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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沒到就過世了的。
千百年來,祖宗想盡辦法,也無力擺脫這詛咒,我的先祖們對這種詛咒完全絕望了,後來他們出于對詛咒無比恐懼,他們就再也不願去抗争,就是在家裏等待那死亡詛咒不會遲于自己三十歲的裁決。
傳說由于這詛咒十分惡毒,并且非常有可能會禍延他們的妻家或者一些朋友,所以他們不得不出外謀妻,并且很少去交朋友,因此我們都是孤獨的生活着的,活在自己的圈子裏,不想連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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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們滿臉這是童話故事神鬼傳奇的表情,也不管,我就是感覺我要告訴他們,我想說給他們聽,不管他們信不信,好象我不說出來我就心裏非常的堵着,喘不過氣來。
我從九個月大的時候我龍家只剩下我一個人和我六十歲的齊爺爺做伴。齊爺爺是個孤寡老人,因為先祖的淵源,齊爺爺收養了我,我們相依為命。
我八歲讀書,十歲讀初中,十一歲讀高中,十四歲讀大學。後來爺爺出意外了,全身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讀高中的時候,為了報答和照顧好齊爺爺,我不管多麽辛苦,每天都走五六十裏路,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燒火,做飯,喂豬,再跑三十多裏去上學,下午又跑回來砍柴,割豬草,挑水,做飯,喂豬,洗衣,幫爺爺洗澡,有時還要趕集去把打獵打的野味賣掉。
爺爺看我才十來歲的小孩子要做這麽多事,心想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根本不必這麽辛苦,結果爺爺想到了自殺,想了結自己的生命,讓我從勞累奔波中解脫出來……
我的淚已不受控制,我無比的懷想着我的齊爺爺,想他的胸膛,他的笑容,他的皺紋密布的臉,甚至想他在病床前那撫摩着我頭的瘦骨嶙峋的粗糙的手,我的淚已不受我努力壓抑着的控制,巨大的悲傷重新籠罩着我的心。
他們在我低沉遲緩的聲音裏奇怪又無語,靜寂極了,只有我的略帶哽咽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
爺爺死了,就在我來武漢讀書的時候。我本來想好好把爺爺帶在身邊一起活下去的,可爺爺沒有了;我本來是要到湖南讀書的,可爺爺不知為什麽把我的志願改到武漢大學;爺爺在對我交代完一些事情後,就去了;我甚至可以想到,爺爺是想我和雯麗在一起的,可爺爺不知道,他的臨終願望已經不能實現了……
所有的積蓄在辦完爺爺喪事後就沒有了,雯麗她家給我交的學費。我是從來不願意靠別人生活的。
為了那一點僅有的錢可以過長點日子,我只有節省;為了喂飽我可怕的肚子和籌備明年的學費、還欠別人的債,我就得去打工,我要靠自己來延續生命。我習慣了自立,我不會去要什麽貸款、救濟,老天給了我一雙手,就是要我靠自己養活自己。
大學?讀大學也不就是為了将來出來可以自己找工作掙錢養活自己嗎?況且,這樣的教學不和我高中時一樣?!讀書靠自己就行了,為什麽非得要學校來安排自己?書上不是說外國大學就強調學習自由嗎?
雯麗的事你們都知道現在和我完了,她是除了齊爺爺外的和我最親的人。先前我不十分明白她為什麽要和我分手,看到這個鄭學,我明白了,他真的比我強的多。我也想開了,我沒錢沒貌沒才又年紀小不懂事,又性格孤僻不和人交往,脾氣怪,她不喜歡我了,我也看開了,只是,枉費了爺爺的苦心。
說句實在話,大哥們,先前不和你們交往,一來是我的家族特性,二來是自己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什麽,我還以為和小時的同學味道差不多;三來是怕那個上蒼的詛咒,想想爺爺都逃不過絕後的拖累,更何況你們,我覺得就自己一個人承受就行了,為什麽還要拉扯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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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來是當時以為雯麗不理我了,自己又喜歡她,想和她生個孩子,完成祖宗的願望,對得起祖宗,一下子希望破滅,心情沮喪,自己對生命是什麽,生活是什麽,人生又是什麽還根本不是很明白,就老是自己一個人在腦袋裏打轉,沒心思和同學們交往。
五是實在自己必須賺錢來養活自己,沒空沒時間去感受你們的生活與思想,和你們交流感情,就連三哥石偉我也和他說話說的少。
要不是你們今天對我的講話,我還真得這樣糊塗下去。謝謝你們,真的,我非常感謝你們,你們讓我感到什麽是友誼?你們讓我感到友誼是多麽崇高偉大!真的,大哥們!
我用手擦去臉上的淚,舉起酒杯誠懇的道: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來!芬姐,硯姐,萍姐,我真誠的感謝你們幫我找回了我自己,讓我明白了我不能把生命的悲哀當成生活的悲哀,應該将生命的悲傷異化成生活的奮鬥,我應該将生命的詛咒變換成我生活的動力,我應該将生命的過程戰鬥成我活着的裏程,謝謝你們!
大家聽得心曠神怡驚心動魄,見我舉杯,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喝完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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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這只可能存在于鬼怪故事中的事是真的嗎?
唯物主義的灌輸從來就是要求我們堅決的和一切迷信做堅定不移不折不饒鬥争啊!莫非也要我們這些無神論者來相信唯心主義?
那馬、恩、列、毛不氣得從黃土堆裏爬出來找我們算帳!
自己身邊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等怪事?!
看龍镔的表情又象是真的,可這,可這,可這可能嗎?可能嗎?可能嗎!
石偉雖從我那裏知道一點我的事,可我從沒對他提起過命運的詛咒,他驚訝的發現,原來還有這等神秘好玩的事情,他可沒有什麽信和不信的疑問,滴溜着小眼,試探着問道:還有嗎?接着呢?然後呢?
海濤一見自己疑問的思緒被他給打亂了,大怒:還有?還有就是龍镔和我們在這裏喝酒!接着?接着就是你這個笨蛋在這裏搗亂!然後?然後就是我操你!
石偉有時也挺悸海老大,見他發火,醒悟到自己實在問的是狗屁,嘿嘿幹笑幾聲。
海濤皺着眉,摸摸下巴上硬紮紮的胡子,沉吟道:沒道理啊,沒理由啊,無法解釋啊?這完全沒邏輯啊?
二哥廖業一臉懷疑道:老六,這,這是真的麽?不會是你在寒碜自己吧?
我鄭重其事的回答到:這個問題我們龍家背負了六十四代了,在我們老家已經廣為流傳,并且,祖宗的遺言記載在家譜上了。我不會騙你們的,況且要不是你們,我還在背着這個包袱,沒辦法甩掉。我現在明白了,我自己要好好的活完這剩下的也許還不到的十五年,我不再背着這個先祖的詛咒,随它什麽時候來,我要好好的生活完這十五年。
全部的人聽完我的宣言,沉沒了良久。
海濤站起來大聲道:來!龍镔,老六,來!所有的人都給我起來!我們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鬼詛咒!我們要得就是要我們的老六,龍镔!好好的開開心心的和大家在一起,好好的享受生活,別管他什麽老天,見鬼去吧!
來,幹!老六,忘掉以前一切不愉快的,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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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将一只可以永遠都盛無窮盡的酒的酒杯,奉于你們的面前,期冀你們可以将真正的醇和往裏斟滿,你們斟千杯,我千杯都要喝下去。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世界因有你們而美麗,我的世界因有你們而有了光輝。我亦因你們不敢淪喪于悲哀而從此有了鬥志,亦因你們渴盼拯救我的苦難而從此有了慰籍。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在我這感慨的贊美尚沒有結束傾述之時,那天堂收卻了翅膀的青鳥在這片陌生冰原的水鏡裏,就将靈魂的燃油引渡到了我燃燒着的燈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