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GM

同一時間,通往商業街的中央大道上,懸浮車裏的三人小團體也在讨論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先查查什麽是‘箱庭’。”

董天天出說這句話的時候,聶霜雙正被聞秋的車技拐帶得滿後座打滾。他好不容易戳開箱庭online的主頁界面,還沒來得及登錄論壇,腦袋就“咣”地一聲撞在了車窗上。

董天天一邊撲粉一邊狂笑,他說:“你這是怎麽着,還得來個靈光一現?”

聶霜雙磕得直翻着白眼,擡起一只胳膊有氣無力地招了招:“不不不,這分明是醍醐灌頂。”

前排的秋名山車神握着虛拟方向盤也跟着了兩聲,聶霜雙自覺皮這一下還不至于被聞老師記仇,索性蹬鼻子上臉,哼哼唧唧地聲稱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需要放假養工傷”。

董天天對他的不要臉嗤之以鼻,倒是聞秋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他說:“我們聶同學确實勞苦功高,不過你今早跟隔壁班的小姑娘好像不是這個說法?”。

聶霜雙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雙眼裏瞬間充滿了工作的欲望。

“我上網逛了一圈。箱庭online的宣傳标語打的是‘第一款拟真度達到70%的全息游戲’,聲稱‘玩家只要閉上眼睛,就能進入一個架構在現實基礎上的恐怖游戲’。”

“也就意味着這款游戲的構架方式是虛拟+現實,玩家在游戲中的活動是可以同時架構在現實裏的。剛剛跟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打開了宣傳資料片,拟真度調到了45%。”

董天天從副駕駛座上轉過身,搭着椅背壓低聲音喊了一句:“聶霜雙是豬……”

“……拟真度45%的狀态下我是可·以·聽到你在說什麽的,董小天你再這麽瞎折騰,我就要咬人了啊!”

聞老師笑着開了懸浮車的自動駕駛模式,關掉方向盤的投影,靠在座位上看着他們倆折騰。聶霜雙已經開始了實況介紹,他說:“我眼前現在有一條走廊,很黑,很靜,很恐怖游戲,向下的路走不通,我只能向上走。”

“什麽樣的走廊,”聞秋問。

董天天擡頭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了聞老師話中的意思。他打開虛拟光屏上的畫板,根據聶霜雙的描述開始速寫。後座上的小朋友倒是不清楚兩個大人在幹什麽,依舊閉着眼睛陳述道。

“就是普通的走廊,寬度大概能容納兩個人并行,樓梯扶手是木質的,卧槽這可真夠貴的,一點都不貼合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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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往上走,我的腳動了嗎?”

聞秋回應道:“沒有。”

“哦,那就好,看樣子拟真度45%的狀态下我還能管得住自己的腿,不知道70%的時候我會不會一開游戲就滿屋子亂竄。我身後現在出現人聲了,走路聲,艾瑪這走廊有點冷,我在往上跑。”

“牆上有東西嗎?”聞秋問。

“沒有,應該是沒有的,”聶霜雙回答道,“我手裏只有一把小手電,這東西應該叫手電?這也太老古董了吧。我還在往上跑,這恐怖場景做的不錯,不過就只有跑嗎?沒點什麽反抗的、帶感的東西?”

董天天邊畫邊嗤笑道:“你就拿了個手電筒,還想反抗?”

“人類的目标在于夢想,你懂什麽,”聶霜雙哼唧了兩聲,急喘着回應道,“身後那玩意兒追得挺緊啊,前面有扇門,看樣子是要到頭了,艾瑪還是個玻璃門,抗不抗臺風啊!”

“窮鄉僻壤哪來的臺風,”董天天小聲嘟囔了一句,轉過畫板給聞秋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們還沒來得及交流,就聽見聶霜雙大喊着脫離了游戲。他像個剛被人撈上來的蹦極游客,臉上驚恐和興奮來回替換,靠在椅背上大汗淋漓一通狂喘,仿佛下一秒就會心力衰竭猝死過去。

董天天和聞秋齊齊回頭看着他,眼瞅着他從面色慘白到兩眼放光,整個人high得就像吸【毒過量的瘾【君子,連手指都在無法抑制地戰栗。

“這東西,有點酷炫啊,”聶霜雙平複着呼吸感慨道,“舉個例子,這游戲的效果就是通過調整拟真度,來調整虛拟和現實的分界線。簡單來講就是倘若你把你家設定成游戲場景,那麽你面對的游戲效果就是一個架構你家的恐怖游戲。”

“從效果上來看你家還是你家,你家的衛生間還是你家的衛生間,但犄角旮旯的抹布就可能不是抹布了,它可能變成一個黑黢黢的無臉鬼,或者一個血淋淋的鬼娃娃。”

隔着幾十公裏的距離,董天天産生了和印桐一樣的疑問:“這智障游戲怎麽過審的……”

“不好說,”聶霜雙撇了撇嘴,“這年頭的老板腦子都不太正常,可能是新紀元前seed病毒的殘餘毒素沒清幹淨。你看看《最沒用的靈感》就知道了,業內大佬總在發明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們是大佬,大佬總有那麽些個小特權。不過好玩倒是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官方要怎麽處理隐私安全部分。”

“說到這個,”聶霜雙從光屏後擡起頭,手還在半空中快速點擊着,戳出的光圈快能彈出一曲野蜂飛舞,“其實我沒想明白,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我們不是在查安祈和A3206嗎?怎麽又查開箱庭online了。”

“不是箱庭online,”聞秋說,“是箱庭。”

“……文字游戲?”

董天天笑了:“聞秋不是這個意思,他說的箱庭确實不是箱庭online。你還記得我倆從哪來的不?”

“記得,”聶霜雙一提起這個話題,聲音都升了八度,“廢都垃圾場裏,被我撿回來的呗!”

董天天挑了挑眉,聞秋笑着打了個圓場:“……這麽形容也沒毛病,咱倆确實是被他撿回來的。”

“不過不是從垃圾場,是從廢都學校。”

“那破地方還有個學校?”聶霜雙問。

“有啊,”聞秋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你聽過種子培養計劃嗎?”

“……有……那麽點印象……吧,”聶霜雙擺擺手,“別那麽看我,我當年才多大,有點印象就不錯了。我記得那是個送孩子換錢的福利政策?”

董天天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聞秋從後視鏡裏瞟了他一眼,點頭道:“對外确實是這麽形容的,不過在校園內,我們更流行另一種稱呼方式。”

“我們叫它‘箱庭計劃’。”

……

“這個游戲,是GM(游戲管理者)的箱庭。”

Christie坐在吧臺對面,背對着甜品屋的正門,軟踏踏的貝雷帽上落滿了夕陽的餘晖。

“它從一開始就是被設計好的,什麽地方出現什麽東西,達成什麽條件才能通關,”Christie說,“游戲麽,套路疊套路,玩法基本大同小異。箱庭online也是一樣的,動作類+懸疑類,添了點吓人的小元素,差不多是個MMORPG。”

印桐點點頭:“那‘GM的箱庭’又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有個‘玩家的箱庭’?”

Christie眯起眼睛:“我跟你劇透多了,你玩起來還有什麽意思?”

“當然有意思,”印桐笑道,“我這人膽小,玩的時候随便跳出來個什麽玩意,就能讓我充分感受到游戲的樂趣。”

Christie挑眉:“那你還申請內測?”

印桐:“彈框太煩,一切都歸咎于手滑。”

Christie說不過印桐,索性也就依着他的願繼續往下說,她說:“你這個想法其實是對的,如果‘箱庭’這個游戲設置可以過審,未來搞不好會有個由玩家設置的‘箱庭’。簡單來說就是自由度的問題,你現在玩的游戲地圖不都是官方做好的嗎?未來官方可以開啓模拟器,讓玩家自己繪制地圖。”

Christie伸手點了點光屏上的“兔子屋”:“假設你——印桐,要開啓一個架構在甜品屋裏的恐怖游戲,這個‘甜品屋’就是你設計好的‘箱庭’。”

“但是因為現在‘箱庭’功能沒過審,”印桐舉手提問道,“所以我們只能玩官方設置好的地圖,而官方的地圖是GM畫的,是這個意思嗎?”

“是這個意思。”Christie吞掉了最後一口布丁。

印桐愣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麽,驀地笑出聲:“敢情我們是送上門給人玩的?”

“很遺憾,”Christie短促地笑了一聲,“那位GM是個超級終端,她負責測算當前玩家的通關時間和通關人數,是否匹配游戲應有的困難度,然後适當地,”Christie拿起吧臺上的玻璃杯,“哐”地一聲敲在印桐面前,“适當地增加一些趣味小關卡。”

“就像一個坐在沙盤邊的孩子,不停地往沙盤裏放置着自己想要的模型。”

“完了,更慘了,”印桐“啧啧”了兩聲,“這個玩我們的家夥連人都算不上了。”

……

“箱庭online根本就不是由人控制的。”

聶霜雙坐在前後座之間狹小的空隙裏,挪高了光屏給董天天和聞秋看。

“我剛走了ELF公司的‘後門’,這公司成立了五年了,頂頭boss的名字被強行加密,我怕觸動安全警報,就只查了箱庭online的部分。”

“箱庭online這個項目光策劃就策劃了三年,負責人叫許景琛,樂觀、開朗、公關能力強,畢業于科學院的附屬大學,在校期間是個相當低調的好學生。”

董天天笑了:“‘相當低調的好學生’,一般出現這種形容,十個有九個的履歷都是造假的。”

聶霜雙聳了聳肩:“不重要,管他是哪個野雞大學畢業的。重點是這家夥剛一參加箱庭online的設計項目,就提出了超級終端的分類監控。他提議将所有內測玩家的游戲數據統計到游戲終端的數據庫,并且根據實時測算,聚類提高游戲難度。”

“聲稱:‘這樣能提高游戲趣味性。’”

董天天點了點頭:“再加上70%的拟真度,這樣确實能把人玩死。”

“所以公司高層當時出現了不少反對的聲音,”聶霜雙在光屏上劃了幾下,丢給董天天一封郵件截圖,“許景琛的理念太過理想化,想要實現他這個設想,ELF首先要有個堪比中央城‘心髒’的終端。之後他具體幹了什麽我就查不出來了,這家夥可真是個土豪,ELF的內部論壇裏有人爆料,他所有測算數據都是在紙上完成的。”

“結果就是,箱庭online要準備開始內測了。”

聶霜雙這句話一說完,連聞秋都“啧”了一聲。

“那這個箱庭online,和我們曾經接觸過的箱庭計劃有什麽關系?”董天天問。

聶霜雙一邊戳着光屏,一邊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查不出來,就表面關系來看,這破游戲和你們說的那個‘發生在三年前的廢都,有科學院參與,死了一學校人’的箱庭計劃根本扯不上關系。”

“呃,不過也許他們在報複社會上有那麽些共同點的。”

聞秋笑了兩聲:“不過換個角度想,這個叫箱庭online的游戲,看上去就像在拼命地跟‘箱庭計劃’攀關系。”

董天天:“什麽意思?”

聞秋:“意思就是說,也許我們可以不用急。如果事實真的和我猜測的方向相近,那麽某些忙得焦頭爛額的人民英雄,一定會先幫我們查出箱庭online到底是個什麽游戲。”

“比如科學院,比如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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