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自閉狐

天亮得越來越晚，早上起來，天陰濕濕的，空氣裏的寒風都裹挾着一股濃濃的濕氣，沈奶奶邊照顧着家裏的雞鴨，一邊口中喃喃道：“看來天氣預報說得沒錯啊，果然有冷空氣南下了……”

沈舟誠早上起來，順便把小狐貍也給鬧醒了，小狐貍被強行洗臉刷牙後，精神奕奕地跑到沈奶奶身邊看家裏的雞，沈奶奶抱起小狐貍，喂了它一個新鮮的雞蛋。

而小狐貍雖然吃着雞蛋，眼睛卻盯着雞群一眨不眨。

沈舟誠尋思着，這貨一定要跟着他回來，肯定是舍不得家裏的雞。

“小誠，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沈奶奶轉頭看見了沈舟誠，把自己吓了一跳，因為沈舟誠此時的臉色确實太難看了，嘴唇蒼白失血過多，活像是重病纏身的模樣。

沈舟誠也知道自己的臉色的确不太好看，失去心頭血的後遺症，要慢慢補回來，他拿起熱毛巾擦了擦臉，裝作感冒揉了揉鼻子，聲音也有點啞：“奶奶，估計是昨天在山上着涼了。”

沈奶奶嗔怪他：“怪不得，在山上吹了那麽久夜風，活該你着涼。”

沈舟誠低頭認錯，跟沈奶奶說起小狐貍的事，以及昨天送小狐貍上山時發生的事情，“以後小狐貍就留在咱家了。”

沈奶奶：“……”

沈奶奶已經說不出話了。

上山下山七八個小時，又把狐貍給帶回來了，人還着涼生了病，圖啥呢？

沈舟誠把凝望夢中情雞的小狐貍給帶走，免得它影響雞群的食欲，小狐貍沒心沒肺纏在他脖子上，用小臉蛋磨蹭他的臉頰。

沖了一包羊奶粉喂它，對着這只白團子，沈舟誠再次後悔昨日的一時心軟，一時沖動。

沈奶奶熬了紫蘇姜湯，逼着沈舟誠喝，沈舟誠提着小狐貍，也逼着它一起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現在遭的罪也是因為它。

小狐貍才喝了羊奶又喝這玩意，喝了幾口就縮進窩裏，整只狐都自閉了，如果它的狐貍毛能顯現出臉色，那麽它的臉保準綠了。

沈舟誠嫌棄自己一身紫蘇葉的味道，走出房間去呼吸新鮮空氣，正好走出去，喜歡一大清早找人的高富率又主動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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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誠心想太好了，他現在就需要未來祖國花朵和未來祖國花朵他媽來幫忙。

“天冷了，蔬菜還供應的上嗎？新鮮的時令果蔬，哎呦千萬不能減量啊……”

沈舟誠打了一個呵欠，“大棚都蓋好了，放心，反季節蔬菜也有，不過價格要稍微漲一點。”

“行行行……還有你家那魚，還有你那蓮藕據說都能挖了，你還藏着跟寶貝一樣，準備化在泥裏嗎？”

“賣，這一次我賣一大批給你……”

挂了電話後，又胖了十斤的高富率忍不住推開窗子看看外面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要不沈家那個真*高富帥居然找回了自己的良心，不僅供貨那麽多，也不擡價，連以往寶貝的雞也願意賣給他了。

沈舟誠又打電話給了酒店，把剩下那一大批蓮藕給安排了去處，王羽妃和姜華他們公司那邊，普通的零售也足夠了。

又到手一筆錢後，沈舟誠雖然還是虧損狀态，但他十分滿意地回了房間，拎起自閉發作的小狐貍，抱着這個暖烘烘的自熱爐，回到床上睡了個回籠覺。

谷平縣婦幼保健院，最近一到飯點，那叫一個香氣飄香，也不知道整什麽東西，每天都在炖魚湯，那魚湯的香氣能傳老遠，你說你一家醫院，把自己弄得那麽香做什麽？

把每天在保健院門口擺攤的老大爺都搞得心煩意亂。

想進去買吧，現在這醫院食堂還要挂號單和病歷本才能買飯打菜，“你們說是不是太過分了！”

老大爺皺着眉頭抱怨，然而他雖然嘴上在抱怨，但是心裏卻不見得，嘿嘿嘿，他本身就是在保健院門口擺攤賣小食的，這十字街路口，每天人來人往，自從保健院飯點傳出誘人香氣後。

他的小食鋪子生意越來越好……混合着這香氣，他的煎餅似乎也越來越好吃了。

大部分路人都不知道這香氣從哪來，但是他們胃裏的饞蟲卻會被攪得翻天覆地。

蔣月豔在預産期前一天住進了縣裏的婦幼保健院，她算是個高齡産婦了，這回又是生二胎，情況不比普通産婦好，剛住進來那一天，她愁眉苦臉的，臉上看不到一丁點笑容，心情郁郁。

護士們再三提示她要調适心情，但她哪裏調适的過來。

這次生二胎前，她就跟老公說過了，二胎可以生，但必須要去市裏生，她一胎時候就是在縣裏婦幼保健院生的，遭了老大的罪，這回她信誓旦旦說要在市裏生，奈何最後還是進了縣裏婦幼保健院。

沒辦法，她丈夫的母親這回突然生病住院，就住在縣裏的人民醫院，要人去照顧，而她又快生了，縣裏保健院和人民醫院只隔一條街，她在縣裏生，丈夫才好來回照應。

蔣月豔的父母早亡，她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她丈夫也是獨生子，頭上只一個母親，平時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打攪倒是過得不錯，一旦生了病，就少了照顧的人，只能靠自己。

她丈夫也忙啊，現在一個人拆成幾個人來用。

還有她那個可憐的大兒子，現在是托他們幼兒園好心園長照顧着。

這麽些事情壓在身上，她哪裏高興地起來。

更別提同一個病房裏，隔壁産婦圍着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小姑小姨，嘴裏讨論着未來的孫子孫女侄子侄女，人家的熱鬧紛紛，就更能襯托出她的形單影只。

手機上，一個和她同時懷孕的女性朋友吳霞還在給她發信息。

“我公公婆婆和我老公一起陪着我在醫院裏了，給你看看照片，當初說好一起在市裏保健院生的，月月，你可失約了……”

“我跟你說，這裏的條件特別好，而且護士很有經驗……”

“……”

蔣月豔想拉黑她，卻又拉不下自己的面子，面對別人秀優越感，她也只能忍着。

她賭氣似的把手機調了飛行模式。

到了中午，丈夫那邊出了事故，不能來給她送飯，而她又忘記了自己開着飛行模式，餓着肚子，苦等着到了一點多，這才想起來打了個電話過去。

“抱歉，我這邊生意有事，從媽那邊出來就被叫走了……”

蔣月豔眼淚撲簌簌的就掉下來了。

她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流眼淚也要避着人，用被子蓋住頭，心裏賭氣，想着這孩子幹脆不生算了，她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用面對這麽多慘痛的現實。

蘇菊英注意到了一個産婦連午飯都沒吃，去食堂裏打了飯，給她主動送到床邊，蔣月豔當時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感受到了一點暖意，自尊心驅使她拒絕，但是她肚子實在太餓了。

“院裏食堂飯菜還不多，挺多孕婦喜歡吃的，嘗嘗吧，你要是也喜歡，可以自己下去買，有孕婦通道的。”

“還有這魚湯啊，特別好喝，我中午都喝了兩大碗呢。”說完了後，蘇菊英就馬上走了。

聽蘇護士這麽一說，蔣月豔心裏倒是好受了一些，她打開飯盒，裏面的菜色十分簡單，也許是感受到一點善意的心理作用，平常不怎麽喜歡吃的炒藕片，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最後喝了鮮美的魚湯，她感覺到整個人又重新活了起來，身上的浮腫仿佛也消失了，她自己下床在院裏走了走，在草坪裏曬了曬太陽，心裏還想着剛剛那碗魚湯的滋味。

于是她又去要了一碗。

這鲫魚湯味道是真的好喝，除了她，還有另一個孕婦也在那等魚湯，蔣月豔心裏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不就是一個人來待産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兩三天後，沒受什麽罪，蔣月豔就把女兒生下來了，和老公幸福地帶着女兒出院，出院前，她還挺舍不得的，她老公就笑她：“生第一胎時哭着鬧着要回家，現在居然還不想出院了。”

蔣月豔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氣色也不錯，身體恢複的很好，心情也開朗不少，“你不知道，這食堂的飯菜，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她老公驀地沉默了，并且感受到一陣屈辱，“你說我做的菜，連食堂的豬食都不如。”

“不信咱中午去吃一頓，你再判斷下，誰做得是豬食？”

“去就去。”

吃完了後，她老公的确承認了，他做的菜不如醫院食堂的“豬食”。

蔣月豔出院後，給自己和女兒拍了照片，接着給吳霞發了過去，“給你看看我女兒，可愛不？”

“哎呀，你化妝了，怎麽臉色這麽好，我和你同一天生的，現在還渾身疼得動不了。”

“哪裏哪裏，我這一胎運氣好，其實咱們縣裏保健院的條件也挺好的，我這幾天過得可高興啦。”

……

假病了一個星期，沈舟誠終于“病”好了，這些天，沈奶奶心疼他，又是炖雞湯，又是熬魚湯，天天想法子給他補身體，這就幸福了小狐貍。

小狐貍的日子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反複橫跳。

雖然經常能吃雞它很開心，但也會被灌入奇奇怪怪的湯湯水水還有特別苦的藥材，每天都在開心和自閉中來回切換，幸虧它是個沒心沒肺的，要不都得整成抑郁狐。

沈舟誠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人面色如常，他心裏也感覺到一陣輕松，裝病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薯片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吃。

只能以欺負小狐貍為樂。

這時，之前的初中同學姜洋邀請沈舟誠去他新開的烤魚店聚一聚，“沈舟誠，來店裏嘗嘗我的手藝吧。”

“好啊。”正好他也快“病”發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