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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就像一條冬日的小河，稍不注意就斷流。

劉箐最後還是堅持着出了院，胡源玥見她确實好得差不多了，便也總算是松口同意了。

劉箐出院的那天，非拉着胡源玥去大吃一頓。胡源玥被逼的沒有辦法了，便和劉箐一起去下館子。但是只準劉箐和自己一樣吃清淡的菜餃子。劉箐沒有反對。

中途胡源玥不小心提到了那天碰到王廣川的事情，劉箐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好幾度，語氣驟冷：“別提他，醫藥費我會湊齊了還給他的。”

胡源玥看出劉箐有些不高興，便也只是悶着聲繼續吃自己的飯。但是腦中還是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天的畫面。

那個時侯，王廣川的右手停頓，眉眼低垂，盯着面前的牛肉面好一會兒才複又幽幽的說：“劉箐，她太倔了。”

她忘不了他那日的表情，她總覺得他的欲言又止與劉箐有關系，卻又不好再開口詢問。好奇心是女生的天性，只是有的人毫無保留的袒露出來，而有的人懂得時機也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胡源玥屬于後者。

在整個寒假裏，占據了自己大部分時光的除了劉箐就是易珉釋。盡管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突然的出現，但是心裏倒也釋懷了不少。初中的那些隔閡好像都逐漸褪色了，剩下的只是一種坦然。

因為補習班的時候是同桌，所以偶爾彼此也會聊到自己的生活。

同桌是個微妙的距離，相處的好可以親密無間，相處的差卻又會覺得近在眼前而遠在天邊。

從易珉釋的話語裏，隐約拼拼湊湊出一條訊息，就是他這次回到R城應該還是會留在陽楓的。胡源玥也不知道得出這條結論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或許也是有些開心的，畢竟這一輩子的過客太多而陪伴自己走過長長歲月的人太少太少。

很多同學畢業以後就各奔東西，有生之年也未曾得見，所以現在的自己已經患得患失的希望自己能夠更多的學會珍惜。

因為陽楓是高二一來就分文理科，所以意味着易珉釋一到陽楓就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抉擇。

有一次他無意向胡源玥袒露自己對文理分科很糾結，問她想要選擇文科還是理科。胡源玥想了好半天才答道：“可能是文科吧，理科化學太難了，文科還不錯，好像會比較輕松。”

易珉釋點了點頭，而後才轉過頭去看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胡源玥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易珉釋，于是也不再說話，繼續低着頭做自己的卷子了。

其實，自己更想說的是，不知道那個人會選文科還是理科。

——自己喜歡的人，就是自己心中的神，可以随意的左右自己的選擇。

在這個短暫的寒假裏，唯一和自己少了聯系的就是陳繪繞。除了偶爾的短信和ＱＱ上的聊天打趣，好像真的都沒有見一面。

胡源玥也知道陳繪繞是真的用功了起來，而自己很忙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但是她更知道的是，在她們這段步步為營的友誼中間，其實早就不知不覺的開了一條小縫。

但是中間，卻隔着一個大大的周晨暄。

之前有從陳繪繞的短信裏得知每周四和周六下午周晨暄都會去幫她補習，所以她偶爾有空也會踩着點沿着城西富人區那一帶的馬路走，希望能夠和周晨暄偶遇。

是有遇見過幾次，每次都以恰巧路過為名，然後又因為和周晨暄的家住的比較近的原因一起走一段路。

那個時侯周晨暄總是會撓着頭說：“胡源玥，又是你啊，真巧！”然後自己暗自苦笑一聲，嘴上卻是淡淡的說一句：“是啊。”

其實如果你對自己稍微用心，就可以知道我的謊言其實編的多麽的漏洞百出。什麽路過，誰沒事會在這個人跡罕至的鬼地方不停地逛上好多圈，然後只為了一場看似巧合的偶遇，然後和你走上一段小小的路程。

如果你真的再多用心去推測一下的話。其實你會發現，我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你。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你卻總是看不見？

胡源玥知道自己心裏的感覺，三年多的感情她不可能因為陳繪繞就輕易的放下，就算喜歡他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那麽三年多了也應該成為了一種慣□□？

只是她也同樣不想失去陳繪繞這個好朋友，因為那樣孤獨的自己，這樣的友誼是多麽的難得又是多麽的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胡源玥也老是想，總是想着愛情友情一把抓的自己，會不會真的是，太貪心了？

開學那天，胡源玥他們整個年級的人都擠在一個大廳裏拿着老師發的擇文理科的單子随便找着位子填。

胡源玥拿着單子在角落裏舉棋不定，最後一狠心還是在文科的那一欄裏打了個勾。

這時正好看見周晨暄過來收表，她不着痕跡的問了聲：“周晨暄，你選的哪一科？”“周”字吐得很輕，像是也在嘗試着證明什麽。

“理科啊，”周晨暄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道，“你填好了嗎？”

“哦，還沒有，你先去收其他人的吧。”胡源玥雲淡風輕的帶過，周晨暄笑了笑去收其他人的單子了。胡源玥偷偷的舒了口氣，轉過身拿筆将之前的選擇狠狠劃掉，然後在理科那欄裏打了個鄭重其事的勾。

這一次，沒有猶豫。

早就說過，自己喜歡的人，就是自己心中的神，可以随意的左右自己的選擇。果真如此。只是胡源玥在以後的苦惱掙紮中還時會忍不住問自己，當初只是因為喜歡就毀掉自己的選擇，是否真的是對的。

其實自己明明，最适合的，就是文科啊。

旁邊的劉箐湊過來，扯着胡源玥的單子看了看，然後也龍飛鳳舞的在相同的位置上打上了勾。

後來出大廳的時候胡源玥碰見了陳繪繞，便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習慣的挽着陳繪繞的手臂，兩人笑笑嚷嚷的朝外面走。

“繪繞，你選的文科理科？”

“理科啊，我理科比較好。”

“诶诶，我也是我也是。”

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一整個寒假，兩人竟然都沒有問及過對方将來的去向，盡管口中因着兩人又會在一個班而開心，但是同時心裏也總是帶着酸澀。

什麽時候，話題都減少，情緒都改變。

你的文科較于理科确實要薄弱一些，但是讓你做出這樣的抉擇的僅僅只是因為成績，還是也同我一樣因為這另一個相同的人？

其實我沒有什麽資格這樣懷疑的，因為我自己的目的本就不單純。其實文科好過理科太多的我選擇了理科才是更加的惹人懷疑吧？即使是像“理科比較好找工作”這樣的借口也會顯得分外薄弱。

“喂，你怎麽搞的啊，當初不是說好了一起讀理的嗎？”周晨暄因為易珉釋的決定有些不高興的将籃球砸了過去。

“文科好玩兒啊。”易珉釋看似無所謂的聳聳肩輕松的笑着，其實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笑容裏是帶着怎樣難忍的苦澀。

只是差了一步而已。一定是自己太過驕傲或者是過于有把握，才會就此做錯了選擇。讓自己如此後悔卻又無從言說的錯誤選擇。

“你別開玩笑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理科成績也許在羅前只是中等偏上但拿到陽楓可是數一數二的。”周晨暄從球場上退出來換上其他球員，自己先易珉釋一步走上了看臺坐下。

“我的文科成績也不賴啊，況且文科班應該有大把大把的美女吧？”易珉釋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還淡淡的開起玩笑。

旁邊的周晨暄悶着不說話，易珉釋也沉默了下來。

“初中的時候我們那支小球隊走的走散的散，留在這個學校的也就我們兩個了。之前小庫跟人打架進了醫院，前兩天我去看他，他的臉都被打爛了但說起我們曾經那個霹靂無敵的隊伍的時候還是一臉燦爛……”

周晨暄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旁邊的易珉釋心裏也難受的梗着。

初中的時候班上幾個兄弟偷偷組了個籃球隊，也就幾個人，但是關系卻很鐵，時常背着老師和校外的人打球。

也曾有過沖動的歲月，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早已只剩物是人非的凄涼。

易珉釋弱弱的給了周晨暄一拳，“你夠了，不過一年多沒見你就變這麽多愁善感，好兄弟，有結界嗎？！”

周晨暄無奈的笑笑：“好，好兄弟，無結界。”

胡源玥，陳繪繞，劉箐，周晨暄。理科三班。

易珉釋。文科四班。

——就此錯過。

中午除了劉箐會回家吃飯之外，胡源玥和陳繪繞都是在學校裏吃的。又由于陳繪繞和周晨暄關系不錯也要經常問他題。于是陳繪繞拉着胡源玥，周晨暄拉上易珉釋，四個人中午一起吃飯。

由于在學校食堂打飯很擠，所以兩個大男生自動擔任起了幫陳繪繞和胡源玥二人打飯的任務。

胡源玥覺得自己能有此殊榮可以不用去擠着排隊全部都是因為陳繪繞，所以在接過易珉釋遞過來的餐盤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聲“謝謝”，但是轉過頭去看見周晨暄将另一個餐盤遞給陳繪繞的時候，心裏還是隐隐作痛。

只是為了能夠和你多一點的相處時間，即使前提是我是以另一個人的好朋友的身份參與你的中飯時間，也，沒有關系了。

吃飯的時候周晨暄和陳繪繞對坐，胡源玥坐在陳繪繞的旁邊，對面坐着易珉釋。

周晨暄和陳繪繞兩個人吃飯的時候一直在為一道物理題“籃球的下落時間”争論不休，坐在旁邊的胡源玥只是埋着頭吃飯，覺得自己根本就插不上什麽話。

對面的易珉釋見胡源玥安安靜靜的樣子好心的開口：“你們最近是不是又測驗了，考得如何？文科班基本上就沒有什麽考試。”

胡源玥擡了擡頭又低了下去，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搖了搖頭說：“很爛。”

易珉釋見胡源玥一臉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只好磕磕巴巴的說：“沒關系的，慢慢來就好了，理科多做些練習題多理解思考就好了……”

胡源玥認真的聽着。盡管這些自己都知道也聽很多人說過很多遍了，但是完了還是輕聲的說了句“謝謝”。

關于這一次的測驗考試，令胡源玥哭笑不得。語數外物化生六門，除了語文和物理及格了，其他的四門科目都沒有及格。

盡管知道自己平時并沒有竭盡全力，甚至有些心生厭惡，所以這樣的成績并沒有什麽不甘心，只是還是難免心酸。自己本來就對理科的課程不感興趣，反倒對一周只上一兩節的歷史、政治、地理這樣的文科科目感興趣。

這次的測驗考試，自己已經變成了班上的倒數十一名，陳繪繞是班裏的前十幾名，周晨暄是班上的第二名。

無論用怎樣的話語安慰自己都顯得那樣的無濟于事蒼白無力。

總是在無數個深夜追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晚上陳繪繞做完作業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二點，她給周晨暄打電話想問一問昨天作業裏面自己還沒有弄清楚的兩道大題，誰知到周晨暄已經睡下了，還要迷迷糊糊的起來給她講題。

雖然對于自己影響了周晨暄的睡眠時間這一件事陳繪繞感到很抱歉，但是更多的是她對于周晨暄這樣的好學生還可以這樣早睡的一種憤慨。

于是在周晨暄給自己講完題要去睡覺了的時候，陳繪繞在深更半夜特郁悶的沖聽筒裏面吼道：“周晨暄，你知不知道每天堅持早睡早起的孩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周晨暄在電話那頭特無奈而無辜的笑了笑，說了聲“晚安”就挂了電話。

陳繪繞盯着安靜下來的手機龇牙咧嘴了好一會兒，複又精神滿滿的去做練習題了。

——只是因為你，僅僅是因為你，才會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周六的晚上胡源玥去“火”看劉箐。

在理科三班，劉箐還是心安理得的混日子，晚上在酒吧駐唱掙錢，白天就在課堂上睡大覺。胡源玥找不到理由訓斥她要好好的學習，只是因為知道，命運總會逼得人毫無退路。

宿命，定數，緣分，種種聽起來都是如此傷人。

除了偶爾過來這邊給劉箐講講題之外，胡源玥也找不到什麽辦法來替劉箐彌補更多落下的功課。只是這種想法，這種做法已經逐漸的少了，因為就連自己也都已經學的吃力無比想要放棄。

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會的自己，剩下的只是無數個夜裏深深的自責。

胡源玥坐在老位子，将自己完完全全的隐藏于黑暗的陰影裏。看着臺上唱得聲嘶力竭的劉箐，心裏說不出來的心疼。

她的嗓音破碎沙啞，就像《放開愛》這首歌的原唱戚薇一樣，但是在她的聲音裏，卻多了的充滿傷痕與無奈。

那些殘忍的話語句子一直在自己的腦海裏盤旋。

“放開她的雙手，放開愛的借口，我有相同執着愛到擁抱都痛，靠近自由卻舍不得。放開她的天空，放開愛你的我，該學會放手該懂得割舍，別折磨……”

以丹在自己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來，下巴朝着臺上的劉箐指指，對着胡源玥說：“她真的很棒對不對，之前有個地下樂團找她去做主唱她寧死不肯。”

胡源玥沒有聽劉箐提起過這件事情，便好奇地問：“為什麽不去？”

以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撲哧”一下笑了，說：“你絕對想不到，她是因為覺得那群人長的很猥瑣所以才放棄這樣的機會的。”

胡源玥聽了這句話卻并沒有把它當作笑料，反而面色凝重的說：“這樣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去呢，總好過一直在這裏受氣好啊。或許也只是，她還沒有真正長大。阿箐外表很成熟穩重，其實心智還是像個小孩。”

以丹搖搖頭嘆氣：“或許吧。不過以她的實力前途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時間問題。”

胡源玥聽到別人這樣評價自己的好朋友，自然也是非常高興的，還帶着一種因為有這樣的朋友而自豪。

其實一般的家長都很反對自己的孩子和像劉箐這樣的他們眼中的壞孩子玩，可是胡源玥總是會反其道而行。她一直覺得，像劉箐這樣的人，在他們的身上有一種自己總是想要靠近的真誠與感動。

況且，如果那些自以為是的家長的孩子骨子裏，也是一個壞孩子呢？

胡源玥對這件事淡笑不語。

中途劉箐下場休息的時候，胡源玥正想去給劉箐送水喝的時候，就看到剛下場的劉箐和王廣川在角落裏有些激烈的争吵着什麽。

“劉箐，你聽我說……”

“夠了王廣川，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真的夠了……”

……

胡源玥退到角落的座位裏，過了好一會兒劉箐才過來，臉還是繃得緊緊的。

“阿箐，改天我們再去世紀廣場喝酒把，最好挑那種夜黑風高殺人夜的晚上。”

劉箐終于露出了一個很美但淡淡的笑容，嘴一咧：“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