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有話說忘記恭喜自己了
胃口?不是我不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忍心和你說一聲,打擾你釣魚那我就太不道德了。”
“放屁吧你就!還釣魚,他媽我現在看中的大肥魚也跟着你回杭州了!你讓我在上海釣空的啊?”
季本瑞憤憤地往地上淬了一口,“還是那句話,我他媽幫了你兩把,你就是這麽感謝我的?”
馮照緯聳聳肩,示意了一下隔壁,“我都把你心心念念的女企業家介紹給你了,還不算感謝?”
“繼續放屁吧你就!那是你介紹的嗎?還不是我自己串門邂逅來的!中間你起什麽作用了你?”
“那怎麽辦?不然我代表我司集體同意你們這門婚事?這樣算感謝了沒?”
“我拜拜了您咧,您請走好嗎?”
“這是我的辦公室。”
“好咧,那我走,我走行了吧?”
季本瑞氣得腦門都疼,肯定是疼啊疼的,把腦子都疼壞了,也不懂自己大早上的來馮照緯這找不自在是怎麽回事。
低頭一瞥懷裏的花,得,還是辦正事要緊。
這麽一想,季本瑞的腦門又漸漸不疼了,他這人就是這點好,疼痛來去自如,這是世界上傻子才有的待遇。
隔壁辦公室關着門,季本瑞剛要大咧咧推門進去,卻又忽然一頓,想了想,然後很難得地敲了敲門,聽到裏面一道好聽的女聲說了一聲“請進”,他這才笑咧着嘴進門。
斯嘉莉和羅永晝都在,一個坐着一個站着,此時正齊齊擡頭看過來。
一看是他,斯嘉莉臉上的五官好像瞬間抽了一下,這種抽抽轉瞬即逝,季本瑞來不及捕捉,繼而就看到她臉色恢複自如。
旁邊站着的羅永晝說了一句:“季總,請問您有什麽事嗎?我們斯總正有事在忙,您要是沒什麽要緊事的話,可否先走預約?”
季本瑞挑眉斜了他一眼。
一個助理而已,說話這麽不客氣。
誰給的勇氣啊到底?
季本瑞看到斯嘉莉坐在那兒揚了揚唇,薄唇抿着像一個紅勾子似的,看着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哦,是這位斯總給的勇氣。
那好吧。
季本瑞很是能屈能伸地笑了下,走過去直接把手裏的花遞過去,“給你送花算不算要緊事?我反正覺得是挺要緊的,鮮花不等人,你趕緊吩咐你助理把花養水裏,別渴壞了。”
斯嘉莉沒說話,羅永晝就沒動。那束花被季本瑞放在辦公桌上,斯嘉莉從頭到尾只施舍了它一眼,而後瞧着送花使者,語調平平,“還有什麽事嗎?”
季本瑞沒答,反了椅子坐下來,看到斯嘉莉手邊放着一杯咖啡,還是上次那個牌子,看樣子還沒打開喝,杯子旁還靠着幾片糖包。
沒等買咖啡的和喝咖啡的人說什麽,季本瑞就伸手過去拿了那杯咖啡,在兩個人的衆目睽睽之下,掰開蓋子上的小孔就着嘴喝了一大口。哎媽哎,這也太他媽苦了吧?
季本瑞皺眉皺眼皺鼻子,全副五官都在嫌棄。他一邊看看咖啡一邊看看斯嘉莉,後者自如的神色已經不見,現在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而季本瑞就跟看不見她正處于要生氣的邊緣似的,咖啡不好喝,就又把咖啡放回原位,然後打開蓋子拾起糖包撕開,往咖啡裏窸窸窣窣地倒糖。
“人生苦短,你怎麽還這麽折磨自己喝這什麽破玩意兒呢?加點甜的不好嗎?來來來,你現在喝喝看,剛才跟中藥似的,現在經過我的加工,這杯咖啡就是你生活裏的甜蜜了。”
斯嘉莉沒動,季本瑞就自顧自地又把那杯咖啡拿回來,小小地嘗了一口,“嗯,還不夠甜,還可以再加點糖。”
他拿下杯子,瞧了斯嘉莉一眼,又說:“不過我看你現在苦大仇深的樣兒,這點糖也足夠了。”
斯嘉莉還是沒動,旁邊羅永晝蹙着眉,他跑腿專門替斯嘉莉買的咖啡,居然就被眼前這麽個二流子給糟蹋了。
他動了動,想說點什麽,還沒張嘴呢,忽見斯嘉莉做了個手勢。她對着季本瑞勾了勾手指,示意人靠近一點,她自己也靠過去,兩個腦袋瞬間湊到一起,季本瑞眨着眼睛,炯炯有神地瞧着斯嘉莉的臉,斯嘉莉沒眨眼睛,也炯炯有神地瞧着季本瑞的臉。
這畫面,就跟倆地下黨接頭似的。
季本瑞很符合接頭标準地壓了壓聲音,“什麽什麽?”
斯嘉莉也很符合接頭标準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季總,算我求你,你放過我成嗎?”
季本瑞點點頭表示收到,然後摸了摸下巴,一臉為難地說:“斯總,我也求你了,你試試我成嗎?”
他指指自己的臉,又站起來讓人看到他的全身,說:“你看看我這臉,再看看我這身材,斯總啊,你到底哪點不滿意?我不跟你吹,我這人吧,真的特別器大活好,你就試試怎麽了?試一次就知道,我保管你欲罷不能。”
聊不下去了。
斯嘉莉當着他的面,總算把那個本該在上海就翻的白眼現在翻給他看了。她抱着手臂,有點煩躁又有點無可奈何地靠回椅背上,說:“羅助理,我看季總也沒什麽要緊事了,你替我送客吧。”
等把人請出去後,羅永晝回來,斯嘉莉又吩咐他說:“還有這花和咖啡,你也幫我處理掉吧。”
“好的斯總。”
羅永晝一手拿花一手拿咖啡,走開之前問了一句:“斯總,要不要再替你新買一杯咖啡?”
“不用了。”
“好的。”
辦公室門合上,斯嘉莉捏了捏眉心,上海回來以後沒休息好,手頭上還有一大堆活要收尾,老馮那邊又等着要成果,時間催着人跑,看來這兩天得加班加點了。
她這麽想着,到了傍晚,先和羅永晝出門随便找了家飯店飽腹一頓,幾分鐘的快餐時間後,她又快馬加鞭地回辦公室加班。
天全黑了,公司裏也熄燈了,斯嘉莉回自己的辦公室,剛要開門,她又忽然停頓了一下,走到隔壁去,敲了敲門再推門一看,馮照緯還坐在辦公桌後。
斯嘉莉走進去,叩了叩馮照緯的桌面,說:“晚飯吃過了嗎?”
馮照緯頭也不擡,“沒,我這還有事。”
誰還沒點事啊?
斯嘉莉又叩了叩他的桌面,“先吃飯吧,別餓出胃病來。”
“……”
“馮照緯?”
“……”
男人在辦公桌上忙碌,斯嘉莉看着他孜孜不倦的樣子,在心裏暗暗嘆一口氣,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中餐廳,味道很不錯,我經常去那裏吃。那家店的紅燒肉尤其美味,你不是愛吃紅燒肉嗎?我叫羅永晝給你買點回來?”
“……”
斯嘉莉轉身前又看了他一眼,男人伏在案前的臉十分沉靜,可好看的眉卻是緊皺着的。斯嘉莉的心瞬間就軟了,這時這刻,她打心眼裏想沖過去,親手撫平他的愁緒。
把這件事交代給羅永晝的時候,羅永晝還不太樂意,最後還得斯嘉莉三催四請的,羅永晝才慢騰騰地拎着紅燒肉回來。
他很随便地點了幾個小菜,打了一盒米飯,斯嘉莉接過去,親自送到馮照緯的辦公室去。
“吃點吧,吃飯費不了多少時間。”
說完,斯嘉莉就回了隔壁,把上海行的總結寫好,不知道時間又過去多久,她伸了伸懶腰,去馮照緯那邊看了一眼。
羅永晝買回來的飯菜他動都沒動,甚至連包裝袋都沒解開。
斯嘉莉擰了擰眉,當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沒來由地就發了大火,沖過去兩手啪地一下撐在馮照緯桌上,說:“你是因為不餓不吃,還是因為是我叫人買的才不吃?”
“……”
馮照緯從文件堆裏擡起頭,忽然離開密密麻麻的字看到眼前兇巴巴質問他的人臉,他的眼睛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然後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後者。”
“……”
斯嘉莉氣笑了,說:“我沒想到我有這麽厲害,為了我,你冒着生病的風險連飯都不屑得吃了?”
“我謝謝你,但是能不能請你別再管我?”
“你餓死了我也不管?”
“你用什麽身份管?合作夥伴?那請你點到即止,不要逾矩。”
“……”
斯嘉莉頓了頓,她看着馮照緯的眼神像是一盞快要壞掉的燈,燈光顯而易見地暗了暗。說出這種話不覺得很傷人嗎?斯嘉莉咽了咽喉嚨,語氣有些飄,“你前女友的身份,能管嗎?”
“超市裏過期的面包,你要嗎?”
“……”
“你非要撕下舊标簽貼上新标簽,卻怎麽也改變不了這是舊面包不是新面包的事實。”
“……”
“放過我吧,好嗎?”
斯嘉莉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桌面上還鋪着沒完工的一大堆活,可她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腦子裏一直回響着馮照緯剛才扔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放過他吧。
幾個小時前她剛求別人放過她,幾個小時後她也被別人求放過。
太諷刺了吧?
斯嘉莉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胡亂吃過一頓晚飯,可此時此刻她摸着肚子,卻覺得裏面空得可怕,好像還吹着寒風,刮得她血肉生疼。
她站起身,拿起水杯,想去外面茶水間替自己沏一杯熱水。走到拐角的時候,餘光看到放在角落的垃圾桶,季本瑞的那束花就可憐兮兮地被處理在這裏,花束旁邊的地上還有沒拆包裝袋的飯盒菜盒,站得近了,還能聞到被盒子袋子阻攔不住的紅燒肉香味。
那一瞬間,她腦裏的弦斷了。
視線裏,忽然探出來一只腳,看似毫不經意地一踢,就準确無誤地把那袋飯菜踢到垃圾桶的另一邊去,從斯嘉莉的角度,飯菜就此隐身,她收回視線,看了看腳的主人,然後聽他說道:“斯總,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明天你還有一個高層會議,會上馮董要聽你作報告的。今晚時間已經不多了,可你的報告還沒準備好。”
“我知道的。”
斯嘉莉看了看羅永晝,這人歲數不大,可卻很能定下心來死跟着她,一直以來都忠心耿耿,特別會為她考慮。
“羅永晝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不用陪我守在這兒。”
“我還是留着吧,這樣你起碼不用自己出來打水。”
說着,羅永晝接過斯嘉莉手裏的水杯,想替她去茶水間接熱水,可下一秒,斯嘉莉又把水杯奪回去,神色中多了一分命令,“你,回去,不要再讓我重複第三遍。”
“……”
羅永晝沒回話,靜靜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斯嘉莉看,片刻過後,他像是認命了一般輕輕地嘆口氣,沒說什麽就轉身離開。
斯嘉莉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又看着他進了電梯,電梯合上,顯示屏上的數字正在穩速下降。她把目光收回,往前邁了一小步,換了個角度,重新又能看見垃圾桶邊的飯盒菜盒。
女人的劣根性。
越是能刺痛自己的東西,她反而越想去看。
看着看着,反悔的、難過的、哀痛的情緒就如龍卷風一樣,毫不留情地把她席卷裹住,她捏着杯把的手用力地抖了抖,最終還是折了身,往茶水間的反方向去。
這個公司,這間辦公室,這只垃圾桶,此時此刻,她一秒鐘也不想看見它們,直接奔着電梯去。她想下樓,想去地下停車場開車,想暫時離開這裏。
電梯很快上來,電梯門一開,斯嘉莉氣沖沖的腳步忽地頓住。
電梯裏季本瑞長按着開門鍵,也有點意外此時此地碰到斯嘉莉,對着目前反應好像有點慢的女人,季本瑞解釋了一句:“樓上我投資的倆小朋友最近正在琢磨新菜呢,這兩天天天加班,加班加得頭都要禿了,我看他們怪可憐的,就留下來陪陪他們。”
這段話裏有太多值得深究的東西,可斯嘉莉一點興趣都沒有,她進了電梯,按了負1層,然後聊天終結者般地回了個字。
“哦。”
季本瑞沒在意,先是掃了她一眼,然後又掃了亮起燈的數字“-1”一眼,沒說什麽,手指擡起快速地在“-1”上連按兩下,取消了去負1層的指令。
“你幹什麽?”斯嘉莉瞪了瞪眼睛。
“我剛從負1層上來,你的助理正死死守在你的車旁,如果你想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被他看到,那你就去負1層,我不攔你。”
“……”
“去負1層嗎?要不要我再幫你按起來?”
“……”
季本瑞看着她笑了一下,電梯內的數字鍵只有數字27是亮着的。他把手插進褲兜裏,然後很是善解人意地說:“要是沒地方去,不妨到我辦公室去坐一會兒。”
叮一聲,27層到了。
工作室裏倆小朋友果然還在廢寝忘食地工作,季本瑞目不斜視地往自己辦公室走去,斯嘉莉跟在他身後,同樣目不斜視。
辦公室門關上。
季本瑞啓動了咖啡機,從默不作聲的斯嘉莉手裏接過她的水杯,轟隆隆的機器聲裏,季本瑞替她沏了杯咖啡。
“按照我的口味調的,你喝喝看?”
斯嘉莉捧過來嘗了一口,甜到沒邊。
“喝不來。”
她搖搖頭,随手就把杯子放到一邊,這時候她可不想虧待自己,坐在會客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從兜裏掏出煙和火機。
嚓地一聲,袅袅煙霧瞬間在密閉空間裏缭繞。
“你還會抽煙?”
季本瑞挑着眉,視野內斯嘉莉獨占了一整條沙發,他也不在意,一屁股就在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坐下,一條腿曲起踩在茶幾上,比斯嘉莉還沒形象。
“我還會喝酒燙頭呢。”
斯嘉莉哼一聲,夾着煙的手指自然又好看,季本瑞看得眼睛一亮,“好巧好巧,咱們興趣愛好一模一樣。”
斯嘉莉又哼一聲,這回還附贈個白眼。
“都這麽巧了,你不覺得咱們挺天作之合的嗎?都這麽天作之合了,你要不要一時沖動跟我試試?都這麽一時沖動了,不如就現在試?”
話音未落,季本瑞就把長臂一探,十分精準地把斯嘉莉的煙探了回來,斯嘉莉的手空了,煙莫名其妙到了季本瑞手中,他夾煙的姿勢比斯嘉莉更熟練,同樣也是好看得要命。
斯嘉莉面無表情,一瞬不眨地看着季本瑞絲毫不介意地吸着她吸過的煙嘴。片刻,濃濃的煙從他的鼻子和嘴巴一起冒出來。
這其實是個極具吸引力的男人。
但斯嘉莉淡淡移開了視線,她的側臉浸在缥缈的煙裏,聲音仿佛也變得缥缈。
“季總,我不是你能試的女人。”
“怎麽說?”
“你知不知道,我是馮照緯的前女友。”
“……”
“看你現在這表情,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斯嘉莉好笑地笑了一聲,而後又很快止住。她的眼神盯着空中很虛無的某個點,聲音涼涼,“你是馮照緯最要好的兄弟,可是他卻從沒和你提起過我,對吧?”
她頓了頓,語氣輕嘲,“不過你放心,他不說不是因為你不重要,而是因為我不重要。”
“……”
“媽的,為什麽要在這說起這些?現在連你這也成了我的傷心地了。”
“……”
季本瑞把煙撚了,“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還要拼命往上湊呢?說真的,我比他帥多了吧?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
斯嘉莉剛醞釀起來的那股子哀怨,被季本瑞這麽一句睜眼瞎的話堵得全散了,她斜了季本瑞一眼,說:“你認真的嗎?你要是認真的,那我覺得你不僅眼神不好,腦子也不太好。”
“屁!你這是戴着有色眼鏡看我!你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現在看他,就算他是一坨屎,你也會誇他是香的!”
“有你這麽做人最要好的兄弟的嗎?他要是屎,你還和他最要好,那你是什麽?蒼蠅嗎?”
“屁!他是屎,圍着他轉的是你!你才是蒼蠅好不好?”
“那你還引蒼蠅進門?可笑!你長得帥有什麽用?身材好有什麽用?器大活好有什麽用?會不會聊天!”
斯嘉莉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起來,剛才那張死了老公似的喪臉已經不見了,現在這張臉,又變得生龍活虎。
她頭也不回地走,關門的時候特別兇悍,震得季本瑞的辦公室都好像抖了三抖。
季本瑞看了眼她離去的方向,眼神晦暗笑意不明。
☆、海鹽冰激淩
當天晚上,斯嘉莉幾乎沒有睡覺的時間,熬着最貴的夜把明天要做的報告趕了出來。
淩晨時分她才從公司裏出來,沒想到羅永晝還在那兒,整個人縮成一團蹲在她的車旁,聽到高跟鞋蹬蹬蹬的聲音,他馬上站起來,微微弓了弓腰,“斯總。”
“不是讓你下班了嗎?怎麽還沒走?”
“外面涼,你先上車吧,我送你。”
斯嘉莉沒動,手腕上折着她的風衣外套,就這麽定定地看了羅永晝一會兒,她繞去駕駛位,說:“還是我送你吧。”
“我剛才眯了一會兒,你呢,一直沒睡,你就不怕疲勞駕駛?算了吧,還是我來開車,送你到家後你的車再借我用下,我開回去,明天早上再開過來接你。”
上了車,羅永晝開了一點點暖氣。斯嘉莉坐在副駕駛還開着車窗,她半邊身體是熱的,另外半邊是冷的。
她看着窗外發怔,羅永晝沒出聲,也沒替她關上窗,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第二天大早,羅永晝就如約開車過來接斯嘉莉,一夜過去,斯嘉莉的眼底起了淺淺的青色,她蓋了化妝品,但還是能若隐若現地看出來。
羅永晝不忍心細看。一路沉默地把車停在公司樓下,斯嘉莉下了車,他把車開走找個位置停,然後再坐電梯上樓,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人,馮董為首,整個公司的高層都在列。
斯嘉莉站在臺前照着幻燈片在作報告,會議室裏拉着窗簾,只有投影儀閃着光。羅永晝輕聲快步地走過去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會議桌上的衆人沒人注意到他,他很快靜下心來,仔仔細細地看着臺上的女人。
她睡眠不足。
精神也不太好。
說話的聲音裏透着顯而易見的疲憊。
她有地方講錯了,但很快改了過來。
她又講錯了,這回她沒發現。
但會議室裏的其他人都聽出來了。
燈亮了起來,馮董先發言,然後是其他高層。往日裏應對多刁鑽的問題都從容自如的人,現在對付了沒幾個就有點頂不住了。
羅永晝低了低頭,在會議記錄本上亂塗着。
會議結束了,斯嘉莉松了口氣,羅永晝也松了口氣。他們是最末離開會議室的,羅永晝跟在她後面走出去,“斯總,要不要我替你申請一天假?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不用。”
“可我看你狀态很不好。”
“我沒事的。”
“……”
羅永晝的腳步停了停,眼前斯嘉莉毫無察覺,踩着高跟鞋還依然健步如飛,他不禁皺了皺眉,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去,繼續游說:“斯總,我還是替你請個假吧。”
“……”
“公司沒你一天不會倒閉的。”
“……”
“但你身體要是垮了,你自己得先倒閉。”
“……”
斯嘉莉的腳步一頓,回臉瞪眼,“羅永晝,你一個男人怎麽叽叽喳喳的這麽煩?”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走得比剛才更有氣勢。
羅永晝咬了咬牙,一個箭步上去,反手捏住斯嘉莉的一邊手腕将她拽住,生氣地說:“斯嘉莉你能不能不要逞強?”
“……”
斯嘉莉定定神,看了看羅永晝抓着她手腕的手,“你叫我什麽?”
“……”
“還有,你現在這是打算幹什麽?”
“……”
羅永晝的怒氣值就在剛才那一剎那到了頂峰,而後開始慢慢回落。現在,被斯嘉莉涼飕飕的眼神一瞪,他的驚懼值開始上升,猶豫了不過兩秒,他就放開了手軟下了聲音。
“斯總,我真的很擔心你。”
斯嘉莉也平複了一下心緒,找到自己當人領導的那個聲調,說:“在其位謀其政,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在職場打拼的女人各個都是女強人,我想要捧好自己的飯碗,就不能活得太舒服。誰都可以倒下,但只有我不可以,羅永晝你還得靠我養活呢,不只是你,還有我所有的手下人。”
她深呼吸一口,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繼續說:“我今天表現得确實很差,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怪不了任何人。你放心,我會盡快調整好自己,你不用擔心,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說完,她扭頭就潇灑地走掉。走廊裏響起她高跟鞋的聲音,一聲一聲,極有力度。
好在她的行程掌握在羅永晝手裏,等忙完這一陣,和馮照緯合作的事也很快就能結束了。羅永晝幽幽地看了看斯嘉莉遠走的方向,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另一邊,馮照緯也在晝夜不息地工作。好不容易忙完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身體就跟生了鏽似的硬。
看一眼腕表,又快下班了。他取了手機給何苗發微信,等了好一會兒,那邊才給回複。【很忙?】
【不是啦,剛才我爸媽在我房間,我不能看手機啦。】
【哦。那現在他們走了?】
【嗯啊,但沒走遠。】
【何苗。】
【幹嘛?】
【你膽子有我一根小手指那麽大嗎?】
何苗窘了一下,什麽意思嘛,他馮照緯常年來去自如的,又不像她,常年活在教鞭之下。正想着回一句什麽反擊一下,下一秒,馮照緯就又發了一條過來——
【苗苗,我想你了。】
何苗瞬間就不想回擊了,她眨巴眨巴眼,也發了一句:【我也是。】
【今晚我過來看看你?】
【那不行,我爸媽現在處于高度戒備狀态,他們現階段覺得我談戀愛就是耽誤大事,你可不要撞槍口啊,省得到時候把你連坐了。】
【我想見你。】
【現在不太方便吧,這種不方便可能要持續到我面試完畢考出教師資格證。】
【我想見你。】
【我也想見你啊,但是還是忍一忍吧,陽光總在風雨後!】
【我想見你。】
【……你是不是設置了什麽自動回複?】
【微信沒有自動回複。】
【哦。】
【我想見你。】
何苗一頭砸在書桌上,她實在有點難以想象像馮照緯這樣的人是怎麽像臺複讀機一樣一直不斷地重複同一句話的。
然後她望天思忖了一下,趁複讀機又開啓複讀功能以前,快速地回了他一句——
【我一會兒把醬油瓶子藏起來,我媽肯定叫我下樓買醬油。我們小區裏有個超市,我去買醬油的時候跟你說一聲?】
【好的。】
計劃穩步推進中,一切都如何苗所料,炒菜中的林老師發現醬油沒有了,馬上就喊何苗下去買瓶新的回來,何苗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在門邊穿鞋,慢條斯理地開門出去,等慢條斯理地關上門後,她就忽然開始撒丫子狂奔。
超市營業中,她進去沒幾分鐘就買好了醬油,看了看時間,還很充裕,于是就在超市貨架後閑逛着等。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又看了看時間,還沒等她看出個所以然來,何老師就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你媽媽說:你女兒買個醬油買到天上去了?怎麽還不回來到底在磨蹭什麽!不會在耍什麽陰謀詭計吧?老何你趕緊去催一下,把你女兒給我揪回來!】
何苗無語了一下,這條微信發的不是文字,是語音吧?為什麽林老師河東獅吼的樣子這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爸爸你稍微安撫一下媽媽,我這就回來了。】
發完這句話,何苗就收了手機,拎着醬油往超市外走。站在超市門口,她再一次顧盼生輝地張望了一下,确認四面八方沒有她想等的人後,這才垂着臉,帶着失落往回走。
往回走的時候還不甘心,又回頭瞧了一眼超市。還是什麽都沒有。
何苗轉回身,低着頭沒看前面,咚地一下就撞到某個急匆匆往這邊趕的路人。她連忙道歉,一邊道歉一邊擡起臉,整個人就這麽怔住了。
馮照緯看樣子是跑過來的,渾身冒着熱烘烘的氣,還在不停地喘息。但下一秒,他就張開手臂,把何苗整個嵌進自己懷裏。
何苗手裏提着醬油,不太方便回抱,但這影響不了什麽,馮照緯把她困得很緊,光是他抱着她,她就覺得有點透不氣來了。
“你……松開一點……”
“你想我嗎?”
“想啊。”
“有多想?”
“我都冒着被抓到就要被嚴刑拷打的風險出來見你了,你說有多想呢。”
馮照緯沒再追問,下巴擱在何苗的肩上,嘴角咧得很開。接下來誰都沒說話,半晌過去,馮照緯忽然悶悶地說了一句:“我好想一直這樣。”
一直這樣緊緊地擁抱,呼吸相伴,氣味相聞。互相感受對方的身體,互相傾聽對方的心跳。
何苗的心剎那間像是被泡在水裏一樣,軟綿綿的,濕漉漉的,這種軟綿綿和濕漉漉促使她艱難地擡起拎着醬油的手,吃力地回抱了下馮照緯的背。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後又輕輕地戳了馮照緯一下,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要不要我親你一下?”
“……”
馮照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低低地笑,“好啊。”
“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不能像上次一樣得寸進尺。”
“我上次沒有得寸進尺。”
“那算了。”
“對不起,是我得寸進尺了。”
何苗含糊不清地嗯一聲,馮照緯的臉近在眼前,這樣的一張臉,她望着望着,自己先臉紅了。媽哎,她到底是怎麽說出要親他一下的這種話的?而且又是主動送上門,現在拔腿就跑來得及嗎?
來不及。
馮照緯笑得跟奸詐的老狐貍一樣,到手的兔子怎麽可能再放跑。
來得及。
冷不丁地,何苗的手機響起來。
兩個人都被驚了一下,何苗一看屏幕,又吓一跳,林老師的催魂電話!
廚房裏滋呱滋呱的炒菜聲已經停了,為的就是等一瓶醬油。何苗回來的時候,林老師差點想戳着何苗的腦門問她天上好玩嗎,至于這麽流連忘返不回家嗎。
但還是炒菜要緊。
何苗把醬油遞出去後就功成身退了,這時候她的微信收到新信息:【你還欠我一個吻。】
過了一秒又來一條:【什麽時候你把醋也藏起來?】
何苗回了他一串點點點。
飯菜很快出鍋了,坐到餐桌邊,何老師才從門外進來,林老師和他對視一眼,然後又不着痕跡地各自撇開。
何苗這才注意到何老師剛才居然是不在家的,她咬着筷子問了一句:“爸爸你怎麽在外面呀?”
“嗯。”
何老師明顯不想細答,換鞋的短短時間裏,又和林老師交換了幾個眼神。
這麽交換下來,林老師的臉色就越發不好看了,最後一個菜是被她啪地一聲摔到餐桌上的,何老師走過來,輕搖了搖頭制止了下她。
何苗忽然敏感地覺得,她可能又要陷入兩位老師的狂風驟雨之中了。
然而,這場狂風驟雨卻遲遲沒有落下來,不過吃飯的時候兩位老師都很安靜,直到何苗的手機提示微信聲,兩位老師才把視線唰地投過來。
何苗看都沒看,直接把屏幕按滅了。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也唰地一下去看兩位老師。
兩位老師沒有發難,但何苗卻沒來由地心虛了。何老師剛才下樓了,可能也并沒有走遠,可能就在小區裏閑逛,可能逛到了超市旁,可能看到了超市門口抱成一團的兩人。
細思極恐。
吃完飯,何苗就灰溜溜地躲進卧室。這時候她才敢看一眼微信,不過就是某個公衆號發來的推廣信息,居然差點沒引來一場狂風驟雨,還把她吓成這樣。
她摁了摁腦袋,有點受不了了。
另一邊小區樓下,馮照緯給何苗追加了兩條微信後就慢悠悠地開車回公司了。
辦公室裏,季大閑人坐在那裏,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了。馮照緯一邊轉着車鑰匙一邊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說:“是不是又走錯了?”
“沒,我來找你的。”
“哦。”
馮照緯點點頭,看起來心情愉悅。
季本瑞瞧了他兩眼,感慨地唉了一聲,“看來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看你這春風得意的樣子,再看看我,把魚放生了的樣子。”
馮照緯惬意地靠着椅背,“你不是玩票性質嗎?說吧,她把你怎麽了。”
這個代詞“她”沒指代清楚,但辦公室裏的兩個男人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隔壁那個女人。
“前兩天你加班那個晚上,我把她請到我辦公室去了。閑來無聊,我倆就聊了會兒你。”
“哦?聊我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我看她提起你的時候,那種神情真是遭了殃的神情。她還在我辦公室抽煙,跟個大佬似的。”
季本瑞回憶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帶了笑。
“我身邊的女人都是嬌滴滴的,像她這樣的還真沒有。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有些愛玩的也抽煙喝酒紋身樣樣都來,可她們都是表面橫,內心裏其實虛着呢。可她不,她內心裏是橫的。”
他收了笑,眼神定而虛,這樣的眼神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有些落寞。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帶着一絲向往地補了一句:“真的,我好像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馮照緯伸了伸手,捏起了桌上的鋼筆,放在指間轉着,“然後呢?你想和我說什麽?”
季本瑞沒回答,馮照緯替他答。
“你想告訴我,你不是玩票性質,你發現自己愛上她了?”
季本瑞搖了搖頭,半晌,才哼笑一聲聳聳肩,“不是的,我是想告訴你,我放棄她了。”
他揚起臉,才這麽會兒功夫,剛才那個落寞的影子就不見了,此刻是原來那個什麽都挺無所謂的季本瑞——
“我這人不喜歡用強的,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兩情相悅多開心,非得苦大仇深地倒追幹什麽?我很忙的。”
“……”
馮照緯把鋼筆放下,“你風向轉得倒是挺快,玩票玩出心得來了哦?厲害厲害。”
“他媽你別誇我,我和你說正經的呢。”
“你他媽正經點吧,還以為我誇你呢是吧?”
“行了別誇了,我得走了。”
“我沒誇你。”
季本瑞擺了擺手。留給馮照緯一個風流倜傥的背影。
二傻子吧?
馮照緯支着下巴想,難怪說傻人有傻福呢,不管這二傻子是真傻還是裝傻,總之他這人是真的拿得起又放得下。
☆、海鹽冰激淩
斯嘉莉果然是個說到做到且對自己下手極狠的女人,短短兩天時間就把自己調整回原來的全盛狀态,和馮照緯的合作項目也完美地落實了,今天上午是她最後一次到馮照緯的公司報道打卡,整理好她臨時辦公室裏的東西後,她就可以光榮退休打道回府了。
時間還早,公司裏挺安靜的。格子間的同事們已經到得七七八八,但由于早起的影響力,現在大家普遍都是懵懵的,也沒有什麽活泛的交頭接耳。
馮照緯就是在這麽安靜的氛圍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的。他前腳剛進辦公室,還沒關門呢,後腳就有什麽人跟着他一起進來了。他回頭看,三五張陌生面孔,看樣子應該是媒體。
果然,為首的那個一手拿着筆和本子一手拿着話筒,恭敬又客氣地說:“馮總您好,我是財經頻道的記者,今天過來是想給您做個關于您最新項目的采訪的。”
馮照緯掃了這記者身後一眼,幾個扛着攝影機的大哥臉藏在黑黢黢的攝影機後,這麽些個龐然大物,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忽然冒出來的。
“我并沒有約過什麽采訪。”馮照緯說。
“是我約的。”
這道聲音是從幾臺攝影機後傳過來的,随着高跟鞋叩叩叩的聲音越來越近,斯嘉莉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她臉上挂着大方得體的笑,穿過攝影機和人群,走近馮照緯,說:“采訪的事是我授意羅永晝去安排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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