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二節課,謝殊跑去一看,這才明白過來
幹的束縛,飄落在地上,随着環衛工的大掃帚回歸到泥土裏,漸強的涼意似長了腳一般直往人心窩兒裏竄。
謝殊拉開窗戶探出頭去,片刻之後便縮了回來,拉了窗簾跑回衣櫥邊拿了件厚實的外套裹在毛衣外面。
“爸,媽,我出門了。”
說完,也不等父母說什麽,謝殊徑自關了門,自然是沒聽見母親的唠叨。
“這孩子,最近老是出去,怎麽回事?”謝母端着粥碗念叨着,眉頭微微蹙起。
一旁的謝父将臉掩藏在報紙之下,恍若未聞。
平時再怎麽幹練,說到底還是個母親,碰上兒女瑣事總歸唠叨了些,謝母嘀嘀咕咕了一陣沒人應和也覺得無趣了,便住了嘴,收拾碗筷去廚房。
沒一會兒,餐廳裏專心研究報紙的謝父耳邊就響起了陣陣水聲,他擱下報紙,幾不可聞的嘆氣,旋即起身欲往樓上去。可是動作僅僅做到一半邊被一陣清晰地震動聲定在原處。
“錫越,你手機響了。”謝父瞄了一眼案幾上的手機,提高聲音沖着廚房喊。
“喂?喲!是小墨呀!”謝母邊擦幹濕淋淋的手邊從廚房走出來接了電話。
“是我,姑姑。”電話那頭的女子斜倚着書桌,望着窗外朦胧在雨幕中的半便士橋。
那廂跑出門去的謝殊此時正躲在電梯窄小的空間裏,她擡頭盯着電子屏上慢慢變動的數字,心裏直發虛。最近出門的次數越發頻繁,父母早已起了疑心。就在昨晚,媽媽還含蓄的試探過她。
“明天還出去嗎?”母親坐在床邊低頭疊着衣服,嘴裏不經意的問着剛剛到家洗完澡正擦頭發的謝殊。
“唉?”謝殊愣了一下,輕聲回道:“嗯,和舍友約了出去聚會。”
謝媽媽将疊得整齊的衣服碼成一摞,抱在懷裏,擡起頭來看女兒:“我看你最近要不就是留在學校,要不就是出去和同學玩,都沒怎麽在家吃過飯······”正唠叨着,突然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了,你都和哪些同學出去呀?”
“······”謝殊聞言,心中一緊,糊弄道:“舍友,還有高中同學,夏桑她們,你都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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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謝母狀似松了口氣:“以後早點回家,雖說你們一行人人多,但終歸都是女孩子,太晚了不安全。再說外面那些飯店哪有家裏燒的好,還是回家吃健康······”
耳邊響起母親的唠叨,謝殊暗自嘆息:雖然知道上大學談戀愛很正常,可她還是沒膽兒在父母面前坦白。
記起大一報到的時候,坐在父親的車上,随口和爸爸聊起戀愛的事,父親雖然沒有明說,但言語中還是向謝殊透露了一個訊息:你還太小,最好不要談戀愛。
可這形式,哪裏是她能掌控的了的?!
玄武湖公園裏的樹木漸漸枯黃了,環衛工推着裝滿落葉的環衛車走過謝殊身邊,晨練的人們跑過去,帶起一陣風,跳舞的大媽大爺們已經支起了音響,不遠處的成排的攤鋪還未開張,稍顯冷清。
謝殊沿着湖邊一路過去,穿過玄武門便看見了那書報亭一側停着的雪佛蘭車門邊倚着的傅遠臻。她走過去,男子聞聲擡頭沖她微微一笑,走到另一側幫她拉開車門,謝殊跟過去坐上車。
自确定關系之後已有近半年的時間,謝殊早已習慣了兩人的相處方式,習慣了他的溫和體貼。
“一會兒我要先去常務委員會見一個人,再陪你去軍人俱樂部買書。”傅遠臻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
“常務委員會啊。”謝殊想了想,說:“那要不我先去軍人俱樂部,反正離得不遠。”
“你就陪我一起進去。”
傅遠臻一口否決了謝殊的提議,謝殊愣了一下,低聲回答道:“哦。”
“別緊張。”傅遠臻伸手拿出一盒廣隆蛋撻遞給謝殊,柔聲說:“周伯伯肯定會喜歡你的,我保證。”
“嗯。”
傅遠臻瞥了一旁沉默着抱着蛋撻紙盒的女孩,問道:“不餓嗎?”
“不餓。”謝殊搖頭,自己一緊張就會吃東西,這是個鮮有人知道的秘密,同自己相處不過半年的傅遠臻竟然知道,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細心。
江蘇省人大常務委員會坐落在山西路商業區邊的中山北路上,那裏原是國民政府外交部舊址。藏綠色的栅欄縫隙裏擠出茂盛的灌木枝桠,順着灌木的頂端望去,粉牆紅磚的建築古色古香,別有一番威嚴肅靜的風味。
謝殊突然想起就在不遠處的國民政府舊址,那裏早已荒廢破敗了,原來莊嚴雄偉的大拱門現在被各色小廣告和布滿灰塵的破爛橫幅覆蓋,辦公樓被出租給各色各樣的公司,早沒了當年的風華。曾經上初中時,謝殊還在裏面上過補習班,走進那些辦公樓,古舊的實木地板在腳下吱吱作響,木制扶手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缺失了光澤。
想來真有些人走茶涼的悲哀。
門口的警衛見了車前的通行證便放行了,雪佛蘭緩慢的駛入停車場,在一個空位停了下來。謝殊解下安全帶下車,四下一看,便被那些車牌給驚到了,再擡頭,只見那樓不似紫峰那般高,也不如頤和路的小洋樓一般不矮,卻顯得無比威嚴。不知為何,謝殊覺得自己竟像是那初入榮國府的林黛玉,那書中是如何說的?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他去。
傅遠臻是知道謝殊的緊張的,他握了握那雙有些潮濕的小手,無聲的給予自己的鼓勵與安慰。
本來就是民國時期的建築,內部的裝修還保留着一些古意。傅遠臻牽着謝殊順着木制臺階拾級而上,停在一扇門前。
他伸手叩門,不一會兒,門便從裏面打開了,露出一張略顯老态卻很是精神的臉。
“哎呀,這不是阿遠嗎!”年長者熱情的招呼着傅遠臻,在看到他身後的謝殊時,神情微滞,但很快一絲笑意便悄無聲息的爬上了他的眼角。
傅遠臻一見老者,不自覺的笑了:“周伯伯。”
一邊問着好,一邊領着謝殊走進去。剛落座,沒等其他兩人開口,傅遠臻便指着身邊忐忑不安的謝殊介紹道:“周伯伯,這是我女朋友謝殊。”
說完,又轉向謝殊:“謝殊,這是周伯伯,江蘇省人大常務委員會的委員長,也是我父親的摯友。”
原本坐着的謝殊連忙起身,躬身道:“您好,我是謝殊。”
別看這謝殊外表沒什麽,其實內裏早就翻了天。她謝殊就一平民老百姓,長這麽大,除了傅遠臻這個男朋友,她見過最大的官不過是學校校長而已,這回突然見到如此高官,她真的快緊張死了。反觀身邊的傅遠臻,卻是從容,就好似見親人般,毫不拘束。
這邊的周汝南面上和樂,心中卻已翻了天。看着傅家小子身邊那姑娘,那叫個水靈靈的呀,和傅家老大站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想當年,他周汝南也是個英俊風流的少年啊,仕途昌隆,家有嬌妻,可這風水輪一轉啊,人到中年······宗國昌那隔三差五的就抱着孫子孫女在人面前到處晃悠顯擺的混蛋不提也罷,本以為傅伯雍家這兒子會繼續打上個幾年光棍兒的,沒想到啊沒想到······再想想自己家那倆個小混球,一個天天不務正業,一個蹲在美國樂不思蜀,周老先生突然深感秋風蕭瑟世态炎涼。
深深擔憂着自家香火大計的周委員長在心裏狠狠的抽了自家倆小兔崽子幾頓,下定決心今年過年一定要把這倆小沒良心揪到面前訓上個把小時。
遠在美國熬夜寫卷宗的周二妞和正大搖大擺的在自己新開的涮羊肉店巡視的周立顯此時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噴嚏。
周二妞擡起一張煞白如鬼的臉,睜大那雙國寶般的深沉而黝黑的眼睛四下張望片刻,揉着鼻子重新埋首于小山堆般的文案裏奮筆疾書,一邊還小聲詛咒着她那位正躺在斐濟的陽光下,左手香槟右手妹紙的無良老板生個兒子沒黃瓜,生個女兒沒菊花。
而那位為着祖國涮羊肉事業貢獻青春燃燒熱血的周老板默默的抽出張餐巾紙擤擤鼻涕,嘀咕道:“老爹又念叨我娶媳婦了。”
剛嘀咕完,一旁的經理一臉谄媚的湊過來:“老板您竟然随身攜帶餐巾紙啊,真是細心體貼!”
“······”正巡視着涮羊肉店的周老板吸吸鼻子,直接無視掉了經理那張肥肉亂顫的臉環顧四周半晌道:“垃圾桶多放幾個,別搞得客人都沒地兒扔垃圾。”
秦淮區的周老板不好過,這邊鼓樓區的周委員長心裏也是酸的不行。
“小姑娘今年幾歲啦?”
“這個年紀都上大學了呀,哎呀,真是看不出來啊!我還以為才上高中呢!”
“都大二了!真是人才哈哈哈!”
······
老狐貍心裏再酸,臉上還是一派和風細雨猶如春天般的柔和。事實證明,這還是很管用的,起碼對謝殊而言是這樣的。不知不覺之間,謝殊已放松下來,在剩下的兩個男人談她聽不懂的正事的時間裏也沒了當初進來時如坐針氈的感覺。
只可惜這種放松沒有持續到最後,臨出門的時候,周委員長一副“自家養的豬終于會拱白菜”的表情,欣喜的拍着傅遠臻的肩膀說:“這麽好的媳婦別藏着掖着,早點帶回家給你爸媽看看啊!要是不好意思,幫你給你父母打個電話伯伯還是可以的!”
傅遠臻淡定的回答:“我盡量争取早點。”
可女主角謝殊就沒有那麽淡定了,她的反應只能概括為這麽幾個字:“???!!!!!!”
一直到坐進車裏,謝殊都處于離魂狀态,好不容易回魂了,謝殊顫悠着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身邊老神在在開車的某人:“嗯······常務委員會會長,啊不,周伯伯不會真打電話吧?”
“放心,他嫉妒着呢,怎麽可能打電話。”
“哦。”那就好,她可從沒想過見父母這種事情。
“謝殊?”
“嗯。”
初冬的風卷落片片金黃的梧桐葉,環衛工的大掃把摩擦過柏油馬路,發出嘩啦嘩啦粗糙的聲響,紅色的燈跳動了幾下,在日光的映襯下黯淡繼續亮着,男子停下車微微側臉看向身側漸漸融化在暖陽之中的少女:“放假了去北京玩玩吧?我陪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偶實習回來啦!
偶發誓,偶畢業了死也不要去會計事務所!簡直就是拿命還錢,幹一年少活好幾年!
☆、在天涯尋覓你
初冬的風卷落片片金黃的梧桐葉,環衛工的大掃把摩擦過柏油馬路,發出嘩啦嘩啦粗糙的聲響,紅色的燈跳動了幾下,在日光的映襯下黯淡繼續亮着,男子停下車微微側臉看向身側漸漸融化在暖陽之中的身影:“放假了去北京玩玩吧?我陪你去。”
謝殊吃了一驚,不自覺的瞪大眼睛望着傅遠臻。
紅綠燈上行走着的綠色小人一閃一閃,斑馬線上的人流開始變得稀疏,漸漸空曠,前方紅色的指示燈黯淡着熄滅,被綠色取代,車外此起彼伏的傳來喇叭聲,傅遠臻不急不忙的發動了車子,兩人之間一時無語。
“不是的——”謝殊慌張的解釋,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有事,是因為我可能會去蘇州陪外公,真的,是真的。”
語言失去了底氣,就如那烈日下的燈光般黯淡蒼白。
傅遠臻暗暗嘆了口氣,伸手借着餘光替謝殊将額前的碎發一絲一縷的理順別到耳後:“沒關系,我知道。”
“······”謝殊無言以對。
偶爾有幾片枯葉墜落,打在車窗上,留下陽光的剪影,又很快被甩在後面,不見了蹤影。
良久的沉默後,謝殊終于怯生生的開了口:“你家人會不會?嗯······我的意思是,會不會給支票,讓我離開什麽的?就跟電視劇和那些高幹小說裏寫的那樣。”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謝殊就聽到耳邊傅遠臻清晰可聞的輕笑,扭頭看去只見他笑彎的眉眼,弧度優美的令人心動。
傅遠臻騰出手撫着女孩柔軟的頭發:“你真是!”
謝殊愣愣的看着傅遠臻笑的閃閃發光的眼,從認識他起,她真是第一次見到他笑的如此開心,好像萬聖節捧了滿手糖果滿載而歸的孩童。
頭頂傳來溫柔的觸感,耳邊響起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要是我媽給你錢了一定要告訴我。”
“唉?”
“咱倆拿了錢私奔去。”傅遠臻凝視着女孩黑葡萄般烏黑明亮的眼眸,清晰的看到那處幽深狹窄的空間裏滿滿的都是他的影子,笑意在嘴角如漣漪般蕩起。
冬日的晨光灑進了車子窄小的空間,溫暖了一室的空氣。
那一日,日光正好。
期末考試随着西伯利亞寒風的腳步來了。謝殊再也不用擔心父母問起鮮少回家的事兒了,因為她有了充足合理的理由,效果堪比免死金牌。只要她提及複習備考,父母立刻不再追問,一路綠燈放行。
謝殊挂了父母的電話,扭頭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覺感到一絲壓抑。
好幾次,面對母親的旁敲側擊她都想直接招供了,可是卻始終提不起開口的勇氣,所以每當和傅遠臻在一處她心中總是情不自禁的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之感,這樣的感覺在傅遠臻再次提及跟他去北京見她家人的時候達到了巅峰。
想到這裏,謝殊不禁嘆氣,轉身進了閱覽室。
自己在這裏神傷又有什麽用呢?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保住績點不下降呢?去年差點被一門84分的電磁學拉低了績點,還好其他學科給力。謝殊憂心着。
這樣的憂心,每逢考試謝殊都會感受到,這次也不例外。
考完最後一門,謝殊默默的收拾了書包走出教室。走廊樓道裏到處擠滿了背着書包或是拖着行李箱的學生,熙熙攘攘的往樓下擠去,舉手投足無聲的叫嚣着想要快些回家的願望。謝殊沉默的順着人流走動着,偶爾耳邊傳來幾聲抱怨。
“宏觀經濟學真是夠了!重點分分鐘鐘跳過!虧的老娘熬了兩天沒睡覺全背完了,否則這回準完蛋!坑爹的老師!老娘熬夜熬得臉白的跟鬼一樣,他要總評不給我個85老娘就砍死他!”金融院的女生滿臉戾氣的咒罵着,眼底一片青黑,看來真是被氣着了。
“算了吧,管理學更惡心!重點畫了整本書,那TMD哪裏是重點啊,背的快吐了。”
“你們文科的就少說幾句吧,背幾本書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來考考我們的概率論,拿了計算器都不會算。”
這下統計學的不服了:“雖說我們是歸在金融院裏的,可你們數學系學的我們一個也沒落下呀!”
······
謝殊抿唇微笑,心中的緊張不知不覺間已散了七八分。
出了教學樓,一陣冷風呼呼的順着大開的領口往衣服裏灌,雞皮疙瘩瞬間立了起來,謝殊拉緊衣領禦寒,快步向宿舍樓走去。
還沒到樓下,就被空地上停的滿滿當當的私家車震驚了。她小心的繞過來來回回拉着行李箱飛奔的人,好不容易到了宿舍。
宿舍裏只有何文靜回來了,正低着頭彎着腰忙着收拾着行李,只見她拿着一堆衣服使勁的往真空袋裏塞,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擡眼打個招呼便和謝殊聊起來了。
“你又提前交卷了?”謝殊疑惑的看了看何文靜快塞滿的箱子,問道。
總算把衣服塞了進去,何文靜捏着袋口彎腰找抽氣筒:“嗯,會的都做完了,不會的看到死也不會做,檢查也查不出個什麽東西,呆坐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如早點回來收拾東西呢。”
話音剛落,宿舍大門就被打開了,貝書绮和秦寶擠了進來。
“卧槽,光學太惡心了!”貝書绮丢下書包邊抱怨邊開櫃子拿行李箱。
“我估計我能考八十,近代物理我覺得也是八十。”秦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拆開最後一袋芒果幹啃着:“績點保持三點零,歐耶!”
“對了,謝殊你呢?”秦寶嘴巴鼓得像只小倉鼠,說起來話來唔嚕唔嚕的。
“你跟學霸比?!”何文靜猛一用力,拉上拉鏈,拍着臃腫的行李箱:“我們這種人考個八十多就算拉高幾點了,學霸考八十多那是拉低績點!”
謝殊笑笑,說出了心底話:“不降就好。”
其實成績這種東西,和勤奮關系真的不大。
這是謝殊一直以來的感受。
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很多數學難題她要演算好久才能做出來,而林纾真的就是看幾眼,答案就出來了。曾經她兢兢業業認真學習,卻和整天睡覺的林纾考出來的分數相差無幾。許奕在高考前拿着PSP和後座的同學切磋了整整兩個月的拳王,卻在依舊考了390多的高分,若非早已拿到加州大學的Offer,也是去國內的頂尖學府。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聰明的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勤奮。
她也曾嫉妒過林纾那樣的學生,花的功夫比自己少,得到的結果卻不比自己差。但是她也知道,個人天賦不同,她無能奢望得到別人的天賦,別人也搶不走她的勤奮。
謝殊看着搬家似的三個舍友,默默的打開書包把書取出來塞進書架裏,又從衣櫃底下翻出一包髒衣服塞回去,換了垃圾袋,提醒舍友臨走前掐電源拔插頭,便左手垃圾袋右手電腦包的下樓去了。
實在低調的不行。
這也是沒辦法的,作為個本地人,她可不想拉仇恨加嫉妒值。
宿舍樓離校門挺遠的,謝殊一身輕的走在拖着行李箱腳步沉重的同學之間心情莫名的愉悅,可到了車站這種愉悅的心情便煙消雲散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擠滿了小小的站臺,不遠處的校門口還有成群結隊的人陸續向這裏湧來。
謝殊突然後悔了,為什麽要拒絕爸爸來接她呀!為什麽啊?!
真是自作自受!
空蕩蕩的公車過來,滿當當的開走。謝殊擠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廂裏,鼻尖彌漫着濃郁的汗味體味,讓人近乎窒息。
公交車帶着一車人哐當哐當的停在了站臺前,謝殊看了一眼,頓覺大事不妙。一群頭發半白的大媽大爺邁着矯健的步伐緊緊的追在車邊,不待車停穩,便如嗅到血腥味的猛獸般一窩蜂的堵在車門口。
要說南京的大媽大爺的威力,謝殊真是深有體會!先不提那玄武湖邊伴着日出日落和小蘋果混搭着最炫民族風的廣場舞大媽團還有那茂密的杉木林中的大爺美聲樂隊,也不提他們在插隊搶禮品時的英勇風姿,更別提他們那絲毫不遜色于中央門或者大橋堵車時此起彼伏的噪音分貝的大嗓門,光他們擠公交搶座位的神勇就足以讓謝殊戰栗!
謝殊上高中那會兒,每天早晨都在公交車上和早起的大媽大爺們搶着空間。大媽大爺們總是一邊使勁兒的推擠着他們厚重的書包為自己擴大空間,見縫插針的拉着扶手的一角然後用锲而不舍的精神用類似性騷擾一樣的動作逼迫你讓出整個扶手,一邊大聲的用南京話抱怨着:你們這群學生(sen)啊,這(ze)個書(su)包哦,怎麽咋麽占(zan)地方捏?
每當這時,謝殊秉承着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美德,只能在腹诽:你當我想背這麽多書啊,你當我想和你擠啊?大媽大爺你們就不能晚一班車,我知道你們只是想去紫金山爬爬山而已,也不趕時間,可不可以不要和我們這群苦逼的高中生搶啊?我們一天只能睡六個小時啊,我們也想坐着呀!求體諒!
可惜,這些神勇的老人家們絕對沒有聽到謝殊內心的吶喊,依舊身手矯健的擠上車,讓原本就擁擠的車廂雪上加霜。
托這群老人家的福,謝殊感受到了書包裏手機的震動,她伸手反折到身後艱難的拉開拉鏈摸索出自己的Iphone。
曾經聽一個在港大醫學院學心理的學姐說過:“小偷在一輛擠到人與人之間基本沒有空隙的公交車上成功作案的幾率幾乎為零,因為他們缺乏作案空間。”,所以謝殊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iphone會遭賊,盡管南京的小偷口味刁到非iPhone和sumsung不偷。
在六系還沒出來的時候,iPhone的優點之一就是小,謝殊本來就不大的手完整的掌控整個手機是完全沒問題的。她按下電源鍵,還未解開屏保就看見來自傅遠臻的未讀短信,發信時間是十六分鐘之前。
字數不多,短短一行:結束了嗎?
謝殊差點噴笑出聲,恐怕傅書記沒有看過那個在南京公交車的小電視上播放了好幾年的專業人流的婦科醫院廣告。
“開始了嗎?”
“已經結束了。”
這句話經過她身邊無數個中二少年和林纾這個女流氓的轉述,到了她的耳朵裏,已經變得無比猥瑣沒下限了。
如果是女流氓林纾的話,肯定會回:已經開始了。
可她不是林纾那個節操都喂狗了的女流氓,沒有那麽猥瑣,于是,謝殊老實巴交的回:嗯,已經在公交車上了。
片刻之後,連屏幕還保持着一開始的亮度沒有暗下去,來自傅書記的回信就躺在信箱裏了,仍然簡短。
“到家給我簡訊。”
“嗯。”
又是迅速的回信:後天有空嗎?
指尖在虛拟鍵盤上方停留片刻才落下去,回複一如她的動作般遲疑。
“不知道呢,我明天晚上給你訊息可以嗎?”
城市的另一端的北京西路邊,在美國駐中華民國舊址的附近的省政府的會議廳裏,傅書記面無表情的按下手邊三星手機的home鍵,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瞬間點亮卻又很快暗下去的屏幕。良久,才重新開啓屏保,回複道:“好。”
謝殊怔怔的看着屏幕上那個孤獨的“好”字,直到屏幕無聲的熄滅。
“哐當——”
公交車一個急剎,整車的人同時被慣性毫不留情的向前甩去,謝殊下意識抓緊欄杆,冷不丁身後的大媽猛地抓住謝殊的書包,拉得她肌肉韌帶一陣疼痛。
“嘶。”身後的大媽總算松了手,謝殊這才擡手用空閑的兩根手指無聲的按壓着疼痛的區域。身後的大媽大着嗓門與司機對罵着,尖銳的聲音如某種利器,紮得謝殊耳膜一陣陣的疼。左手邊的前門又有人擠了上來,推擠着謝殊向前。她擡眼向窗外看去,“metro”五個字母在巨大的紅色地鐵标志下不大顯眼,她順着人流從後門下了車,走進了地鐵站。
作者有話要說: 提要裏的這句話是《沒關系啊是愛情》裏面的,當時沖着孔孝真歐尼去的,結果被趙寅成迷得七葷八素~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孔歐尼,制作人裏面好可愛!
PS:A考前最後一更,11號考完,大概13號會更下一章,先讓我玩兩天~
最後向抗戰老兵致敬!
☆、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
到家已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謝殊卸下肩膀上的書包,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濁氣。
家裏沒有人,還不是放假的時候,謝爸爸早幾天就去了深圳開會,謝媽媽今天排了一整天的班,估計要到晚上六點才能到家。
謝殊餓的不行,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跑到廚房裏找吃的。
置物架上零散着放着幾個西紅柿,謝殊拉開冰箱門,從空蕩蕩的冰箱裏扒拉出一盒切了大半的紅跑車芝士蛋糕。謝媽媽素來秉承着當天的菜當天買,絕不剩到明天的原則,能翻到一塊蛋糕,謝殊真的是謝天謝地了,省的還要跑出去買。
謝殊拿了蛋糕坐在餐桌上一邊吃一邊拿着手機刷網頁,快吃完的時候突然接到謝媽媽的電話。
“小殊回來啦?”
“嗯。”
“在幹什麽呢?”
“吃蛋糕。”
電話那端的謝媽媽沉默了片刻,讓謝殊猛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買的嗎?”
“不是,冰箱裏的。”
“······小殊啊,那蛋糕是過期的。”
謝殊:······
她看着面前僅僅剩下一小塊的蛋糕盒,欲哭無淚。
媽媽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被過期食品傷透了心和胃,深深沉浸在來自世界惡意的謝殊突然感到手邊的手機的震動,打開一看頓時更加憂傷。
因為,這個世界有一種人,他們被稱為人生贏家。
趙熠澄就是傳說中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的那個人生贏家,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趙熠澄何許人也?
女,土生土長的南京人,小時候家就住在謝殊家的隔壁,從出生開始就天天一起在花園裏撅着屁股捏泥巴玩,後來謝殊去了蘇州分開了一段時間,上小學那會兒也是在一個班,說白了就是總角之交。初中那會兒不知道哪根筋兒抽了犯了中二病,被她爹媽踹去了美國過了一年,回來之後就進了南外高中部,英語說跟中文一樣溜,高中畢業毫不猶豫的丢下剛念高二的謝殊去了斯坦福,現在人家在劍橋大學讀碩士,而我們的女主角謝殊還在念大學······
每每想到這裏,謝殊不禁淚流滿面,怎麽任何人之間的差距就這麽大呢?!
說完了趙熠澄這個人,還不得不說她的爸媽。
趙熠澄的爹是一家位列世界五百強的通訊科技公司的董事,手裏握着股份每年拿着上千萬的分紅坐吃等死,天天在家看看報紙喝喝茶,無聊了出門打打高爾夫幫太座大人遛狗跑腿買個醬油什麽的,順便圍觀一下門口超市邊上的大爺們下象棋打麻将,晚上搖個大蒲扇短褲拖鞋的去邊上玄武湖公園打打太極散個步,整一退休老大爺的視感。至于趙熠澄她娘就比較生猛了,不過生猛的不是她媽媽,是她媽媽的娘家,趙熠澄她外公是軍區司令,外婆家裏是家族企業,主營船舶重工,她舅舅是某市的商務會長。
要知道,趙熠澄外婆送給外孫女的十八歲成人禮是一家市值50多億的公司。
說白了,趙熠澄這人就是個有着富二代加紅三代的背景,學習成績優異,工作能力強的人生贏家,分分鐘鐘把別人襯成土鼈。
雖然被襯成土鼈,但是謝殊還是很喜歡趙熠澄,不是因為“土豪我們做朋友吧”這樣的原因,而是因為她低調随和。看她吃穿用度,都是一些很大衆平價的東西,也難怪趙熠澄那些同學看不出來。謝殊覺得換做是她,要不是自己事先知道趙熠澄的底細,估計她也看不出來她是個富二代高幹子弟。
什麽叫真人不露相,趙熠澄就是。
人生贏家趙熠澄發給謝殊的iMessage是:“我下周二回國,有什麽要帶的?我請客。”
謝殊:······土豪請收下我的膝蓋。
送出膝蓋的謝殊默默拿起手機回短信:“什麽都沒有。PS:別給我帶奇怪的東西!!!”
那句PS不是白加的,初中那會兒着熊孩子給謝殊帶的紀念品是一箱貼着英文标簽的老幹媽Σ( ° △ °|||)︴,去澳洲比賽帶回來的紀念品是一個長度接近五十厘米的芒果,謝殊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把這麽大的一個芒果帶過海關的,只能佩服她超大的腦洞······
事實證明,對于一個腦洞太大的人,是不能抱太大希望的。
謝殊雙手支着下巴默默的看着對面那個人參淫家穿着一身topshop坐在夫子廟的小吃店裏吃完兩碗辣油拌飯。
“你怎麽······”謝殊看着面前幹淨的沒有一粒米飯的碗,發現自己從剛才那刻開始竟然有語言障礙。
人參淫家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異常滿足:“爽嘛!根本停不下來!”
謝殊:“······”
“沒辦法。”人參淫家好心的向發小解釋:“天天吃黑暗料理實在是難過了,好不容易出去找家中餐廳打打牙祭,結果發現味道還很不對。不是奶油味的魚香肉絲啦,就是一點都不辣的毛血旺,要知道我第一次在英國吃到正宗的揚州炒飯的時候都快哭了!”
謝殊覺得自己不能怪罪一個半年沒吃到家鄉菜流落他鄉的孩子,心甘情願的陪着趙熠澄繼續吃下去,雖然她已經飽到聞到食物的味道都想吐的程度了,雖然人參淫家給她帶了一條蘇格蘭裙,還是男式的。
人參淫家特別理直氣壯的解釋:男式的比女式的貴好幾磅嘞。
謝殊:······
“就一年沒來,感覺都快不認識夫子廟了。”趙熠澄捧着一盒臭豆腐站在重裝升級的江南貢院門口看着同樣與時俱進的門票感慨着,與身邊一群拿着手機相機拍照的外地人截然不同:“不知道烏衣巷裏那條大鹹魚還在不在。”
大鹹魚是去年大年初五的時候趙謝兩家一起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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