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這會兒吳石榴正好在門口呢, 聽見小七七的話，吳石榴就出門來看發生了啥事兒，結果她一探頭就對上了老瓜婆子，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的吳石榴就笑了：

“娘, 你咋來了？”

我咋來了，來找你算賬了！

老瓜婆子氣沖沖走過來，見周圍沒人就把吳石榴拽到了一邊兒，就是一頓訓斥：

“好你個吳石榴啊, 你真的是翅膀硬了，不把爹娘放在眼裏了，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說說我和你爹拉扯你們姐妹幾個還有大寶長大容啊, 那年冬天家裏鬧災荒，咱家裏窮的啊, 就剩下幾塊窩窩頭地瓜幹了, 你娘我可是一點兒沒吃，全都留給你和大寶吃了，你們姐妹幾個，我也是最疼你的啊，有啥好吃的不是大寶吃了再給你吃，為的就是你以後有出息了能幫襯崩幫襯家裏，結果你有了錢不往家裏送不說, 還自個兒買新衣裳穿, 你弟弟還沒新衣裳穿呢, 你說你還有沒有良！心！”

不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吳石榴被她娘老瓜婆子一頓好弄的一臉懵，等到老瓜婆子就稀裏嘩啦說了一頓，吳石榴總算是弄清楚這是咋回事了。

她娘這是誤會啦。

吳石榴就笑了，巴巴給她娘解釋：

“娘，俺身上的布是俺婆婆給扯的，俺們老陸家每個人都扯了塊好布匹做衣裳呢，這可不是俺自個兒花錢扯的，俺要是有這錢，俺還不一早就給你和俺爹送去給大寶攢錢娶媳婦兒用了。”

老瓜婆子聽了怒氣消了一半，她又疑惑道：

“你家那個摳門老娘們兒是咋回事啊，咋地今年這麽大方給你們老陸一人扯了塊新布做衣裳，咋啦，老陸家發啦？”

吳石榴扯扯自個兒的新棉襖，撇了撇嘴：

“發啥啊，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陸家這麽一大家子二十多口子人，都是在地裏刨食的，上哪兒發了去？還不是老二家的在部隊裏漲了工資，俺婆婆今年才大方了一回。”

“奧，是這麽回事啊。”老瓜婆子恍然大悟，接着又酸溜溜開口道：

“你說趙來菊這個老娘娘們兒命咋這麽好，生了這麽多大兒子，還有這麽多大孫子，這兒子還有出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老瓜婆子吐完了酸水，這一雙昏花的老眼睛又盯上了吳石榴手裏的花布，她眼珠子提溜提溜看着吳石榴手裏的花布，心裏眼饞的很，你說說，這鎮上買的新布就是好看啊，這花紋，這手感，就是比在鄉下趕集買的粗布強。

可憐她老瓜婆子活了這麽大年紀了，還沒穿過這麽好的衣裳呢。

要是這衣裳穿在她老瓜婆子身上，不必穿在石榴這個丫頭片子身上強，這石榴都是兩個娃的娘了，又不是啥黃花大閨女，穿的這麽好看要啥用，鄉下娘們兒嗎，穿的幹淨齊整點就行！

她老婆子就不一樣了，這麽好的花布，就是她不穿，拿回家留着以後給大寶媳婦兒穿也行啊，反正石榴都是嫁出去的女兒了，這潑出去的水哪有家裏的兒媳婦重要，這兒媳婦兒以後可是給他們老吳家傳宗接代的大功臣！

老瓜婆子這樣想着，就心安理得地開口要這花布料子：

“石榴啊，你看看咱們老吳家這些年日子過的苦啊，咱家裏吧，要不是有你幾個人姐姐和你時不時的幫襯，咱們老吳家就吃不起飯了，就說你娘我吧，嫁給你爹這麽些年了，就沒過過啥好日子，這身上穿的衣裳不是買的粗布衣裳就是人家不要的破衣裳你娘我就撿回來穿了，沒辦法啊，誰叫咱們老吳家窮呢………”

吳石榴聽着她娘可憐巴拉地說着以前的苦日子，這心裏啊，感動的一塌糊塗，她娘不容易啊，她得好好孝敬她娘！

吳石榴這麽想着就回屋一頓拾掇把家裏的不算舊的衣裳拿了出來，塞給了老瓜婆子：

“娘，這是俺這些年留下的衣裳，都是些好衣裳呢，你拿回家去改吧改吧改成衣裳穿了吧，娘，都是按這個做閨女的沒本事，買不起新衣裳給您穿，你瞅瞅，俺婆婆扯的這花布衣裳倒是新的，可是這個花色太豔了給你做衣裳都埋汰，這麽埋汰的花色，俺還是留着自個兒穿了吧。”

老瓜婆子：…………不是，她真的不嫌棄這花色埋汰啊！

～

老瓜婆子被自個兒閨女塞了一堆破衣裳，暈裏吧啦回家去了，臨走吳老婆子還不忘囑咐這吳石榴趕緊打聽跟方文慧要錢的事兒。

這吳石榴滿口答應了，笑眯眯看着她娘家去了，自覺自個兒又孝敬了她娘，這心裏高興的啊，哼着小曲兒在家裏轉圈圈。

這會兒趙來菊正坐在小板凳上洗大白菜，這冬天新鮮菜少，老陸家屯了一大堆大白菜放在院子裏用破棉被蓋住了，想吃的時候就拿出一顆來吃，這會兒到了做飯的時候了。

趙來菊尋思着用家裏剩下的一小塊豬頭炖個白菜湯來吃。

豬肉炖粉條，五花肉刷刷一切，蔥姜大料豆油，放到大鍋裏一起炖，豬肉白菜炖粉條就着玉米面餅子一塊吃，別提多帶勁兒了。

這趙來菊正忙着呢，一擡頭就瞧見吳石榴神經病一樣在院子裏轉圈圈，她心裏就來了氣，這會兒家裏人都忙着呢，這吳石榴是不是有毛病，在院子裏蹦跶啥呢！

趙來菊站起身對着吳石榴一頓猛噴：

“老四家的你這是幹啥的，吃飽了沒事幹在家裏蹦跶啥玩意兒！沒看見家裏都忙的提溜提溜轉啊！”

吳石榴聽了趙來菊的話，吓的縮了縮脖子，哼哼唧唧回答：“娘，你可別生氣，俺這就去幹活呢。”

說完，吳石榴就巴巴到竈房洗碗去了，這老陸家的幾個媳婦兒都有各自的分工，吳石榴是專門洗碗的。

這會兒，她邊洗着碗，邊喜滋滋地想着這做新衣裳的事兒，這家夥，一晚上都沒合上嘴。

這老陸家的一大家子忙忙活活，吃了飯收拾碗筷兒，等到各房都回到自個人屋子裏歇息了，吳石榴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今個兒她娘走的時候叮囑跟墳文慧開口借錢的事兒。

可是吧，這吳石榴琢磨了一圈，想着不能這麽直接到方文慧跟前要錢去，這方文慧可是個小氣吧啦的女人，前頭她從娘家拿了這麽些好東西回來，不是才分給他們四房這麽店東西嘛，害的她拿不出好東西孝敬她娘，害她娘傷心。

這要是直接到飯文慧跟前借錢她肯定不會借錢給老吳家，不如趕明兒跟婆婆說說，叫婆婆開口跟老二家的要錢？

這方文慧平時可是最聽婆婆話的，這要是婆婆開口了，她方文慧還敢不給錢！

她方文慧不是家裏有錢嘛，不是孝順嘛，有這麽些錢給她家大寶出點錢兒娶了媳婦兒咋啦！

老陸家和老吳家可是親戚都是一家人！

想到這裏，吳石榴心裏喜滋滋的，嘿嘿，這樣大寶娶媳婦兒的錢就有了，到時候他們老吳家也能風光一把，她這個老吳家的閨女不是也能跟着沾沾喜氣。

說不定沾了這回喜氣，她吳石榴也能來一波好運氣，以後就能時來運轉，出門也能撿到些野兔子啥的。

吳石榴這樣想着就颠颠兒躺在炕上，壓根兒沒想到要是趙來菊知道這事兒別說是同意沈文慧借錢給老吳家了，就是平常吳石榴在趙來菊跟前提老吳家的人，趙來菊就煩的不行。

趙來菊最瞧不上好吃懶做的吳大寶了，要是他們老陸家攤上這麽個廢物蛋子，趙來菊早就兩巴掌把這吳大寶拍飛了。

廢物蛋子還跟寶貝一樣寵着呢，腦子有毛病！

不過吳石榴可不知道這婆婆是咋想的，在她心裏她弟弟吳大寶是頂頂好的男子漢，不僅長的好看，個子也高，人品那更是好的沒話說，外頭那些大姑娘看不上她家大寶是她們不長眼！

這樣想着，吳石榴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吳石榴起來了，這會兒方文慧和陳秀蘭已經在竈房裏忙着做早飯了。

李招娣正點頭哈腰給雞老大的幾只小雞崽子喂食呢，這李招娣也想跟別家的小媳婦兒不高興了一樣叉着腰在自家雞窩前頭罵上一頓。

可，可是她不敢啊。

家裏有雞老大呢，這要是雞老大哪天不高興了再追着她滿院子啄屁股咋辦？

想到這些，李招娣就心酸不已。

以前的時候，她也是大福山出了名的厲害小媳婦兒，咋地現在連只雞都揍不過了呢。

………

吳石榴拾掇利索從屋子裏出來，正好看見趙來菊坐在小馬紮上一針一錢給陸老頭做棉襖，這會兒虎頭抱着沒睡醒的小七七從屋裏出來，趙來菊看見心肝肉出來了，高興地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先是摸摸小七七的小嫩臉兒，又從兜裏掏出一只煮好的雞蛋遞給虎頭叫虎頭扒了皮給小孫女吃。

虎頭盡職盡責地投喂小堂妹，邊上吳石榴看見了，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咋地，這一大早的，陸七七這個丫頭片子就有煮雞蛋吃。

她家的栓子比陸七七大不了幾歲，也得有雞蛋吃才行。

不過，這話吳石榴不敢明說，只能在心裏叨叨兩句。

吳石榴不敢說話，只能縮頭縮腦坐在小馬紮上用棒槌砸烏拉草，這烏拉草是前頭秋天的時候，陸家的幾個大孫子帶着小七七去山上割回來的，這烏拉草在窮人家可是個好東西。

這大福山冬天冰天雪地的，冷的厲害，這村子裏的人窮啊，買不起厚棉鞋過冬，就到山上割上一大捆烏拉草，在院子裏曬幹了，用棒槌砸的軟軟的，到大冬天有事兒出門的時候，就把烏拉草絮到鞋裏，避免凍壞腳生凍瘡。

每年秋天老陸家都會割上一大堆烏拉草，一家人用棒槌咣咣咣砸，留着做草鞋，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用趙來菊的話說，這富人有富人的過法，窮人有窮人的活法，這大家夥兒健健康康活着就是好福氣，誰也不用羨慕誰，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好。

老陸家一大家子忙忙活活的，不一會兒方文慧和陳秀蘭就燒好了早飯，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吃了飯，女人們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洗碗的洗碗，男人們都到院子裏編筐去了，老陸家的竹筐都是自個兒編的，編夠自家用的竹筐，多出來的竹筐，就背到集上去賣，能賣幾個錢兒就賣幾個錢兒，左右都是自己編的，賺些錢兒貼補家用也好。

大人們忙自己的事兒，老陸家的孩子們也有活幹，等會兒葉大牛要帶着幾個弟弟和小七七一起到後山撿柴火回家來燒。

這老陸家冬天是燒火炕的，這燒火炕就得用柴火，前頭家裏的柴火燒的差不多了，這幾天太陽挺好，後山的樹枝都曬的幹幹的，這時候去後山撿柴火正好。

眼看着孩子們要出門撿柴了，趙來菊把新作好的圍巾圍在小七七的小脖子上，這圍巾是用紅毛線織好的，是陸老頭的一件破毛衣，這毛衣小了也不能穿了。

趙來菊就把毛衣拆了，洗的幹幹淨淨晾幹了織成了圍巾給小孫女圍上，紅彤彤的圍巾襯的小七七小臉兒白生生的，小人兒愈發可愛好看。

趙來菊叮囑大孫子照顧好小七七，慈愛地看着孫子孫女們出了門，轉身就對上了在她後頭鬼頭鬼腦探頭的吳石榴。

別看趙來菊對着自個兒心肝寶小孫女是一臉笑意，可是對上老陸家的其他人那都是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這會兒對上沒啥好心眼的吳石榴，趙來菊就更不待見了，她一個眼刀子飛過去：

“老四家的這大白天的你跟在我老婆子後頭傻不拉幾的這是想幹啥！”

吳石榴被趙來菊逮了個正着，尴尴尬尬回答：

“娘，俺想跟你說個事兒。”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真當我老婆子是地主家的老太太整天閑的沒事兒幹在家裏養老啊，這老陸家的事兒一大堆，我可沒那個功夫聽你瞎扯淡！”

趙來菊擺了擺手，示意吳石榴有話就說。

這吳石榴見婆婆難得給自個一個好臉色，這一下子心裏就有了底氣，這一大早的，她本來還不高興呢，這會兒見婆婆心情好，一張口就說出了要給老二家借錢給弟弟吳大寶娶媳婦兒的事兒。

這趙來菊本來還想着這吳石榴想幹啥呢，原來又是想着找人給他們老吳家做冤大頭啊，你說說這吳石榴腦子是不是有坑！

前頭老瓜婆子來老陸家打秋風剛被趙來菊收拾了一頓。

趙來菊揍了老瓜婆子，老陸家和老吳家算是結下梁子了，這時候吳石榴還敢開口讓老二家的掏錢給吳大寶那個廢物蛋子娶媳婦兒？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趙來菊跳起來對着吳石榴就是一頓猛噴：

“個蠢娘們兒，你想啥好事呢，這老二家賺的錢兒跟你娘家那個廢物蛋子弟弟有啥關系，人家有錢是人家有本事，你們老吳家沒錢娶媳婦兒還不是因為你們老吳家自個兒蠢！”

吳石榴被趙來菊幾句話罵的說不出來話，只能站在原地幹瞪眼兒，這會兒老陸家一大家子聽見門口的響動還以為出了啥事兒呢，都呼啦啦跑到門口問這是咋啦。

結果聽趙來菊把事兒這麽一說，老陸家的人臉色都不好看了。

尤其是好脾氣的陸躍強，生平一次一張臉黑沉沉地，怪不得這幾天吳石榴總是在他跟前叨叨說啥“大寶年紀大了，也該娶媳婦了，就是老吳家家裏窮啊。要是能跟人借點兒錢就好了。”

本來陸躍強還跟吳石榴一塊操心這事兒，可是後來陸躍強越琢磨這事兒越不是滋味，這吳大寶娶媳婦兒是他們老吳家的事兒啊，咋地要他們老陸家的人來操心。

這犯不着啊。

想通了這茬兒，陸躍強也不管閑事了，左右家裏存的一點兒錢兒都讓石榴拿回娘家去了，這家裏沒錢了吳石榴還能鬧騰啥。

沒！想！到！

吳石榴還真不是說說。

陸躍強一下子就怒了，這家裏什麽光景，她吳石榴不知道啊，咋地還這麽傻逼算計家裏的錢！

陸躍強是個木讷的莊稼漢子，不知道咋表達自己的憤怒，但是他知道這事兒不能再縱着吳石榴下去了，他黑着臉拉着吳石榴往屋裏走，這吳石榴還不知道咋回事呢，就砰一下子被陸躍強鎖在了屋子裏。

這吳石榴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傻眼了，她，她這是被關小黑了？

……………

吳石榴被關了小黑屋，邊上李招娣看了心裏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心裏偷偷樂，哈哈，這個傻逼吳石榴這娘們兒倒黴了吧，前頭她被雞老大啄屁股的時候，吳石榴這個蠢娘們兒還笑話她呢，活該！

李招娣樂颠颠兒看了被關小黑屋的吳石榴，巴巴跑到院子裏忙活去了，家裏還有好些事兒呢，她可沒時間看吳石榴這個蠢娘們兒的笑話。

寒日蕭瑟，冬日的大福山樹葉都掉光了，整個後山顯的光禿禿地，前段時間下了一場雪之後，這天氣比往日又冷了幾分。

陸大牛帶着小胖球小七七和幾個弟弟，嘻嘻哈哈走在山路上倒是給蕭瑟的大福山添了幾分人氣。

這會兒，村裏的大部分人家都在家裏躲着貓冬呢，誰也不願意從燒的暖烘烘地炕上下來，平常熱鬧的後山這會兒就沒大有人了，陸七七跟着自家幾個堂哥走了好久，就在路上遇見了去後山撿柴火的富貴叔，富貴叔天不亮就上山撿柴火了，遇上陸七七幾個的時候，富貴叔正拖着一大捆柴火下山呢，這遇上陸家的幾個孩子，富貴叔就停下揣着袖子跟陸家的幾個人孩子說話，還從兜裏掏出一顆冰糖塞給小七七吃，小七七吃着甜甜的冰糖，小嗓音甜甜軟軟對着富貴叔喊“富貴爺爺好。”

喜的富貴叔牙不見眼，富貴叔自個兒也有孫子孫女，但是他們老張家的孩子天生張的黑，尤其是富貴叔的大孫子張蔥頭長的又黑又瘦，跟個小瘦猴一樣，這人啊，上了年紀，就喜歡長的福氣又白嫩的娃娃，這會兒見了可愛好看的小七七，富貴叔打心眼裏喜歡。

喜歡也沒辦法啊，這小七七是人家老陸家的小孫女可不是他們老張家的。

哎，富貴叔自個兒憋屈了一會兒，又拉着柴火往山下走，他得趕緊把柴火拉回家去，不然家裏的老婆子又要發火了。

告別了富貴叔之後，小七七跟着陸大牛和幾個堂哥繼續往山上走，走了一會兒終于到了山上的樹林子，陸大牛看着滿地的枯樹枝，滿意地點點頭，這麽些枯樹枝夠他們家燒好長一段時間了。

陸家的孩子商量了一下，決定分成幾個小分隊分開撿樹枝，這陸大牛帶着虎頭貓頭去前頭撿樹枝，陸三猴和陸二熊帶着小七七一起在樹林另一邊撿樹枝。

平常的時候，雖然陸家的幾個哥哥們都很疼愛七七這個小妹妹，但是陸三猴性子聰明有愛逗小七七笑，比起脾氣有點吓人的二熊哥哥，小七七還是對陸三猴更依賴一些。

等到幾個孩子分開後，陸二熊背着大竹筐到前頭撿柴火去了，小七七就乖乖跟在三猴哥哥後頭邁着小腿兒哼哧哼哧也跟着撿柴火，不過她人小腿短，大點兒的樹枝扛不動，撿的都是小樹枝。

就算是這樣，陸三猴也覺得自個兒的小妹妹可乖可厲害了，不僅長的好看，還這麽乖乖懂事兒！真是天底下上哪兒找這麽可愛的妹妹去。

陸三猴驕傲地摸摸小七七頭上的小呆毛，自豪地裂大了嘴巴。

這會兒看到這場景的陳天嬌就覺的真他媽辣眼睛，本來這大冬天的陳天嬌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冷嗖嗖的後山的。

可是這陳天嬌前幾天剛勾搭上村裏的東癞子，東癞子娘家姐姐嫁到鎮上的紡織廠裏，對東癞子好的不得了，前頭陳天嬌聽說趙來菊給老陸家每個人都扯了塊好布做新棉襖，村裏的人都羨慕老陸家的兒媳婦兒有福氣，尤其是躍黨媳婦兒方文慧，嫁的男人有出息，自個兒長的俊不說，還有文化，這會兒還有新棉襖穿了，這可真是好福氣啊。

這陳天嬌聽了這話兒就嫉妒的發狂，呸，方文慧這個女人是怎麽從她手裏搶走躍黨哥哥的，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不就是一件破布嗎！

她陳天嬌也能有！

陳天嬌就氣呼呼回家翻箱倒櫃想找出錢來去鎮上扯布做衣裳的，可是這陣子老吳家老臭婆子躺在炕上不能幹活，吳大軍被關在警察局也沒說啥時候放回家，這家裏本來就窮，這下子更沒錢了，陳天嬌可不是個委屈自個兒的主，她眼珠子一轉，沒錢買衣裳，她不能去找男人叫男人給她買衣裳啊。

這臭男人都是一個德行，給點兒顏色就燦爛。

陳天嬌在村子打量了一圈，就把目光放在了村裏的東癞子身上，這東癞子姐姐在紡織廠上班，只要勾搭上東癞子，她陳天嬌想要多少好衣裳都行！

這不陳天嬌跟東癞子在後山的樹林子裏剛激烈活動了一番，這會兒正偷偷摸摸往山下走呢，就看見了方文慧生的小崽子和陸家的幾個小兔崽子。

陳天嬌這心裏怒氣不打一出來，她一見到方文慧生的小崽子就想起那天她的躍黨哥哥把這個小崽子當成寶貝一樣抱在懷裏的場景，陳天嬌咬牙切齒地看着不遠處笑眯眯跟陸三猴說話的小七七，心裏巴巴詛咒，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咋地不從天上掉下塊石頭來把方文慧生的小兔崽子砸死呢！

陳天嬌惡毒地想着，氣呼呼邁開步子往山下走去。

結果她一個沒注意，哐啷一下子掉到了樹林裏的陷阱裏，這樹林子裏的陷阱都是村裏的人為了冬天逮狍子啥的挖好的，一般都會在陷阱四周放上一圈石頭做提醒，村裏的人見了都會很自覺地躲過去，剛才陳天嬌一心詛咒小七七了，沒注意腳下的陷阱，倒黴催地掉進了樹林裏的陷阱。

樹林裏的這個陷阱挖的很深，陳天嬌掉進去之後，直直地摔在凍的硬杠杠的地面上全身劇痛，兩眼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這會兒陸家幾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還在樂呵呵地撿柴火呢，過了一會兒，大家夥兒的柴火撿的差不多了，陸大牛用從家裏來的麻繩子把枯樹枝捆成個一捆一捆的，幾個孩子拉着樹枝快樂回家去了。

壓根兒不知道倒黴催的陳天嬌還在樹林子裏的陷阱裏躺着呢。

…………

小七七跟着哥哥們歡樂地下了山回到家的時候，老陸家正好做好了晚飯，趙來菊看着自家寶貝小孫女和幾個大孫子撿回這麽些柴火笑的合不攏嘴，破天荒地誇了幾個小子一回。

這可是個稀罕事兒，要知道陸大牛幾個小子生下來他奶趙來菊都是嫌棄臉的，這會兒笑眯眯誇他們幾個小子還不适應了，趙來菊看出了幾個小子的心聲，笑罵了幾句，一家人其樂融融吃起了晚飯。

就在老陸家一家人吃個半飽的時候， 大家夥兒就聽到街道上傳來吵嚷聲， 還有大隊長徐衛東從大喇叭裏發出來焦急地的吶喊聲：

“大家夥兒到村口集合，出事了，老吳家的媳婦兒不小心掉到後山的陷阱裏摔斷了腿，大家都幫把手，湊幾個人到山上把人救出來再說！”

這會兒老陸家的人聽了這個消息都很驚訝，尤其是方文慧，她跟陳天嬌從小一塊長大，對她的性子很了解，這陳天嬌最不喜歡冬天到外邊跑來跑去的，就算今天不算很冷，但是這也是冬天啊，怎麽這大冬天的陳天嬌沒事幹跑到後山樹林去幹什麽，還不小心掉到了樹林的陷阱裏摔斷了腿？

這李招娣是最愛看熱鬧的，她聽說這事兒連飯也不吃了，放下飯碗溜溜跑到街上看熱鬧去了，不一會兒這街上又傳來女人的叫罵聲，李招娣滿臉興奮地從村口跑回家，巴巴給大家夥兒說話：

“娘，你們不知道，這老吳家的媳婦兒陳天嬌啊是跟村裏的東癞子在樹林裏勾搭的時候掉到樹林裏的………這東癞子媳婦兒在家裏發現了陳天嬌的大紅肚兜，這是東癞子偷偷藏起來的，陳天嬌不知道，陳天嬌肚兜上繡着自個兒名字呢，東癞子媳婦兒這會兒正在村口鬧呢……這老吳家的人在村裏人跟前都擡不起頭來啦……。”

老陸家一家人目瞪口呆地聽着李招娣眉飛色舞地說着陳天嬌和東癞子的事兒，大家夥兒都無語的很，這陳天嬌看上去跟朵花一樣，咋地就不幹人事呢？

陳天嬌的事兒一出，她的名聲算是壞透了，老臭婆子偶爾出家門口在外頭走走，這村子裏的人見了她，偶爾嘆息，偶爾可憐地跟她說說話，老臭婆子都會拍着大腿在別人跟前嗷嗷大罵他們老吳家倒黴啊，娶了這麽個水性楊花地老娘們兒，耽誤了她家大軍這麽好的孩子。

這村裏人聽了表面上不說啥，背地裏都偷偷笑話這吳大軍和陳天嬌是半斤八兩，王八配綠豆都不啥好玩意兒。

這老臭婆子的破爛事兒，老瓜婆子可沒心思管、這會兒她滿心都是想着咋着攢錢兒給她的寶貝兒子吳大寶娶媳婦兒。

其實吧，這老瓜婆子手裏有點錢，可是就這點錢兒也不夠給大寶娶媳婦的啊，于是老瓜婆子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小閨女吳石榴身上，這前頭說的好好的，這石榴有個信兒就往家裏來送錢的，咋地這麽些天了，石榴咋還不來送錢呢？

這一天老瓜婆子坐不住了，她起了個大早，巴巴來跑到老陸家附近的大柳樹下等着，就專門等着吳石榴出門，老瓜婆子等了半天，終于見吳石榴出門倒垃圾了。

這老瓜婆子一把抓過吳石榴把她拽到了沒人的角落裏，吳石榴冷不丁被人抓住往角落拽，吓的不輕，剛想一嗓子嚎出來，一把被老瓜婆子捂住了嘴。

“你個熊閨女，大白天地嗷嗷個啥！”

老瓜婆子撇撇嘴嫌棄道，然後對着吳石榴l理直氣壯伸手：

“大寶娶媳兒的錢呢，你揣哪了？”

這啥玩意兒啊，還錢呢，因為這事兒她都被關小黑屋了，這好不容易給放出來，上哪兒去弄錢啊！

吳石榴看着她娘委屈的啊，眼淚稀裏嘩啦往下掉，等到老瓜婆子聽吳石榴這麽一說，知道沒要着錢兒，老瓜婆子一臉老臉立馬耷拉下來了。

老瓜婆子從來就不是個心疼閨女的主兒，這會兒見吳石榴哭的慘兮兮地，老瓜婆子只覺的煩，這吳石榴可沒看出她娘不耐煩的樣子，還一個勁兒地抱怨：

“娘，你不知道啊，在老陸家，俺的日子可難過了，就說俺家栓子吧，他怎麽着也是老陸家的大孫子吧，這日子過的還不如二房那個丫頭片子，陸七七那個丫頭片子還一天一個糖水雞蛋呢，俺家栓子就只能看着幹瞪眼兒………”

啥玩意兒一個丫頭片子都有糖水雞蛋吃，她家大寶還吃不上雞蛋呢！

這！憑！啥！

老瓜婆子怒了，跳着小腳叉着腰說道：

“閨女！別怕，娘給你撐腰，這老二家的給臉不要臉，她不借給咱們錢，咱們就自個兒去偷，呸，不是是去拿！正大光明地拿！”

吳石榴聽見這話就傻眼了，她娘這是啥意思啊？

很快地吳石榴就知道老瓜婆子是啥意思了。

這天大福山大隊長徐衛東在喇叭裏喊着要在村口召開動員大會，商量開春後如何提高社員積極性，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

這老陸家一大家子人都到村口開會去了，只剩下拉肚子的吳石榴一個人在家裏看家，這會兒老陸家院子靜悄悄地，吳石榴做賊一樣帶着老瓜婆子偷偷進了方文慧一家住的屋子。

老瓜皮子一進小七七家住的屋子就驚着了，哎吆，這陸躍黨媳婦兒真是個幹淨人，把這屋子收拾的真幹淨。

這到底是京城大官人家的閨女，就是跟鄉下婆子不一樣，你瞅瞅這敞亮地大衣櫃，這梳妝臺的雕花可真精細，老瓜婆子看着飯文慧娘家陪嫁地家具羨慕地直瞪眼兒。

呸，呸，這家具再好有啥用，她還是趕緊找錢吧，話說這方文慧到底把錢藏到哪去了！

老瓜婆子嘀咕着，一雙綠豆小眼貪婪打量着屋子。

沒錯，今天她老瓜婆子就是到老陸家偷錢，呸拿錢來了！

這老陸家不是不借給他們老吳家錢嗎？她那就自個兒來拿！

在外頭把門的吳石榴戰戰兢兢守在門口，就害怕下一秒這婆婆和老二家的出現在大門口，這吳石榴昨天晚上口渴喝了一肚子涼水，這會兒菊花一緊，吳石榴一個沒忍住，巴巴跑到茅房蹲坑去了。

這會兒老瓜婆子可不知道這閨女不在跟前，正在屋子裏翻箱倒櫃找錢呢。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說話聲。

“娘，這大隊長說的話可真好。”

“可不是，這衛東可是個文化人，會說話。”

趙來菊和幾個兒媳婦笑眯眯從外頭走了進來，趙來菊剛想回屋歇着，突然想起躍黨這個月的工資寄回家來了，正揣在她兜裏呢，趙來菊就跟着方文慧一塊向屋子走來。

“老二家的啊，娘一個事兒跟你說。”

“娘，什麽事啊？”

“走，咱們娘倆到屋裏說去。”

這屋子裏的老瓜婆子聽見這話心頭一顫，剛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結果下一秒趙來菊就拉着方文慧進了屋。

“老瓜婆子，你鬼鬼祟祟跑到俺們老陸家先幹啥！”

趙來菊一個眼刀子砍過去，把老瓜婆子吓的腿一軟，菊花一松，撲哧一聲放了個屁。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老瓜婆子是徹底不要臉了，她顫顫巍巍開口道：

“親家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屁先動的手啊。”

趙來菊and沈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