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請替我照顧他”
陸星瀾最後如願以償地報了北京的一個大學,他是學理科的,選了建築專業,估計過兩年再見他的頭就禿的差不多了。許陳願則報了就業率最高的經管,還沒開學的時候就成天抱着一堆經濟雜志每天啃。
陸星瀾開學比較早一些,九月份還不到就得去報道了,上火車的兩天前,又去找許陳願喝酒了。
這回陸星瀾醉的比較徹底,許陳願也有點喝多了,兩個少年在夜深人靜的馬路邊叽叽歪歪地唱歌,許陳願恍惚覺得此處應該有《時間煮雨》做BGM。陸星瀾則突然不知道發了什麽神經,緊緊地把許陳願抱在懷裏。
“兄弟!”陸星瀾醉言醉語:“你……你想他,你還……還有個盼頭,我、我也想啊……”
許陳願沒他醉的那麽厲害,驚愕地問:“操,你不是也對許味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陸星瀾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許陳願,撅起嘴:“滾滾滾滾滾滾!老子對你的高嶺之花沒興趣!”
這個話題被岔開了,陸星瀾又醉的厲害,過了一會兒,也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許陳願好不容易把陸星瀾伺候地送回他家小區,在樓下的時候,陸星瀾不想回去讓他媽聞到自己一身酒味兒,于是在門口又和許陳願抽了會兒煙。等被夜風吹了半天,他總算是清醒了點。
分別的時候,陸星瀾又抱了他一下。
“兄弟,保重。”
“保重。”
長大了,我們總要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分離,隔着的山海或遠或近,可我們對彼此牽挂的心永遠不會變,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喝酒長談。
許陳願擡起頭,一輪新月從雲翳裏露出臉來,他輕笑了一下。
小味,你也在看月亮嗎?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第二天酒醒了,許陳願高考完了就一直閑的無事可做,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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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奇想,準備去公墓看一看。
畢竟許味在的時候,他就一直想讓自己陪他去看看宋溪,但
後來許陳願家裏出的事太多,這件事情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直到許味離開。
還是去看看吧,許陳願想,給送個花,上個香,願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願他能保佑小味餘生順順利利,平安喜樂。
這天下了大雨,許陳願開着車去了柏樹園,街上一開始車很堵,但是越往城邊開人越少,墓園那邊風水也好,依山傍水的,在這煙雨朦胧下,有種誤入了蒹葭河塘的錯覺。
駕駛座上放了一束黃白相間的菊花,許陳願不了解宋溪,不知道他生前喜歡什麽,反正是去掃墓,就幹脆俗氣些吧。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七月半,不是任何一個适合來掃墓的時節。
把車停在停車場,許陳願打着一把黑傘,懷裏抱着花,心情沉重地走向墓園。
也不知是天氣使然還是怎樣,墓地裏總是陰森肅穆,現在人很少,就更顯靜谧,偶爾能聽到幾聲嗚咽的哭聲,大概是家裏新亡了人。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每天都在上演,一刻鐘都斷不了。
彎彎繞繞地走過一段,墓碑上貼着不同的照片,有的是單人,有的是合葬,小小的一方天地,藏着一個人的過往。
等循着記憶找到了的墓,許陳願發現,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影。
靜靜地站着,傘也沒打,就那麽淋着雨,他手裏拿着一罐東西,只仰頭喝了一口,剩下的全灑在地上。
會是誰?
許陳願下意識地想有沒有可能是方允,他躲在一棵樹後遠遠地看着,那場景看起來實在太悲傷了,許陳願不想去打破。
那人似乎終于站夠了,蹲下身來,仰頭伸手去輕觸墓碑上宋溪的照片。
看不清表情,但應該是個思念又眷戀的神色。
等那人起身離開的時候,許陳願突然怔住了。
不是方允,是個……他無比熟悉的人。
等他終于走了,許陳願才從樹陰裏走出來,因為在樹下站着,有大片大片的水落下來砸在傘上,許陳願面無表情地把傘挪開抖了抖雨水,才走向宋溪的墓碑。
青白的石碑上面貼着一張黑白照片,是宋溪溫柔清俊的眉眼,唇角揚着淺淺的笑,旁邊寫着生卒年,短短三十幾年的年歲,算得上天妒英才。
許陳願嘆了口氣,把花放在另一簇的旁邊,輕聲說:“宋老師,我來看你了,替着小味那份兒。”
“他現在一個人跑外面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相信你也一定很想他,所以請保佑他,把他平平安安地帶回我身邊來。”
“你們這對師生啊……可真有意思,他一直怨你不能看着他幸福,失約了,你肯定也因為他來晚了而生氣吧?不過你脾氣那麽好,又疼他,肯定不會真的和他生氣的。”
“我跟您不熟,不知道您的在天之靈能不能實現我的願望,但如果我的願望是希望許味平平安安,再無瑣事令他憂心哭泣,想必你不會不答應吧。”
“謝謝您在我沒有出現的那幾年讓他開心,對他好,護着他,今後我不能陪着他的時候,也拜托您了。”
“哦,對了,還有剛才那個傻子……估計偷偷來看過你好幾次了吧,你也保佑保佑他,就祝他……早點兒找個對象吧。”
說完,許陳願也收起傘,大雨兜頭而下,冰涼刺骨的秋雨鑽進許陳願的衣縫裏,他卻一點也不覺的冷,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久很久,才擡起頭來。
陸星瀾要上車了,在火車站,他的母親在旁邊打着手勢,似乎在交代他什麽,和陸星瀾一般模樣的大眼睛裏噙着淚水。
兒行千裏母擔憂,但陸星瀾也一定很放心不下他的母親。
許陳願也來送他了,說:“放心吧,我不是還在這邊兒呢麽?我會幫你照顧阿姨的。”
陸星瀾點點頭,說:“大恩不言謝,兄弟。”
許陳願笑了笑:“不行,得言,放假回來請我吃兩頓火鍋就行。”
陸星瀾怒了:“我呸!請你兩頓火鍋?你能把我的壓歲錢都吃完了!”
許陳願:“喲呵,都二十的人了,你以為你家親戚過年還會給你塞紅包啊?不讓你那些小侄子小外甥跟你讨錢就不錯了。”
陸星瀾微笑道:“滾你**。”
快到檢票時間了,許陳願說:“在那邊兒好好的,啊?別找事兒。”
陸星瀾反唇相譏道:“這話該我跟你說,別剛開學就跟學長幹起來。”
許陳願微笑道:“哪個幹?”
“我操許陳願你還要臉嗎?!小心許味回來了抽死你!”
許陳願嘆了口氣,說:“要真能回來抽我,我絕對不還手。”
陸星瀾默了默,說:“看你那一提起許味就失魂落魄的樣兒,上了大學,看見好的就談吧,別犯傻了。哎,你知道《蒹葭》吧?”
許陳願皺了皺眉,說:“我剛高考完,還沒從人生中智商的巅峰上下來呢!別侮辱我的智商。怎麽,這會兒考我文常啊?”
陸星瀾說:“不是,就裏面那種……可望不可即的東西,那玩意兒的美好就在于得不到,所以你也別一天天就念着了。”
許陳願不置可否,笑道:“滾吧你,那麽多廢話,老媽子麽?”
“行,滾了,別想我啊。”
呼啦啦的行李箱滾輪滾過的聲音,陸星瀾寂寞的身影走進人流,也走向一場盛大而喧嚣的未來。漸漸的,許陳願就再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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