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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聯絡,放在局子裏的手提電話雖然來過幾個電話,但根據監聽,沒有任何可疑發現,已經追查到那個搭載龍镔的出租車司機,但是在武漢工業大學也沒有發現,只知道龍镔當夜買過一件T恤。
證人的傳喚已經超過12小時,經請示,繼續控制12小時。
秋雅更加擔憂,海濤在暗自祈禱,石偉暗笑:老六多聰明的一個人,憑你們?哈哈!
石偉居然睡着了,口水流得滿手都是。
深夜1點,終于做出了發布市內通緝令的決定,他們相信,無錢、無身份、無犯罪經驗的龍镔依舊害怕的躲在管轄範圍內,不大可能已經逃出市外,只要一通緝,必定龍镔就會浮出水面。
唯一惱火的就是,這個犯罪分子只有學籍卡上的照片和軍訓的全班合影,還是兩三年前的,據說他變化比較大,個子也高壯了很多,從他寝室裏也沒有搜查到有用資料,都是些書本和筆記,并不能提供多少有用線索。
罪犯不可能北逃,最可能就是下湖南找同學老鄉,或者逃回山城老家躲風,現在必須派遣幹警去湖南了。
不過在幾條主要進出武漢的幹道包括客運碼頭,還是必須安排警力對的士和長途汽車、客輪進行盤查的。
案發才一天,這個小犯罪分子還不夠網上追逃的資格。
※※※
時間回到案發的第二天,也就是石偉他們被帶到局子裏的那天,晚上11點30分,江西九江市裏的一間大排擋上。
九江市正在著名的廬山風景區腳下,這裏到處都可見旅游的人們。
龍镔和靜兒對坐在一張角落的餐桌上,吃着今天的第一頓安心的食物。
靜兒的眼,濃濃的,蜜蜜的,幽幽的,注視着龍镔的臉。
今天正是2002年農歷5月12日,龍镔十七歲的生日。
是不是命運的詛咒,使我無法擁有通向安寧的永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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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蒼!你究竟給我——這于你而言僅是一只蜉蝣的生命,設計了多少無處可逃的苦難的羅網?
我單純的意願,被羅網裏無處不在的詭異倒鈎紮得遍體鱗傷,思想漸漸覆蓋上了複雜與虛假的外膜。
所謂的神靈并不會因為虔誠的祈禱就賜給福音,自我焦慮的心從來就只有自我的靈魂賦予它解救自己和征服痛苦的勇氣。
世界不會因為躲避就簡單,生命不會因為小心就沒有傷害,在這樣利益主導經濟挂帥的社會裏,一切千姿百态下無限反複的向世人作着單一的提示。
探索者苦心探尋的、滿心以為隐藏很深的秘密其實一直就擺在探索者的眼前,可是探索者卻總是難以察覺。
路,是那麽簡單和明了,如夢。
可我的路?卻早已偏離了衆人都在興高采烈走着的大道,而且光明不曾降臨。
永不屈從的雙腳,隔絕了奢望的眼神,姑且将純潔沉睡三千年罷!
未來從此被逃亡重新設定,主宰了生存的概念,游走在時代和注意的邊緣,不指望那沉寂的春天終将有一天可發出神秘蘇醒之歌的聲音。
可誰知道!這沉澱着一生的吶喊,竟只能在心底狂呼!
龍镔喝着靜兒替他要的酒,思緒有點起伏。
靜兒真的很靜,靜靜的看着他,不說話,沒有打擾。
※※※
靜兒也在想着自己,到底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是過于小心還是處理得當?
是不是已經全然違背了爺爺的交代?會有什麽後果呢?
爺爺歷來很少給人推卦,就是推了卦也只是簡單說幾句谶語,怎麽領會、怎麽去領會就全憑個人的悟性。那麽這幾句話到底是在暗示什麽呢,難道僅僅只指昨天這件事?還是在暗示龍镔或者自己以後的行動呢?
難解!
不過再怎麽說,現在龍镔畢竟已經逃出了武漢,短期內安全了。
有危險的時候一定要果斷處理事情,雖然四百塊從武漢包租一輛的士來到九江,代價有點高昂,不過總算把這個自己傾心以愛的人送出了是非之地。
自己善意的欺騙龍镔說石偉他們要他趕緊走,秋雅和兄弟們都沒事,雯麗也沒事,就是鄭學傷勢有點嚴重,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暫時龍镔必須避避風再說,這樣才連拉帶扯把他弄上出租車。
※※※
九江是個旅游城市,這裏的長江大堤曾灑下過朱總理的淚水,著名的豆腐渣水利工程是學校老師一直作為教學範例講解的,九江也就從此譽滿全國。
現在并不是旅游高峰,旅游的人不太多,打扮得形形色色,龍镔和靜兒這兩個外地人人才出衆,頗有些顯眼。
整個市內旅館業比較發達,而且對住宿登記管理很松懈,這個旅社的前臺小姐随便的登記了靜兒的身份證後,根本沒問是要一間還是兩間,就似乎非常熱情的安排了一個雙人間。
兩人表情似乎很坦然,客房服務小姐一邊拎着開水壺,一邊暗自羨慕:這麽英俊漂亮的一對,等下就會颠龍倒風,欲仙欲死了,他們應該是一對戀人,那個女的肯定不是做雞的!做雞的沒她那氣質。唉,他們可真幸福,可以到處游山玩水,可我呢?還……。
※※※
兩人分別沖完澡,一起坐在沙發上,靜兒給龍镔泡了一杯熱茶。
龍镔待靜兒坐定,兩眼有些抑郁,正看着前方的床鋪,有一會才聲音略顯低沉的道:靜兒,你要累了,就去休息吧。我還想坐坐。
靜兒對他們兩人将會在一間房裏過夜,還是有些羞澀,小女孩的天性使她心懷忐忑,雖然理智告訴她,她決不會有任何被冒犯的可能,但是畢竟這對少女的心情刺激很大,正在含羞之際,忙掩飾的答道:我不累,我正在想明天的打算,要不我們明天去廬山散散心?
龍镔一樣低沉的聲音:不了,靜兒,你明天就回學校吧,過不了幾天就要考試了,我非常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的事,你就到此為止吧!
靜兒凝看着龍镔表情有些落索的臉,依舊剛毅的容顏在這暗黃并不明亮的燈光下,似乎已經呈現出幾分過于老成的滄桑,靜兒想從這裏看出點什麽,可是沒有答案。
靜兒的心情一下子暗淡了下來:是啊,說什麽我也不是秋雅,他也許是在想秋雅了,不希望我說話打擾吧!但靜兒還是鼓着勇氣說道:龍镔,我只是做了一個好朋友應該做的,這沒什麽。現在離考試還有幾天,不用急着回去,我陪你去看看廬山的五老峰、三泉疊和龍首崖吧,聽我爺爺說,那裏鐘靈毓秀,風水別具一格呢!好嗎,龍镔?
龍镔看着這張無比動人的容顏,非常真實的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愛意,心裏突地有種急切的傾訴欲望,想立刻告訴她自己這一天多來的所思所想,但是這一瞬間的情感沖動立時被自己既定的意志壓制住,他必須在現在就說出自己所反複推敲出的決定內容。
※※※
是逃亡就必須有個逃亡的樣子,怎麽能去花費別人的金錢沉溺在溫柔鄉中,怎麽能把這個完全與此事無關的人牽連進來,怎麽能去縱容這個女孩對自己的情感,這種情感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都是絕對無益的的禍害!
自己早就知道靜兒的苦心,也早就看出現在這件事情的麻煩程度,最好的兄弟們沒有只言片語的字條托靜兒傳給自己,靜兒對雯麗、鄭學的傷勢含糊其詞,還拉扯自己打的到九江,這一切反倒強烈印證現在警方的介入程度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如果再不勒令靜兒懸崖勒馬,超然事外,萬一自己逃亡失敗,靜兒必定也将受到牽連,況且,萬一有人把靜兒突然失蹤幾天和自己的出事,聯系起來的話,就極有可能順藤摸瓜,逮住自己,因為靜兒認識自己的事實并不是秘密,甚至還有同學開過玩笑說,靜兒比秋雅更适合自己。
就是連靜兒給我的手機和銀行卡也決不能使用。
手機只是通信工具,對一個逃亡者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個線索的禍害,我清楚,如果警察知道手機號碼,只要你一開機,他馬上就可以根據電波的三點定位,立即追查到你的方位,當然這是在有必要的情況下。最關鍵的是,手機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的确沒錢作為自己的逃亡資金,但是我有雙手,我有足夠的體力,可以養活自己,甚至我自信,我還可以發展壯大自己。對我而言,我的逃亡并不是亡命天涯,而只是隐蔽的生存,隐蔽的發展,徹底将自己潛入河底,不能張揚,不能出頭,靜靜等待事情轉機的時候到來。成為一只漏網之魚的最好辦法就是遠遠的躲在漁網的外面,我打過魚,也是釣魚高手,知道更是打獵行家,知道被獵者的逃避辦法。
我已經負債累累了,現在又因為自己的鹵莽而導致命運逃亡,靜兒已經為我花去了很多錢,打的、買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還有今天的一切開支,我不能讓自己變成一個無用的驚恐的逃生廢物,我怎麽能用別人的血汗錢!
只是,我還必須暫時借用一下靜兒的一點錢,不用多,一點路費、一點生活費就夠。我一定會加倍的報答他們,那些曾經無私的幫助過我的人。
既然現在我的那些兄弟朋友還有我的秋雅,都沒有介入其中,那麽就更沒有必要把他們再牽扯進來,我必須将這意思告知靜兒。
※※※
龍镔斟酌着言語,推敲着字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慢聲道:靜兒,我得和你認真說些事情,你不管能不能接受這些安排,你可以質疑,但你最後都得照做。
我知道事情已經很嚴重了,我希望你能把實際情況告訴我,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
龍镔并不訝異靜兒無奈的坦白交代,他也完全認同這種平靜的表面其實內裏更為兇險,可以知道這暗藏着對方誓不罷休的機心,如果鄭家和警察大張旗鼓,那真的只會使自己更快下定逃亡的決心,可是這麽一來,就起不到麻痹自己的作用。
現在雙方都在暗處,各自對對方情形一無所知。想想,靜兒的處置方法是正确的,也許自己作不到如此果斷,畢竟自己心有牽挂,靜兒作為旁觀者,遠比自己這個當局者要清楚要理智些。
靜兒的行為強烈的啓發了龍镔的思路,一個逃亡者不僅僅要有逃亡的鬥志,更要有逃亡的理論知識,要跳出把自己純粹當個簡單逃亡者的局限,要學會換體思維,學會推理計劃追捕者的手法,雖然沒有相關明确的信息來做到知彼,但一定要在充分知己的前提下周密推測從而知彼,逃亡者有逃亡者的心理,追捕者也有追捕的心理和策略。
對于靜兒所擔憂的個人身份問題,龍镔知道當前環境裏,到處都有出售假證的謀生群體,報紙新聞媒體經常宣傳什麽又破獲特大假證團夥,其實現實生活中一點兒不見少,大街小巷,電線杆、牆壁、電話亭、甚至廁所裏都寫滿了辦證者的電話號碼,甚至自己也知道老家山城就有一大票這類的人活躍在全國各大中小城市,賺着需求者的金錢回家蓋起了洋樓,特別是各類假大學文憑更是需求者衆。
只是假身份證到底是僞造的,警察可能一看便知,雖然用這種假身份證到旅店住宿不成問題,但是如果碰到警察盤查身份就會有問題有麻煩,如果可以弄到和自己近似的真身份證就好了。
※※※
靜兒理解龍镔拒絕自己的資金支持的決定,不忍打擊龍镔的自尊,便旁敲側擊的道:那你打算從事何種行業?具體打算到哪裏去?
龍镔知道靜兒實際上是擔憂自己到底打算如何勝利的逃亡,隐蔽的生存,他微微一笑就道:一塊鵝卵石如果掉進鵝卵石堆裏,你要怎麽才能準确的找出來?
靜兒也笑着道:牢牢記住這塊鵝卵石的特征,仔細篩選吧!
龍镔又笑着問道:一條從漁夫網裏逃脫的魚如果重新回到江河,漁夫要怎樣才能把它抓回來?
靜兒想了一下,接着道:馬上用漁網圍住這條魚最後消失的河段,再把網收緊;或者就是把這個河段徹底隔離起來,把河裏的水抽幹,相信可以抓到。
龍镔緊跟着問道:如果這條魚速度很快,馬上溜到了漁夫控制不了的地方呢?
靜兒已經懂了他的寓意,咪咪笑答:呵呵,發動通知其他漁夫撒網抓吧,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抓住這條狡猾的魚。
龍镔很滿意這個回答,繼續:可是這條魚把自己僞裝得沒有任何特征,并且,它一直沉在河底,極少抛頭露面,只不過是河裏億萬條中的一條,就和其他普通的魚一樣,一個其他地段的漁夫還能辨認出來嗎?
靜兒笑得更深了:很難,很難,不過問題是這條魚實在有些惹眼,不象是條尋常的魚。它的五官、個頭、年齡和其他類型的魚相比,有很容易辨認體征,而且還沒有魚的身份證,怎麽辦呢?
龍镔敲敲自己的腦袋,狡黠的道:這條魚會想辦法搞一個加大了年齡的、五官比較模糊近似的外區域身份證,留長它的胡須,改變它的發型,不在一個尋食區域呆太長時間,小心的僞裝好自己的,并保持高度警覺。
靜兒又笑了,不過笑得格外苦澀。
※※※
靜兒沒想到,這個男人不但拒絕了她的金錢,拒絕了她的通信工具,拒絕了她頻繁的通信計劃,更拒絕了她尚未明确表白的愛情,可他的理由卻令她自己無法反駁。
理由很簡單:誰犯了錯,誰就得自己獨自承受;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就得去吃。他說雖然他犯罪後的逃亡是懦夫的行徑,但是那是因為他有被別人陰謀設計的可能,他的逃亡是在尋找時機查明真相,找到主謀者的證據,實現自己的理想目标後再報仇雪恥。
他生命時間也許有限得只剩下最多十三年,他沒有理由傻不拉叽去承擔什麽罪責,他傷害的本就是一個敗類。他的逃亡是退一步,而退一步的結果卻是為了進三步。他逃亡的現實意義遠遠高于畏法服罪的社會意義。
既然是逃亡,就沒必要再和從前的關系進行聯系,不知者無罪,可知情不報卻是重罪,既知聯系無益,何必再進行聯系?既然失去聯系,那麽感情付出也就是竹籃打水!既是竹籃打水,何不立刻停止?
靜兒閉着眼睛想着身旁另一張床上的龍镔,淚水再也無法控制,此時的她不僅臉上在流,心裏也在流。
※※※
這天,也就是市內通緝令正式公布和新的抓捕方案執行的這天,也是龍镔犯下故意傷害重罪的第三天,上午。
靜兒在九江至武漢的班車前,再次不顧少女矜持的擁抱了即将獨自逃亡的龍镔,将無限傷懷的淚沾滿龍镔的胸膛,龍镔的臉。
班車遠去,龍镔打開靜兒最後強行塞給自己的一個紙包,裏面有一千塊錢,和一張寫滿字的紙。
紙上寫了兩首詞。
《鳳栖梧--九江贈君》。
麗影娉婷倚楊柳,九重寒霧,似乎已深秋。
縱知相思無片語,自将丹心鎖君樓。
(下闕)
每把輕狂付春夢,箋成燭灰,醉筆寫還休。
望極風波餘孤月,照得江花別樣愁。
----另。
《蝶戀花 --九江別君》。
誰減煙波來時路?詞成斷句,殘詩誰能續。
月浸寒亭潤早秋,誰解相思悲如許。
(下闕)
清風莫追點驚鴻。別意長長,從此飛何處。
渺渺雁影動忽忽,總覺似有也似無。
又語:不論你有怎樣的理由,你還是應該和我保持一定聯系,以便掌握相關情況。切!永遠挂牽你。靜兒。
班車按照既定的行駛路線高速向目的地武漢駛去。
車輪滾動在柏油路面上,路兩旁的樹木、房屋、景致的後退着,車上的人似乎已經對此麻木,除了間或的看一眼窗外,剩下的就是以各種軀體姿态等待着時間的流逝,目的地的到達。
靜兒靜靜的,坐在臨窗的位置,忍受着頭頂上那股下吹的空調冷風,這是冰冷的寒意,從脊梁一直到脖頸,披肩的秀發也失去了僅有的那點遮擋作用。并且這股汽油制造出的冷風裏有種令她非常難受的怪味。
柔柔的素手緊緊的捂着挎包,隔着那層薄薄的羊皮,感受着包裏這把千百年的利器。
這把利器就是龍镔交代她保管的小刀,小刀古舊拙樸,和戰場上的兵器相比,雖然卑微得沒有分量,卻完全可以看出它極品的無堅不摧的質素!
小刀就是龍镔,她隔着挎包用手可以強烈的感覺到,刀上甚至還有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話語,他的思想,他的眼神,他的一切。
※※※
也是靜兒坐車的這個時辰,終于安全返回學校的石偉、海濤正滿面怒容的坐在寝室裏,這兩個男人,女友眼中末世紀新好男人,第一次沒有對女友那盡力表現着的溫柔,發出本職的言行回應。
海濤猶自對自己昨夜被那些法律賦予神聖權力的執法者,所教育的那記光榮而正确的耳光,離奇憤慨:我操他媽的這些狗腿子!龍镔被打折了腿、打成腦震蕩,他們就不管事!鳥雞巴鄭學被搞了一下,就他媽的好象傷了他爹媽!還通緝令!我操!
石偉非常願意理解海濤的感受,但是天生的謹慎令他如同機警的老鼠,時刻警惕和防備着貓的花招,他壓低嗓音道:海濤,現在別說,我把門關上先,小心條子安裝了竊聽器。
杜慈立刻深以為然,道:是啊,電影上就常可以看到警察布控竊聽秘密,就是使用竊聽器來的。說着,不忘對機智勇敢的癟三給以一記悠長眉眼的獎勵。
翻箱倒櫃的檢查結果無疑是一無所獲,石偉還是有些不信,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什麽地方疏漏了。
石偉的神态此時格外象水浒裏的時遷,小眼賊賊的溜上幾百溜,表情粗看上去居然還很嚴肅。
杜慈和邬慶芬想笑卻不敢笑,海濤躺到了床上,把巨腿擱在坐在床邊的邬慶芬手上,享受着輕柔的揉捏,還猛猛的抽着煙。
石偉瘦骨嶙峋的爪子突地在書桌上表達出大腦的不滿,“砰”!嘴巴裏用極快的速度宣洩出流利的聲波:奶奶的!莫不成他們把竊聽器安裝在日光燈裏?鎮流器裏?木頭裏?鞋跟裏?我的鋼筆裏?牆壁裏?總不會為了要充分利用生物電,把它安裝進了我的屁眼裏吧?媽的!我要是找不出你來,那我不是成了“東方之豬”?我靠!明天我把豹子帶過來,要它來找找!
秋雅一個勁的抹着不聽控制的淚,堅持着整理龍镔的床鋪和書籍,根本沒有搭理石偉那千方百計的搞笑,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撐着她整理着愛人那些被警察搜查翻亂了的東西。
現在,面對這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思考的嚴重後果,她惟有置身于這些依舊散發着那熟悉體味的物品中,她才不慌亂,才感到心裏塌實。
※※※
石偉很想知道文宣和邱秦到底對條子說了些什麽,條子又對他們說了些什麽。
他悄悄的拉着文宣到陽臺上,低聲問了起來。
文宣面帶愧疚,很老實的陳述了事實,既然現在龍镔的犯罪已經衆所皆知,那麽警察大人的要求和警告也就失去了保密的意義。
石偉相信文宣的交代,在他眼裏,老五簡直就是黨和國家以及當今的教育體制培養出來的最合格的完美良種,諒他也不敢有所隐瞞。
石偉又把邱秦叫出來,詢問。
邱秦有些不耐煩,對石偉把自己當成什麽叛徒洩密者的問訊方式和眼神很反感。
也是,石偉既沒有那身虎皮,又沒有把警察先生的眼睛專利僞造到家,他簡單的把情況說了幾句,就道:石偉!現在都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你還在這裏瞎折騰個啥?龍镔自己不自重,無緣無故打傷鄭學,還傷得這麽重!他是那根筋有問題?還恨鄭學搶走雯麗?都大學生了,也十七歲了,怎麽不老老實實的生活學習,四處惹禍?談個戀愛都要把它談得風波不斷,惹是生非,交女朋友都不太平,何必!你說吧,現在,他鐵定是犯下了故意傷害罪!還得求上帝保佑,鄭學千萬不要死!
他也不想想鄭家的勢力!真是小孩子,沖動!幼稚!武力就可以出氣了?殺人就解恨了?也不想想,他有什麽本錢和別人鬥!現在知道害怕了,不敢回學校了,不敢和我們聯系了,害怕被抓就躲起來了?我告訴你!他現在真正麻煩了!
我特地找了法律書來看,象他這種情況,刑期不輕!尤其如果加上鄭家的堅持的話,我看,他的青春歲月恐怕就要在監獄裏度過了!現在,通緝令都發了,你說,他還往哪裏逃?不用三天,你就看着吧,我們的這個兄弟就會被逮住!你也不是不知道,象他這種得罪了大領導家庭的人,犯了法還怎麽逃?又不是一般的刑事案子!別人不會放過他的!
我真心勸你最好還是少管他的事了,別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學校可能馬上就要開除他了,我估計,因為這是鐵案,證據确鑿。明年就畢業了,千萬別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背上個處分,劃不來,将來你還要找工作!
況且你的家就在武漢,惹火了他們,你可以想象被報複的後果,當心鄭學以後把你當成出氣筒!你不是老誇自己是九頭鳥嗎?不會這麽沒理智吧?講兄弟義氣也要在自己容許,和對自己沒有傷害的前提下,才行的。管好自己吧,老六已經完了,別把自己扯進去才是上策。
石偉并不奇怪邱秦的說法,在他看來,這很正常,人是自私的動物,是利己的生靈,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況且,邱秦為人也還大方,上次捐款還捐了兩百,他這不過是為自己着想,正常得很,要是龍镔只是自己一般的朋友兄弟,他也會這樣子做。
可是,邱秦能理解自己對龍镔的如此這般深切的友情嗎?
龍镔的堅強、堅忍、可怕的生命力和意志力、從不叫苦的奮鬥精神、剛毅的眼神、高遠的理念、坎坷的經歷以及那顆赤子之心,早就令這個九頭鳥立誓今生做他的生死兄弟,生死至交!
可自己現在有必要對邱秦的邏輯進行反駁,對自己的想法進行表白嗎?
※※※
沒有不同心靈不同思想的沖突與對抗,人不能成熟;沒有各種事件和時間的考驗,就不能斷定友情的真誠和深淺程度。
在如何對待對友誼的處理上,是沒有對錯的,我們只是獨立的個體,對自己的付出從來都有自己的決定,誰又可指責誰,幹涉誰,要求誰,懷恨誰呢?
誰沒有權利,也沒有理由,因為,這友誼僅僅只是分聚無常變化多端的朋友之間的情感,僅此而已。
這樣,曾經純潔無暇的友情在如何對待萬一龍镔向自己求救,應該怎樣處理的讨論裏,開始出現不可愈合的裂痕。
※※※
邱秦表示如果龍镔向自己求救,自己會比較婉轉的勸他投案自首,因為他真的不是僅僅傷害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雖然自己也希望警察永遠抓不到他,但自己不可能去幫助他什麽。
文宣表示大家要相信法律面前是公平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上面刻着天平,要相信法律上規定的自首可以得到寬大處理的說法,龍镔還不滿十八歲,只要學校出面,法官會給龍镔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怎麽說,我們國家的法的精神都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
他文宣會努力勸龍镔趕快回來,不要再東躲西藏了,只有投案自首才是唯一正确的出路,千萬不能再逃亡了,也千萬不要反抗,不要因為警察追捕而加重本可減少的刑期,他覺得,那些警察對自己作的思想工作做到了點子上,他一定會勸龍镔趕快回來投案自首,只有這樣,才是真正幫助犯了法的兄弟龍镔。
海濤石偉苦笑對視,雖然也有聊無聊的湊說幾句,但是他們倆心裏知道,從此真正的兄弟就只有他們三人了,他們倆早就在從局子裏回來的路上商量好了對策。
回顧兩年前的兄弟結拜,回顧三年來的一室之誼和友情變化,廖業最先結束,接着就是龍镔逃亡,再看現在兄弟離心,石偉海濤很是感慨,喝着悶酒,彼此都黯然悟到:原來結拜兄弟就只是這麽回事:結拜---矛盾----意見思想相離、作風相左----有人淡出----面對難題考驗、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矛盾激發----只剩下真正的知己(最好能剩下一兩個)就此生足以!
友情是酒,事情是酒,考驗是酒,成熟也是酒,可永遠只有真誠的成熟的友情才是真正的美酒,才讓自己心感隽永綿長,一生芬芳。
※※※
就在他們還在寝室聊天的這個時候,龍镔已經拎着背包,在車站周圍的各個角落搜尋那些辦假證的電話廣告了。
這是第一要事,也是靜兒最為擔心的事情,因為對警察來說,不管你用什麽理由來解釋掩飾,一個沒有身份證明的人就是一個可疑的人,尤其是使用僞造身份證的人,更是必須仔細盤查祖宗三代,個人經歷,出來原因,使用理由,真實背景,真實身份,并且有權把你扣押。
龍镔已經撕了幾張名片,抄錄了十來個不同的電話、CAII機號碼、還有聯系人名。
買一張IC電話卡,20元的降價出售只花了18元。
撥第一個名叫“張大海”先生的,名頭很吓人,東南亞證件制作集團國內分公司,職務業務經理,手機號碼*******8888,尋呼號碼***********,并且名片後面注明:設計精美、手藝高超、以假亂真、品種齊全,諸如畢業證、身份證、職稱證、碩士博士學位證、各種資格證、流動人口證、未婚證、結婚證、甚至還有結紮證!童叟無欺,價格面談,三包質量,已被人民保險公司光榮承包,并光榮通過ISO9001、ISO9002、ISO9003國際質量認證體系認證。
先撥打手機號碼,手機方便,不用等待。
永遠一成不變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SORRY……``。
再仔細看看號碼,沒錯啊,自己是撥的這個號碼!怎麽是空號呢?
算了,撥尋呼吧!
等了一陣,沒反應。再看另一張名片吧!
這是一個名叫“王紅梅”小姐的,也是東南亞證件制作集團的,不過她是國內總部的,估計可能比“張大海”先生高一個檔次,因為“張大海”先生只是國內分公司的,還沒到國內總部任職,不過“王紅梅”小姐只是國內總部的業務副經理。也有手機,號碼*******9999,還有尋呼號碼。
還是那一成不變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龍镔有些苦笑,看來這些人的手機都是唬人的,還是抱他們回電話的希望吧!
打了幾個CAII機後,龍镔守在電話亭裏幹等。
十分鐘過去了,龍镔又接着重撥了一遍。
這次運氣好,有人回電了。開口就是:你誰啊?
這個聲音很嘶啞,口音有點象是湖南人,不知是張先生還是王先生又或者是李先生的,龍镔便用很不标準的普通話問道:您好,請問,你是張先生還是王先生?還是李先生?
對方聲音有些煩躁:你是誰?有什麽事?
龍镔想我就幹脆直說吧,便道:我想找東南亞證件制作集團的那幾個先生,有點事。
對方就道:你就說你要辦證不就行了,羅羅嗦嗦幹什麽!說吧,要辦什麽證?
龍镔暗喜,這人爽快,有點海濤的性格,便道:我要辦個身份證。
對方道:身份證要八十塊,先收定金,辦好付完錢。行不行?
龍镔想,別人要求收定金也合理,就道:好吧。什麽時候有?
對方停了一會才道:三天後,不過你如果要加快,也可以,但需要增加點加快費。下午就有的加六十,明天的加三十。
怎麽要這麽多錢!龍镔問道,可不可以少點?
對方似乎吃準了龍镔的心理,故作為難的口氣道:這是公司規定的,你想想,工作人員要加班加點,曬圖制版過塑,加工,是不是,這樣吧,我就自作主張,給你減免一點如何,下午就有的算四十,明天的算二十。不能再少了,再少公司要罰款的,到時,我連工錢路費都弄不到。
龍镔暗嘆一口氣道:好吧,我就定下午就要的。還有,請問你可不可以搞到真身份證,要象我的。
對方大喜,這肯定是一頭可以狠宰的豬,故意遲疑道:這樣,很困難啊,不過,大哥我願意幫你這個忙,只是,價錢要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