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淩隆和裴錦之留守的第一夜,房東婆婆披上黑鬥篷,乘上停在後門巷弄裏的馬車,随即馬車直直奔向巷底的灰牆,連馬帶車融入灰牆中,消失了。
誰也不知這座不起眼的小莊園,原來大有玄機,多少個暗夜裏,神役司的道士役使的式神,在夜空中、在街頭巷尾繞着圈子尋找裴錦之未果,竟是早有高人防範于未然。
不多時,馬車在皇城左翼的甲子裏坊某座豪宅後的巷弄再度出現。
皇城左右翼的甲乙兩區,住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達官貴人,每一裏坊都不到百戶,畢竟這些富麗堂皇的莊園同時也占地廣闊。
下了馬車,黑鬥篷下蒼老的臉孔已恢複為年輕的臉龐,她走上臺階,張開右手掌在門板上畫了幾畫,直到門板上閃現一道朱砂色符紋,門板才由內打開。
走進門內的同時,她拉下鬥篷,讓暗處的守衛确認她的容貌,身後,凡人肉眼看不見的式神關上了後門,接着她走進藏在這座後院假山內的暗道之中。
暗道并不是直達目的地,有許多岔路,但她的腳步并沒有遲疑地在忽上忽下的密道內行進,直到來到一座兩邊架着火炬的麒辚獸影壁之前。
影壁後的守衛依舊目不斜視,她迳自進入了影壁後的大廳。
大廳呈圓形拱頂,以特殊白色岩石所打造,加上十二根石柱全鑲上碩大的稀世夜明珠,這座地底要塞才不那麽陰森。廳內二十七張石椅圍成一個圓,每張石椅椅背上與扶手刻着對應二十八宿的動物圖騰,其中朱雀七宿的位置空着,玄武七宿加上她到了兩個,白虎與青龍則全數到齊。
她顯然是最後一個到的,但是沒有任何人多說一句廢話,她也徑直在土蝠之位上就座。
在她到來之後,淩曦沒多久也到了。
“抱歉啦,陪某位下棋下得久了。”他總是這麽随興且面露微笑。
淩曦坐在大廳裏的石臺之上,石臺下是二十八宿缺少的第二十八張石椅原本該存在的空位,畢竟從這二十八宿創立以來,代表玄武七宿之首的木懈就是主子身邊的護衛,即便這種場合也不會特別離開主子身邊,因此洪福一如既往的立于淩曦身後,雪白的發往後梳攏,毫無餘肉的結實身板站得筆挺,神态從容而慈樣。
這二十八宿,是淩曦的外祖母,當今太皇太後的孿生妹妹,當年為了掌握國內外商業與軍事的第一手訊息而創的。淩曦的外祖母嫁給開國主嫡系孫今川王,當年不只輔佐先帝順利登基,也是孿生姊姊能穩坐後位的最佳幫手,身後将二十八宿交給手腕圓滑而機敏的長女昭寧,昭寧只生了淩曦一個兒子,二十八宿自然也成了他的下屬。
坦白說,淩曦對于手下堅持以某種顏色或動物代表自己,感覺有點……呃,就像爺爺說的,中二!中二味十足啊!
但是呢,他又不得不承認,這麽認人和分配任務十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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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二十八宿,代表的是二十八支密探隊伍,當初外婆還定下每支隊伍都是雙隊長制,兩位隊長得輪流回京接受召喚。
二十八的雙倍是五十六,二十八支隊伍又各在天南和地北,當主子的難道還能拿本名冊逐頁翻找,看着某個下屬的臉半天想不出他姓啥名誰,還不一定記得他負責哪一區、上次見面時又分配了什麽工作給他,這不是自掃威信嗎?
所以這種代號其實非常方便,尤其又分為朱雀,青龍,白虎,玄武四組,看鬥篷顏色就一目了然,對不擅長記小事的主事者來說真是相當貼心的設想。
剛接管二十八宿時,淩曦還是小鬼,但是已經展現一個心機重又愛看熱鬧的死小鬼本性,他重整二十八宿,依照他們的專長重新分配職務,再把他們分派到國內外各重要定點去,靠着販賣消息賺了不少黑心錢和黑心人情。
既然是分派到國內外各處,有些地方相對的就優閑許多。例如朱雀七宿中的三宿,負責的是寶應區和與其隔着衛海的廣延國,幾十年來廣延國因為與金陵隔着大漠與衛海,自身也物産豐饒,沒有什麽利益沖突,反而是雙方跨海貿易做得如火如荼,淩曦當然也從中獲利不少,所以盡管這幾年需要更多人手對付藏浪山莊,他也沒把駐紮在朱明城與廣延國的朱雀三宿調到別處去。
畢竟,做任何大事,資金都是很重要的。
這次被召回的,主要是負責調查藏浪山莊的青龍七宿,以及奉命支持青龍七宿、并且深入長安區做特別調查的白虎七宿。至于一直留在帝京侍奉淩曦的玄武三宿,也因各自任務需要在場。
餘下的玄武四宿、朱雀七宿,則是負責別的任務,不在召喚之列。
“這一次召你們回來是為了裴錦之……”淩曦看向白虎七宿。
披着白鬥篷,坐在木狼位置上的男人随即起身,單膝下跪道:“禀主上,我們調查裴錦之的家人,僅僅得知裴氏夫婦來自北海的白京島,裴憫之與裴錦之是在他們定居五棱鎮以前便出生了,另外三個孩子則都是在五棱鎮出生。”
“白京島?”這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第一次被淩曦所注意,是在過去的調查中得知,二十多年前,藏浪山莊攻下了北海上這座沒有太多利用價值的海盜之島。
“是,就在藏浪山莊拿下了白京島之後,裴氏夫婦便來到五棱鎮。”
“這和瓦西裏想活捉裴錦之有關系嗎?”若是為了捉拿不願歸順而逃亡的戰俘,未免也太大費周章。
“主上恕罪,目前并沒有查到更多。”
“看來答案可能在裴氏夫婦身上。”問題是,裴氏夫婦偏偏住在五棱鎮——一方面是好事,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藏浪山莊難以對裴氏夫婦出手;另一方面也是壞事,正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想要從裴氏夫婦口中得到任何線索,就最好客氣一點。
“必要的話,我會請堂哥帶着裴錦之回五棱鎮,順道把一切查清楚,在這之前你們要全力保護裴氏夫婦與那三個孩子。”絕不能讓瓦西裏有機會拿裴錦之的家人做出威脅。
“遵命!”
“藏浪山莊那邊,裴憫之可曾與你們有任何交涉?”淩曦看向青龍七宿。
“回主上……”青龍七宿個個神色凝重,火虎在一陣遲疑後才開口道:“依照主上吩咐,我們一開始便設法與裴憫之接觸,但是每一個與裴憫之接觸的兄弟……都死了,而且全都死無全屍。”
到底都是見過大風大浪,這樣的消息只引來沉重的死寂,淩曦擰着眉,“總共接觸多少次?在哪裏接觸?死了多少弟兄?”
火虎如實禀明後,他身邊的月狐道:“火虎的人和我手下的式神一起搭檔,瓦西裏手下的道士和我們打成平手,據我們的式神回報,這些弟兄确确實實是裴憫之親手殺死的,許多弟兄甚至連表明身份都來不及,就被發狂的裴憫之一刀斃命,最後将屍體破壞得殘缺不堪。”
淩曦站了起來,步下臺階,“裴憫之在淪為瓦西裏爪牙以前,已是神策軍第一高手,所以深得陛下信任,令他執行機密任務。而據傳只要成為闇血族,力量與速度超越一般人,功力會精進數倍,這也是為什麽瓦西裏偏愛将武功高強的好手同化為闇血族的原因。
“三年前遇害的裴憫之,以及不久前在萬有樓被白蓉擊斃的宗宣禾,都是瓦西裏愛将,并列為九大高手,同時另一些不以武功見長的能人異士則被稱為十二煞,地位在九大高手之下……試想,闇血族不老不死,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來精進自己的武功,甚至學習道術,假若那些闇血族,不只武功高強,還深谙道術,那天下豈有對手?但是自瓦西裏來到金陵近七十年以來,他手下使用道術的闇血族能力始終在九大高手之下,為什麽?是因為專精學習其中一樣會更好嗎?”
挑起的眉峰盡顯淩曦的不以為然,“我曾經和蘭玺讨論過,他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他們月獠一族在修習道術上也屢屢遭遇挫敗,最後唯有放棄化身能力的族人才能在道術上突飛猛進。我猜想這一點在闇血族身上也許是同樣的,闇血族要修煉道術,恐怕需要犧牲其它能力。”
“确實,神役司內被同化為闇血族的道士,身體幾乎贏弱得無法再習武。”
“那麽,與妖怪訂契的巫士呢?”有人問道。
說到巫士,那是比道士更神秘的存在。據說兩百年前,道士們大舉消減妖怪,禁止人類與妖怪訂契,巫士們自此不是深藏身與名,便是棄巫從道,二十八宿中唯一的巫士年事已高,繼任者只修習武術,沒有任何巫力,老巫士給淩曦的建議是往金陵國內保留最多巫頤傳統的長安區去找能手,白虎七宿的任務也包括了尋找巫士,但也只是順便,事實上淩曦懷疑金陵能與妖怪結契的巫士已經不存在。
不說神役司內的巫士幾乎淪為耍猴戲讨貴族歡心的滑稽角色,就連瓦西裏麾下那號稱巫力強大的巫士都沒人見過真面目呢!
“尋找巫士的任務還是得繼續,到目前為止并不知道闇血族的巫士是否需要犧牲自己的體能,如果不需要,恐怕對我們會造成更大的威脅。”
“那麽,裴憫之呢?”
淩曦在空着的石椅後站定,雙手按在椅背上,顯然已經有了定見。“當初我們沒有太多範本能了解成為闇血族後究竟還有多少理智,所以裴憫之才值得我們冒險,如今看來最好暫且別輕舉妄動,如果瓦西裏對裴錦之志在必得,那麽早晚裴憫之會自己找上我們,對裴錦之的守護此時來說更加重要。”
淩曦心裏其實隐約有另一個想法。
這麽多年來,瓦西裏一直致力于網羅天下高手,以裴憫之都無法從他手中叛逃來看,将二十八宿同化為闇血族是更有利的做法吧?
屍體殘缺,便無法成為闇血族,在此之前更是“仁慈”地一刀了結對手性命,這是否證明裴憫之仍擁有理智,只是還不足以反抗瓦西裏?他是不是應該賭賭看,讓裴憫之去見裴錦之和淩隆?
前提是,除了裴憫之,他得确定瓦西裏其它的爪牙都有人牽制住。
“神役司方面呢?”他看向玄武七宿中,被他派去監視神役司的金牛。
“回主上,瓦西裏派了人積極游說神役司內的練陣高手姚沖成為闇血族,雖然姚沖目前沒有答應,但他早就幫助過藏浪山莊,日前更派出式神追拿裴錦之。”
神役司內究竟還剩多少活人?淩曦從來不認為成立神役司會是個好主意,但要拔掉神役司卻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留在京城的牛宿、女宿人馬,若與神役司內投靠瓦西裏的道士對決的話,贏面多少?”
“我們絕無輸的可能。”
“那麽,暫時這樣就夠了。”淩曦喃喃道。
但就怕藏浪山莊派出強力支持!金牛道:“神役司最近向京兆尹提出了一項可疑的要求,主上可知?”
“關于七月一日慶典的事嗎?”淩曦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他當然知道,而且是他拚命敲邊鼓,京兆尹才核準。“我倒是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麽事。”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眼神,讓手下們面面相親,只能在心裏嘆息。
淩曦接着跳到另一張空着的石椅上坐下,興致高昂地道:“比起這個,我打算再會一會何世嘆。”
這令人頭疼的主子,想看熱鬧就算了,親自涉險怎麽行?底下立刻有人反對道:“萬有樓出事那晚,不只禁軍最後沒找到他的人,隔天他就毫發無傷地出現在京城,此人實在可疑!請主上三思!”
更不用說,淩曦動用了二十八宿,甚至是請堂兄淩霄出馬都查不出何世嘆的來歷,萬一他是瓦西裏的同路人呢?
淩曦搓着下巴,眯起的眼像慵懶的貓兒,“萬有樓出事那天,有一件事讓我在意很久——白蓉說,她巧遇何世嘆時,因為何世嘆告訴她自己是昭寧公主府的食客,因而取得白蓉的信任。”
這話讓除了洪福以外的二十八宿大驚失色,偏偏淩曦笑得開心極了,“這代表什麽呢?他知道白蓉的目的地是我家,恐怕還知道白蓉是黑冰的主人,也許對闇血族與月獠族的恩怨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會不會白蓉當年潛入藏浪山莊以黑冰摧毀紫劍令時,他剛好在場呢?”
“那麽主上更不該冒險了!”
淩曦擡起食指讓所有異議平靜下來。
“你們一定猜想,何世嘆是藏浪山莊的人吧?但是,別忘了他可是把跟着白蓉一同墜海而消失多年的黑冰拿到拍賣會上的賣家!假設藏浪山莊刻意拿黑冰引誘宿仇月獠族出手,拍賣會那天不會只派出宗宣禾和十二煞之一,不是嗎?”确實如此。
在拍賣會開始之前,淩曦就認為黑冰即便是藏浪山莊拿出來的誘餌,也是極為無趣而且沒有效率的一步棋——對付不了狼王任蒼夜都沒有冒險的價值。
他一開始就賭何世嘆不是藏浪山莊的同路人,當然也未必跟月獠族同路。
與必須為族人打算的任蒼夜和蘭玺相比,淩曦多了幾分賭徒性格。在萬有樓的那場賭注當中,任蒼夜與蘭玺圖的是月獠族在最壞的情況下傷害能降到最低。
淩曦卻只想知道何世嘆到底什麽來頭,如果他真是藏浪山莊的人,即便這結果會令他感到無趣,他也只好認賠,終歸他盡了該盡的責任,阻止今上參加那晚的拍賣會。
雖然他很壞心眼地建議讓某個同樣矜貴的倒黴鬼代替今上參加拍賣會,反正就算因為倒黴鬼愛亂跑而救援不及,這也是他自找的,世間還能少一個礙眼的家夥。
可惜那家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真遺憾。
認真說起來,他唯一覺得愧疚的是,因為太想知道何世嘆的身份而沒要白蓉離開萬有樓,本以為白蓉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也足以自保,但他漏算了胡小胖,不過也因為胡小胖,白蓉才能夠擊斃宗宣禾。
總的來說,淩曦還是覺得,這場賭局真有趣!他等不及再與何世嘆會面,用各種方法試探他了。
土蝠自昭寧公主府後巷離開時,已是四更天,她并沒有召來馬車,而是用了同樣的伎倆,在四下無人時穿透巷子對面的牆壁,走陰陽兩界之間的道路,最後在稍遠的丙卯裏坊虎贲營附近現身。
今晚的虎贲營四周,同樣出現了道士才看得見的結界,強度雖然不及她設在裴錦之租屋處四周的,但也嚴密無破綻,土蝠贊賞地點頭微笑,然後派出了式神進入營內召她的徒兒過來。
頃刻,一身虎軍青色勁裝的年輕人同樣以行走陰陽道的方式來到土蝠面前,“師尊!”
“裴副尉和淩公子在嗎?”
“都在。”
“很好。這幾天只要他們留守,你們師兄弟就在虎贲營四周設下結界,主上有令,眼前保護裴錦之為重,明天開始青龍七宿的人也會安插四名道士進虎軍,到時會告訴你們該怎麽配合。”
“遵命。”
裴錦之與淩隆在五更後結束守營任務,在外頭吃了點清粥暖暖胃,回到住處時已是早市熱鬧滾滾的時分。
溫熱的水依然備在房裏,裴錦之真不知該怎麽感謝房東婆婆了。
土蝠卻在淩隆準備梳洗前來敲他房門。
見到這位淩曦手下神秘莫測的密探頭子,淩隆只猶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裴錦之房門,仍是讓土蝠進到房裏。
“呵呵,擔心小青梅吃醋嗎?”土蝠打趣道,淩隆露出了死魚眼,忍住了吐槽的沖動。
你現在可是老太婆的模樣啊,大姊!
“其實只是要告訴你們可以放心休息,必要的話我會設下結界讓你們好好睡一覺,但更重要的是……”土蝠說到這兒,頓了頓,嘴角掩飾不住地揚起饒富興味的笑。
玄武七宿歷來都在京城侍奉主上,淩曦主事後,将其中的玄武四宿安排到東北方的父親身邊,只留下三宿供自己随時調用。而自淩曦答應堂哥照應裴錦之後,土蝠就被安排就近照顧裴錦之。
不只如此,朱雀七宿中的四宿就在西北邊防供淩陣差遣。
雖然主上總是有許多唯恐天下不亂的搗蛋之舉,對于父兄倒還是相當維護的,這樣的主上不是很可愛嗎?呵呵……
關于裴錦之,基于她是淩隆的人,淩曦讓土蝠私下對他禀報,當土蝠提到她小小的惡作劇,淩隆竟然沒有因此對裴錦之出手時,土蝠的口吻簡直是戲谑了。
那晚正因為發現淩隆偷聽她和裴錦之談話,土蝠才會故意說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秘訣”,想不到這小子竟不懂好好利用,枉費她一番苦心。
明姊還是這麽壞心眼。淩曦當時笑道,但是,你的做法也沒錯,我也奇怪堂哥在矜持什麽,比起放任裴錦之亂跑,将她牢牢拴在身邊才是更明智的做法。淩曦以扇柄敲着下巴,然後露出一個絕對不安好心的笑,久忍傷身啊,這節骨眼,保持他的戰力是很重要的,也許是柴火不夠熟烈,道幾天再加把勁吧!順水推舟牽紅線這種事可是會有福報的。
柴火是嗎?這不就來了!
“隆公子應該知道,我們陰陽道術之中,有不少針對處子的邪術。”當然,那些都是走偏的旁門左道,是無法成就正道的。
淩隆為這句話有短暫的怔忡。
比起巫術,對于曾經合作多次,精通陰陽道術的二十八宿他倒沒有那麽多懷疑。至于土蝠所說針對處子的邪術,也曾經在坊間有所耳聞,因此淩隆只是警戒地問:“有聽過,怎麽?”
“我的結界雖然堅固,但對手的邪術恐怕也有防不勝防之時,尤其是那些追蹤處子之血的邪術,據說瓦西裏手下不少人深谙此道。”見淩隆變了神色,土蝠知道他已經信了她的說法,她掩去狡狯的笑意道:“同樣是女人,假若是我不愛的男人,我可不會追着他,想盡辦法要變成他喜歡的模樣。”
土蝠說的,淩隆也不是不明白。
是他自己貪心罷了。
“你放心吧,這事,今天之內會解決。”他開口時,沉定到有幾分的肅殺之氣。
土蝠心裏忍不住感嘆,這凡事吊兒郎當的男人,在感情方面還真是意外地較真呢!因此離去前,她忍不住雞婆地送了他一個小小的禮物……
淩隆與裴錦之共享的院子,霎時繁花盛開,然而在結界外的人是完全看不到的,只有結界內的人感受到了不同于盛夏的春光旖旎。
雖然沒有月下,但也有花前了,她這媒人如此仁至義盡,這男人就別再那邊糾結老半天啦!
這種不甘心連淩隆自己都覺得難以言說,繼而想到那些雜碎的邪術正對着裴錦之虎視耽耽,他也只能很快地将自己從頭到腳梳洗幹淨,連頭發都洗過,然後下半身圍上一條長布巾就走出房門。
院子裏,晨曦下的櫻花紛飛,紫陽花絢爛,讓他有些傻眼,對于土蝠特意創造了這春意盎然的幻境有些沒好氣。
他可是打死都不會來什麽花前月下那一套!淩隆別扭地扭轉腳步去敲裴錦之房門。
裴錦之打開門時,看到的,是淺棕色的柔軟長發有些淩亂,發梢和胸膛還淌着幾滴水珠,全身上下只圍着一條布巾的淩隆。
雖然有一瞬間的錯愕,但裴錦之得承認,這男人簡直……得天獨厚到令她嘔血!
她多怕曬黑啊!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三年也盡可能在日頭正熾時,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但這個據說是大路癡,理當成天在大太陽底下迷路的男人,幾天沒曬太陽就白得無瑕,再配上那張禍水臉孔,垂下長睫,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的模樣,她都不知自己是自憐多一點,或不由自主的迷戀多一點。
但是幸好,他結實完美、精壯赤裸的上身又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故作矜持地眨了眨眼,掩飾瞪得幾乎發直的窘态,還偷偷咽了口唾沫,結巴地道:“幹……嘛?”澡豆沒了?水不夠熱?還是,需要奴婢?”
淩隆推着她進屋,然後反手把門鎖上,“來取我的訂金。”
在裴錦之錯愕的當兒,他已經彎下腰将她橫抱而起,大步走向她的床,裴錦之後知後覺地捧住臉頰,貼着他剛沐浴過後散發着熱氣的身體,暈眩與狂野的心悸幾乎淹沒了她。
當她被放在熟悉的床上,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可淩隆已經不由分說地,仗着自己高大的身子欺上她,柔軟的唇堵住了她的一切掙紮。
是他瘋魔了,或她陷入了夢境?為何她聞到櫻花的香氣?
裴錦之只覺頭昏腦脹,胸臆間澎湃的情潮,有着濃濃的羞澀。至少這一刻她只能專心而笨拙的回應,不用去承認多少次在幻想中,在春夢裏,那些她曾經好奇不已的男女之事,她只想着一個人。
只想着這個總是可惡地取笑她,捉弄她,一再地推拒她,卻又獨斷而霸道地保護着她的男人。
那些令她暗怪自己太軟弱的旖旎夢境,跟這一刻比起來,原來平淡而單薄。
至少她根本沒想過他會脫得只剩條布巾就跑來親她!
當淩隆的手探進她只着單衣的衣襟內,意亂情迷的裴錦之緊張地驚醒,一手按住他的手,掙紮着推開他,可已經阻止不了他的大掌覆上她柔軟細滑的胸脯。
那一刻她幾乎顫抖着,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光是用他粗糙帶着厚繭的手觸碰她,就令她哆嗦,身子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熱。
“那個……那個……”她的推拒退縮了,到最後甚至是不敢看他地雙手揪住衣襟,“你……不喜歡……”他不是喜歡大的嗎?不由自主地,她小嘴微扁。
槍都舉得老高卻被打斷,本來有些不爽,這節骨眼這丫頭還有心思在意這件事,讓淩隆一陣好笑。然後他低下頭,刻意貼着她的耳朵,用他一貫戲谑的,卻從來只有裴錦之才能聽見的寵溺語調道:“不是想要我幫你變大嗎?就像這樣……”
他的大掌輕輕地在攏起的胸脯上搓揉和愛撫,拇指不時滑過敏感的乳蕾,與此同時,他像突然間發覺裴錦之的耳朵也特別可愛,輕輕啄吻了兩下。
“唔……”裴錦之呻吟出聲,縮起肩膀和膝蓋,腳趾羞怯地蜷曲。
是這樣嗎?她松開揪住衣襟的雙手,顫抖着,試探地貼向他胸膛。
他的身體因為剛沐浴,卻赤條條地穿過庭院,肌睿觸手微涼而且光滑,可包覆在底下的肌肉卻堅硬而且隐隐湧動着熾熱的脈動。
“對,乖乖的就好。”他笑眯了眼,像肥美的獵物終于到手的狐貍,狡狯地掩飾妖魔化的饑渴,用誘哄的輕柔吻她的額,吻她的頰和下巴,另一手褪下裴錦之身上的單衣,讓她渾身赤裸,只留下他從小佩戴到大的,像征他獨占印記的玉佩,白玉顯得她的肌睿透出誘人紅暈,誘引他毫不客氣地在雙手覆住她的雪胸把玩。
其實,女人的身材如何,他根本無所謂,奶大腰細全是坊間聽來的,他純粹只想戲弄她,捉弄她。挑那些努力就能達成的“缺點”取笑她的話,以這丫頭拚命三娘的性子,肯定會卯足全力去改進那些他根本不在意,也不當回事的“缺點”。
就像她傻傻地想把胸變大一樣。
本來就只是想要她知難而退,而且說真的,這世間實在沒有任何事情比她的反應有趣。
他現在只知道,就算是荷包蛋,也是綿柔細滑又敏感的,他一點點漫不經心的愛撫,就足以誘引出她最讓他激狂的反應。
原來這個不曉得自己就住在他心房,總是任性又固執的女人,被欲望的藤蔓所纏繞時,模樣這麽可口!他過去到底在忍耐什麽?真傻!
當他伸出舌頭,舔過硬挺如小櫻桃的乳蕾時,裴錦之一聲抽氣,弓起身子,有些驚惶訝異地低頭看向他,卻因此撞進了那活色生香的挑逗之中。
她有多少次暗嘆他生得一張禍水臉孔,全不及眼前會在她血裏種蠱下毒的一幕,他伸出紅豔的舌反覆在她的乳蕾上挑弄,仿佛品嘗極致珍馐那般将她的乳尖含進嘴裏,然後擡起眼半是挑逗,半是挑釁地回應她的注視。
僅僅一回的纏綿,喂不飽他無止境的饑渴,但當下他只是抽出自己,以占有而且不容拒絕的姿态,将裴錦之圈在懷裏。
他沒有阻止她背過身去休息,而是收緊手臂,不允許她離自己太遠,另一手在自己再度硬挺如熱鐵,而且被纏絞得濕滑的男性上套弄。
裴錦之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也許差一點就要沉睡,卻突然醒來,因為身後空空如也。
然後她發現自己兩腿間有擦拭的痕跡,床褥也被抽走,赤裸的身上只蓋了條薄被。
沒心思感到羞怯,她第一個反應是套上衣服和鞋襪,有些慌張地出了房間……
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懷疑自己陷入另一場瑰麗的幻夢。
淩隆實在是不得不逼自己離開,因為他發現不管自己解決幾次,當裴錦之赤條條地躺在他懷裏,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才得到纾解又色心大起,褥子都污到得毀屍減跡了。
他只能來到院子裏吹吹冷風。
拜結界之賜,他想怎麽吹風就怎麽吹風,擡頭挺胸,大剌剌赤條條,扭捏羞恥什麽的他從來不識!
裴錦之打開房門時,他轉過頭,見這丫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傘蓋罩住了大半院子的櫻花樹,和滿園子的花團錦簇,怔忡着走進這一片櫻花紛飛中,張手抓住了一片花瓣在手心,半晌回不了神。
“我……這是夢裏嗎?”但花瓣的觸感為何這麽真實?
淩隆好笑地走過來,兩手捏着她的粉頰,“聽說作夢不痛的?嗯?”
“會痛!”她氣虎虎地拍掉他的手,淩隆笑着,趁她沒有防備,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他只是突然覺得她呆萌又氣虎虎的樣子很可愛罷了,絕對不是想來個什麽花前月下、深情款款……
這到底是不是夢?明明臉被捏了會痛,他的吻卻讓她輕飄飄的,仿佛腳都踩不到地了。
當淩隆退開來,原本溫柔的神情又回複一貫吊兒郎當和邪惡的微笑,裴錦之趕忙要自己清醒一點。
話說,從剛剛裴錦之就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但是這微妙的不對勁被滿園子不屬于盛夏的奇景,和淩隆溫柔得令她臉紅的吻給暫且抛到腦後,直到這一刻,一絲不挂的他霸道地占據她所有注意力……
若這是夢境的話,不就代表這是她想像出來的?裴錦之又驚又羞地捧住臉,“不!我才沒有幻想那個大路癡光着屁股親我!絕對沒有!”她尖叫着躲進房裏,“砰”地關上門,留下淩隆被她的反應逗得捧腹大笑。
好,他要回去默默穿上衣服,請大娘把結界收了,然後假裝這一切是蠢丫頭做了場不得了的春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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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