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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別經年。
上輩子,他受命赴山西平亂,得勝而歸,回到王府,卻知她半個月前就去世了。如今,他死而複生,此番前來,只為一償心願,再見她一面。
雖然她并不是那個嫁與他,他親手教導好的姑娘,但也聊勝于無。
司徒修朝着她直走過去。
可裴玉嬌吓得恨不得後退,恍惚間,想起司徒修拿着戒尺打她手心,叫她趴在床上打屁股,一樁樁事,一頓頓訓斥,走馬觀花一樣在腦中翻湧,她的腿突然軟了,跌坐在地上。
衆人紛紛看過來,竹苓急得連忙把裴玉嬌拉起,悄聲道:“姑娘怎麽了,突然崴到腳嗎,好好的怎麽摔了?”
而澤蘭呆若木雞,目光直直落在司徒修臉上,她原以為沈夢容已經夠出衆的了,可現在這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比起沈夢容的俊雅,此人絲毫不差,且氣質清貴,簡直就像是從天上下來的谪仙!
那麽冷,可冷得吸引人,讓人想使出渾身的勁兒去接近他,不管是否會受到傷害。
澤蘭的心怦怦直跳。
裴玉嬌一起來就往旁邊裴玉英那兒走,拉着她袖子低聲道:“妹妹,我,我求到簽文了,咱們快些走吧!”
裴玉英對姐姐總是失儀實在有點麻木,伸手扶一扶額道:“怎麽這麽急呢,姐姐,你路要好好走,簽文呢?”
“簽文……”裴玉嬌一看手,簽文沒了,往地上看去,就掉在剛才坐下來的地方,她叫竹苓去拿。可被司徒修搶了先,他讓随從撿起,一掃眼,只見上有四行字,“一日赴東升,二日水中明……”
她求的,莫非是姻緣簽?
他側頭看向裴玉嬌。
小姑娘剛剛為誠心求菩薩,帷帽摘了下來,露出粉雕玉琢般的小臉,此刻因慌張染了桃紅,更添幾分明豔。
她轉過頭,只管拉着裴玉英走,連簽文都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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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修想起那天她嫁給自己,天真無邪,一點兒不知道害怕,但卻有自知之明,說他不得父寵,才娶了她那麽笨的姑娘。
明亮的眼睛裏竟是同情之意。
然也确實是,天下誰人都知道的道理,沒人敢當面明着說,他看着她漂亮的臉蛋,心想不管如何,父皇并不算絕情,女子重貌,她傻歸傻,身材樣貌卻少有人能及,他不負皇恩,當晚就要了她。
也是那天,看到她哭,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第二天,更是躲着不見他,仿若被傷害過的小貓兒一樣。
丫環們四處搜尋,後來在房中的木箱裏找到她。
将她帶到面前,她雙手抱住胸口,滿臉驚恐,好像生怕他再脫她衣服。
就像剛才……
他眉頭一挑。
哪裏不對!
她不該害怕他!
他是重生,自然認識裴玉嬌,可裴玉嬌還未認識他,怎會怕他呢?他這樣的容貌,不說姑娘們個個為之神魂颠倒,卻也絕對不會避之不及,再說,依照她原先單純的性子,定會問他要回簽文的。
司徒修訝然的轉過身。
可裴玉嬌早就吓得逃走了,拉扯着裴玉英的胳膊,一個勁兒的往山下去,裴玉英被她弄得一頭霧水:“怎麽了,姐姐?咱們才來,簽是求了,可還未解,再說,便是要回去,還得等二嬸跟三妹呢。”
馬氏領着裴玉畫去給她去世的外祖點長明燈。
她直覺姐姐不正常,回想了一下剛才司徒修的驚豔現身,遲疑道,“你莫非認識那公子?”
“啊?”裴玉嬌怔住了。
她上輩子是認識司徒修,可現在不是上輩子啊,為什麽她要逃?司徒修應該也不認識她。
一下感覺到自己做了傻事,裴玉嬌讷讷道:“不,不認識,我……”大概是因為突然見到他,畢竟記憶裏,她嫁給司徒修時方才是第一次相見,如今提前了三年,她如何不驚,又加上司徒修積威甚重,她才會第一時間就想着逃走。
見她垂着頭,說不清楚,裴玉英除了嘆氣還能說什麽?
反正她也習慣了,拉起大姐的手:“我也抽了簽文,你陪我去解簽。”
裴玉嬌點點頭,把帷帽戴起來。
再次走到廟前,她偷偷四處張望,只見司徒修好像不在了,頓時松了口氣。
兩人去解簽。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笑:“好巧啊,裴二姑娘。”
裴玉英轉頭一看,卻是許家姑娘許黛眉。
許家因出了個皇貴妃,早年被封長興侯,長興侯夫人常氏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最後方得了個女兒許黛眉,寵得跟什麽似的,恨不得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來給她,養成了嬌慣的性子。
後又因太子被廢,許家水漲船高,許黛眉在京都更是橫着走,貴女圈裏,衆多姑娘附庸,什麽都讓着她。
可裴玉英不曾。
而裴玉英也頗傲氣,容貌出衆不說,琴棋書畫無有不精的,且還能幹,有主見,自然看不慣別人讨好許黛眉,後來發生了一樁事,更是叫兩人之間矛盾加深。
起因在長公主府舉辦的茶詩會。
裴玉英撞見許黛眉欺辱胡家一位姑娘,瞧不過出手相助,兩人就此結仇。
後來再見面,更是話都不說的。
今日她竟然主動打招呼,裴玉英挑眉道:“确實巧,但我要去解簽,先行一步。”
“急什麽呀。”許黛眉笑道,“咱們許久不見,不敘敘舊?”
她一邊說,一邊把玩腰間玉佩。
裴玉英目光随之而動,等到看清楚這玉佩的模樣時,她整個人怔住了。
這玉佩乃羊脂玉所刻,大約三寸長左右,雕着只貔貅,要說這種圖樣,實在普通,因多數公子哥兒佩戴的都是瑞獸,可這塊的左下角是有道裂紋的。這裂紋是她親手所致,不慎摔壞,可周繹一點不怪責,還喜滋滋的每日帶着,說這玉佩如今是獨一無二。
可這獨一無二的東西,現在卻戴在許黛眉的腰間。
眼淚一下子湧上來,差點流出眼眶。
可自尊絕不允許她哭。
裴玉英迅速的轉過頭:“我與你無話可說。”
她拉住裴玉嬌的手快步走了。
力道有點大,握得得有點疼。
裴玉嬌奇怪的擡頭看了妹妹一樣,發現她的眼睛微微發紅。
“妹妹……”她柔聲問,“你怎麽了?你要哭了?”
為什麽呢?
裴玉嬌并不了解玉佩的事情,她上輩子只知吃喝玩樂,明知自己笨,卻也那樣天真的活着,只到死方明白,人呀,說死就死,死了,就會與親人徹底的告別,然而她這樣的人竟也有死而複生的機會。
這回,她定要好好的關心家人,她搖着裴玉英的手。
裴玉英拿帕子擦拭一下眼睛,勉強笑道:“沒什麽,是有灰塵進去了。”
聽起來好像在騙人。
裴玉嬌歪頭瞧她:“有什麽事,妹妹可以告訴我,我也能給你出出主意。”
這樣的話,簡直讓人震驚。
裴玉英心頭一喜,捧起她的臉:“嬌兒,你也會說這些!”
“嗯,我好歹也有腦袋的。”裴玉嬌道,“我看出你不高興了。”
“可你幫不了我。”裴玉英嘆口氣,“你幫得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現在,何必叫你煩心呢?”
她終于明白,為何周繹不來侯府。
許黛眉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屑的一撇,裴玉英仗着父親神勇,驕傲自大,可如今東平侯府的處境,實在算不得好,便算裴臻凱旋而歸,也比不上他們長興侯府,聰明如周繹,當然知道該怎麽選。
想起那年輕男子,她臉頰微紅。
周繹的容貌雖不是數一數二,但長于曹國公府,又是嫡長子,氣度不凡,擅長騎射,十八歲便已經做了副指揮使,五百兵馬供他驅使,調度得當,常得皇上誇獎,這樣的男人,何必要讓給裴玉英?
反正兩家也有結親的意思,她對周繹是很滿意的。
今日,就先讓她嘗嘗失敗的滋味吧。
等到将來她跟周繹成親,還有得裴玉英哭呢!
她得意的去往裏面進香。
裴玉英卻沒有興致再解簽了,在廟中客房等馬氏與裴玉畫,稍後便坐了馬車回家。
兩姐妹都靜默不語,裴玉畫奇怪了,想起一事,嘲笑道:“剛才看到那許黛眉,還是一副‘天下我最美’的惡心樣兒!呸,不知道怎麽會有人愛捧她臭腳,我看着就煩,你們瞧見她沒有?”
這一點上,她們姐妹都有共識。
裴玉英沒說話,裴玉嬌道:“在門口遇到了。”
“哦。”裴玉畫又瞧了一眼裴玉英,看她蔫耷耷的,很有些不适應,她戳戳裴玉嬌的胳膊,努嘴道,“她怎麽回事兒?”
裴玉嬌搖頭:“我也不知,遇到許姑娘之後就這樣了。”
“啊?難道被她欺負不成?”裴玉畫挑起眉,疑惑道,“二姐姐,你怎麽能屈服于她?她算什麽東西,長得沒你漂亮,才華也不如你,不就仗着她姑姑皇貴妃嘛,實則是草包,就是咱們大姐,拿出去都比她出彩!”
裴玉嬌驚喜道:“真的嗎,我比她厲害?”
裴玉畫看她認真詢問,抽了下嘴角,敷衍道:“是。”
裴玉嬌言笑如花。
見着姐姐高興,又聽三妹那麽誇獎她,裴玉英的心情好了一點兒,淡淡道:“她欺負不了我,是因別的事情。”
“什麽事?”裴玉畫好奇。
“你不用知道。”裴玉英道,“我自己能解決。”
裴玉畫哼了一聲:“随便吧,我本來也不想聽!”
兩個人又互相不理會了。
裴玉嬌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她們怎麽那麽善變,果然還是少女的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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