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恢複記憶

葉雪并未蘇醒過來，而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她站在倚紅樓外，銀票撒了一地，她被那救了她的年輕的公子牽着一路走，一路走，轉入了一條小巷。

與上次朦胧的夢境不同的是，葉雪來到了一間不算大的小四合院中。等到那年輕的公子轉過頭來，葉雪這回看得清清楚楚，救她的那個人竟然是八爺。此時的八爺尚且年輕，而葉雪一看自己的雙手，也不似十六歲模樣，更像是十歲左右。

“我叫葉雪，我出生的那日冬日初雪，所以我爹娘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我姓艾，在家中排行第八，我比你虛長幾歲，你可以叫我八哥或者八爺。”

在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中，封印記憶的盒子被打開了，葉雪覺得自己像是在看快進的電視劇一般，将六年來自己或者說是原主與八爺的相處點滴都看了個遍。

畫面一幀幀在葉雪腦中快速地呈現着。交換了名姓後，八爺問她接下來準備如何，她很是迷茫地搖頭，縮到了角落裏慢慢蹲了下去，顯得特別無助。八爺很是耐心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沒有任何人再能傷害到她。

葉雪聽到自己說，她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她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八爺沉默了一會兒，問她：“那你願意跟着我嗎？”

八爺的聲音十分溫柔，仿佛一道陽光照進人的心間。葉雪的眼睛裏很快帶上了氤氲的水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願意為他做牛做馬。

時光流轉，葉雪的情緒漸漸好轉起來，八爺卻時常凝望着她陷入沉默。葉雪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規劃，表示一切都聽八爺的，八爺便先從琴棋書畫教起。

葉雪的手雖然漂亮，但無論是琴還是棋她都是一竅不通，這也罷了，學總算能學上一點。可是畫畫，八爺發現自己是真的沒法教，葉雪畫出來的東西他完全看不懂，但葉雪自己還覺得挺好的。

好在葉雪的字寫得還不錯。在八爺的教導下，葉雪一點一點改變着，對八爺的依戀也漸漸加深，每次八爺來的時候，她都特別開心，每次八爺走了之後，她的臉就像傍晚的花兒，失去了陽光的照耀慢慢蔫下來。

時光一年年過去，葉雪的身姿顯露出來，容貌愈發令人移不開眼，傾國傾城也可當得。十五歲生辰那日，天空飄起了雪花，葉雪本以為八爺不會來了，可他不僅風塵仆仆地趕來了，還給她帶了禮物。

那一刻，葉雪只想一輩子都跟着八爺，即使一個月只能見上他幾面。可是八爺見到精心打扮過的她，卻生出了一個念頭：讓她去接近太子。

葉雪這才回想起當日八爺救下自己，她答應過要報答他的事情。如今，是她要報答他救命之恩的時候了。葉雪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心裏在滴血，但還是點了點頭，任憑八爺的安排。

翌年中秋，八爺帶着葉雪去京郊的山頭打獵，說要打一只狐貍送給她當做十六歲生辰的禮物，可葉雪搖了搖頭，狐貍太過珍貴，她只想要一只乖巧聽話的小白兔，然而最終她發現，上天連她這樣一點小小的心願也不願為她達成。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各種畫面源源不斷地湧入葉雪的腦中，讓她頭疼欲裂。記憶的夢境在八爺和她商量通過接近四爺來接近太子的計劃時中斷，葉雪猛地睜開眼睛，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分不清夢中的是真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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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滞了片刻，手上溫熱的觸感讓葉雪側頭望去，微弱的燭光遮不住四爺的面容，他躺在她的身邊睡着，滿臉盡是憔悴之色。葉雪這才想起，她與弘昀在蕩秋千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她被秋千砸到了頭，暈了過去，也不知道她在床上躺了多久，四爺才會不放心地陪伴在她身邊。可剛才腦海中出現的那些記憶……是真的嗎？

蠟燭還剩最後一點光亮，在葉雪有些茫然的時候熄滅了。葉雪在黑暗中凝望了四爺一會兒，反手回握住他之後慢慢閉上了眼睛，她腦子裏亂得很，既然四爺睡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她得好好理一理，剛才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獲得了原主的記憶。

葉雪閉上眼睛，頭雖然還疼着，但并不影響她思考。如果說剛才那麽多畫面只是做夢的話，葉雪覺得夢境裏發生的事情也一定有不少是真實的，因為她見到八爺的時候的确有一種熟悉感，而自己十六歲生辰那日，八爺也确實送了自己一只兔子，就連京郊的那座山頭，都是一樣的。

這麽一想，恐怕那些并非夢境，而是原主殘留下來的記憶。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記憶是從遇到八爺開始的，但原主對八爺的感情，葉雪能感覺得到。

梳理了一遍自己得到的信息之後，葉雪才恍然她原來是八爺派到四爺身邊的卧底！她與四爺的相遇，恐怕也是精心安排好的苦肉計，只是這苦肉計過了頭，反而讓原主香消玉殒了。

要不是因為她穿越而來的關系，恐怕原主如今已經成為了太子的寵妾，為八爺的大業打下堅實的基礎了。葉雪想到這裏，便睜開了眼睛，隔着重重的黑暗望向了四爺。

葉雪心裏亂得很，原本以為自己的身份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卻沒想她竟會是一個卧底。想起與八爺那日下棋時的交談，葉雪才恍然他為何會對她說那樣的話。八爺大概沒看出來她有異，只是時間都過去了半年，她的“任務”還沒有任何進展，八爺會不會起疑？

但比起八爺起疑來，葉雪更擔心的是有朝一日四爺發現了她的身份，那個時候，她該怎麽解釋？葉雪不想當這個卧底，可就算一直假裝失憶，也掩蓋不了她是八爺之人的事實。

葉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遇到這麽大一個難題，她寧願自己從未得到過原主的這段記憶，這樣她就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在這裏，和四爺一輩子在一起。可如今……

葉雪想到了離開，但是她轉念一想，如果她離開了四爺府，又被八爺發現她并非是原來那個葉雪，那麽八爺會怎麽做？殺人滅口？還是把她關起來？就算她僞裝得像原來的葉雪，那麽八爺一計不成，定會心生二計，到時她該如何自處？

葉雪不想對不起原主，畢竟她占了她的身子，可她更不願意傷害四爺，因為他待她是這麽的好。葉雪心裏煩躁極了，她側身靠在四爺的枕邊，雖然一動就覺得額頭傳來一陣鈍痛，但離四爺近一些，她似乎也能靜一些。

葉雪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個世界并非她想的那麽簡單，紫禁城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地方，為了皇位，親兄弟都能互相算計。那麽四爺心裏呢？當時太子帶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來探望他，他們相談甚歡，可是三人走後，四爺言語間卻對太子這個二哥無甚喜歡，甚至對于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是冷淡得厲害，那麽多兄弟中，只有十三阿哥他是真心拿他當兄弟。

葉雪回想這半年來在府中的生活，突然發現四爺并未在她面前掩飾過什麽，是她從未深想過這一切。八爺想通過四爺之手讓她接近太子，是因為他認為四爺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可是現在看來，八爺是想錯了。但她……是不會去告訴他真相的。若總有一個人她要對不起，葉雪覺得那個人決計不該是四爺。

在四爺粗重的呼吸聲中，葉雪慢慢睡了過去。等到第二日四爺醒來，發現葉雪竟然側對着他，手也反握住了她的手，便知道她肯定是醒來過了！四爺連忙讓人去請劉大夫過來，直到劉大夫把脈後說葉雪的确蘇醒過，脈象也趨于平穩，四爺這才匆匆進了宮，連早膳也顧不上吃。

葉雪再次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四爺已經回來了，正在喂她喝藥。葉雪一睜眼便看到四爺湊近了的臉龐，唇上傳來濕潤的感覺，葉雪正覺得鼻頭有些酸澀，卻發現送進嘴裏來的竟然是苦藥！葉雪這下是真的鼻子一酸，淚珠掉下來了。

四爺發覺葉雪醒了，還把藥湯往外吐，顧不得髒，連忙揚聲讓高小寶去請劉大夫過來，自己則在床邊坐了下來，握住葉雪的手貼到臉頰上：“你可算是醒了。”

“四爺……我想喝水。”葉雪嘴裏全是苦澀的藥味，雖然心裏很感動四爺的做法，但嘴裏頭的苦味讓她完全說不出甜蜜的話來，等到四爺為她擦了把臉喝了蜜水，葉雪才覺得自己真的活過來了。

劉大夫替葉雪把了脈，問了葉雪幾個問題之後，又檢查了一遍她額頭上的傷口，雖然不能确定真的無礙，但就目前來講，一切是在往好的方向在發展，只要葉雪吃了東西不吐，那問題就不大。

“……我剛才好像吐了？”葉雪緊張兮兮地望向四爺，她剛才把四爺送進嘴裏的藥汁給吐了出來，這算不算問題很大？

四爺清了清嗓子，将還想問具體情況的劉大夫給送走了。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又被撞了一次的葉雪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幅模樣，但事實證明他真的是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