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09城| (30)

。”葉舒幽幽嘆道,“你說為師是不是年紀越大,下手就越軟了?”她為了修煉在洞天中待了幾百年,雖說還是二十五六的年紀,感覺自己已經活了幾輩子。

葉舒以手支頤:“好像你們幾個小家夥,蹭的一下就長大了呢。”從前她還将顧浚當做孩子看待,如今卻覺得,他已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兒了。

顧浚低聲道:“師父,這樣不好嗎?”

“這有什麽不好的。”葉舒手裏拿着把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你長大成人,為師自然高興。天寬地闊,正該是你們出去闖蕩的時機。小衍他們幾個經常下山游歷,倒是你,我聽懷季說,我閉關那幾年,你一步也沒離開過離合山。雖說我将門派事務交給你,但你也不要太拘泥了才是。”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好好的天命之子,原本該去大殺四方的,怎麽就被自己給養成個宅男了?

“我如今不正與師父雲游嗎?”顧浚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想在山上守着師父……等你破關。”

“傻孩子。”葉舒失笑,“難道為師每閉一次關,你就都要守着啦。你如今是大有可為的時候,不用陪着我這個老人家。”

顧浚的眸色就在那一刻黯淡了下來,但葉舒并未注意到,她轉而說起另一件事:“眼下咱們也沒有霍道友的線索,既然宣吳洲南部有衆多還沒有開啓的上古遺府,就去那裏碰碰運氣吧。”

顧浚自然不會反對,他們兩人馭起劍光,以劍遁之速,一日間就出了燕國,往南邊行去。

此時,燕國境內,程家車隊與辜道人起沖突的地方,遠遠飛來了兩個道人。

那兩人與辜道人一般服色,戴金冠,披鶴氅,正是玄真教中人。

其中一人拿着一只小小的香爐,落地後仔細查看了一番。他眉頭微鎖:“痕跡被清理得幹幹淨淨,若不是有‘盤魂香’在此,都不能肯定辜師弟是在此處遇害的。”

“賀師弟。”另一人道,“殺了辜師弟的賊子呢,氣息能不能追索?”

賀道人搖頭:“那賊子頗有一些手段,師弟我力有未逮。”

辜道人和其他十二個金丹修士的魂燈一起熄滅,在玄陽道宮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這十幾人都是王長老的嫡系,王長老惱怒之下,命令道宮一定要查清此事。

辜道人的仆役想起主家是與曾顯聯絡後帶着人出門的,忙忙将曾顯的飛書呈上。此時程家已向道宮的李長老透出了依附之意,王長老不好向其下手,只能把怒火都撒在那兩個野道士身上。

“能一氣殺了十三個金丹修士,必然不是好對付的人物。”賀道人道,“教中打算如何解決此事?”

“那兩人的畫像已被拓影了出去,通傳各處道宮分觀。若有消息,就地攔截,不惜一切代價當場格殺。”

“王長老竟動用了這麽大的力氣?”賀道人吃了一驚。

“這卻與王長老無關,乃是仙教要在沉水宮面前把面子給撿回來。”

原來這件事不知怎麽被沉水宮知道了,沉水宮與玄真教向來不對付。玄真教在宣吳洲北部只手遮天,從來無人敢逆其鋒芒,眼下卻被人如此打臉,沉水宮既然知道了,怎麽可能不大肆譏諷。

于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意外,就演變成了關乎玄真教顏面的大事。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那兩人,乃是掌管玄陽道宮的息真人親口所說。

賀道人啧了啧嘴:“也怪那兩人不長眼,竟然惹到仙教的頭上,合該有此一劫。”

眼下敕令與畫像都已發出,不論那兩人逃往何處,都躲不開玄真教的追繳。

賀道人将香爐收入袖中:“師兄,走吧。依我看,咱們只需高卧玄陽城,不出三日,那兩個賊子的的屍首就會被呈上來了。”

遠在此地的千裏之外,高天之上,一名道人踏雲而立。他手中拿着一只銅鈴,遙遙望見兩道劍虹,瞬息間就從他身側掠過。

這人正是玄真教秦國境內的修士,接到敕令後在此地碰運氣,看能不能得到敕令上那兩人的行蹤。

雖是驚鴻一瞥,但道人還是看清了劍虹上兩人的面容。他頓時精神一振:“好賊子,果然逃往了秦國,真是天助我也,立下此等大功,想必真人一定會大大嘉獎于我等。”

因聽說了那兩個兇人的厲害,他也知自家一人絕不是對手,忙将手中銅鈴搖動。鈴聲仿佛水波般朝四面八方蕩開,以道人為中心,百裏內的數十座道觀中,都有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這道人手中的銅鈴名喚鳴音鈴,千裏之內都可傳音。他搖動鈴铛,将消息通知給同門後,又匆匆駕起金雲,朝那兩個賊子追了過去。

☆、118|429|城

秦國位于燕國南面,與鄰國一樣,玄真教在此地的勢力也十分巨大。除了國都密雲有一座道宮外,秦國境內還有大大小小百餘座道觀。其中,尤以十座道觀最為興盛,被稱作南秦十觀。

此時,十觀中的金陵觀內,一個紅衣的女修正駕起法器,打算順着鳴音鈴的聲音前去追繳敕令上通緝的那兩人。

“林師姐,咱們何必淌這趟渾水。”卻有一男子出言道,“既然那兩個賊子是關沖發現的,就由得他去追。”

“關沖若是一人能對付他們,又何必用鳴音鈴傳音。”林靜搖了搖頭,“那兩個賊人是從燕國逃走的,卻在咱們秦國被抓,玄陽道宮的息真人丢了臉面,郝真人可不就高興了?這是一樁大大的功勞,師姐我是一定要去的。”

“不只是我。”林靜眼神幽深,“恐怕其他幾個分觀的觀主早就坐不住了。”

說罷,她不再多言,徑直離去。

那男子卻并沒有回屋,而是在原地來回踱着步子。此次教內如此大張旗鼓地追殺兩個散修,他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能夠與玄真教作對的,不是壓根就不知道玄真教的聲名,就是完全不懼怕玄真教。

若那兩個賊人是後者……

他在心中自嘲自己是杞人憂天,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決定也去看一看。若林師姐他們順利地殺了那兩個賊人自然是好,假如事有不諧,自己也能援手一二。

他既已下定決定,便馭起法器,朝南邊飛去。

金陵觀靠近秦國與燕國接壤的邊境,而那兩個賊子是朝秦國腹地去的。男子的遁速極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關沖用鳴音鈴傳音的地方。此處卻是空無一人,他又朝前飛遁了片刻,突然大吃一驚。

只見雲下的一座高山之上,峰頂似乎被一劍削斷,露出平滑如鏡的斷口。當中有一人躺在山石上,奄奄一息,正是嵯峨觀觀主關沖。

他連忙按下雲頭,将關沖扶起來:“關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

關沖吃力地睜開眼睛:“白,白源?……白師弟……是那兩個賊子……”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嘔出一口鮮血,“那個男修,一劍……一劍就……”

關沖閉上眼睛,似乎還能浮現當時的情景。黑衣的男人神情平靜,他看也不看身後攻來的數十個修士,擡手就是一劍。劍光一氣化作無數劍影,仿佛流雲趕月,頃刻間就将關沖帶來的弟子殺了個幹幹淨淨。

白源又驚駭又焦急:“林師姐呢?”

關沖僥幸在那一劍下逃得生機,奮力躲避間,劍氣縱橫之下,一下就将他躲藏的山峰削成了兩截。

所幸那二人并不在意關沖的死活,阻路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他們也就繼續往前飛遁了。

而林靜在那男人出劍時意圖偷襲,兩人中的藍衫女子站在一旁,含笑将袖中的圖卷一抛一卷。林靜被卷入其中,那女子再将圖卷一抖,只抖出了一蓬飛灰。

“師姐……師姐竟然也……”白源放下已然氣絕的關沖,猛地站起身,“此事已不能善了了。”

那兩人一氣殺了秦國兩大分觀的觀主,必須将事情上報給道宮。不殺此二人,不足以振玄真教聲威!

葉舒還不知玄真教衆人發了狠,她此時正納悶不已:“小浚,你有沒有發現追我們的人好像越來越多?”

本着和諧共處的原則,發現沿途有人追殺自己的時候,葉舒并沒有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她與顧浚的劍遁之速極快,等閑人追不上,這樣就能甩掉一大半追在後面的人。剩下那些追上了的,若是出手攻擊,兩人也不能不還手。至于有多少人倒黴得丢了性命,就不是葉舒能控制的了。

本以為這樣至少能震懾住大部分人,誰知追殺他們的人竟然更多了。

不僅有從後面追過來的,還有從下面冒上來的,甚至多了從前面橫出來的。又一次一劍削掉十幾個腦袋後,連顧浚都有些不耐:“師父,莫非我們被玄真教通緝了?”

葉舒随手抓過一個還沒斷氣的修士:“這位朋友,你能跟我說說你們為什麽要追殺我師徒二人嗎?”

那修士目眦欲裂:“惡賊子!記住我玄真教商谷觀觀主雷恪的大名,你今日侮辱于我,他日我玄真教必十倍奉還!”

“你誤會了。”葉舒十分懇切,“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雷恪聲嘶力竭:“我玄真教已對你二人發出了格殺敕令,只要我教有一座道觀在,必将你二人斃于劍下!”

“這麽說你們玄真教真的通緝我們啦。”葉舒覺得很困擾,“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你們這是何必呢。”

雷恪強忍住吐血的沖動:“你,你!”

可惜他還沒有“你”出第三個字,就一口氣提不上來,歪倒在地。

“小浚啊。”葉舒思考了一會兒,“為師想了想,其實現在的局面倒也不錯。”

顧浚不由一愣:“師父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我們不知道霍道友的行蹤,但是可以把我們的行蹤告訴他呀。只要在宣吳洲掀起巨變,不愁他聽不到關于我們的傳聞。天外來的修士,一個姓葉,一個姓顧,想必霍道友不會不明白。”

葉舒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雖說霍道友不希望你以身犯險,但既然你已經來了宣吳洲,木已成舟,他應當不會避而不見。”

這麽一盤算,玄真教根本就是送上門來給葉舒制造話題的炮灰,絕世好助攻。

她把袖一擺:“方才那雷恪不是說,只要玄真教還有一座道觀在,就一定會殺了我們嗎?”葉舒微微笑道,“等着人找上門不是我的作風,聽說這秦國內有南秦十觀。破不了一手遮天的玄真教,一舉蕩平十觀,還是大有可為的。”

“小浚。”她凝眸望着顧浚,“你可敢一試?”

顧浚眸中隐含洶湧戰意:“師父但有所命,弟子敢不遵從。”

白源将此間驚變傳訊給密雲道宮後,連忙朝飛翰觀趕去。

金陵觀與嵯峨觀觀主已然身亡,只能去更南的飛翰觀,提醒此地觀主,小心那兩個兇焰昭昭的賊人。

他腳下的法器以飛遁見長,不出一時半刻,就行至飛翰觀。雲下的場景卻讓白源心中發沉,只見飛翰觀內一片混亂。觀前那面華麗的牌樓被人生生從中斷開,匾額破碎、屋宇倒塌。

白源又急又氣,匆匆抓住一個神色驚惶的道童:“你們觀主呢?”

“觀主,觀主被人殺啦!”

那兩人不僅沒有逃走,竟然還主動打上門來了!

白源心中駭然,卻不相信那兩人能如此嚣張。他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不再用賊子來稱呼那兩個修士,潛意識裏的憂懼讓他甚至不敢在言語上侮辱他們。

他竭力平靜心神,繼續朝南飛去。待飛至抱元觀時,此地果然也是一片狼藉,觀主的屍身就橫在破碎的大門前,仿佛是對玄真教無聲的譏嘲。

南秦十觀,在這短短半日內,已被那兩人連破四觀。

他心神恍惚地趕到淩雲觀,這裏倒是十分平靜。原來觀主早在那兩人殺來之前就得到消息,急匆匆地逃往了道宮。

觀中的弟子圍住白源:“白師叔,大事不好!那兩個兇人說他們要踏平秦國,連道宮也不放過!”

“不知天高地厚!”白源勃然大怒,“道宮內有郝真人坐鎮,縱使他們能連殺幾個觀主,又怎麽會是真人的對手。”

他雖然口中如此說,心裏卻毫無底氣。沒來由的,白源就知道。那兩人既然敢說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因為這兩個兇人掀起的一片擾攘,在秦國境內迅速發酵。密雲道宮接到消息的時候,那一藍一黑兩道人影,已然快至近前。

坐鎮道宮的郝真人是玄真教十個元嬰修士中的其中之一,他面沉如水,不怒自威。一腳踢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淩雲觀觀主,将右手往旁一伸:“拿本座的法寶來。”

須臾就有童子奉上一面黃銅圓鏡,此鏡名為凝魂鏡。修士被鏡中的金光一照,只要不是化神境界,都會動彈不得。

郝真人已從各處傳遞來的情報中知曉那兩人遁速飛快,心中打定主意。一照面時就祭出這面凝魂鏡,将賊子困住後,還不是任他施為。

童子們搬出一張白玉高椅,放在道宮正前方的廣場上。郝真人大馬金刀端坐其上,只待惡賊來襲,立時就取了他們的性命。

天際忽然傳來隆隆雷聲,翻滾的烏雲中,紫電青雷如飛蛇狂舞,在其中閃爍不休。

巍峨的密雲道宮前,繡着玄真教三個大字的旌旗在空中獵獵飛舞。偌大的廣場上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突然,郝真人的瞳孔猛然緊縮。

一道璀璨若星的劍虹電射而至,剎那間斬破虛空。一閃而過間,将那面旌旗轟然斬斷。

“就是現在!”

郝真人猛地抛出凝魂鏡,圓鏡在空中放射出萬道金色毫光,直直地籠罩住了那兩個修士。

“成了!”

郝真人正欲吐出一口氣,卻聽那個藍衫的女人輕輕一笑。他下意識覺得不妙,還未有所動作,頃刻間只覺天翻地覆,竟然身不由己地出現在了凝魂鏡放出的金光中。

而那兩人正施施然站在白玉高椅前,女人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一卷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圖卷飛出,将凝魂鏡連着郝真人卷了進去。

葉舒失笑:“這老頭也真是,我還在擔心是不是有一場苦戰呢,誰知他這麽貼心,竟然主動把自己給定住了。”

顧浚抽了抽嘴角:“師父,他想定的是我們。”

可惜郝真人沒有料到,葉舒的兩界挪移術可以轉換空間,就此把自己給坑了進去。

“玄真教損失了一個元嬰修士,我們與他們必然是不死不休了。”葉舒輕撫下颚,“小浚,你說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呢?”

顧浚還未開口,卻見天邊忽然飛來一支傳訊金劍。

葉舒接過金劍,将劍上的飛書快速浏覽了一遍,不由露出興味盎然的笑容:“看來咱們不用考慮了。”在顧浚略微疑惑的目光中,她勾唇一笑,“沉水宮宮主手書,願奉你我二人為上賓,但請一敘。”

☆、119|429文|學城

玄真教在秦國境內的勢力被連根拔起,連鎮守密雲道宮的元嬰真人都被殺了。

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的飛鳥一樣,一夕間傳遍了宣吳洲大江南北。與素來神秘的沉水宮和浮雲宗不同,玄真教在宣吳洲幾乎是人人皆知。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不只是修士們津津樂道,連凡間的平民百姓都議論紛紛。

街頭巷尾流傳着種種流言,說是有兩個兇人連破玄真教在秦國的一百一十八座道觀,其中一人身高八尺,拿着金钺大斧頭。另一人長相兇惡,手持九節大鋼鞭。兩人在密雲道宮前一鞭下去,把郝真人劈成了兩半。

修士之間的傳聞相對靠譜一點,當日那兩人殺了郝真人後,并未為難道宮中的其他弟子,只放言道——

“我二人乃天外而來,初踏此地,并不想惹是生非。誰知玄真教咄咄逼人,一心只要我二人的性命。被人欺辱至此,焉有不理會的道理?若玄真教有人要來報仇,盡管來尋便是,我葉、顧二人一律奉陪。”

至于那二人之後又去了何處,一時之間卻無人知曉。

此時,遠在宣吳洲南部的沉水宮中,迎來了兩位貴客。

葉舒和顧浚在一衆白衣飄飄的女修引領下,跨進了沉水宮華美精致的大殿。這個在世人眼中隐藏在重重雲霧後的門派,其實就位于宣吳洲最高的一座山——天水山上。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修士,着青衣的女修的名叫朱益聞,生的美豔勾魂。着白衣的男修名叫鐘迩秉,竟然比朱益聞還要美貌。兩人一左一右将葉舒圍住,态度既殷切又熱情。

“葉真人可算是替我們出了一口惡氣。”鐘迩秉道,“玄真教霸道慣了,早已不知天高地厚。”

沉水宮與玄真教不合已久,這次一聽說天外來了兩個修士,大大落了玄真教的面子,立刻将人請了過來。

“可惜宮主正在閉關,不能與葉真人和高足相見。”朱益聞柔聲道,“真人且先住下來,一應供奉事務,我沉水宮已為真人準備妥當。”

沉水宮欲請葉舒師徒做客卿長老,葉舒無可無不可。反正也得罪了玄真教,背靠大樹好乘涼,等找到霍經緯後,直接跑路就是。

當下師徒兩人就決定在沉水宮安頓下來,鐘朱二人是沉水宮中宮主以下的人物,為示之以誠,鐘迩秉一路打點,又帶着葉舒去看沉水宮為她準備的洞府。

見葉舒表示很滿意後,鐘迩秉貼心地請葉舒好好休息,就要離開。

“等等。”葉舒攔住鐘迩秉,“鐘道友,我這徒兒的洞府呢?”

葉舒和顧浚一起投在沉水宮門下,兩人都是客卿長老,理論上待遇也應該差不多才是。

鐘迩秉一臉疑惑:“此處不就是嗎?”

“但是這裏不是我的洞府嗎?”

鐘迩秉看了看葉舒,又看了看顧浚,朝葉舒眨了眨眼睛:“葉道友不必不好意思,既已入了我沉水宮,宮中的規矩大家都懂的。兩位既為道侶,自然要住在一處。”

納尼?道侶?!

葉舒滿頭黑線,一指顧浚:“他是我徒弟。”

鐘迩秉一臉“我懂”的表情:“葉道友真是有情趣,我那短命的道侶還在的時候,也喜歡叫我師父呢。”

葉舒:“……”不要把你特殊的癖好套用在我身上啊豈可修!

和鐘迩秉雞同鴨講地折騰了好半天,葉舒總算弄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有如此誤會。原來沉水宮有一個十分坑爹的規定,那就是凡拜入宮中,不論是做弟子,還是做客卿,要麽自帶道侶,要麽在沉水宮裏找一個。

究其原因,乃是沉水宮的根本大法講究陰陽相合,是一門雙修功法。

鐘迩秉見葉舒和顧浚聯袂而來,以為葉舒知道沉水宮的規矩,于是就誤會了……

“二位真的不是道侶?”鐘迩秉微帶遺憾地又問了一遍,“我看二位郎才女貌,般配的緊,何不就此共結連理……”

“鐘道友。”葉舒黑着臉打斷鐘迩秉的勸說,“我要歇着了。”

鐘迩秉會意地一笑:“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卧槽,你剛剛腦補了些什麽!給我吐出來!

送走了鐘迩秉,不知道為什麽,葉舒覺得氣氛有些尴尬,她幹咳一聲:“那個,小浚,累了一天了,你好好休息。”

其實沉水宮為葉舒準備的這個洞府非常大,屋子也有好幾間。葉舒不由在心裏唾棄自己,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和小浚本來就是純潔的師徒關系!

顧浚倒顯得有點高興,他竭力壓下上揚的嘴角:“師父,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讓我陪你把洞府檢視一遍吧。”

葉舒覺得有道理,兩人于是把洞府完完整整地逛了一遍,最後推開正中央那間卧室的門。吱呀一聲門扉輕響,葉舒一眼看過去,頓時呆住了。

只見寬敞的房間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巨大的chuang榻。榻上挂着輕米分色的纖薄羅帳,絲綢制就的錦茵繡褥華貴精致,其上紋着的交頸天鵝顯得如此纏綿悱恻。

屋內焚着催人迷醉的暖香,靠窗的位置架着一扇黃綢屏風。那屏風精巧不凡,不論是做工還是材料都屬一流,只是上面卻繡着一對赤luoluo交纏在一起的男女,正滿臉沉醉地做着哔哔哔的事。顯而易見,這是一幅春哔圖。

“……”

難言的沉默過後,葉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身,一把捂住顧浚的眼睛:“好孩子不要看!”

顧浚頰上發燙,被溫熱手心捂住的眼睫輕輕扇動着。葉舒雙手一顫,酥麻的癢意順着手心一路流淌,教她莫名其妙地也跟着臉紅起來。

“我,我什麽都沒看到。”青年低聲道。

“哈哈哈那就好。”葉舒只能幹笑。

“那師父……”顧浚頓了頓,只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需要把那扇屏風毀掉嗎?”

“……你不是什麽都沒看到嗎?”

顧浚:“……”

發現徒弟可疑地沉默了,葉舒只想仰天長嘯——“鐘迩秉,你給我滾回來!”

第二日葉舒起chuang時,恍惚看到了自己眼底下濃濃的黑眼圈。她躺在那間充滿着奇怪氣息的房間內輾轉反側,到底加入沉水宮是好是壞?總覺得會有更坑爹的事情發生……

大概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一大早,鐘迩秉就來敲門了。

他妖惑的臉上挂着勾魂攝魄的笑容,先是和葉舒打了個招呼,随即拍拍掌,就有兩列男弟子魚貫而入。

“這是?”葉舒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葉道友你看看,這些弟子如何?”鐘迩秉一個眼尾掃過去,“他們都是經過我精心挑選的,不僅長得好,身材好,修煉天賦高,chuang上的功夫……也不錯呢。”

葉舒正在斟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鐘道友,那個,你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沒聽錯吧?”

鐘迩秉見葉舒的臉又黑了,頓時恍然大悟:“葉道友,恐怕你又忘了吧,我們沉水宮的規矩,若沒有道侶的,就要在宮內的弟子中擇取一個。”

他一指那幫男弟子:“你要是有滿意的,就從裏面挑一個吧。要是都不滿意,沉水宮千名弟子,任君選擇。”

葉舒整個人都不好了,次奧,你們沉水宮到底是幹什麽營生的,怎麽還拉起皮條來了!難道不是弟子間自由戀愛嗎!

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飄:“要挑道侶,那我的徒兒……”

“顧道友也有的。”鐘迩秉點點頭,“門外還有十幾個女弟子,真人挑完了,就輪到顧道友。”

葉舒僵硬地轉過頭,不出她所料,顧浚的臉色已經黑得能下雨了。葉舒當機立斷,緊緊抓住顧浚的手:“哈哈哈鐘道友,其實昨天是我不好意思承認,我和小浚……是道侶。”

——最後三個字咬牙切齒,跟從齒縫中擠出來似的。

“真的?”鐘迩秉這會兒又不信了,他狐疑地在葉舒握着顧浚的手上看了看,顧浚反手就把葉舒的也握在了掌中。兩人十指相扣,緊緊相連。

鐘迩秉這才收回目光,抱怨道:“葉道友你也真是的,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你不知道,聽說要給你選道侶,咱們宮裏都沸騰了,連我那朱師妹都想橫插一杠子呢。”

葉舒額角抽搐:“她不是女的嗎?”

鐘迩秉挑眉:“磨鏡之樂,也別有意趣。”

葉舒:“……鐘道友,你一定很忙吧,我就不留你閑談了。”

她只想盡快把這個瘟神送出去。

又絮叨了幾句,鐘迩秉朝一衆男弟子揮了揮手:“好了,都回去吧。”見諸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遺憾之色,他不由壓低聲音,對葉舒道,“葉道友,其實道侶也可以不止一個的,要是你……”

葉舒果斷打斷他:“對不起,我對小浚一心一意,別無他念。”

“罷了罷了。”鐘迩秉嘆了口氣,“葉道友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這是我沉水宮中入門的雙修之法,兩位要是閑暇時,盡可一試。”

葉舒只能硬着頭皮接過那本小冊子:“多,多謝鐘道友。鐘道友還有事忙,就不要和我廢話了。”

只要鐘迩秉一走,她就立刻把這本冊子燒掉!

鐘迩秉滿意地點點頭,又上上下下把顧浚打量了一遍,直看得顧浚幾欲暴走。

“難怪葉道友傾情于顧道友。”他一副“原來如此”的口吻,“我觀顧道友骨骼體貌,哔的大小一定十分可觀,葉道友好福氣啊。”

葉舒:“……”

求求你了大哥,你快走吧!

☆、120|429|城

鐘迩秉的背影一消失在門外,葉舒就像被燙到一樣放開了顧浚的手。空氣中彌漫着難言的尴尬氣氛,葉舒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哈哈哈鐘道友真會開玩笑,他們沉水宮的規矩還真是麻煩呢。”

顧浚微微垂着頭,幾乎不敢去看葉舒的眼睛:“師父,那我們以後在人前……也要裝作道侶嗎?”

“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葉舒覺得苦逼不已,要是不和徒弟湊作堆,就只能在沉水宮那一堆奇形怪狀的男弟子裏找。雖說那幫家夥的顏值都很高,但偷偷給自己抛媚眼的美男紙,她真的接受不能啊!

相比起來,自家的徒弟簡直就是一朵青澀純潔的小白蓮。看看,他還會臉紅呢。

瞄到顧浚臉上那兩抹可疑的紅暈後,葉舒本就發燙的面頰頓時朝熱辣級數狂飙而去。

大齡單身女青年葉舒同志,在過了幾百年古井無波的尼姑生活後,早已沉睡的少女心竟然又一次可恥地萌動了……

我一定是做了太久的單身狗,所以急需男友之力。絕對不是因為我對自己的徒弟有什麽不可言傳的想法,這麽有違人倫道德的事,我這種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市民怎麽會做!

葉舒一面在心裏瘋狂咆哮,一面僵笑着伸手拍了拍顧浚的肩膀:“哈哈哈小浚你不用在意,師父不會占你便宜的哈哈哈。”

可惜她太過緊張,忘了自己手裏還拿着鐘迩秉友情贈送的雙修秘冊。

那本小冊子只有薄薄的一本,以棉線裝訂而成。也不知鐘迩秉是從哪裏扒拉出來的,又破又舊,被葉舒拿在手裏輕輕一甩,就散了個七零八落。

在葉舒和顧浚微妙又凝滞的目光中,微微泛黃的紙頁仿佛天女散花一般,頃刻間落了一地。

所以,師徒兩人避無可避地看到了書冊上那些描繪得栩栩如生的畫面,有側卧的,有橫抱的,還有站立的……

空氣似乎靜止了,過了許久,葉舒才悲憤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剛剛什麽都沒看到,對嗎,小浚。”

“嗯……沒看到。”

深感自己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心力交瘁的葉掌門在房間中長籲短嘆了好半天,忽然想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顧浚長到這麽大,似乎、好像、大概,從來沒上過生理衛生課吧……

他十六歲的時候被逐出顧家,那時候雖然是青蔥少年一枚,但以顧家世家大族的家風,應該不會允許他亂搞才對。

事實也确實如此,除了還是天真孩童的時候,顧浚唯一牽過手的女人,就是葉舒。

而等到他拜入潇真派,成天接觸的雌性生物連十個指頭都數不滿。離合山上冷冷清清,更別說找機會偷看什麽小哔書、春哔圖了。

葉舒仔細琢磨了一陣,頓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她一心想要顧浚去讨個媳婦,說不定顧浚壓根就不知道讨了媳婦之後應該幹什麽啊!

為徒弟提升生理衛生知識水平,刻不容緩!

葉舒原本打算把那本雙修小冊子給燒掉的,此時又将其拿了起來。要不……把這本書拿去給顧浚學習一下?本着科學研究的态度來看,這本小冊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她又在屋內猶豫了許久,方才咬一咬牙,揣着小冊子就出了門。

顧浚獨自一人待在房間內,他起初想要修煉,但端坐着入定了許久,卻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神。只好又抓起一本書來看,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卻連一頁紙都沒有翻過去。

隐秘的雀躍像是藤蔓一般在他心裏不斷滋生,雖然不停地告誡自己,那只是葉舒為了堵鐘迩秉的嘴才找的一個借口,但顧浚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想起葉舒說的那句話——

“我對小浚一心一意,別無他念。”

那一刻,他幾乎渾身都在顫抖。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日一般無二,狂烈的喜悅如同潮水,頃刻間奔湧而至。

即使知道那只是一個借口,顧浚垂下眼睫,掩住雙瞳中亮的驚人的眸光,他也心滿意足了。

紛亂的情緒在幾下敲門聲後被突然打斷,顧浚如夢初醒,連忙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葉舒一見他出來,下意識露出一個略帶傻氣的笑容,又連忙端肅神情,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小浚,為師以前有沒有教導過你,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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