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禮尚往來

書房裏，四爺自己靜靜地看着書，還不忘讓葉雪也挑一本看看。葉雪還是第一次在書房裏找書看，她選來選去，覺得自己不像是來伺候四爺的，倒像是來參觀四爺書房藏書的。說實話，四爺這書架的書大多都不适合女子看，更不适合年輕的女子看，葉雪翻了半天，最後挑了本《山海經廣注》翻了起來。

《山海經》是先秦時候就有了的，一直流傳到了後世，是一部記載神話、地理、植物、動物、礦物等一系列中國古代文化的奇書，涉及了多個學術領域。葉雪以前聽人說起過《山海經》，只知道裏頭有許多神話故事，真正翻開一看才知道神話故事并非主要，這《山海經》更像是一部地理百科全書。

葉雪看的其實是《山海經》的注解版，但即使如此，葉雪發現她還是看不太懂其中的內容，畢竟清朝人寫的注解對她來說也是古文。葉雪只能看看插圖來大概猜測其中文字的意思，好在她想看的神話故事部分連猜帶蒙也能感覺個大概。

葉雪坐在小凳子上，捧着書津津有味地琢磨起來，她發現有些東西不完全讀得懂也挺有意思的，可以讓她的腦細胞活動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四爺覺得差不多到了葉雪睡覺的時辰，想讓她先回去，一擡頭卻見葉雪低着頭看書看得十分認真。四爺走到她身邊瞧了瞧，見到是《山海經廣注》倒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他這裏的書，怕是也沒幾本葉雪會喜歡，她挑這麽一本倒也不奇怪了。聽福順說葉雪特別喜歡聽故事，這話倒一點不假，她看的那一頁說的正是誇父逐日。

“四爺？”

葉雪發現書頁上多了一大片陰影，擡頭一看原來是四爺。她戀戀不舍地合上了書，正想放回原處，卻聽四爺說：“喜歡的話這書就給你帶回去看，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葉雪的心思幾乎都寫在臉上，四爺一瞧就知道她喜歡這書。雖然他覺得憑葉雪的小腦瓜恐怕看不太懂這書，不過裏面有插圖，她當個圖畫本看看也沒差，趕明兒他讓人找些小說來，她應該會喜歡的，白日待在屋裏也不會那麽無聊了。

“真的可以帶回去嗎？”葉雪将書抱在胸前，很是驚訝。她沒想到四爺把自己書房裏的書也借給她了，蘇培盛曾經說過這書房裏的東西很是重要，輕易不要亂動，葉雪剛才挑書的時候心裏就有點忐忑，沒想到四爺待她這麽好，直接讓她把書帶回去。

“當然是真的，爺還會騙你一個小丫頭？這又不是什麽重要的書，你在我心裏，可比這些身外之物重要多了。”

四爺摸了摸葉雪的頭發，這樣一個動作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葉雪抿了抿唇，思考着自己要不要給四爺一個晚安吻，卻不知她的動作在四爺看來十分有誘惑性，四爺的手下移，輕輕擡起了葉雪的下巴，在她驚訝的目光中親了親她的紅唇。

這簡單的一吻不帶任何侵略性，可以說得上是蜻蜓點水一般，但也足以讓葉雪的臉紅成了一個小蘋果。四爺輕笑着放開了她，思緒卻又飄到了多年以前。那一年杭州初遇，他策馬飛馳在街上，卻見葉雪被人推搡着跌倒在地，那時他及時收住了馬，葉雪吓得厲害，在他下馬查看時暈倒在了他的懷裏。

四爺對那一日發生的情景印象深刻，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了英雄救美的誘惑？尤其這美人還是傾國傾城的那種。

四爺很快将葉雪抱到馬上帶回了農莊，葉雪的美貌，讓他做下了帶她回京城的決定。都說想要俏一身孝，那時身着白裳頭戴小白花的葉雪看起來宛如畫中的仙子，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之後發生的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四爺将葉雪帶回了府，讓她成為了他的女人。真正擁有她的那一夜，葉雪美好的滋味讓四爺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臉上是否有紅暈。只是第二日，下不來床的葉雪臉上看起來倒是白裏透紅，惹得他大清早又胡來了一次。

現在回想起來，四爺竟覺得是在做夢一樣，同樣的相遇，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就造成了不一樣的現在。面前的葉雪有時讓他覺得特別陌生，可真的擁抱她親吻她的時候，又覺得是一樣的，四爺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思慮太多，越想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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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那我先回去了，晚安，願你也好夢。”

葉雪根本不知道四爺望着她在想另外一個人，她鼓起勇氣踮起腳尖在四爺下巴上親了一口，然後以飛一般的速度跑回了暖閣。四爺抹了把自己的下巴，只摸到了一手的胡茬，葉雪這第一次主動的親吻，還真是別出心裁。

“遙知不知雪，為有暗香來……”

四爺站在蘿蔔雕刻的那朵白蓮前，輕輕撥動了下花瓣，又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

時間從不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為任何人倒轉，不知不覺間，新的一年就要到來了。府裏上上下下都變得忙碌起來，四爺回來的時辰也越來越晚，後院裏福晉變得愈發忙碌，騰不出空去想別的事情。

葉雪也沒有閑着，這過年階段的菜自然不同以往，她在膳房裏東轉轉西看看，倒是學了不少新的東西。

大年三十的中午，四爺去了後院，和福晉、側福晉以及其他格格一起吃了頓團圓飯，前院的膳房裏也做了不少菜送過去。小寶領了四爺的命令陪葉雪在暖閣裏吃了午飯，又陪她下了會兒棋說了會兒話，這才去了膳房。

膳房裏其他人已經都離開了，四爺給他們放了假，讓他們可以去與自己的家人團聚過年或者休息。晚膳便讓葉雪一人準備了，高小寶則負責打下手。

“四爺說了，雪姐姐只要做兩人份量的菜，不需要涼菜，也不需要那麽多熱菜，夠吃就行了。”到了膳房，高小寶先說了四爺的叮囑，這才跟着葉雪一起忙活起來。

葉雪看了看膳房留下來的食材，小南瓜讓她有了主意，便先做了一道南瓜粉蒸排骨。小小的南瓜在葉雪的手裏被雕成了一副吉祥如意的圖案，她的刀劃得很淺，這樣不會影響等會兒的上鍋蒸煮。

南瓜外部的花紋雕完之後，葉雪在南瓜頂上切出了花邊的鋸齒形，切下做蓋子的一部分後，她再将裏面的瓜瓤挖出，等小排骨蒸到八分熟時将其小心地放入。之後南瓜和排骨一起上鍋蒸，直到排骨完全酥爛，如此這般，南瓜的香甜便完全融入了排骨之中，不僅顏色好看，吃起來也是清香滿口，不覺油膩。

高小寶在南瓜的香味中聞到了一絲排骨香，竟有一種排骨的香味變得更加誘人的感覺。不過這菜可不是給他吃的，他只能看着蓋子被葉雪重新蓋起，等待四爺的揭開。

高小寶正有些沮喪，卻見葉雪從蒸鍋中拿出一個小南瓜來，這個小南瓜比蒸排骨的那個還要小，沒有刻任何的花紋，但打開一看，裏面的顏色比粉蒸排骨還要好看，是嫩嫩的蒸蛋！

這南瓜蒸蛋是剛才等粉蒸排骨的間隙葉雪弄的，挖去南瓜中間的籽之後，将南瓜蒸到八分熟，然後将攪拌好的蛋液過篩倒入南瓜中蓋上蓋子蒸熟。南瓜散發着香甜的氣味，蒸蛋更是讓人不忍心下勺，高小寶捧着這小南瓜，感動地都快哭了。

“快趁熱吃吧，你前兩天不是跟我說想吃蒸蛋嗎？”

葉雪笑着挖了一勺蒸蛋遞到小寶的嘴裏，看他自己接過勺子吃了，這才去看另一個爐竈上老母雞湯煮得怎麽樣了。這年夜飯可不能馬虎，就算四爺說菜不需要多，但葉雪覺得該有的還是要有的，最多變個形式。

“反正時辰還早，雪姐姐不如再給我做份點心？”

高小寶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一碗小小的南瓜蒸蛋可滿足不了他，反而勾起了他的食欲。反正這膳房裏只有他們兩個，四爺又說讓他慢慢拖時間，別讓葉雪做太多菜，那麽讓葉雪給他做份點心是再好不過的借口啦。

葉雪一邊撇去雞湯中的浮沫，一邊笑着問道：“你個小饞貓，想吃什麽？”

高小寶聞到濃郁的雞湯味，咽了口口水，立馬說道：“雞湯馄饨可以嗎？”

做好的馄饨皮子倒有一些，葉雪便包了點蝦仁馄饨，煮熟了放入瓷碗中，然後加了一勺滾燙的老母雞湯，再撒了一把蔥花和香菜。頓時，葉雪自己都有點想吃蝦仁馄饨了。

抱着吃兩個也沒事不會影響晚飯的想法，葉雪和高小寶将一碗蝦仁馄饨分着吃了，兩個人吃完後都特別滿足，又投入到年夜飯的制作中。

高小寶永遠記得那一個下午，他雖然累出了一身汗，但心裏卻始終甜滋滋的，就算日後他成為了整個紫禁城地位最高的太監，卻也比不上那日葉雪為他帶來的簡單快樂。因為在葉雪眼中，四爺與他這個小太監是一樣的，她會記着四爺想喝梅子酒的事情，也同樣記着自己想吃蒸蛋的事情。

外頭的風再冷，也吹不涼膳房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