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金鈴鴿

薛平貴忙道,“龍行自然有寶!”

“你那寶可取來一觀?”王寶钏問。

薛平貴如今在王寶钏面前弱了聲氣,自然不敢反抗,也不似劇情中那般又是整氈帽又是抖龍袍,便急忙取出番王之寶,雙手奉上,“三姐請觀寶!”

去了現代這兩個月的功夫,王寶钏看盡了從前想不到的熱鬧,自覺身上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但此刻手捧着這番王寶印,她才恍然驚覺,自己最根本上的改變,是脫開了對封建皇權刻到骨子裏的敬畏。

所以劇情裏的她,見了番王之寶,便立刻跪下,感慨自己“十八載守成龍一盤,十八載守得鳳衣穿”。

她當真對薛平貴一往情深,連代戰公主的存在也不計較麽?只是十八年青春苦熬,再沒有到這個時候空空辜負,半點好處都得不着的道理,自然只能事事依他。

原來她也是那麽現實的一個人。

既然如此,那就放下情分,只說現實的話吧。

究竟是皇後尊貴還是公主尊貴,這事很值得辯論一番。但王寶钏如今已深深知道,未嫁女靠着父親時才是真正榮耀,只管享福,萬事不論。等到了夫家,就要那等做小伏低,操持勞碌,還未必有人承你的好。

果然經了世事,才曉得父母恩情。

王寶钏如今有了年紀,試着站在父親的角度去想問題,才意識到,若是自己的女兒想要嫁個什麽都沒有、跟乞丐一起住在破窯裏的花郎,只怕腿都要打折了她的去!

縱有不是之處,念着父母恩情,也不該那般絕情,弄得沒臉見面。

何況母親一向疼愛自己,為自己的事空流了多少眼淚,諸般不孝,實難盡數。

如此一想,越發冷了心腸。她将寶印攥在手中,且不還回,而是又問道,“我夫這般倉促,自西涼趕來,莫非那公主竟也許你?”

薛平貴聞言,越發心虛。

代戰公主根本不知道他還有個前妻,自然是不可能許他回來的。是他灌醉了代戰公主,換了衣服,帶上令箭,騎着紅鬃馬連趕三關,口稱去閱邊。

但薛平貴也怕自己這一去,陷在大唐難以回返。因此上他臨行前曾留下書信,要代戰公主若念夫妻情義,就帶兵前往三關。然後故意在三關滞留,直叫代戰公主追上。

那時節,他已經身在大唐關內,代戰公主即便兵強馬壯,一時也奈何不得邊疆雄關。

直到這時,薛平貴才将王寶钏之事對她言明。

到了這個地步,代戰公主即便知道他早有前妻,也不可能将這婚事作罷,更不可能攔着他回轉大唐,只得答允了。并因擔憂薛平貴安危,贈他金鈴鴿兒一只,叫他若有事時,便将鴿兒放回,她好發兵來救。

但不管各種內情如何,總歸這會兒,王寶钏之事,他回大唐之事,都是在代戰公主那裏挂了號的,因此薛平貴便挺直了腰道,“這是自然。如今西涼是孤掌管,哪由得公主不許?實不瞞你說,只因國中奸多忠少,公主已經帶人三關外紮營了!”

薛平貴這十八載,卻也不是白等。

如今西涼兵肥馬壯,與大唐之間遲早都有一戰。也是覺得時機已到,他才會回到大唐。一是為見前妻三姐,二來,若是能夠借機反攻大唐,說不得有朝一日他還能得登龍位,那時節才叫榮耀加身!

王寶钏自己是想不到此節的,然而二十一世紀的網絡,什麽沒有?總有人将種種因由分析得淋漓盡致,雖然是紙上談兵,卻也是在情在理。

此刻聽見薛平貴這樣說,她心內冷笑,口中卻只是道,“既如此,你二人總有秘法傳訊罷?”

“這是自然,來時公主給了金鈴鴿兒,囑咐有人害我時,便将之放回。”薛平貴說着,又取出那鴿兒來與王寶钏看。

王寶钏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接那金鈴鴿兒。

雖是反複設想過無數遍,但到了這關鍵時刻,她還是不免心緒波動,連手指也跟着顫抖起來。

薛平貴不由皺眉問,“三姐這是怎麽了?”

“無事。”王寶钏勉強笑了笑,道,“只是我想,不知那代戰公主性情如何?你如今是驸馬國主,只怕我這前妻早成了明日黃花。”

薛平貴即道,“三姐放心,公主為人甚是賢惠。你與我結發在先,她心裏自然也敬你。有朝一日登龍位,自然是你為正來她為偏!”

“她是公主,照看你一十八年,而今又掌着兵權,豈肯讓人?”

薛平貴知道代戰公主的脾氣,便是自己也又敬又愛又怕,因此只是虛言寬解,并不敢十分應承。如此,短處便被王寶钏捏在手中,面上越發陪笑讨好。

王寶钏觑着他的神色,便道,“無論我與她誰正誰偏?這番王之寶與金鈴鴿兒,便先放在我處,做個憑證,何如?”

薛平貴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王寶钏伸手接過了金鈴鴿兒,與番王寶印一同放在手中,心下才安定起來,不免朝袁宵看了一眼。

袁宵站在一旁,看到此處,已是滿心贊嘆。

在杜十娘的計劃之中,拿到這金鈴鴿兒,乃是最緊要的一環,絕了代戰公主反唐的根由。

但具體要如何操作,卻是未定的。

王寶钏前面說自己有了主意,袁宵還當她是逞強,沒想到一見面就拿捏住了薛平貴,将金鈴鴿兒并王印一起弄到手。

拿到了印,王寶钏便不再耐煩應付薛平貴了,她也不請人進窯,只道多年未見,人面都生了,須得慢慢熟悉。何況薛平貴如今一朝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再住在此間。

做了十八年西涼王,薛平貴也住不得這寒窯了,自然滿口答應。

他倒是願意帶王寶钏同去,但她推脫自己還有些舊物收拾,一時也離不得,約定了明日再見。

等打發走了薛平貴,王寶钏回到窯內,關上了門,這才覺得心虛體軟,出了一身的冷汗,連站都站不住了。

袁宵連忙上前把人扶住,便見王寶钏面色蒼白,卻還帶着笑意,低聲道,“幸不辱命。”

袁宵扶着她坐下,才問,“這鴿兒要怎麽處置?”

王寶钏低頭看了一眼,笑道,“自然好生養着,也許往後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她說着,又伸手推袁宵,“先去瞧咱們帶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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