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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趴在手術室門口想要往裏看,但是什麽也看不到,轉過身:為什麽會這樣?

溫柔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是想起來前陣子婆婆讓她多陪媽媽,她還以為是兩個長輩吵架,原來……

“溫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為什麽不帶媽媽早點來治?”溫怡跑過去把溫柔拽住,然後用力的扯着溫柔的大衣責怪她。

溫柔看着妹妹痛苦的樣子卻只是心疼,她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

“二姐,你不要這樣!”溫晴上前去,看着姐姐們難過的樣子,她卻是最理智的一個。

“大姐也是剛剛知道情況,是媽媽有心要瞞着我們所有人你難道還不清楚?”溫良走上前說道,然後用力把溫怡的手從溫柔的衣服布料上拿開。

現在姐弟四個,竟然只能抱在一起難過。

如果可以,她多想代替媽媽受這份罪,可是她竟然無能為力。

後來容豔回了病房,溫柔站在病房門口聽院長說:如果她想回家就讓她回家,想做什麽就讓她做,只是她身邊不能離人了。

溫柔微微點頭,一直垂着眸沒說話。

“這件事滕總應該知道的,那次我跟你媽媽在病房裏談話他正好在門口,難道他沒跟你談過?”

溫柔這才擡眸:你說真的?

“也可能滕總站的遠沒有聽到吧,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先告辭。”院長看溫柔的臉色不好立即就走了。

溫柔的心卻是狠狠地陷了下去,在最黑暗的地方。

他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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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字也沒說過,他甚至都沒有任何表露。

他好像并不知道。

“姐。”溫良叫了溫柔一聲。

溫柔回頭看着溫良那充滿寬容的眼神卻沒說話,只是走了進去。

容豔躺在床上等着她走過去,溫柔大步走上前蹲在病床前:媽。

她本來想責怪,可是現在容豔躺在床上那麽虛弱,那麽渴望她,她竟然一個責怪的字也說不出來,只想答應媽媽的任何請求,只想再多孝敬,再多做一些女兒應該做的事情。

“柔柔,這件事別怪你婆婆,那天是我求她不要說出去。”她的聲音很虛弱,但是她沒忘記澄清事實。

溫柔用力的點頭:我知道!

只是就連溫柔的聲音也沙啞了。

“我不想因為我的病情而讓我們家變的死氣沉沉,我寧願你們不知道,每周回去跟我說說笑笑,就像是往常那些年一樣。”

她的孩子都在她的病床前低着頭,因為對她來說那麽奢侈的,他們卻做得不好。

“不管別人怎麽想你們,你們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孩子,知道嗎?”容豔說着看向兒子跟兩個小女兒。

溫晴跟溫怡用力點頭,溫良也站在旁邊快要落淚。

“就算我走了,你們四個也要記得,每周六都要聚一次,你們是姐弟,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不能散。”

溫怡跟溫情都大聲哭起來,溫柔也是淚流滿面,溫良站到了窗口,望着外面的天空不讓自己落淚。

“柔柔,媽媽對你有一個要求!”

“您說!”溫柔擦幹眼淚,低啞的嗓音裏滿滿的疼痛。

“無論發生什麽,不要跟滕雲離婚。”

溫柔徹底哭出來,趴在媽媽的手背。

她也不想離婚,可是他竟然瞞着她那麽大的事情。

全世界都可以瞞着她的,可是他卻不能。

“你那麽愛他,怎麽能離開他?何況你們還有三個那麽可愛的孩子,柔柔,答應媽媽。”

溫怡跟溫情都看着對面的姐姐,看溫柔那麽用力的點頭,她們倆也難過的低了頭。

“點頭不算!”容豔虛弱的聲音說。

“我答應,媽,我什麽都答應您,只求您快點好起來,我們回家!”幾度哽咽,聲音到最後已經含糊不清。

“媽媽,我們要回家,我們想要跟你一起睡覺,我們想要聽你講故事,媽媽……”溫晴也緊緊地握着容豔的手哭喊着。

容豔笑:我們回家!

她的眼裏,滿滿的渴望,對家的渴望。

其實容豔雖然有遺憾,卻是可以放心的離開。

因為她的兒女都那麽團結,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那麽相愛,互相依靠。

她很踏實,她只是想多陪他們走一段。

溫柔給袁教授打了電話然後陪容豔回了家。

袁教授放下電話看着旁邊坐着的滕教授:親家母恐怕是撐不住了。

滕教授一個激靈,放下報紙摘下眼鏡不敢置信的看着袁教授。

實在是還太年輕,就那麽走了對誰來說不是可惜?

尤其是她有那麽多孩子。

溫柔看着容豔躺在床上,幾個弟妹圍在身邊,她便在客廳裏坐着。

她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上次為了勸她去醫院溫柔還可以跟她哭鬧耍心眼,可是這次,她卻是什麽也做不的,只能順天意盡人事。

接下來不知道她還能有多久的日子,但是這段日子裏,溫柔不想再離開了。

突然想到奶奶離開的時候,然後也不知道是腸子還是胃,一頓翻攪,疼的她的額心直冒汗。

溫良從房間裏出來,看着大姐坐在沙發裏邊走過去緩慢地坐在她旁邊的單個沙發:大姐。

溫柔微微擡眸,手依然沒放開自己疼痛的地方,只問:媽媽睡了嗎?

“嗯,她們倆不願意出來,已經太晚了,我去準備點吃的吧。”

溫良說。

溫柔低了頭:貝兒因為你給我們煮飯而不高興的走掉,你還願意繼續讓她不高興?

“她很執拗,不過她會想通,否則她就不是我要的貝兒。”

溫良很堅定,說完便起身朝着廚房走去。

溫柔也起身跟了進去,他收拾了上午媽媽暈倒時候打翻在地上的盤子碎片,溫柔站在門口。

“小良,如果你去解釋給她聽,說不定她會懂,如果你什麽也不說,那你們就可能會錯過彼此。”

溫良擡眼,就那麽疑惑的望着溫柔。

溫柔苦悶的笑了一聲:這是你姐姐的切身體驗。

溫良把掃帚放在了一旁,然後轉身去洗手又打開冰箱拿出新鮮的蔬菜。

“現在媽媽這個樣子,我沒心情再去找她解釋。”

溫柔便不再說了,她只點到為止,她想溫良那麽聰明一定能領悟的。

溫良開始煮飯,溫良在家庭環境裏是不會讓一個女孩子給家人氣受,她愛上他可以不愛他的家人,但是必須接受。

反正他不會因為愛她就因為她抛棄家人。

因為他的家人不是十惡不赦,他的家人是那麽疼愛他。

眼下媽媽身體又已經這樣,他更不會再為了讨好一個女孩子而去得罪自己的兩個姐姐。

晚上溫怡接到電話後下了樓,然後看到樓下那輛車就激動的跑了過去,小寒站在車前看着她紅腫的眼眶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溫怡跑過去就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抱住她:小寒,我好害怕。

“怎麽了?”是下意識的,他抱住她,然後擔心的問她。

“我媽媽……”溫怡說不出口,只是不停的哭。

這時候她突然不再那麽沒心沒肺的,而是哭的要肝腸寸斷。

吓的小寒緊緊地抱着她:好了,先不要哭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

“原來是這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怡說完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然後倒在他的肩膀上尋求安慰:怎麽辦?

“人有生老病死,我們只能在這段時間盡孝心,別再哭了,眼睛都腫了。”他低聲說,兩個人坐在樓下的臺階上就那麽低低的依靠着。

溫怡突然眼睛一動,發現一個不争的事實。

為什麽她會跟這個這麽猥瑣的男人在一起?

跟他說了自己家裏的事情,還把他當依靠。

溫怡立即從他肩膀上離開,手也立即從他臂彎裏抽出來,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怎麽了?”他卻是一驚。

“你……上午還在追求我姐姐,現在又來找我,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承認我很貪玩,但是知道你姐姐是滕太太的時候我就沒想過在追她了,只是她的樣子很從容,我想讓她當我們的模特,加上後來韓總監又找我希望我幫忙,我才不停地給她打電話,但是你姐姐早把我拉黑。”

他解釋,解釋了很久溫怡才信。

“姐姐現在哪有心思作別的事情,媽的事情已經夠她難過了。”說着也要哭出來。

“那你姐夫呢?都不管你姐姐的嗎?”

“起初他們感情還不錯,只是後來就不好了。”

溫怡想着姐姐跟姐夫的種種也生氣,他們的姐姐為他們付出的多,他們當弟妹的自然都站在姐姐這邊,說道有些事情就會很難過,替姐姐。

記得溫柔生孩子的時候有多麽兇險。

雖然他去了,但是去的太晚,記得當時姐姐見都不想再見他。

“所以說嫁我這樣的正好,嫁給那種大富翁,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扯淡,說不定你姐夫在外面多少女人呢,你說是不是?”

“你不要亂說!”溫怡還是不高興了,雖然自己也說他不好,但是聽別人說也會不高興。

其實他們姐弟早就都把滕雲當家人。

滕雲為他們家做了很多,雖然說溫柔一直給他打工那些年,但是因為打工就可以得到那麽多錢的,恐怕除了她姐姐也再沒別人吧。

就算有,不是給當情人就是當小三了。

而他們的姐姐,在跟滕總結婚之前還跟別人談着戀愛。

“你不會有戀姐夫情節吧?”

“你怎麽一直亂說啊,姐夫就是姐夫,姐夫再好也是姐姐的,我跟溫晴兩個從來只把滕雲當姐夫。”

小寒看她那麽嚴肅都快哭了:我開個玩笑嘛,你當然只喜歡我!

“喜歡你?”溫怡再次擡頭瞪着他。

她真的不懂了。

“對啊,你看我們現在依偎着一起,多像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

溫怡差點被他惡心死,站了起來走出去望着天上的星:我都不了解你。

“以後我會給你機會了解。”

溫怡轉頭看他,他高高的,白白的,但是又不是小白臉,姐姐說他是什麽婚禮策劃,她不太了解,但是要深入了解這個男人嗎?

溫柔都不想回那個家了,可是容豔卻說:你嫁到他們家就是他們家的人,你弟弟妹妹都在家裏呢,你不要再撇下三個孩子在這裏守着我,我心裏會難過。

她說話的聲音都那麽虛弱,卻還在執拗,溫柔只好開車回家。

一回去袁教授跟滕教授就從沙發裏站了起來:柔柔,你媽媽怎麽樣?

溫柔已經筋疲力盡,臉上也沒什麽血色,甚至頭發都淩亂了一些,一昂首,給人以憔悴到極致的感覺。

袁教授跟滕教授看着她的臉都驚了,袁教授上前去摟着她的手臂跟她一起到沙發裏。

溫柔低聲道:她現在還好,你們不用挂心。

溫柔的聲音已經沒力氣,在媽媽要離開的邊緣,她只能這個樣子。

袁教授看兒媳婦那麽累心裏也難受:這都是命,說不定還會有奇跡呢,柔柔,別着急着難過,另外我跟你爸爸合計着,把滕雲叫回來吧。

“不要!”溫柔聽到他的名字卻是立即拒絕。

滕教授看着溫柔的眼裏閃過的決絕心裏一蕩,心想:好像哪裏不對勁。

“柔柔,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媽媽,我有點累先上樓去睡了,你們二老也早點休息吧。”溫柔說着就起了身要離開。

“柔柔,你可以怪媽媽沒在知道的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但是你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對你老公耿耿于懷啊,他可是什麽也不知道。”

袁教授着急的解釋。

“我媽已經都跟我說了,是她求着您不告訴我的,我不怪您,您放心吧。”溫柔柔聲說完後轉身上了樓。

她的眼裏沒有一點的生氣,她的聲音也很平靜,但是就是讓面前的兩個長輩感覺哪兒不對,但是又說不出。

袁教授跟滕教授互相對視一眼,袁教授又坐下來在滕教授身邊:“為什麽我覺得她今晚有點奇怪?”

“好像是堵着一口氣。”滕教授脫口而出。

然後夫妻倆互相對視着,再過不久便是心裏都定下來。

雖然溫柔說不用,但是這個電話他們必須得打。

溫柔去了嬰兒房看了看孩子們才回自己的房間,然後靜靜的躺在床上挺屍。

這一天在辦公大樓做再多的決定也不會有着一種感覺。

仿佛天要塌下來了。

沒了容豔,仿佛就再也沒有人撐起她面前的那片天。

以前她還有滕雲,但是後來她發覺,男人根本靠不住。

可是那幾個弟弟妹妹又那麽小。

溫柔看着旁邊躺着的手機亮着,看着陳晨兩個字,卻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心裏明白,陳晨肯定沒有不愉快的事情,就算有,也只是跟她老公的小打小鬧。

然而如今,再也沒有人的事情能比她媽媽的事情重要。

她突然對什麽也感不了興趣,就那麽靜靜地躺在床上流着眼淚。

一點聲音也沒有,那麽寂靜,寂靜的讓人心裏發慌。

其實容豔也睡不着,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是在等待着那一時刻的到來。

溫怡跟溫情在一個房間裏腦袋對着腦袋躺着望着屋頂,溫情小聲道:要不要過去陪媽媽?

“不要了,媽媽不是說了讓我們在各自的房間嘛,何況溫良還在客廳,媽媽要是有什麽動靜他肯定能聽到會叫我們。”

誰也睡不着,這個凄涼的夜裏。

溫良在客廳呆了幾分鐘之後還是輕輕地推開了容豔房間的門,容豔的眼眸往門口看去,然後淺淺的一笑。

溫良輕輕地關上門,然後走上前去坐在她旁邊:怎麽沒睡?

“睡不着,倒數的日子大概都這樣。”

她還能開玩笑,溫良卻是快哭了。

容豔抓住兒子的手:別委屈了人家姑娘,人家是在乎你。

溫良也淺笑着:我知道。

他清淺的聲音,卻是讓容豔很不放心:你這孩子,嘴上不說,心裏卻執拗着呢。

“媽,別說了,好好休息。”他只想多陪着她一會兒,看她憔悴的容顏才發現,前幾天她一直都化妝,他還好奇她怎麽突然愛美了,原來是為了掩飾自己憔悴的模樣。

“媽媽沒事,趁着現在還能說,我們娘倆好好聊一會兒。”

容豔說,看着兒子的眼神總是那麽柔軟。

“給貝兒打電話了嗎?”容豔問他。

“還沒有!”他回答。

“打一個,給她打一個,那将來絕對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你要是就這麽放棄了,肯定會後悔的。”

“如果她不愛我的家人,她再會過日子又如何?還是您希望将來我們姐弟聚會的日子裏沒有我的身影?”

容豔不說話,卻是落淚了。

“我沒覺得你那倆姐姐有什麽不好,早知道我就該從開始就教她們下廚,現在只是貝兒不喜歡,将來到了婆家萬一婆家也嫌棄……”

許久才又說,容豔想到那裏就難受。

“媽,你把我們教的都很好,煮飯不是女生的特權,現在男人也很多會煮飯,比如我,還有姐夫,而且大姐的公婆也都帶她很好不是嗎?”

溫良想要寬慰她的心,微微彎下腰反握住她的手給她解釋。

容豔想了想溫柔的公婆,卻又想到滕雲。

“只是你姐夫跟你姐姐……小良,答應媽媽,如果媽媽不在了,一定要看着你姐姐,不能讓她跟你姐夫離婚。”

“我會,可是如果姐夫真的做了對不起姐姐的事情呢?”

“如果你姐夫趕得回來就好了,我相信他不會騙我這個将死的人。”容豔想再見滕雲一遍。

“我讓姐姐給他打電話!”

容豔看了溫良一眼,然後溫良起身去了客廳。

溫柔還沒睡着,看到是溫良的號碼才接起來。

“喂?”只是嗓子啞到自己都無法想象,竟然聲音微弱到自己剛剛聽到。

“姐,你在聽嗎?媽想見姐夫一面。”

溫柔一滞,随後卻是立即答應下來:我知道了,我給他打電話。

再也沒力氣。

溫良挂斷後還在看着手機,他聽得出溫柔很疲憊。

溫柔躺在床上給滕雲打電話,他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态,她一滞,随後就起了床。

袁教授跟滕教授還在沙發來,看到她急急忙忙的下來便站了起來:怎麽了?

“滕雲的電話我打不通。”

“我們剛剛也打過,也是不通。”袁教授焦慮的看着溫柔。

溫柔的心一下子跳的很快,然後立即想到了一個人,拿着手機坐在沙發裏給他那邊的秘書打電話,沒過多久那邊接了起來:哈喽。

“我是溫柔,滕雲跟你在一起嗎?”

“老板娘?哦,老板去了偏遠的鄉下考察,恐怕要三天後才回來。”

溫柔只覺得眼前暗了一下,卻是硬撐着跟她說:想辦法聯系到他,就說我媽媽病危,希望他立即回來。

“什麽?我馬上去鄉下找他,您放心,我一找到他立即傳達您的話。”

“謝謝了!”溫柔說完挂斷手機。

“怎麽樣?”袁教授擔心的問。

“他在偏遠地區考察,可能是要造旅游業的事情,這件事我們前段時間商議過,他那邊的秘書說會立即過去找他。”溫柔立即解釋。

袁教授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又看着溫柔:柔柔,我們一起給你媽媽加油,她一定會沒事的。

溫柔想笑,卻不知道為什麽哭了出來,嗓子裏幹的厲害,後背也酸疼的快要裂開,她眼淚模糊的緩緩趴在婆婆的懷裏。

“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那輕輕地,卻是肝腸寸斷的聲音。

“不會的,不會的,天是不會塌的。”

只是等他秘書找到他已經是一天一夜之後。

他正在跟當地的領導商議對策,給當地的人争取最大的利益的同時又能讓他們不至于損失太多。

畢竟投資都是有風險。

那個小村莊的天氣不錯,當他穿着發皺的西裝站在那裏看到他秘書穿着高跟鞋朝他走來的時候他也一恍。

容豔已經只剩下呼吸,就那麽靜靜地躺在床上,再也不吃東西。

一下子整個人都瘦了下去。

是的,就是在等死。

這一天,他們姐弟幾個都守在那裏,就連貝兒也在悄悄地擦眼淚。

除了溫柔坐在床邊硬撐着,別人都站着。

沒有去醫院,在她自己的房間裏離開,這是她的選擇。

“媽媽,您是不是看到爸爸跟奶奶了?”

溫柔握着那已經僵硬的手,第一次,沒有害怕一個人将離開的時候。

容豔不說話,只是呼吸越來越粗。

她默默地落淚,眼前出現那樣的一副景象,爸爸跟奶奶都站在一個村子口上等着她媽媽。

容豔有些激動的往前跑,像是那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

“姐,媽媽是不是快要走了?”溫怡緊張的問。

“她只是要去見爸爸跟奶奶,她想他們了。”溫柔握着媽媽的手,輕輕地握着,不停的撫着。

眼眶裏滿滿的溫情。

小時候圍在媽媽跟奶奶還有爸爸身邊不停的跑來跑去找存在感的她,恍如隔世了那一切。

她再也不可能享受到那樣的待遇,被爸爸媽媽當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裏,在做錯事的時候被奶奶護在身後……

“姐,媽媽走了的話,我們要怎麽辦啊?”

“去墓地,爸爸跟奶奶的旁邊,挖墳。”溫柔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那一刻溫晴跟溫怡都吓壞了,但是貝兒卻是吓壞的看着溫柔。

溫柔竟然再說那種話,她分明奄奄一息下一刻就要暈過去的樣子,但是她竟然還可以安排媽媽的後事嗎?

其實後事,孩子們都該想到,不該是姐姐一個人想。

“我去找人!”溫良說,他很明白,媽媽說不定哪一刻就要走。

“不要!不要去找人,如果媽媽真的走了,我們親自去。”

溫柔幾度哽咽,嘶啞的嗓音含糊不清卻是讓人震驚的站在那裏。

貝兒震驚的站在那裏,看着他們的大姐在這種極具壓力跟難過的情況下做這一切。

溫良低頭看她:你不用震驚,當年爸爸的葬禮也是她主力。

貝兒擡頭看溫良,只是溫良在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她突然明白了些什麽,怪不得他那麽相信溫柔,怪不得溫柔能在大家心中樹立那麽偉岸的形象。

其實,她只是想親手送走她的最後一位長輩,她最親愛的媽媽。

她沒等來滕雲。

他們在等待着,後來大家都去了客廳裏,溫柔一個人坐在床邊守着,她不想再離開,一秒鐘都不想再離開。

她也沒力氣再走。

“大姐,我道歉,我不該心裏看不起你。”貝兒關門前突然又站進去。

溫柔的背有些消瘦難過,讓人看着都心疼。

只是她的面上卻是沒多少表情,除對媽媽的不舍,她對別人的道歉以及感情甚至已經不在乎:不用道歉,你出去吧。

貝兒輕輕地關上門出去,溫怡跟溫情用一種極其不滿的眼神看着她。

貝兒有點難過,坐在旁邊不再說話。

溫柔趴在媽媽的手背上,她的呼吸已經那麽難過,溫柔知道,她就要走了。

“媽你走吧,我不攔你了!”

她已經攔過一次,但是容豔太累了。

溫柔聽到那樣的呼吸,已經受不了。

“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照顧好孩子,照顧好我自己,一切都不會變,以後我們每周六還是要聚在一起,有空的時候還是會一起在家裏看電影,像是您在的時候一樣。”

淚好像怎麽都流不幹,有的甚至流到嘴裏。

已經沒有掩飾的眼淚的必要,就像是她的心那麽疼那麽疼,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

她只想讓媽媽安心的離開,她只想,媽媽不要再因為有遺憾而不敢走。

“媽,走吧,快走吧!”

最後,就那麽催着媽媽去另一個世界,跟她最愛的男人,跟最尊敬的婆婆在一起。

就像是回到當年,跟她爸爸剛結婚的那時候,恩愛有加,和諧溫馨。

溫怡看着貝兒:你喜歡溫良就好好喜歡溫良,你幹嘛管我們家人的相處方式?讓媽媽在臨走前還擔心溫良對不住你。

貝兒緊張的望着溫怡,她沒想到容豔一直在擔心溫良對她不夠好。

“在媽媽的心裏,我們幾個都是最優秀的孩子。”溫良低聲說。

“溫良!”貝兒難過的叫他,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意義,容豔已經聽不到了。

溫良沒說話,起身轉到了窗口。

“貝兒,雖然這時候不對,但是我要告訴你,誰煮飯那件事真的沒那麽重要,我們是一家人,我跟二姐不會煮飯,但是我們會為溫良做別的事情,比如洗衣服。”

貝兒低了頭,她知道自己那天有多沖動多愚蠢,但是她當時也只是覺得溫良一個男孩子在家裏看上去沒什麽地位的樣子,溫良又不覺得委屈,她才着急上火。

卻忘了,她們不會煮飯卻會為他做別的事情。

最簡單的故事,卻是最深的道理。

門鈴響的時候站在窗口的男孩子冷眼朝着門口看去,坐在沙發裏的女孩也站了起來,這個時候會是誰?

溫晴剛要去開門,溫良卻先走了過去。

溫良心裏想到一個人,因為就連他叔叔家他們也沒告訴,只有一個人知道他媽媽要走。

只是門打開的那一刻,他也只是冷眼看着外面那個疲倦不堪的男人。

“希望我還沒來晚!”他深感抱歉,即使西裝革履很幹淨,但是他的眼眶卻是黑的。

屋裏的三個女孩一同望着門外的男人,溫良緩緩地松開了門口,然後轉身朝着屋裏走去。

他擡頭看着沙發裏的三個女人,卻沒有他的老婆,再看大家的表情便立即明白了什麽,拔腿就往裏走,直奔容豔的房間。

☆、106 見面,無言守候

“都別進來!”溫柔趴在媽媽身邊默默地流着眼淚,聽着門響只嘶啞的嗓音好不容易傾吐出四個字。

沒人回應她,只是門被輕輕地關上。

他緩緩地往她背後走去,看着床上已經要離開的人,他看不到溫柔的臉,他只是走到她的背後。

溫柔一直流淚的眼眸裏一閃即過的暗淡,那個腳步聲,她卻是熟悉的。

過了這麽久這麽久……

他終于回來了!

可是……

媽媽再也聽不見!

她突然發現,他們之間,錯過了好多,好多好多。

她沒動,任由他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只覺得肩膀的骨頭好像都要碎掉,她卻沒哼一聲,只是閉上眼任由眼淚默默地流出。

她的唇都幹的裂開了,他站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捏着她的肩膀,然後手輕撫着她濕漉漉的下巴。

溫柔被迫轉頭去看他,看着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然後默默地流着淚,感覺自己的臉上肌膚都幹了,眼淚那麽燙那麽燙。

她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那眼神裏似是空洞又似是思念,又似是仇恨埋怨……

兩個人對視了不知道多久,他像是放棄了跟她說話,放開她的時候她便又趴在了那裏。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沙啞這嗓音對他道出:媽媽說想再見你一面,她怕我們走不下去了……

“媽,他回來了,您看見了嗎?”聲音到最後已經嗚咽。

眼淚不争氣的一直流一直流。

弟妹們都在門口旁邊守着,看着。

他們都擔心他們會打起來。

但是,卻什麽都沒有。

他們不失望,他們只是心疼。

姐姐在哭,媽媽也快走了。

他們姐夫回來了,但是媽媽沒有緣分見最後一面。

不過容豔好像聽到了,或許一直都在等。

當溫柔說出他回來的那話的時候,容豔的呼吸越發的重了,仿佛就要離開。

溫柔緊張的離開了座位到床頭把她抱了起來,緊緊地抱着她的頭:媽!

滕雲走過去緊緊地抱着溫柔的肩膀:我會照顧好溫柔,您安心的走吧。

溫柔聽着他的聲音擡頭去看他,兩行熱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停不下。

之後容豔便突然沒了動靜。

她終于不再那麽費力的喘息。

溫怡跟溫情還有溫良跟貝兒全都沖了進來:媽媽!

“媽,媽……”

溫柔也大喊着,低頭看着那個不再受罪的女人。

然後只剩下緊緊地抱着她,不斷地流淚,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終于走了,不必在被這繁雜的社會給污染。

只是他們幾個的身體裏,卻仿佛被抽走了最重要的一根肋骨。

那天下着雪,他們姐弟幾個給她挖了墳把她的骨灰盒放在裏面埋起來。

然後弟弟妹妹都看着溫柔:姐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守孝期間誰也不準穿鮮豔的衣服,之後各自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周六一起回來給媽媽上墳。”

沒有人說話,溫柔蹲在媽媽的墳前,擡手輕輕地拍着那些松軟的土。

滕雲在旁邊看着,卻是一言不發。

溫柔沒去參加蔣雯跟韓西的婚禮了,她一直在媽媽的房子裏呆着,滕雲跟幾個兄弟在婚禮上也都愁眉不展。

大家都知道溫柔的媽媽剛離開,溫柔肯定是悲痛萬分,這場婚禮一下子顯得低調了好多。

滕雲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看着韓西給蔣雯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蔣雯竊喜的樣子。

當年他們結婚,溫柔的心情又是如何?

滕雲在容豔臨走前說的話,溫柔一直記在心裏,只是她抱着跟媽媽的合影在沙發裏靜靜地呆着,明知道她已經走了,卻是不斷地幻想,或許她正在廚房裏煮飯,待會兒就要叫她吃飯了。

幾年前還是那樣的,周日不上班她在家呆着,容豔都會做好一大桌子菜叫溫柔去吃。

可是……

“你們怎麽樣了?她還是不理你?”朋友問。

滕雲看着新郎新娘在跟司儀互動嘴角動了動,之後又垂下眸:她最近心情不好。

不做別的解釋。

旁邊幾個跟他多年交情的兄弟自然也不再多問,他的性子大家都太了解。

濮陽瑞豐聽說溫柔的媽媽去世交代完手上的事情就趕了過來,當溫柔打開門看到他的那一刻,竟然也不知道是為何,突然緊緊地抱住他:瑞豐,媽媽走了!

那一刻她突然哭的肝腸寸斷。

濮陽瑞豐緊緊地抱着她:阿姨只是去找叔叔跟奶奶了,乖一點,別再哭了。

他輕聲的哄着,然後捧起她的臉給她擦眼淚。

“還記得嗎?你第一次來家裏的時候媽媽跟奶奶就坐在這張沙發裏,她們都好緊張,她們以為我會找不到男朋友,沒想到你竟然超出想象。”

溫柔跟他站在沙發前,然後不自禁的就去回憶。

濮陽瑞豐轉頭看着她那幾乎已經脫離了現實的狀态,有些心疼的再度把她抱住:溫柔,別這樣好嗎?

“我什麽都可以不在意,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我媽在我身邊,我只要我媽在我身邊,瑞豐,我好痛,好痛……”

她趴在他的懷裏像個小女孩那樣無助的哭着。

在這個悄悄暗下去的黑夜裏,他們像是在呼喚自己的靈魂。

然而站在門口的男人卻是那麽靜靜的看着裏面的那一場。

她不再看他,不再讓他碰,甚至不跟他睡在一張床上。

即便容豔走了,即便她心裏再疼痛,她卻寧願在別的男人哭也不願意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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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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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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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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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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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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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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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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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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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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