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聚圍場衆人狩獵

“那個蠢貨估計性命難保了。”武崇訓若有所思地對安樂公主說。

“哦？”

“他告密說李重俊要在狩獵場暗殺我，李重俊剛登太子之位，行事越發謹慎，雖在朝中與父親明争暗鬥，但他也不過因流着你們李氏的那點血脈，才有不少舊臣支持。”

“他平日玩雞鬥狗，淫靡女色，想殺我，哼，料他還不敢正面與我武家沖突。估計是五石散的事被他覺察，想找出我派去的耳目罷了。”武崇訓自以為對李重俊了如指掌。

“哼，你可不要小看了他，若他真是有意要你這項上人頭，我倒是不怕守寡。”安樂公主一邊梳頭一邊鼻子裏出氣說話。

武崇訓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好發作，他忍着怒色貼向李裹兒，“我就當作你是在好意提醒，今夜就依我一次，如何？”

“去去，我累了，身子不爽。”李裹兒果斷拒絕。

“我和父親拼死為了誰，還不是為着你有朝一日能做了皇太女，将來也學了武皇掌控大唐，現在倒好，連你的床邊都挨不得，難怪那日李重俊譏笑我。”武崇訓一邊假裝嗔怪，一邊向門邊走。

“好了，好了，我今日真是累了，除非你親自幫我捶捶背。”李裹兒聽他如此說，也收了脾氣，說了軟話。

武崇訓馬上轉喜，撲向李裹兒。

“你去參加狩獵做什麽？”歡喜聽說玉娘也要去狩獵，他猜到三分，但依然問她。

“我就是去看看。”玉娘撒謊。

“你以為憑你一人能殺得了武崇訓嗎？”歡喜不再繞圈子。

“我無論如何要試試！”玉娘沉下臉。

“不行，我去回太子，說你有事不能去了。”歡喜說着就要出門，玉娘一個箭步上前堵住門攔他。

“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的閑事？”玉娘仰頭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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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眼睜睜看你送死，狩獵時武崇訓身邊會有很多兵士看護。再者，李将軍也會前往，若他發現你的意圖，你就會陷他于兩難境地，他若幫你被發現，自己也會受軍法處置，若不幫你，你必死無疑。”

“我死又如何，哼，我活着也夠了，整日在玉仙閣賣藝，何時有出頭之日，我不像靜兒，她有歸宿，我什麽也沒有，不可惜，死了就死了。”玉娘粗聲粗氣地回他。

歡喜不說話，自己回轉身坐在凳子上，一個人想事情。玉娘見他如此，靜靜地出了門。

“你這是怎麽了？玉娘呢？”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靜宜進來，見歡喜在玉娘房裏發呆，她有些奇怪地問。

“哦，不曉得，我這就回去了。”歡喜站起身要走，突然，他看着林靜宜，問她：“你知道她去狩獵的意圖嗎？”

“知道。”

“為何不勸她？”

林靜宜笑了，“我們歡喜一向冷靜自制，不是自己的事絕不多問一句，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也不多說一句，今日說這話，有違你的原則。”

“我只是怕她白白送死。”歡喜又坐下，有些神傷。

“她和你有什麽關系？她死就死了。”林靜宜也說一樣的話。

“哼，連你也激将我，你知道我不能承諾她什麽。”歡喜有些為難。“你說的也對，那是她的抉擇。”

“你要是還打不開心門，我多說也無益。你要不放心，也跟去好了。你跟将軍說起，他會同意你去。”林靜宜說完也出去，留他一個人又原地愣神。

“歡喜很在意你了。”林靜宜找到同樣郁悶的玉娘。

“我看的出，但還不夠。”玉娘涼涼地說。

“呵，你倆呀，他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嘛，你要給他時間。”林靜宜用身子撞了撞玉娘。

“嗯，我曉得，我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所以，我不要求他太多，萬一我有個好歹，他也能少點傷心。”玉娘有些決絕地感慨。

“知道我為什麽不勸你嗎？”林靜宜輕輕地說。

玉娘搖頭。

“狩獵的時候殺他，确實是最好的時機，若不讓你試試，你永遠都會遺憾，我會告訴将軍，雖然這讓他很為難，但我相信他會為你掩護，但你也要知道，殺武家的人是天大的事，可能會讓朝廷震蕩，搞不好還會連累李重俊，他掩護你到什麽程度，我還真不敢預測。”林靜宜轉過身，看了一眼玉娘，把她攬進自己懷抱。“你可想好了，玉娘，若你放棄，歡喜還在等你，若你失敗，你失去的可不止是他的感情，還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玉娘一向堅強，但也禁不住掉下眼淚，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林靜宜。

秋高氣爽中，李重俊帶着蘇蘇、高文、嚴實等衆多宮女和随從浩浩蕩蕩提早到了圍場，李思沖上前迎接。前一天圍場已經用布圍起來，只空出南面，并在四處插上五彩的旗幟，裏面同時擺了幾十個大鼓，以備助威。李思沖親自挑選了騎□□煉的士兵負責驅趕野物使進入圍獵圈，并防止它們逃脫。因這次準備時間短促，只備了麻雀、野兔和野鹿，考慮到安樂公主與一些宮女參加，野兔的數量較往次多些。

“你要特別防備驸馬，他今日可能會對我和蘇蘇不利。還有，我剛交代要你除掉的人，務必在亂箭中射殺，不許留活口。”李重俊下馬貼近李思沖，低聲再次強調。李思沖雖疑惑，但依然點頭答應。因為林靜宜的緣故，近段時間他已經很少接近太子，表面李思沖并未表現出異樣，但他看李重俊的眼神卻越發冷峻。

李重俊身後較為矮小的馬上，臉帶面紗的蘇蘇有些心神不寧。李重俊說是讓她來散心，但卻安排多人在她身邊護衛，再加上李重俊本人的凝重神色，她總覺得今日有事發生。

“太子殿下，我特意叫了歡喜來保護蘇蘇。”李思沖對李重俊悄悄說。

“哼，我拉蘇蘇來也是萬不得已，武崇訓一提意宮女也要參加狩獵，我就猜到他有意要害蘇蘇，但他又不能直接提出來要求蘇蘇參加，這樣一來，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料定我會帶蘇蘇來獵場，我不妨就随了他的意，讓他認為我李重俊是個多麽容易看透的蠢人。我本是忘了，你帶了他來，那自然是好，他必定死也保護自己的姐姐。”

“唉，我竟有些累了。”李重俊說完，走到蘇蘇馬旁把她抱下來，牽着她的手去帷帳裏坐，後面高文緊跟上。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李裹兒一身胡服和武崇訓也到場。李裹兒一進帷帳，見也是男兒裝的蘇蘇面紗微遮地坐着，就怒氣上頭。蘇蘇見她進來，忙摘下面紗，就地跪下。她咧了一下嘴，剛想罵，歡喜從外面進來，報告圍場狀況，她又忍住，嬌媚地看向歡喜。

歡喜先向太子行禮，又轉向她，剛要見禮，李裹兒上前就攔住，“呵呵，不必拘禮，你也算是我的師傅了，哈哈。”說完，她這才向着蘇蘇的方向擡了一下手，沒好氣地說：“起來吧。”

歡喜看了一眼蘇蘇，就退出去了。

“聽說你縱欲過度傷了身？”李裹兒對着李重俊發話，表情不屑一顧。

“哼，你想聽細節嗎？”李重俊冷笑。他轉向蘇蘇，“你去吧，按我教你的再去練習一下，一會兒你也陪公主打兔子去。”

蘇蘇有些猶豫，來時，李重俊并沒有如是交代，但看他微微向自己眨眼，她站起身，對着在場的人一一行禮後，離開。

剛出門，歡喜就拉過她，“我有事說。”

一通鼓響過，一大波麻雀被抛向空中，武崇訓、李思沖等人騎馬飛馳追去，留李重俊和李裹兒在帷帳裏有一句無一句地閑聊。

“你快不能留着那舞妓了，我聽父皇說起了你的婚事。”

“那倒不用，結了親，我也能留着她。”

“你就不怕将來的太子妃心生妒意，伺機殺了她。”

“哼，我的太子妃可不能是心狠手辣的毒婦，我還真得謝謝你的提醒。”

“一對兒下賤的東西。”李裹兒撇嘴。

李重俊騰地站起來，眼裏有些殺氣。“小心你的嘴巴。”

“呵呵，我也謝謝你的提醒。”李裹兒站起身向帷帳外走，李重俊重又坐下，伸手向桌上拿了杯酒，一飲而盡。

第二通鼓後，野鹿被趕進來，四散開去。武崇訓因剛才的一輪中眼見李思沖箭起雀落，一點兒避讓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有些生氣。

“聽說李将軍以前是個文官，不曾想騎射也了得。”

“謝驸馬謬贊。”

“呵呵，你那妖女可帶來了？”

李思沖微微皺眉，不說話。

“你不會是因為我曾責打過她，對我依舊懷恨在心吧？”武崇訓冷笑。

“那是她出言不遜，過錯在先，驸馬教訓她也是應該的。”

“哈哈哈，那倒也是，你不該恨我，你該憎恨的是太子，嘻嘻，還有你的小妖女。”武崇訓拉馬貼近李思沖，小聲說道。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的小妖女可是上過太子的龍床哦，聽說還很放蕩，嘻嘻。”武崇訓譏笑出聲。“你也知道太子，一向荒淫，可是你的女人，你難道不該好好管教嗎？若是我，今日回去，一定讓她好好吃一頓鞭子。哈哈哈”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武崇訓笑容滿面地策馬向前。

李思沖咬牙閉眼，臉上肌肉收縮，把手裏的缰繩攥得仿佛能嵌入肉中。他在原地待了一會，才勉強恢複平靜。他明白了李重俊讓他殺人的原因，此刻他竟然期待着第三通鼓聲快點在這圍場裏響起了。

第三通鼓終于敲起，所有進場的宮女們在安樂公主的帶領下開始活動，李重俊要求所有的侍從都加入她們，無論是否會射，都發給弓箭，誰射的兔子多，回去後賞賜越多。結果，最後一輪成了全場的最□□，只見人手一弓，到處亂射，女人們歡叫的聲音此起彼伏，馬蹄踏地的聲音雜亂不堪，跑步去射兔子的随從們一邊想着怎樣能多打兔子，一邊要避開騎馬的人。此時，只有臉帶面紗的“蘇蘇”不留意兔子，她騎馬在偌大的圍場裏尋覓，想找到武崇訓的影子。

嗖，李思沖一箭射穿了嚴實的右手臂，對方□□着抖了抖中箭的胳膊，手裏的弓掉落。

“你，你…”他驚恐得瞳孔放大。

“你就是驸馬的那條狗對嗎？”李思沖問他，“是你設計害靜兒的，對吧？”他補一箭，嚴實的左手臂立刻疼痛難忍，“是你害了人還搖着尾巴到主人那兒邀功，對嗎？怪不得太子會要你的小命。”

“哈哈，你這綠頭烏龜，不過你的女人能讓太子睡了，也是你家門有幸，你…”他還沒說完，李思沖一箭封喉，他凸着眼睛直挺挺得倒下。

前面“蘇蘇”騎馬狂奔，後面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幾個侍從打扮的男人打馬緊追過來，對着她擡弓就是一頓亂射。“這就是太子給的警告了，哈，來吧，狗崽子們。”為了不被後面的箭射到，“蘇蘇”引馬到樹叢深處，突然前面有個很低的樹枝，她松開腳蹬子，一擡手，單手抓住樹枝從馬上跳起，旋轉一圈後，跳到更高些的樹杈上，另一只手抽箭後拉弓就射，“嗖”的一聲，後面追她最近的一個應聲倒地。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再補射，另一人也倒地，只剩空馬還依着慣性向前奔。

她又抽出一支箭，但顯然後面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也是高手，在她還沒來得及拉弓之前，箭已經迎面穿來，她一側身，左肩中箭，一陣劇痛襲來，她身子一晃，一頭栽下樹來，幸而離地面不高，倒地後她立刻打滾，所過之處接連兩箭插地，撲棱棱的箭羽在她眼前急速地搖擺。

“蘇蘇”咬着牙，心裏直罵娘，看來還沒見到武崇訓的面，自己就要先丢了小命。“啊—啊—啪—啪”，兩聲慘叫，兩人落地。她擡眼看時，歡喜已經從馬上跳下了，心急如焚地跑過來查看她。

“別說話，箭進的很深，我沒法子幫你□□。”歡喜抱起她，小心翼翼地上了馬，帶她回主帷帳處。

“哼，之前不是還誇下海口嗎？”李重俊看歡喜抱她進來，好像已經料到，半諷刺地命令早就在此待命的軍醫上前診治。

歡喜拉下面紗，玉娘慘白的臉因為疼痛不停微微抽搐，她握住歡喜的手，努力不讓自己流淚。歡喜心疼地咬着牙，一聲不吭。

“她死不了，你放心。把她的面紗蓋好。”李重俊對歡喜發話。歡喜依命輕輕把面紗蓋上，手指順勢緩緩在她臉上撫摸，眼中的安慰與憐惜讓玉娘終于忍不住淌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