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基叔來到了芙蓉樓

基叔一家住處離芙蓉樓并不遠,轉過一個彎,芙蓉樓就在眼前。大家的腳步更快了一些,瞬間就到了。

一到芙蓉樓,環兒就急不可待地為基叔當起導游來。“基叔你看,這就是芙蓉樓的主體建築,裏面的兩層樓壁上全是詩,全是王昌齡在龍标任龍标尉期間所寫的詩,當然也有在其他地方寫的。去看看嗎?”

“今天環兒倒喜歡文物了,對王昌齡先生有感情了吧?說起來我們現在跟王先生也算半個老鄉了。來,去看看王先生的詩,可要認真看,不準跑喲。”說完,往芙蓉樓裏面走來。今天大家都有興致,跟着基叔,都想聽聽基叔講詩。三妹子雖然沒多文化,詩當然看不懂,但她離不開環兒,她要與環兒一起聽聽基叔講詩。她也喜歡聽基叔說話,這基叔說話就是有魅力,一聽就教你着迷。七哥五哥對詩倒不太喜歡,但他們欽敬王昌齡先生的才能,原來在龍标十年,由于各種原因,他們沒去欣賞王先生的詩,如今大家一起來,何不好好地看看,也聽聽基叔的見解?

“芙蓉樓送辛慚——寒雨連天夜入吳,平民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好詩好詩。好就好在那‘一片冰心在玉壺’。這‘詩家天子’對皇上倒是忠貞不二,其心可鑒,天人可表。環兒你說,這王昌齡的‘一片冰心’,可以放到玉壺裏面去嗎?”基叔說完,爽朗地笑起來。

“怎不可以?環兒對你基叔的‘一片冰心’,早就放到玉壺裏去了。不僅放進玉壺裏去了,還把她那顆心連同玉壺一起保存在她的心窩裏,任何人都不許看呢?”七哥接着基叔的話頭替環兒做了富有樂趣的回答,引來大家一陣笑聲。

“再來看這首。哎喲,‘這芙蓉樓送辛慚’原來有兩首,來看看。‘丹陽城南秋海陽,丹陽城北楚雲深。高樓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這‘詩家天子’原來也喜歡喝酒吧?但沒關系,還知道不誤公事。但你把那‘明月心’帶到了‘寂寂寒江’邊,就難免産生愁緒了。也難怪,堂堂我朝的‘詩家天子’,竟谪貶到了這偏遠的龍标,也難怪呀。當初我批那谪貶文書的時候,我是否大意了點?委屈了我大唐一位傑出詩才呀。”基叔正這麽想着,竟忘記了其他人都在聽他講解,還是環兒已看出基叔又在想其他的事,于是忙提醒他道:

“基叔,這‘高樓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兩句,好倒是好,只是念起來有點內心悲愁的感覺,這王龍标是否心裏也有不少委屈吧?”

“喲,我們的環兒長進了不少,讀詩也學會思考了。不錯,這王龍标心裏是有委屈。你還記得嗎?王龍标被谪貶的第二天,他來跟我告別,你別看他說說笑笑,好像蠻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你稍加注意,你就可以看出他內心的委屈,這種委屈時不時地從他的突然停住笑意的一瞬間流露了出來,那時我就有點後悔,畢竟我們不僅是君臣,還是詩友……”基叔說到這裏,好像又陷入了沉思,說話也停了下來。

“去看看那首。”環兒見基叔又有所思,忙催促基叔繼續講詩。

“武陵開元覌黃煉師——松間白發黃尊師,童子燒香禹步時。欲訪桃源入溪路,忽聞雞犬使人疑。啊喲,這黃煉師多大年紀了?環兒來算算,從大禹經過此地時算起,至今有多少年了?真真的仙人麽。”

但環兒還是有點不懂,問基叔道:“你怎的知道黃煉師是那時的人呢?”

“這詩裏不是說得很明白嗎?松林中的白發老人黃煉師,當大禹經過此地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在這開元覌燒香的小童子。你說他是不是那時的人?”

環兒覺得很有意思,向三妹子打趣道:“真的,那開元覌我們到過,看見那黃煉師,真的像仙人一般。卻不知有這麽大年紀了,三千多歲了哪!”

三妹子聽環兒這麽一說,睜大了眼睛,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連稱“啧啧我的媽呀!”

說話間,基叔又念出了下一首:“先賢盛說桃花源,塵忝何堪武陵君。聞道秦時避地人,至今不與人間問。”念完,基叔微笑着看看環兒,問道:“還記得那桃源洞嗎?我們到過的桃源洞?”

說起桃源洞,環兒又笑起來。她想起那天他們四人游桃源洞的情景。蠻以為裏面別有一番天地,誰知就那麽十來丈光景,不一會就鑽了出來。不過也好玩,鑽出來以後,我們倒覺得真的到了一個新的天地,仿佛也聽到了那裏面的雞犬之聲,看到了那裏面良田美池桑竹,仿佛看到了那裏面人們穿着的古樸衣服。但此時環兒看到三妹子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忙說:“記得,怎不記得呢?那桃源洞裏太好玩了,三妹子,下次我們再去玩一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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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子忙笑着點頭。并自言自語地說:“太好玩了,真的有味道呢。”

“這王龍标也實在有意思,倒把那桃源洞當作真的了。再看這首:‘送高三之桂林——留君夜飲對潇湘,從此歸舟客夢長。嶺上梅花侵雪暗,歸時還拂桂花香。’好詩!環兒,我向你提個問題,你說,這‘嶺上梅花侵雪暗’好懂,點出時間是在臘月。可這臘月哪來的桂花呢?是不是這王龍标搞錯了?”

環兒最喜歡基叔給她提問題,聽了基叔的問話,腦子裏就打起了轉轉。突然環兒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還是講的臘月。那桂花不是白色的嗎?這不是用桂花——你說怎麽着?用桂花比喻雪,臘月下起了大雪,基叔你看呢?沒難住我吧?”

基叔一陣笑,誇獎說:“環兒呀,看你今天真的是長進了,加油吧。再來看這首。‘送吳十九往沅陵——沅陵流水到辰陽,溪口逢君驿路長。遠谪誰知望雷雨,明年春水共還鄉。環兒,這辰州府與辰陽都還記得吧?”

“記得,怎不記得呢?不是那徹夜不停地放鞭炮的地方嗎?吵死人了,但還好,有趣。不過這吳十九我卻不知道是何人。‘遠谪誰知望雷雨,明年春水共還鄉。’王龍标倒勉勵這吳十九不要洩氣,明年一定會皇恩浩蕩,重見光明,咱倆一塊回京都吧。”

“說得好!說得好!這王龍标真的會勉勵人,你就知道我會赦免你們?再看這首,環兒你來念,讓我也來休息休息。”

基叔既然想休息一會,環兒也正想在大家面前表現表現,尤其是對三妹子說一些好聽的,于是滿口答應了。且聽我們的環兒給我們講詩。

“送程六——冬夜傷離在五溪,青魚雪落脍橙荠。武岡前路看斜月,片片舟中雲向西。這……這…^…”

“怎麽了?是不是——基叔看出環兒情緒有點不對勁,趕忙問。”

“沒什麽。”其實環兒剛才讀着那“冬夜傷離”、“片片舟中雲向西”的詩句,頓覺生悲,內心凄楚,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基叔及時提醒,環兒的情緒很快調整過來。但三妹子剛才也着急起來,她看見環姐臉色不大對勁,以為環姐碰上什麽不愉快的事了,方才要問,基叔已發話了。

“這首不好,不念了,看這首。龍标野宴——咦,這王龍标好雅興,居然搞起野宴來!看看這詩:‘沅溪夏晚足涼風,春水相攜就竹叢。莫道弦歌愁遠谪,青山明月不曾空。’這詩好玩,在這沅水河畔的夏夜,吹着習習涼風,大家帶着冰涼的泉水,來到附近的竹林裏。他們以草地為凳,石塊為桌,擺上酒菜,宴會就開始了。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唱歌,還有人彈琴,彈的是古筝。那高山流水的曲調悠揚婉轉,融和着美麗的月色彌漫在柔和的夏夜裏……”“慢點,我說環兒,你這還是講詩嗎?簡直是在背一篇抒情散文麽。說完笑了起來,大家都笑了起來。其實剛才環兒的講解倒是及其生動,加上環兒那清亮甜潤的音色,早已使大家沉浸在美好的享受之中。尤其是那三妹子,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想不到這環姐還有如此說話的魅力。

“好了,現在大家到外面走走,很好地看看這芙蓉樓還有些什麽好東西,詩麽,一時也看不了那麽多,以後再慢慢看,怎麽樣?”基叔這麽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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