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舍不得

今天，又輪到穆幕當值日班幹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運氣真的非常非常好。

時間又到了宿命的9點，“啪嚓”一聲，課室裏突然一片漆黑，樓道上的燈也沒了。再“啪嚓”一聲，風扇也沒了。

課室外傳來了不知道哪群神經餅此起彼伏的尖叫。本來嚴肅的畫面，一轉，顯得有點好笑。

雖然他們班沒人争着秀一把高音，但是嗡嗡的讨論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你們先坐一下，電力很快就恢複。”5分鐘後，班主任站在門口，說。

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又不能到處亂跑，除了找人聊天，也沒別的可幹的。穆幕的位置最悲催，獨自坐在講臺上，旁邊除了黑板，就是黑板擦。

但她也不算孤獨，因為她有只酷帥狂刁拽的叮大爺。穆幕就趴在桌子上，跟他鬥嘴，玩得不亦樂乎。

“咳咳。”班主任接了個電話後，清了清嗓子，“電力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今晚的晚修提前結束，大家先回宿舍，不要亂跑。班長和副班長分別負責清點男生和女生的人數。少了人一定要報給我。”

“叮，穆幕，你把桌子撞一撞，大爺給你加10分如何？”

當她腦子有病啊？

穆幕小心地站起來，摸着桌子邊緣往下移動。

趁着班主任離開，班裏的小夥伴偷偷把手機拿了出來打燈，還有手電筒、手表之類的，能發光的東西都擺了出來。原本黑漆漆的教室，立刻能見着模糊的人影。

不少人想着帶東西不方便，拎了水瓶子就回宿舍了。

穆幕想着自己包裏也有電筒，便小心往自己的位置移動。周城斌見狀，拿出了手機給她打光。

突然，門口有人喊了一聲“班主任來了”。手機是違禁物品，周城斌吓得手一抖，立刻把手機往褲袋裏揣。還有點餘光，他反應特快地拿了本書往腿上一拍，給擋了。

一下子沒了光，穆幕下錯了腳。本來課室就不夠寬敞，自從單人單桌以後，過道更小了，一些地方堵了箱子的，更是沒法過。因此，穆幕真的，很不幸地撞桌了。

“叮，恭喜穆幕完成任務，獎勵積分10分。目前積分44760分。”

“叮，哈哈哈，你怎麽那麽蠢！”

“祝你笑出眼角紋。”穆幕捂着腰，冷笑。有這只大爺在，如果不怕折壽，還真不必擔心積分漲不快。

從書包裏摸出了電筒，穆幕帶上貴重物品，在門口找到萬娜以後，一起結伴回去。電筒用來在浴室裏打燈，亮度還是夠的，但是放在開闊的環境裏，光就發散得厲害。她們只能把光打到地上，确保自己腳踏實地，不要踩到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班裏，衛生委員曾毅軒負責留到最後鎖門。馬珂和路陳森一早回宿舍，負責維持秩序。而留下看班的老師，分別負責在樓梯口打燈，疏散人流，避免擁堵或者相互推擠。

前段時間，出了好幾單樓梯踩踏事故。都是因為緊急事故，人群擁擠造成的，傷殘情況特別嚴重。

所以，穆幕下樓梯時，一手牽着萬娜，并且打燈，另一只手就捉着欄杆，一步一步小心下腳。

從4樓下到1樓，她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而且很認真，好像走了一輩子，好像一輩子都沒這麽認真走過似的。

等她終于踩實了，發現前頭再也沒階梯時，一種終于活過來的心情在心裏頭蕩漾開來，整個人像抖落了枷鎖似的，輕松了不少。

下了樓梯後，路多了好幾條，人一下子被分流了。

穆幕和萬娜就按着平時放學的路走。黑暗裏，一切似乎都披上了神秘的面紗。熟悉的，都變得有些陌生，打着電筒的她們就好像冒險者一樣。

對面有人打着電筒，往她們這邊照，穆幕也對着打光。距離削弱了光亮，但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光圈，樹影攜着微風在裏頭搖擺，就像她們在彼此打招呼一樣。

等走出了教學樓後，她們在九裏香叢前遇到了李珍珍和嚴歆欣。等了一陣子，周枳茹也拉着陳樂樂走了出來。

羅錦欣陪着馬珂，先回宿舍了。所以，剩下的6人會合後，就兩兩結伴，一起回去。有電筒的穆幕負責打頭，嚴歆欣和周枳茹兩人用手機電筒在後頭照着。路上，把手機拿出來當電筒的人太多了，她們倆膽子都肥了。

回到宿舍，門已經開了，羅錦欣在陽臺借着外頭的路燈的餘光刷牙，馬珂去了樓梯口那裏找人。

沒有燈，洗漱完了，除了有手機的那兩位還有點樂子以外，其他人都無聊了。

眼見周枳茹拉着萬娜爬上了上床，李珍珍受了啓發，提議來一個宿舍夜聊的升級版。等馬珂回來後，她們把靠着門的兩張上床的被子都搬了下去，8個人分別擠在2張床上，打着燈。

上床的視野開闊，沒有木板頂着，而且那麽多人擠一起，特別新鮮。穆幕、馬珂、嚴歆欣和周枳茹一床，對面是周枳茹、萬娜、李珍珍和羅錦欣，一開始鬧騰得厲害，拿着枕頭互拍、電筒亂照，還規定被照中的人，要來“真心話大冒險”。

一群女孩圍在一起也愛八卦。不可避免的，她們話題到了“喜歡的人”。在穆幕的默默努力之下，601的8只妹子目前都是單身，自然說起的都是理想男友。

“我要長得帥的。”

李珍珍和周枳茹都隸屬于外貌協會，都是要求帥的。而陳樂樂磨蹭不出來，大夥們便開玩笑說她要找一個糕點師，要會做蛋糕的，因為陳樂樂只要有冰糖吃就能很滿足。

“你呢？”萬娜問道。

她愛花錢，大家都說她一定得找一個家底殷實的，否則養不起。所以，大小姐不服氣了，把目标對準了穆幕。

“我啊？”穆幕抱着枕頭，想了想。

沒想到這輩子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她從前是說了“要找一個樣樣都比自己好的”的吧？

那時候，總感覺自己會點象棋、會點畫畫，成績又好，非常了不起，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便非常牛的說，怕找一個不如自己的會自卑。

結果，她們想都不想，直接起哄說她喜歡駱珩哲。因為，只論成績，她們認識的男生中也只有駱珩哲能跟她相提并論。

但是，現在的穆幕很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世界上只怕很難找到一個樣樣都比你好的人。

她那時，只怕也是想着一個樣樣都比你的人，你會的，他也會，所以兩個人就有了共同話題。

她想要的，也許只是理解，一個能理解自己，能包容自己的人。這樣，就不會像她親生父母那樣吵架，像她爺爺奶奶那般打架。

所以，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喜歡根本沒怎麽交流過的駱珩哲。

“找一個能忍受得了我的人。”穆直言。

“你也有自知之明。”萬娜心理平衡了，大笑三聲，“你也知道自己脾氣有多怪，時不時就抽風，也就我們忍得了你。”

“對啊，也只有你們。”穆幕笑，也不管是誰了，随手撲住一個，“我就當你們的嫁妝好了，記得把我擡走。”

郭靜不是有首歌《嫁妝》嗎？

“除了戀愛，我們還擁有，和朋友聊情人的快樂。”

“我是嫁妝，請把我帶在你身旁。

嫌我吵的男人最好別嫁。”

穆幕五音不全地哼起歌來。

“切，倒貼都不要！”小夥伴争先恐後地表達嫌棄，枕頭大戰一觸即發。

等把力氣都折騰完了，才漸漸消停。

“要畢業了。”最後搶到了枕頭的李珍珍，反而是最早轉變畫風的，“這樣就3年了。”她把頭埋在了枕頭裏，從穆幕這頭打過去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放大了在牆上，像一團厚重的石塊。

之所以說起這個，是因為快要到填志願書的時間了。

“你們打算考哪兒？”嚴歆欣接話了。

“區一中。”穆幕和李珍珍幾乎是最肯定自己的方向的。

“我媽說這所學校的重點班保險點。”陳樂樂依舊是帶着陳年散不去的鼻音回答。

周枳茹也應和了。這是家長會的宣傳效果，即使之前被穆幕和萬娜鬧騰過一次，但成績中下的人還是更願意考慮學校的重點班。

“三中。”

“二中。”

羅錦欣和馬珂也接連開口。

萬娜看了穆幕一眼，小聲地說：“二中。”

最後，只剩嚴歆欣了。

“你們說，我能考得上學校的重點班嗎？”嚴歆欣抱着枕頭，問。

“能的，你的成績很有把握。”衆人一起鼓勵她。尤其是穆幕。“我們一起努力。”

她們接着還聊了很多。3年以來，各種各樣的挫事。黑暗的環境，讓人覺得有安全感，心底裏關着秘密的鎖，會不知不覺地松開，打開。

“小木頭，你看着聰明，實則很蠢。”

“舍長，你那麽迷迷糊糊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阿四，對自己好一點。”

……

“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能認識你們，很開心。”

“就你傻。”

……

太煽情了。電力突然恢複的那一刻，燈光亮了起來。床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人，眼睛被刺得厲害，紛紛慘叫起來。

穆幕适應過來後，先爬下床，去陽臺處洗了把臉。

“對不起。”穆幕聽到了聲音，慢慢地回過身來，是萬娜。

她說：“我不能跟你同一所學校了。”

她已經決定第一志願就報二中，而穆幕一直堅定地選擇一中。

“你這個決定很正确。”還沒從剛才的煽情畫面中回過身來，穆幕的鼻子有點酸，“做對自己最好的選擇才是最負責任的。”就像她，不會選擇二中，也不會選擇留在這裏的重點班。只有照顧好自己，才能去照顧別人。

“我本來還打算陪你的。你之前一直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認識的人。”萬娜小心地開口。

她能感覺得到穆幕對她，比對其他人還是有點區別的。有好事情，穆幕會第一個想到她，新年的第一個電話、第一天祝福也是打發給她。傷心的事，也會跟她分享。全宿舍，也就她知道一點她家裏頭的那些事兒。

“可是，我怕。”萬娜接着說。她現在的分數要達到一中真的有點勉強，之前一直強調自己要報一中，說多了，自己也差點信了。可是一看成績，又立刻被現實紮了一刀，理智告訴她——這不是自己任性的時候。

“謝謝。”穆幕搖搖頭，“不是一所學校也沒關系。我們保持好聯系，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有些事，能改變，像嚴歆欣的成績，比上輩子有了不少進步；但有些事，不能，就像萬娜，她比她們都要努力，比她們都要用功，一直都是，她真的盡力了。

“對不起。”萬娜的眼睛紅了。

“其實在運動會的時候，我就想哭。”穆幕擠出了一抹笑，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剛入學的時候，我都快絕望了，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呆。”

“我還真看不出來。”萬娜強忍着淚，也跟着笑，“你那時候可熱情了。我爸媽後來還跟我說‘這孩子挺自來熟的，真難得’。結果後來一時像抽風一樣什麽都敢做，一時就縮手縮腳，好像總有很多顧忌一樣。”

“你一開始還不像個大小姐一樣，嬌氣得很，什麽都不會，還是我跟周枳茹幫你裝的被子。”一開啓吐槽模式，穆幕也不甘落後。

“對啊，時間過得很快。”都已經開始說從前了。萬娜擦了下眼睛，“我好舍不得。”

“我也是。好舍不得。”穆幕忍不住，也哭了。

“叮，大爺我也是好舍不得啊啊啊哈哈哈——”

真的，叮大爺，泥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天津爆炸的新聞，看了白百何新電影《滾蛋吧，腫瘤君》的影評，看得又想哭了。

生活中總有太多太多的遺憾，這也是我寫這篇文的原因。可悲劇總是悲劇，遺憾總是遺憾，改變不了，只能選擇面對的态度和方式。

謝謝大家跟我一起看着小木頭長大，這篇文要結局了，這是這周最後一更。後天我回到家就開始碼結局和番外。寫這篇文，我是很任性的，校園、友情這些元素，還有我自身的文筆、劇情安排，導致這篇文很冷。一直都在自我懷疑中，看了《腫瘤君》的故事背景後，我開始明白心裏頭的執着――有些事現實中無法圓滿，那麽小說中就不要有遺憾。

如同标題，這是致我最親愛的朋友，即便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們我寫了這篇文。

所以，這篇文最重要的，還是獻給我最親愛的小天使們，小說終歸是小說，真實勿糾～希望你們能看得開心～

接下來會請假一周左右碼結局，更新時間請留意文案或者評論，麽麽噠～下一本将要開的文文是《呆萌遺言錄》，歡迎收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