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文廟裏的剪影(上)
文廟裏的剪影
唐非中考考的不錯,如願的進入了市裏最好的中學月靈第一中。當然這其中朱祈安有很大的功勞。
只是中考之後,朱祈安便不見了,連班級的聚會都沒有參加,而且班上的人都忘了他一般,唯有唐非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存在過,還送了她一枚戒指。
升入高中之後,為了讓唐非更好的學習,父母決定讓唐非在學校裏生活,由老師來管教。于是唐非開始了她的寄宿生活。
月靈第一中已有了近八十年的歷史,曾經還有一位著名的偉人在這裏求過學。校園裏有很多大樹,骨幹粗壯、枝繁葉茂。當然也有很多花圃,繁花似錦,微風蕩過,一陣花波。建築也是兩個極端,有的很時尚很雄偉,有的卻很破舊很滄桑——比如學校中心的那個文廟,因為那位偉人,所以一桌一木,紙張書本等等都保存的很好。但這個文廟卻也是對學生開放的。唐非進校園之後,也去體驗了一次。院子裏的那一口石頭做成的水槽裏外都長滿了青苔,但盛的水卻是極清的。還有上閣樓的木樓梯嘎吱嘎吱,搖搖晃晃。至于那些書籍課本,都被用玻璃隔絕起來了,只能看不能摸。
只是老房子都有它那獨特的陰森,無論陽光怎麽照進來,都讓人感覺涼飕飕的,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在早上或是傍晚前去,也不敢單獨一人前往。
高一新生一入學,前方等待着的便是軍訓。
軍訓第一天,唐非就挨了教官的批評。因為她手上那兩個惹人注目的戒指,和腕間的镯子。
教官說,“同學我們軍訓要求吃苦耐勞,鍛煉體魄,不是來炫耀家産的。”
唐非舉手,随口胡掰道,“報告教官,這是我家祖傳的,我媽媽說不許我摘下來。”
教官意味深長,“同學,你要注意儀容,要有個學生樣。”後來,還發動班主任前來勸說。
唐非只得摘了自己的镯子,龍形戒指,令人意外的是,那個鳥形戒指也能摘下來了,看來朱祈安已失蹤,他連帶着管不着這枚戒指了。唐非把這群東西放進兜裏,頸間挂着的護身符卻沒有摘下來。
軍訓的确是個苦活,一天只解散兩次,然後所有的同學就像餓狼一樣,雙眼冒綠光的奔向食堂,搶飯搶菜大快朵頤。
當然也是有些休息時間的,午休的時候唐非把自己的那些違規物品放到一個小盒子裏,扔進了密碼箱。晚間自習結束後,唐非和室友各自洗了澡,簡單的洗漱之後,就攤在床上睡了,她們都太累了。
翌日,唐非被一陣涼意驚醒,她摩挲着手臂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文廟裏的一株月季花下。但文廟在傍晚七點就會由管理校園的老爺爺鎖上門,到第二天七點半才會重新打開門。
唐非狐疑的看着開得很茂盛的月季花,納悶自己到底是怎麽進來的。現在還未到開門點,唐非出不去,于是她便靜靜的坐在月季花下,等待開門的時間。
許久之後,門終于吱呀一聲開了,唐非飛快的起身,跑了出去。進來檢查的老爺爺目瞪口呆的看着唐非,“姑娘,你是怎麽進來的?”
唐非嘿嘿幹笑,閃身就向外面跑,對身後老爺爺的呼叫置若未聞,仿佛完全沒有聽見。
校園裏已有人穿戴好,三五成群的漫步着。對于穿着睡衣在校園裏走着的唐非,無一例外的行注目禮,仿佛看見了從未看見過的稀有品種。
唐非逃回寝室,幸好她的上鋪謝拉拉還在等她,不然沒有鑰匙的唐非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進去。謝拉拉問她,“你哪去了?一醒來就不見你。”
唐非對着她苦笑,利索的脫衣服換上迷彩服,又洗漱了番,就拉着她趕緊出門,馬上就要到做操時間了,遲到了就要挨罰了。
但對于唐非穿着睡衣在校園裏跑的事情,校園裏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差不多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唐非一下成為了校園名人。
連教官和老師們都有所耳聞,教官還含沙射影的說道,“想要成名是件好事,但是要正正當當的揚名,嘩衆取寵的行為,只會成為他人眼中的跳梁小醜。”
同學們都竊竊私語,偷偷取笑,唐非無奈之餘狠狠的翻了一個大白眼。
關于自己睡在文廟裏的事情,唐非想到了兩個原因:一,自己夢游;二,鬼上身了。唐非自己也知道,第一條的幾率實在太低了,但第二條,以前除了被小梨花上過一次身,其他的鬼連靠都不敢靠近她,這一次卻又遇到這些事情,在她把镯子和戒指都摘了以後。唐非不由得懷疑,那個戒指或許是神物也說不定,不知道那個神秘的朱祈安到底是什麽人?
這一天是唐非非常郁悶的一天,那個開門老伯也把唐非的事情講給了別人聽,然後全校都知道了,高一396班的一個女生,穿着睡衣爬進了文廟,又穿着睡衣在校園裏跑了一圈,她就是一個笑柄。
被人指指點點,被那種既好奇有不屑的目光看着,真是不爽啊。
班級裏的,包括寝室裏的女生都開始遠離唐非,除了謝拉拉,她還是跟着唐非,和唐非一桌吃飯,一道回寝室。
唐非好奇的看着謝拉拉,“你怎麽不跟她們一起?”
謝拉拉道,“因為我知道唐非是非常熱心非常溫柔的人,我剛來的時候,行李箱是你跟我一起搬進來的,別人都沒有想過要幫我一把。”
唐非啞然失笑,這樣一件事情,就讓謝拉拉覺得她熱情溫柔,真是不可思議。于是她道,“這是小事,你一個人來學校才是真的了不起,真的很獨立。”
謝拉拉羞澀的笑了,很腼腆的小姑娘。
這晚,唐非臨睡前多了一個心眼,将兩只戒指都戴在了身上,卻沒有戴護身銀镯,因為這樣便必定會得出一個結果。
子夜時分,寝室裏突然變得陰冷,唐非半睜開了眼睛。一個影子在寝室裏轉了一圈,停在唐非床前,爾後,發出一聲清冷的嘆息,靜靜的離開了。
唐非舉起手看着手指上套着的火紅的和青色的戒指,了然:這兩東西果然非比尋常。第二天一早,唐非把護身銀镯也戴在了腕上,救命的東西,怎麽能因別人一兩句冷言熱語,就摘了下來呢。不過唐非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反抗,軍訓的時候,她把戒指拿下來放在衣兜裏,待軍訓一結束,就套回指尖。
其實唐非也很挫敗,人說藝高人膽大,可是唐非并沒有“藝”,那就只有借助神器傍身,讓自己也膽大了。
文廟是必須再去的。唐非在食堂吃完晚飯後,看了看時間,十八點一刻。便起身徑自走進了文廟,此時廟裏已經沒有他人了。
唐非站在月季前面,冷聲道,“出來。”
文廟裏卻沒有半點動靜。
唐非哼道,“有膽打擾我,沒膽露面嗎?”
一個人影終于從月季裏顯形出來,面龐清秀,穿着碎花布旗袍,穿着黑色布鞋,留着饽饽頭。跟年代戲的女子一般形象。
她說,“我不是故意打擾你,我只是太寂寞了。”
唐非靜靜的看着她,沒有接話。
女子走到那個水槽旁,指着水槽,“我死在這裏。”水槽裏的水變得猩紅一片,一陣陣血腥味傳來。她說,“我流了那麽多血。”然後她抱着雙肩蹲在水槽旁,哀傷的哭泣,“我一直在這裏等他,他為什麽不來?”她擡頭看着唐非,期待的眼神,“他為什麽不來。”
唐非沒辦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她連女子以及那個他是誰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事情,自然不會知道。于是她道,“你以後不要作亂了。”然後就離開了文廟,再不走,就又要被鎖在這個裏面了,唐非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女子沒法留住唐非,只好哀傷的看着她遠去……
後來女鬼果然沒有再來叨擾唐非,但她也沒有放棄,改為叨擾唐非身邊的人,比如謝拉拉。謝拉拉受到了和唐非同樣的待遇,女子附身在她身上,用她的身子在校園裏游蕩,最後在寝室門口睡了一晚上。別人都以為謝拉拉患有夢游症,唯有唐非知道真相。
唐非忍無可忍,又去了月季花旁邊,女鬼很快出現在她面前。
唐非問女鬼,“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鬼哀求的看着唐非,“你幫我找到他好不好,我很想找到他。”
“他是誰?”唐非不想天天跟個鬼糾纏,決定幫她這個忙,保着早完早安靜的想法。
女鬼抓着頭想了很久,突然凄厲的喊着,“我不記得了,他是誰,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還能有比這更烏龍的事情嗎?一個哀求別人替她找人的鬼,卻連自己要找的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唐非想自己真是閑的沒事幹,才會跟着一個鬼瞎胡鬧。她搖頭擡腳欲走,而那個女鬼則抱着頭,蹲在地上,神情迷茫空洞。
唐非看着她那樣,又停下了腳步,“你什麽時候想起什麽了,再來找我吧。”
女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唐非的話置若罔聞。
唐非輕輕一嘆,為什麽有些人會這麽執着,即便化成了鬼也舍不得放下呢?
軍訓結束後,就開始正式上課了。一天八節課,弄得人頭昏腦脹,省重點中學就是不一樣,拼了命的給學生灌輸知識。
這日正上着令唐非頭疼的歷史課,坐前排的謝拉拉突然傳了一張紙條過來,上面寫着:唐非,你看走道上那個女人,好像在演戲啊,可是我跟別人說,別人都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着我,都說走廊上沒有女人,明明就有嘛。
唐非擡頭往走廊一看,皺起了眉頭,舉手像老師要求上廁所。老師愣了一下,滿臉不樂意,卻還是點頭同意。
唐非走出教室,示意女鬼跟自己走。邊走她邊問,“你怎麽白天出來了,想再死一次嗎?”
女鬼道,“我想了很久,我都想不起來,但我知道他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你幫幫我。”
唐非想了想,問她,“你是怎麽死的?”
女鬼道,“被刀砍死的。”她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日本人。”
被日本人所殺,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二戰時,日本侵華的那段時間。
唐非看着女鬼,“你叫什麽名字?”
女鬼搖頭表示不知道。
唐非颔首,“我盡力幫你,你趕緊回去吧,小心被太陽曬得魂飛魄散。”
女鬼掏出一把傘,“沒關系,我拿傘了。”然後打着傘,慢悠悠的從走廊飄了出去。然而在別人的眼裏卻是一把無人撐着的傘,從走廊上朝文廟的方向飛去。而彼時空氣靜止無風。
唐非已經聽到教室裏傳出的幾聲驚叫聲,不由得頭疼,果然,一只失去記憶的鬼是很雷人的,而且很麻煩。為什麽一只鬼,竟然會失憶呢?這真是個謎。
唐非雖然答應了她,但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情真的讓人很頭疼。她想,不知道郭天師懂不懂喚醒陰靈記憶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