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房子的憂傷

她沒在意，繼續八卦道，“老大，你和銘軒，真的沒有關系嗎？我覺得你們倆很配哎。”

“千萬，別把我和他聯系在一起，也別在我面前提他，OK？”寧澄認真道。

“好吧。”小知拉了拉書包，又追上前去，“不過老大，你覺得我去練武術怎麽樣？”

“很好啊，你的反應能力很快，再多鍛煉一下身體就好了。其實這一次我也要謝謝你們，和你們練練手之後心裏暢快多了。要不要，改日我們再切磋一下？”

她頭搖得想撥浪鼓一般，“不，不要吧。”

“老大，咱們要不要現在切磋一下。”小知想起這件事，信心滿滿道。

“你現在是專業教練，我只能向您請教吧。”她望了望臺上，“不過來都來了，也得出出汗。”

在小知的陪練指導下，寧澄練了幾個小時的拳擊，手累的連拳套也摘不下，滿身大汗的躺在地上，小知又湊過來，幫她解開拳套，“可以啊，你以前練過嗎？”

“一點點。謝謝。”她從地上坐起來。

“老大你還是不要練這個了，這麽強以後哪裏有男人駕馭得住你。”

那不是人呢？眼前浮起那張絕美的臉，尹鏡的相貌，還真是讓她自慚形穢啊。

愣了一會沒說話，小知又瞪大眼睛問，“老大，你有煩心事啊？”

“沒有，我有好事。”

煩心事常有，好事不常有啊。

“好事，你要結婚了？和李銘軒？”

搞不懂這丫頭的腦回路，“你大白天見鬼啦，竟說胡話呢。怎麽還把和他扯在一塊？”

“嘿嘿，”她摸摸腦袋，“老大，我不知道你和銘軒有什麽矛盾，但是李銘軒他人其實挺好的。我們去找你那件事之後，他還來找我們道了歉。其實他什麽都沒做，都是我們一時年紀太小又一時沖動。我說你可能會生氣啊，但是我真得覺得你和他才相配呢，你們在一起，活像偶像劇的男女主角。”

寧澄一把打斷她幻想的面孔，“喂，你都這麽大了還迷戀他啊？”

“你不知道，青春時喜歡的人，有濾鏡情懷的嘛。不過我沒有騙你哦，銘軒哥哥那次來找我們道歉的時候，當時大明說一句，他應該去找你道歉。銘軒哥哥沒說話，但我記得他那表情，竟然有一點落寞的感覺。”她起身遞了一瓶水過來，“我覺得他對你應該有難言之隐吧。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會過了這麽多年，還沒解開吧。”

“小知，我說過，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吧。”她淡淡的笑着，“對一些事情，我真的無法原諒和釋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些事，盡量遠離，不影響我的生活。”

看着她不懂的樣子，寧澄又笑，“沒關系，雖然你總是在說些不可能的事，但是你可以繼續喜歡他，不用受我的影響。”

“我哪有很喜歡啦，老大，我都結婚了。”

“這麽快？”她低頭要看她手上的戒指。

她笑着擺手，“上課的時候要摘下來的，放在儲物櫃呢。”

“哦哦。”她點頭，“對了，這次的其他人呢，你們沒有聯系嗎？”

“只有一兩個啦，上了大學後都漸漸分開了，只有同學聚會的時候才見到一次。”

臨走的時候，寧澄還留了地址給她，讓她有時間來找她玩。

李家那邊她不打算回去，只電話和李光耀說了一聲。這裏的路線她不熟悉，沒想到司機繞了遠路，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車竟然開到了她曾經最為熟悉的地段，而且路過那棟熟悉的房子。

本想就這樣過去，終還是沒忍住，想下車看看。

這裏，曾經是她最為溫馨舒适的地方。每天早晨，媽媽都會備好可口的早餐，吃完後，兩人在門口告別，她坐公車去上學，媽媽開車去上班。媽媽沒有送她去過學校，小學有校車，大了一點便和同學一樣趕公車上學。

只有一次，還是不怎麽愉快的經歷。

她坐在餐桌前皺着眉頭問，“真的不能讓我去嗎？”

“不可以，你今天要上學的。”

媽媽第一次的設計展，她特別想去看，可惜在周五，媽媽不肯讓她請假。

“只去半天行不行？我下午就回學校。”

“你要是想看，媽媽回來給你帶錄像。聽話，等下我送你去學校。”

到了學校，她滿臉不高興的解開安全帶，“小澄，”媽媽叫她，“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可以，但絕不能耽誤自己的事情。不管在什麽階段，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媽媽的設計展對自己很重要，但對你而言，并不是這樣。”

“哦。”她不怎麽懂，有些不愉快的下車。

“真是不聽話啊。”她輕輕道。

這暖黃如奶油的顏色，曾經讓無數次歸家的她感覺溫暖，但現在，如同流動哀傷的河流，只會将她淹沒，少了一個人，家便只剩下了房子。

她收了收情緒，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有人驚訝道，“哎呀，這不是房東小姐嗎？您怎麽過來了？”

忘了說，雖然這裏對她來說不過是座充滿記憶的房子，但對別人，依舊可以是一個家。

她房子的租戶是一家其樂融融的家人，一對夫婦和一雙兒女，丈夫在銀行上班，妻子是全職媽媽，在家裏帶孩子。大概是沒怎麽在社會裏工作，這位夫人的性格裏還帶着少女時期的可愛，此時見到寧澄，她小跑過來問候。

寧澄也笑着問好，“你好，好久不見了。”

“是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麽年輕又不催人的房東呢。快，進屋坐坐吧。”她熱情道。

“不用了，我還要趕着回去。”寧澄下意識拒絕。

“進屋喝杯茶吧，對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呢。”

“哦，好吧。”

一切如舊，甚至于屋內東西的擺設都沒怎麽變。只添了一些新的擺件，大概是從前她和媽媽的東西太少，顯得屋內更空更大。而現在這随地擺放的兒童玩具和衣服，更添了家庭的氣息。

她撿起地上的娃娃，“不好意思啊，孩子鬧騰，家裏有點亂。”

“挺好的，他們現在在哪兒啊？”寧澄見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女孩子還被媽媽抱在懷裏，男孩走路還不怎麽穩當，一搖一擺的，還直要她抱。

“睡着啦，這兩個小霸王，可快我整死了。”她笑着，“喝茶可以嗎？”

“哦，可以。謝謝您。”寧澄在沙發上坐下，又四處看了看，問道，“房子，住得還愉快嗎？”

“愉快着呢。托您的福，這麽好的房子，我們住了這麽久，你一次租金也沒漲過，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呢。”她沏好茶，輕輕放在桌子上。“我上次還和老公說，什麽時候，想請您吃一頓飯呢。”

“不用，你們住得開心就好。租金每月都按時給，我已經很感謝了。而且，我現在的工作不在這一區，離這裏還蠻遠的。”

“工作辛苦嗎？哎，其實我之前就想問，我老公攔着不讓，這房子這麽好，您怎麽不自己住呢？”

寧澄拿起茶杯，一時還沒想好怎麽回答。

“不好意思啊，我這人說話不過腦子，你不住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當我沒說啊，宋小姐。”

“其實，也沒什麽，這房子這麽大，一個人住起來還是太空了。之前想到賣掉，但還是舍不得。”

“也是，一個人住起來是太大了。不過以後等你結了婚，就可以住進來了嘛。”

寧澄暗笑，心想這阿姨還真是可愛，她要是搬回來，他們不就得搬出去了嗎？

“對了，您剛剛說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寧澄問。

“哦，瞧我這記性，你等等啊，我去拿。”

一會兒，她拿過來一個紙袋，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解釋道，“這個啊，是那天，我在床底找我兒子的玩具球，無意間發現的。我随便翻了一下，裏面畫了好多的圖，看着這本子還挺貴重，想着可能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本來啊，想馬上寄給你的，可是後來這兩個孩子連着生病，我忙得腳不沾地，就給忘了。今天正好看到你，便拿來還給你。”

寧澄接過，是一個黑色硬殼的筆記本，扉頁是一個潇灑利落的簽名。寧澄略翻了翻，各種婚紗樣式的草圖，媽媽的本子。應該是當時搬家漏掉的。

看了一下，她合起來，“謝謝您，的确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就好······”樓上的哭聲打斷了她的話，寧澄起身，“孩子哭了，您去看看吧，我就先走了。”

“行，那下次我們再約。”

在出租車上，寧澄一遍遍翻着手裏的畫稿，都是媽媽的心血啊。

婚紗設計師，在別人聽來也許是很浪漫的工作，但在寧澄看來，媽媽卻無比辛苦，每次她半夜起床，媽媽工作室的燈都還亮着。她不知說過多少回讓她早點休息，她只笑着答應好，下一次，一如既往。

翻着翻着，其中的一頁，未完成的草圖，讓寧澄停止了動作，只呆呆的看着。到家了也不知道，司機叫了好幾遍她才反應過來。

不是那張圖多麽精致美觀讓人印象深刻，而是那圖上寫着幾個字：寧澄的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