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星火 12—修

黎動請小陳搜集星火世界的影像資料， 小陳看着外面，總覺得這世界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車在官道上開了接近兩個小時，赤焰城城門已經得見， 這時他們聽見到大路旁邊的村子裏傳來聲呼號。

女聲凄厲， 簡直像被掘了祖墳。

可是道路上的人竟像沒聽見， 沒人露出任何， 哪怕些微的關心之意。

沒人敢。

黎動發現這條路上只有男人，而他們手裏都拿着相似的包裹， 麻木地朝城門走去。

屈服和軟弱，真的已刻進了骨血之中。

黎動問劉德榮：“這怎麽回事？”

劉德榮看了看村子的方向，說：“西北乾位，財位，應該是桑蠶村， 這聲音，估計是赤焰軍又在欺負養蠶女。養蠶女都是妥人， 低賤人種，她們等于是在被奴役，妥人的男性都在礦區。”

劉德榮也挺麻木的，雖然他知道不應該， 可他就是挺麻木的。

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随時随地都在發生。見多了就慣了。

他說：“別看女人在你們世界人權杠杠的，在我們世界，女人，啧啧。要我說， 你們世界的人都被慣壞了， 貧富差距大，嗷嗷叫；男女不平權， 嗷嗷叫。都應該發配到我們這度個假感受一下，什麽叫階級差異，什麽叫賤民，什麽叫女人不如狗。女人是資産，可以随便取用，随便買賣。價格還不比一頭牛。”

莫慈聽得直皺眉，閉上眼，那呼喊聲刷地近至耳側，莫慈的意識到了桑蠶村，眼前出現那養蠶女。

她無衣蔽體，漂亮的臉龐上幾道鞭子抽出的血痕，腿上血跡斑斑。

大堆桑葉散在她旁邊，青天白日，許多養蠶女還在工作，她在衆人面前被一個赤焰軍欺淩。

然而衆人早學會用麻木來包裹疼痛，只能視而不見，只能照常工作，這樣的事，已經多到令她們熟視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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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胸前铠甲上刻着赤焰圖案的刀疤男人在提褲子，他說：“這個還可以哦，還有哪個是沒破過壁的？”

“那邊，王三姐家姑娘，十七，嫩得能掐得出水來。專養着等您來享受。”

“叫過來呗。”刀疤男人說，“這個是你們的了。”

“大人今天真好興致。”

刀疤男人身邊四個赤焰軍，有三個朝遠處王三姐家的女兒走過去。

另外一個則獰笑着走向地上躺着的女孩。

王三姐家的女兒，一見這些人拔腿就跑，她不願意！但她怎麽都想不到，她周圍阿姨們竟自發地攔住她，包括她母親。

“囡囡啊，忍一忍就過去了，你要是跑了，我們這些人都得死。”王三姐花白頭發，血紅的眼空洞地看着女兒，沒有幾分心疼，不過還是麻木，和一些恐懼。

受害者除了成為幫兇，沒有其他選擇。

莫慈抓着黎動的手，指甲快把黎動的皮膚給刺破，她憤怒得快要爆炸，說：“我看到，哎！不知道怎麽說，反正我現在要打人！”

大家都能想象莫慈看到的畫面，莫慈急得冒汗：“我抽出了他的刀，但為啥砍不下去啊！”

黎動趕忙拍一拍莫慈的背，她竟起了殺心？

黎動說：“別看了，我們過去救人。”

莫慈的心識在幫助養蠶女，聽不見黎動說什麽。

“位置！”黎動短促一喝，劉德榮趕忙給他指路。

汽車疾馳入村莊，在空間包中，磁懸浮列車一樣飄過。

他們進了桑蠶村，這場景一派淩亂。

一個年紀看着很小的養蠶女被旁邊的同伴披上了外衣。還有一個女孩子矯健地爬起來，乘亂跑了。

這五個赤焰軍則快被自己的刀逼瘋。

他們的刀已被莫慈心識控制，簡直“刀行刀素”，漫天亂刺亂飛，但每一次眼看就要砍上他們，刀就會整個被彈開。

莫慈皺眉說：“我生他們的氣，想砍他們，但我不能成功。”

黎動身體向後仰，從行動包裏拿出一只麻。醉槍，刷刷五連點射。

平拆隊的麻醉針有奇效，才一秒鐘，五個赤焰軍暈倒在地。

黎動收槍，對莫慈說：“女孩子，不要打打殺殺的。”

黎動幹脆利落解決了五個赤焰衛，赤焰衛倒地之後，地裏的養蠶女一哄全跑了。

那個被赤焰衛欺辱的女孩裹着一件不知誰遞來的袍子，跟着其他女人一起跑，跑了幾步她轉頭。

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救了她，可是她還是朝着黎動的方向無聲地說了句謝謝。

小陳看着女孩子凄凄的眼，唏噓不已，說：“這赤焰衛也太不是東西了。”

“對！”莫慈不能同意更多，她說完瞟黎動，“不能這樣，亂七八糟！”

小臉上充滿了正直的光輝，義正言辭的。莫慈雖然小事上調皮，大事還是很有堅持的。

黎動皺着眉，他心裏才真正亂七八糟，他覺得自己搬起一塊石頭砸下來，砸得自己腳有點疼。

那天莫慈非要跟他睡，他是為什麽不讓她看亂七八糟的韓劇，非得給她看科學教育視頻呢？

明明因愛而性至美好的生命體驗，他為什麽不及時跟她解釋呢？

結果到了星火世界，一下讓小姑娘撞到這種暴力性。行為，非合意性。交，現在她心裏認定，做這種事的話，那就不是東西。

很好，如此大的心理陰影面積，不知如何才能療愈好。

黎動看莫慈，他這眼神，看得莫慈心裏猛然打鼓。像只大型犬，有點委屈，有點撒嬌，要主人摸摸才能好。

莫慈不知道黎動想些什麽，很用力地擠出一個真誠的笑說：“你！帥！”

這商業反應，黎動一笑收了麻醉。槍，開始認真考慮怎麽才能驅散莫慈的心理陰影。

劉德榮一直在看外面，沒言語，說：“你這個麻醉，能麻多久？”

黎動說：“半小時。”

劉德榮盯着地上的赤焰衛，恨意一點點鍍進眼睛，他說：“半小時之後他們要是醒了，這個村子裏的女人更要遭殃，我們這麽一來，算是徹底給他們拉了仇恨了，幫倒忙。殺了他們吧。”

一陣沉默。

黎動跟小陳就不用說了，本世界二十四個字統治下的五好青年，殺人放火這種事不在他們的世界觀內。

除非事态緊急，性命堪憂，否則他們必須抱住自己道德模範的身份，不能輕易殺人的。

何況地上的赤焰衛現在暈得很徹底，手無縛雞之力，殺之不武。

莫慈剛才倒是發狠要砍人，可是她人生二十一年，都在一個“愛與和平”的國度養尊處優，純白得像張紙，現在沒有吞噬理智的憤怒加持，要她殺人，她能辦到才有鬼。

劉德榮仰起臉，高難度地露出了脖子，給了這三人至高的嘲諷，“哎，看看你們這些文明人，殺個人都不會，還得本監正親自下場收拾人渣。”

術業有專攻，黎動趕忙給欽天監監正給打開空間包，然後他把莫慈的腦袋扭向自己，說：“不要看。”

劉德榮刷刷五刀，刀刀命中，輕而易舉抹了地上五個人的脖子。

他們還在麻醉狀态之中，死得毫無疼痛。

劉德榮一陣膈應，他也好久沒親自動手了，他嘆口氣說：“看我多好，以德報怨。”

他從懷裏掏出一串佛珠，念了幾句渡亡經。

為了以後能以神槍手的姿态現身而不暈血，小陳強迫自己走出舒适區，湊玻璃上看劉德榮。

他看見劉德榮拿一個不知道什麽東西，奇形怪狀的，跟小豬佩奇的鼻子似的，一槍打出去。

一只網從槍口噴出張大，将地上的五個人打包包起，然後一秒收縮。

五個活生生的大老爺們，就這麽縮成了小小一團肉。

小陳登時汗毛聳立，胃裏翻江倒海。他拼死保住中午吃的那一碗剔尖，生怕吐得車裏太過酸爽，莫慈會不舒服。

小陳發現自己酷炫型男路線不可能走得下去，但是做一個紳士他還是能辦到的。

劉德榮上來之後，把那個手槍大小的佩奇鼻子槍丢車座上，說：“這叫化骨網，放你們世界的話，能不能申請專利？”

小陳廢柴一根，根本不想跟這個化骨網有任何幹系。

黎動心裏咯噔一聲，伸手，“給我看看。”

劉德榮立刻把化骨網遞給黎動，覺得哎，真是不怪他把黎動當知音，他的一切都只有黎動才能欣賞啊。

黎動看了一眼，說：“分子壓縮技術？這是星火世界産出來的？”

劉德榮嘿嘿一笑，說：“動，你真博學，分子壓縮技術我不懂，這是我那天掉進萬骨坑中的時候撿來的，怕是上古神器，跟孫悟空的金箍棒似的，可大可小，來源不可考。”

黎動把手槍遞還給劉德榮，轉動方向盤，朝赤焰城城門開去。

莫慈發現黎動的表情忽然不對，從側面看，唇抿着，臉緊繃，幾乎是有點薄怒了，她學劉德榮的口吻說：“動，你不開心了？”

黎動才意識到自己眉不自覺團簇，不動聲色地松一松，扭頭對莫慈說：“叫動哥。”

後座兩位對黎動這種旁若無人的虐狗真是受夠了，互相對視一眼，都在想，怎麽拼湊才能還原黎動高嶺之花的人設呢？

莫慈感受不到“動”跟“動哥”之間的明顯差距，當下同意了，叫：“動哥，你為什麽不開心啊動哥？”

黎動：“……”

小陳憋笑。

莫慈這口吻說出動哥兩個字，一點纏綿悱恻敬仰愛慕都沒，分分鐘把車裏給弄成了個拜把子現場。

黎動解釋：“沒不開心，只是那個分子壓縮，你還記得嗎？Fate曾在你們世界留下了兩張壓縮網，一張守在聖火前，一張被梅月用來，差點壓縮粉碎了整個世界。現在星火世界又出現了分子壓縮槍。Fate當年确實取得了宇宙間各平行世界的統治權，這些很可能是那時殘留下來的。但現在Fate複興，我擔心他們會在這裏出沒，那麽我們的任務難度就得增加。”

星火世界又出現Fate文明的遺跡，小陳登時不好了，他這是有多“幸運”，才能接連出兩次任務，都能讓Fate來插手搗亂呢？Fate那力量，太讓人糟心了……

黎動說：“不過現在的時間是早于我們去流浪者世界出任務的，很有可能Fate現在還沒覺醒，或者，還沒像在流浪者世界那樣成氣候。”

小陳內心：說不準就是我們給喚醒的。

他自己又忙不疊呸呸兩聲，童言無忌！

黎動想起那天174517出現，莫慈害怕，導致他們倆思維勾連，而後他看到莫慈腦中多得犯密恐的信息碎片，很多都不認識，但是Fate的女神盾牌，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想到這裏黎動表情軟了下來，莫慈每一次一情急，一全心依賴他，他們就能意識交融。

莫慈把他當做最信賴的人。

小陳說：“黎高，Fate到底是幹什麽的？”

專職反派？

黎動說：“Fate十五年前出世，想要全部世界的主宰權，到處殖民。一路打到地球世界，平拆隊聯合幾個國家最高端科研機構跟特種部隊，群起攻之，将Fate滅了。”

莫慈想了想，說：“他們像梅月一樣，沒被殺死，又重新出來了是嗎？”

黎動點頭：“不知道。如果Fate有遺部隐藏在星火世界，那麽我們一定要小心。”

最怕氣氛忽然凝重，大家都被這個只在傳說裏出來吓人的組織給震懾了一下。

尤其是劉德榮，臉若苦瓜，他一直認為自己撿了個什麽上古神器呢，弄了半天，是別人文明的殘渣。

莫慈敏銳地發現黎動下颚抽了抽，下巴繃緊，黎動自己都沒發現。

一提到Fate，他再怎麽冷靜，都不由自主地出現情緒，壓不住，掩不了。

這時AI陰陽怪氣地說：“黎動高級行動員，一位名叫董笙的女士聯絡您，請問您是否接聽。”

也不知道黎動哪裏惹它不痛快了。

黎動說：“聽。”

董秘書的聲音出現，她說：“你讓我查的那十三個靜修院忠實傻叉都查了，有家有戶口，體檢也都沒問題，怕不是他們縱的火。黎高，你家莫慈呢？！”

董秘書心累的啊。

“小董姐姐！我逃跑了！”莫慈樂颠颠地喊，還生怕小董不生氣，哈哈笑。

“黎高，你這是從犯！要不咱倆暗箱交易，商量下，你直接把她丢星火世界算了，省得我還天天惦記着她，眼不見心不煩。”

莫慈不高興了：“小董姐姐！”

莫慈跑了，搞得董秘書工作量多出一倍，氣得牙癢癢她，“別叫姐，咱倆的借iPad、共敷面膜的交情呢？這麽深的友誼都留不住您？”

“小董姐姐，對不起，可是我想跟黎動一起玩呀，你沒什麽好玩的……”

“給我閉嘴，都到別的世界去了還給我撒狗糧！”

“董秘書，我不是共犯……”黎動事實求實地說，“我早就說了，留不留得住她是你們的問題。她擁有全部人權，同樣的，她留在哪個世界，也不是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