次聆聽摩根的告白：“莫徳雷德，你就是亞瑟的至親骨肉。”

受到巨大沖擊的莫徳雷德恍恍惚惚，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怎樣從地牢中走出來的。戶外驕陽刺目，他蹙着眉眯着眼，揉了揉額角。

高文站在身旁，不乏關切的望着他，雖然有一如既往的戒備，但莫德雷德已經察覺到這位表兄态度的悄然改變。

莫德雷德長籲了口氣。世界于他，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現在，他被摩根給指出了一個明确的、人生奮鬥目标。

而且似乎極為吻合他最初的理想，使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追尋榮耀，寬宥并再次親近那個屢屢犯錯的母親。

“如今我也是命定之子了。”他在心中自言自語，沒好意思讓監督他回到住所的高文聽見。

但是他決不會放棄在阿格規文面前炫耀的機會。同母異父的親弟弟羨慕的看着他，聽他講述那傳奇身世，手心和腳心都出了汗。

“高文囑咐我，不得随意洩露宣揚。”莫德雷德不無亢奮的嚷道。“但這件事遲早會人盡皆知！”

是的，高文并沒能細心到管住莫德雷德和阿格規文兄弟倆的嘴。盡管他采取了一些控制措施，但亞瑟私生子的流言還是漸漸飄散開來。

亞瑟不在王宮，而摩根被長期羁押待審；沒有當事人在場，這種說法傳播起來就相當暧昧，既不能承認也不便否認。格妮薇兒終于沉不住氣，沖去地牢，企圖弄清摩根的詭計。

女王威儀滿滿，昂首挺胸，指着摩根道：“你胡說八道也沒有用，制造再多的流言蜚語，亞瑟也不會承認這種陰謀的産物！”

因為長期不見陽光，摩根臉色有些蒼白，但仍遮掩不住她的得意。“哦，那女王又為何慌張的來找我呢？別擔心，我能設法将這個消息放出去，就還有更好的計策，來證明莫德雷德的真正身世。”

格妮薇兒氣得指尖微顫。她偷偷将手放到身後，強自鎮定道：“你沒有機會離開這裏的。”

摩根咧嘴道：“那麽，你們既不讓我受審，又不肯直接處死我，是為了什麽呢？哦，我知道的，我擁有你們夢寐以求的技術，或許能幫助你們制造繼承人呢。”

隔着粗壯的木質欄杆，她靠近了格妮薇兒。“我的陛下啊，讓我委婉的勸勸你，如果還想和潘德拉貢聯姻，嫁給莫德雷德可是更好的選擇。”

格妮薇兒的臉漲得通紅。“放屁，你敢胡說！”

摩根不以為意，反而認真解釋起來。“講一講我從聖舟上掌握的學識吧，女人若要孕育優秀的後代，她的男人就必須足夠優秀，因為這樣的人才擁有優質的精；；子。很淺顯易懂，對不對？”

“莫德雷德是純正的潘德拉貢王室血脈，恰好符合這樣的條件呢。”

摩根興奮得雙頰緋紅，她瞟了眼憤怒的格妮薇兒。“聽說，你有個死心塌地的男人蘭斯洛。哦，湖中騎士的資質也非常優異，用他的……來制造個繼承人也不錯。”

接着，摩根放肆的笑起來。

“明明知道你有丈夫，為什麽我要撇開亞瑟說繼承人？因為，我老早就給我的好弟弟動過了個小手術。麻醉後的他真是任人擺布呢。我取到了精；；子後，就順手紮掉了他的某個部位。所以，一心想要懷孕的女王陛下啊，你的枕邊親王可是沒法生育小孩的！”

作者有話要說：高文成為了陰謀幫兇，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