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逝世
秋裏一身黑裙站在靈堂裏,她未施粉黛,看着一個接着一個前來悼唁的人走進來。她臉色很蒼白,單薄的身子近乎機械地做着同一個動作——标準的九十度鞠躬,一點也不含糊。
她感受着來自四面八方憐憫的眼神,但是拒絕接受。她不需要。
二十四歲的秋裏,已經不是一個孩子,秋知凝把她教育得很好,如果不是今天這場意外,她現在應該站在學校的禮堂裏,對着一群穿着碩士服的年輕男女站在演講臺上,作為最優秀畢業生的代表做一篇讓人熱血沸騰的畢業演講,而不是像現在,把所有的苦痛都往肚子裏咽。
三天不知不覺在指縫間悄然流逝,秋裏一個人站在靈堂跟躺在水晶棺裏面的女人做最後的道別。
“你上月說好的參加我的畢業典禮,說好的要看我站在全校師生面前最漂亮的樣子,現在卻食言了!秋知凝,你這個壞女人!”她聲音越說越小,淚水在她臉上肆虐橫行,黑色長裙下的小腿因為久站變得浮腫,她跪坐在了地上,冰冷的地面沒有帶給她一丁點的溫暖,而能給她帶來溫暖的人現在已經離她而去。
秋裏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坐在地上睡着了,她這三天不曾有片刻的休息,實在是累壞了。
秦耀辭在外面送走了最後一批訪客,進來時就看見秋裏挂着兩行明顯的淚痕偏着頭睡着了。
他輕手輕腳地抱着她放在了隔壁休息室的床上,然後指揮着下面的人安排了最後的儀式——火葬。
秋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她心裏猛然一驚,一下子就從床上翻了起來,然後來不及穿好鞋子就赤着腳跑了出去。她披頭散發的樣子讓守在門口的秦耀辭皺起了眉頭,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叫住了像沒頭蒼蠅亂竄的她:“小秋。”
秋裏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不是因為看見了秦耀辭,而是因為看見了前者手中抱着的陶瓷材料的一個罐子,那是...骨灰盒。
她的眼眶迅速地紅了起來,伸出一根蔥白的食指,看着秦耀辭,說話變得有些結結巴巴的,“這是…秋知凝?”她看見男人殘忍地點了點頭,眼裏不帶一絲波瀾。
“為什麽不叫我!”她聲音突然一下子變得歇斯底裏,就像是困獸在做最後的掙紮,壓抑中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男人輕鎖了眉頭,沒有辯解,也沒有生氣,就只是任由她亂發一通脾氣,然後等她平靜下來後,一言不發地送她回了郊外的田園山莊。
下車前,秦耀辭像寒星一樣的眼睛看着挂着兩個明顯的黛青色眼圈的女子說:“節哀。”他找不到安慰的話,他也不是個擅長安慰女人的人。
習慣一個人的離開一點也不容易,秋裏決定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地方了。
“唐盛,我要回來了。”她拿着電話,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講到。
香榭香川是唐盛回國後拿着家裏的錢買的一套頂層的複式公寓,秋裏看了眼房子,不由贊嘆道:“你這欣賞水平估計全用在這房子上了,我喜歡。”這裝修的風格很後現代化,大方明亮整潔,正對秋裏的胃口。
唐盛咧嘴一笑,她穿着一身寬松的家居服,說:“讓我住毛坯房我都住得下,只是想到萬一哪天要迎接挑剔的某人,這才找了裝潢公司,不然……”
秋裏:“……”
“對了,大提琴阿姨怎麽沒攔着你?”唐盛印象中的秋知凝對國內抱有極大的厭惡感,甚至就算有人出再高的價碼請她來內地演奏,她都不會接受。
“她去世了。”秋裏回答的很是平靜,平靜到,唐盛緩沖了半響,這才明白她的意思。
唐盛豁然轉頭看了看秋裏的神色,但後者依舊是一派從容,除了眼中微微有些濕潤,其餘的什麽也沒有了。
“多久的事了?”唐盛從未想到秋裏給出這樣的回答。
“一個月前吧。”
唐盛猛然抱住了眼前的女子,聲音沉悶得很,“傻瓜,你也該告訴我一聲啊!”她們認識了十年,難道這種事情她也一定要一個人扛嗎?
“都過去了。”她只說了這句話,別的什麽都沒有再提了。舊事重提,傷人心。那又何必把自己的傷口拿出來叫人看個遍?
夜漫漫,秋裏在黑暗中站在陽臺上,秋日夜晚的涼風徐徐刮來,讓她冷靜下來好好思考。秋知凝出車禍意外去世,這個結論她一點都不接受。她在英國最後一個月整理舊物的時候,在秋知凝的手機裏發現了一條她沒有署名的短信,秋裏看了看日期,是秋知凝出事前一周。
那天,一貫沉穩端莊的秋知凝帶着怒氣回了家裏。秋裏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把她最愛的大提琴砸壞了。“媽,怎麽了?”她周末從學校回來,站在一樓的大廳都聽見了樓上傳來沉重的破裂聲,還伴随着琴弦被拉伸又松開的嗚咽聲。
“沒事兒。”秋知凝看見女兒上樓,立馬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緒,優雅地将耳際散落的一絲頭發別在了腦後,像是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一樣招呼着她去吃飯。
這是秋知凝唯一表現出異常的舉動。想到這裏,秋裏按下了手中的撥號鍵,“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機械冰冷的女聲讓她心驚,加上秋知凝預留的那一封交給秦耀辭的書信,就要像她知道會出什麽事一樣。
車禍絕不是意外,她愈發地肯定。可是,秋知凝不過是一個演奏廳家裏兩點一線生活單一的女人,有誰能跟她結怨?
她拒絕了跟秦耀辭一起回國的提議,她要親自調查秋知凝的死因。
只不過,一個月毫無頭緒讓她有些遲疑了,難道真的是一場意外,是她自己想多了?秋裏的長發被夜風刮起,看着萬家燈火的M市,覺得有些凄凄。“媽,對不起,我還是回來了。”她的聲音很快就被涼風吹散了。
秦耀辭在收到消息後,就出了門。他讓司機将車停在行政大樓前,等了差不多半個多鐘頭,就看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窈窕的人影,正是秋裏。當她走進,坐在後座的男人放下隔絕外界的窗戶,看着她一身白衣黑裙的職業裝,只道兩個字:“小秋。”
秋裏眼裏有些錯愕,然後,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秦老板。”她說。
秦耀辭在聽到她這聲不冷不淡的稱呼後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問:“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兒?嗯?”他說話間,自有一番不容人拒絕的氣勢。
“昨天剛到的。”秋裏回他。
車廂裏頓時陷入了沉默。在前方給秦耀辭開了二十幾年的老司機現在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他不知道秋裏的身份,但是能讓他老板在早晨丢下會議專程前來堵人的女人,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至少,在秦耀辭心中不普通。
“回來後想做現在的工作?”他看着在太陽下熠熠生輝的“M市審計署”幾個字,心裏劃過某個念頭,但是很快就被他壓下了。秋知凝臨走前交給他的一封信,懇請他照顧秋裏,而報酬……他哂笑,然後目光再次落在了秋裏身上。
秋裏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秦耀辭不喜歡跟他說話的時候不尊重他,這個男人□□又霸道,她毫不懷疑自己要是不轉頭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會被強行扭過去面對他。“嗯。”
“想來公司裏嗎?”他問得像個長輩,秋裏有些微微不習慣,他們之間并不熟稔。
她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秦耀辭是在自家的客廳裏,她周末正準備出門,在下樓的拐角處就聽見了管家的聲音:“夫人,有客人來訪。”這話音剛落,秋裏就看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子,周身帶着狠厲的氣息,讓她收回了一只剛想邁下樓梯的腳。
只是就連這樣細微的動作還是被那個男人敏銳地捕捉到了,他一雙似鷹的眼睛擡頭掃視了她一眼,那樣的目光,秋裏到現在都還忘不了,那一刻,自己放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冷了個徹底。然後,她看見男人微微點頭,教養好的就像是皇室裏的貴族一樣,剛才那樣的危險的氣息一下子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秋裏後來知道,他叫秦耀辭。他是秋裏外公秋業老朋友秦然的孫子。
用秋知凝的話講,秦耀辭就是天生的王者,殺伐果斷,有手腕有魄力,還有,“秋兒,我不希望你跟他有任何接觸。”
秋裏回絕了他的好意。
男人沉吟了片刻,然後點點頭,“那行,以後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就打我電話。”
車子停到了香榭香川,秋裏在下車前最終還是扭頭對着男人說道:“那天,是我失控了。”秦耀辭微微一怔,他知道她說的是秋知凝火化的那天,他微微一笑,讓整個冷峻的面部柔和了幾分,“不怪你,是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他的聲音低沉而克制,回蕩在車廂裏。
作者有話要說: 唔,不要噴我~~秋裏的年齡被我搞大了一點~~
英國本碩連讀是四年,我按照國內的來的~因此,她就“嘭”的一下,大了~~哈哈哈
喜歡的收藏一個~~mua~~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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