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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那天,早上起來,她還沒有穿好裙衫,裴玉英急忙忙就過來了。

“妹妹,你來得這麽早,吃飯了嗎?”

“不曾,我來看看你。”

裴玉嬌笑道:“那在我這兒吃好了,竹苓,你去吩咐廚房,要雙份的。”

竹苓答應。

裴玉英拿起梳子,給她梳頭發。

裴玉嬌頓覺壓力很大,不用說,定是要她在別人面前留個好印象了。

裴玉英手很靈巧,一會兒就給她挽了雙垂髻,又插上數十朵淡黃色的珠花,還有紅瑪瑙圓珠點綴,清新可愛。她上下一瞧,很是滿意,叮囑道:“姐姐,自打你摔了頭,這是頭一回在衆位姑娘面前亮相,一定要漂亮些,你記得……”

“我知道,我不會胡說,亂跑的!”裴玉嬌一口答應。

等到二人用完飯去上房,裴玉畫已經等着了,見她們姍姍來遲,啧啧兩聲:“弄這麽半天,可是想豔壓群芳?”

裴玉英笑起來:“你也很漂亮啊,誰壓誰難說。”

裴玉畫被她一稱贊,滿心高興。

這段時間,三人無甚矛盾,相處起來還算愉快。

太夫人的目光依次掠過去,連連點頭:“打扮的很大方,等去了,姐妹間和和睦睦,不要給人看笑話。”

三人應是。

馬氏又拉着裴玉畫交代幾句,她們出去垂花門,坐了馬車前往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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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嘉長公主在城內當然有公主府,只尋常從來不住,都住在外面的蘭園。

蘭園占地三四百畝,極為廣闊,庭院內,樓臺亭榭錯落,園子按着江南風格來建,透着一股子婉約。這等季節,走在其中,好似都不在京都,耳邊還聽得鳥語,裴玉英想起來,司徒弦月,養了好幾只大鹦鹉,還有一些畫眉鳥。

她過得日子啊,跟神仙一樣。

裴玉英也忍不住四處相看,裴玉畫更是羨慕,輕聲道:“不知她怎得那麽富貴。”

論起來,她父親也不過是皇上的遠房堂叔,早就沒落了,不過司徒弦月仗着一身才華得皇太後欣賞,才封了公主的。

裴玉英搖搖頭:“莫論是非。”

“只是好奇。”裴玉畫有時很不喜歡裴玉英的嚴肅,明明都是姑娘家,她怎得跟長輩一樣!

她轉頭牽住裴玉嬌的手:“姐姐,你說這鳥兒的叫聲怎麽那麽好聽。”

“是啊,好像在唱曲兒一樣,它們是不是在互相說話?”

裴玉嬌就可愛多了。

裴玉畫嘻嘻笑:“咱們回家,也讓祖母買幾只好不好?早上起來就聽到,多有意思。”

“嗯,當然好,不過早上會不會嫌吵,萬一很困……”裴玉嬌有時候會睡懶覺。

“倒也是。”裴玉畫點點頭。

說話間,已經走到園中的蘭庭。

司徒弦月喜歡蘭花,蘭園蘭庭,都是用了蘭字,庭中蘭花數目足有五十餘種,而此處開闊,也适宜聚會,已經有好些姑娘在了。裴玉畫瞧過去一眼,撇撇嘴兒道:“許黛眉還沒來,又有一個朱玫,她單名怎麽不是‘頭’呢。”

豬頭。

裴玉嬌噗的一聲。

裴玉英皺眉,斜睨裴玉畫一眼:“你又在氣什麽?”

“怎麽不氣,這朱玫本來算什麽,如今要嫁燕王了,瞧她這得意勁,以後咱們遇見她,還得喊她一聲王妃呢。”

上輩子,朱玫确實是司徒瀾的妻子,燕王妃,人有些刻薄,說司徒弦月乃外室的便是她。裴玉嬌也不喜歡,因為朱玫瞧見她,總是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樣,看不起她笨,甚至,還有些看不起司徒修。

不過她的命也不好,裴玉畫微微嘆口氣:“都說富貴險中求,做王妃,其實還不如做個尋常人來得快活。”

聽得那二人訝然。

裴玉英輕笑道:“姐姐有如此覺悟,着實不易。”皇家無情,如今太子被廢,數位親王內裏傾軋的厲害,誰也不知道哪日,哪位就隕落了。她與裴玉畫道,“你既知她是誰,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得罪。”

裴玉畫這話也贊同,京都藏龍卧虎,刺眼的人多呢,難道還能一個個都不理?

她嘆口氣,跟着裴玉英去與那些姑娘見禮。

零零總總,有二十來位。

東平侯府在京都也非無名之輩,裴臻又立了大功,眼見她們過來,姑娘們又轉了頭迎上。

正互相問禮,許黛眉到了,看到裴玉英,柳眉一挑,像是勝利者一般笑道:“二姑娘,別來無恙?”

她語氣滿是挑釁,加之向來在貴女圈嚣張慣的,誰也不願意得罪她,故而衆人都有作壁上觀之舉。

蘭庭裏一時安靜極了。

這安靜叫人滿身尴尬。

裴玉嬌都替妹妹難受,然而裴玉英輕聲一笑道:“看許姑娘滿面春風,許是有得意事,不妨說來聽聽?”

竟然絲毫沒有動怒,一派光風霁月。

許黛眉着惱,真不知裴玉英為何還有如此底氣,她可是被抛棄的人!她瞧了裴玉嬌一眼,她姐姐也是,都是嫁不出去的,不屑道:“我從來不曾失意,何談得意。我只是關心你們,裴大姑娘也有十六了,倒不知你與她,哪個先嫁出去呢。”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

裴玉英原是不想當衆與她翻臉,可她這樣諷刺,也觸到逆鱗,面色稍許冷了些道:“如今衣冠楚楚,得魚忘筌的男人甚多,早早嫁出去,不如晚一些,看錯人,将來恨不得挖出眼珠子,因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可吃,許姑娘,你說是嗎?”

有些人未曾聽出來,聽出來,得知內情的,只替許黛眉丢臉。也不知她有什麽好得意,那周繹,只是個朝秦暮楚的男人!

不曾聽懂的,悄聲問別人,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許黛眉聽得竊竊私語,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

裴玉畫撫掌而笑:“有些人,真不知道醜字怎麽寫,要我,早挖個地洞鑽進去。”

許黛眉再難以忍受,轉身跑了出去。

衆位姑娘私底下還不是看不慣許黛眉,都轟然笑起來。

反正她走了,也不知是誰在笑。

幾個婆子見了,輕聲去告訴司徒弦月。

她素白的手取了些雪膏,抹在掌心,三十來許的人,皮膚柔白細膩,最多像二十出頭的女子。容貌也是姣好,瓜子臉,杏眼,高鼻,小嘴,挑不出什麽瑕疵,如一定要挑,定是瘦了些,顴骨有些高。

“沒有教養,我瞧在貴妃娘娘的面子請了她,仍是失策,明年不必請她了。”她瞧向對面坐着的一位年輕男子,他穿了湖綠錦袍,背靠着海棠交椅,有幾分慵懶,卻也讓人忽視不得。她嘴角露出笑意,像是漫不經心的問,“你剛才說,你來看哪家的姑娘?”

蘭庭裏,奴婢們設下案幾錦墊,端了瓜果點心上來,又倒上好茶,姑娘們紛紛落座。

這會兒,沈時光跟何淑瓊才來。

“聽說錯過一場好戲。”何淑瓊抿嘴一笑,斜睨遠遠坐着的許黛眉,“可惜了。”

雖然裴玉英諷刺了許黛眉,可這事兒到底對她也有傷害,畢竟她本是要嫁給周繹的,心裏肯定不痛快。

原是不該提。

沈時光皺了皺眉,岔開話題笑道:“我本是想等天氣暖一些請你們過來,結果家中有些事,又遇到哥哥要會試,一再耽擱,都到三月底了……”三月學子們會試,一直要考到三月十五日,這幾天才考好出了考場。

裴玉英當然知道,自家兩位堂哥堂弟也去走了個過場,她笑道:“無妨,反正咱們在這兒也見着了。”

何淑瓊看沈時光只顧着理裴玉英,有些不高興,眼睛一轉道:“我表哥也考了的,時光,你覺得你哥哥跟我表哥,哪個更厲害?”

“這可難說,我哥哥常說徐公子的策論獨樹一幟,令人耳目一新,便是他都有不如,再者,文無第一,也不是定能争個高低的。”

沈夢容,裴玉英知曉,徐公子是誰,她尚不知,裴玉畫也好奇,搶着問道:“何姑娘,你表哥是誰啊,我怎的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表哥叫徐涵,江南大儒張奎你們知道嗎,我表哥是他徒弟,才搬來京都不久。”何淑瓊滿是驕傲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很仰慕徐涵,以他為榮。

“是他徒弟呀!”幾個姑娘也都訝異萬分,當年張奎摘得狀元,名揚京都,本是前途無量,多少人家想與之結親,結果他志不在官場,與皇上辭別去江南開了書院。既然這個徐涵是他得意子弟,想必不凡。

何淑瓊端起茶盞喝一口:“等會兒我表哥要來接我的,你們既好奇,不妨看一看。”

聽她們在說這個,裴玉嬌急得不得了,怎麽好好的要談到徐涵呢!

這下妹妹知道徐涵的名字了,說不定一會兒還得知道徐涵家中的情況,不對不對,她已經跟何淑瓊認識,等會兒興許還能見到徐涵。

可她又不好說,徐涵以後會納妾,待妹妹不好,別人會把她當瘋子。

就在這時,司徒弦月出來了,宛如衆星拱月。

她連忙道:“你們看,長公主來了!”

大家忙擡起頭,不再說話。

裴玉嬌終于稍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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