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朝東行的裴錦之等三人來到城門之下,卻發現城門緊閉,而且因為幽冥陣的原因,城門內外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我的式神剛剛回報,幽冥陣果然漸漸移往城外。”崔紅袖道,如此一來丈夫也能全心應敵,讓她安心不少。
她們三人決定爬上城牆,以輕功和術法越過城牆來到城外。
就在此時,庚市上空發生了劇烈的大爆炸,崔紅袖想起稍早時望火樓的警達,不免擔心起在庚市的義子女們。
“庚市今晚到底怎麽回事?滿意她們要不要緊?”裴錦之也同樣擔心。
土蝠則是愧疚地不敢開口,如果熊家四個孩子有任何差池,她難辭其咎。
“先離開京城再說吧。”崔紅袖道,不管如何先讓京城遠離幽冥陣的威脅,到時她與土蝠合力,應該有辦法解除裴錦之身上幽冥陣的陣眼。
這時九天雷動,大雨突如其來,黑霧竟然也緩緩散去。
“怎麽,原來這些黑霧怕雨嗎?”裴錦之有些喜出望外。
崔紅袖與土蝠卻都感覺到這場雨不尋常,但是黑霧散去之後的景象卻讓兩人如臨大敵。
“哈哈哈哈……公爵果然神機妙算,于一諾那老家夥也真不濟事,竟然讓裴錦之逃出來了。”
開元門外,大雨滂沱之中立了無數道黑影,仔細一看都是一些身體腐爛,形神呆滞的屍體。
“這處墳冢讓我的喪屍要多少有多少,看來這回能立下大功的是我!”藏身于黑暗之中的練屍道士詭笑道。
土蝠低咒着拔出了腰間的兩柄短劍,“崔紅袖,這回你的蔔卦可失靈了!”
神情同樣緊張的崔紅袖則再次召喚出高階式神,三人呈扇形陣式以确保背後沒有敵人。
“你的喪屍最多只能當炮灰。”暗夜的雨幕中緩緩浮現一名高大得不可思議的巨漢,“就算沒有絕世武功,練丹術也能讓我擁有堪比絕世高手的實力!看來于一諾那老賊也犧牲了,只要我擒住這小妮子,就能遞補成為九大高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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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諾這名字已經讓崔紅袖連懊悔自己蔔卦失靈都沒心思了。
于一諾,不只是林長歌的挂名師父,也是在林長歌成名之前的穹桑第一劍客,若非加入叛軍,在當年的王城戰役中中了埋伏與劇毒,于一諾的實力可是穹桑國有史以來公認最強的劍客。丈夫若是對上于一諾,一開始專心應戰或許有勝算,但她們方才耗去太多時間,只希望如今幽冥陣解除得不算太遲。
巨漢緩步朝三人走來,那股恐怖的壓迫感讓三人絲毫不敢大意,他耀武揚威似地一拳将喪屍打得飛出數百尺外,槌擊地面甚至能令人差點站不住腳。“練陣術?練屍術?練符術?”
巨漢見到崔紅袖身邊的高階式神,以為她是練符的道士,“今晚正好讓各位同修見識見識,練丹術才是道術最強的一系!”
巨漢的模樣太過詭異,恐怕不知吃了多少丹藥才能變形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怪樣,是以崔紅袖與土蝠都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此時裴錦之突然萌生一股極為懷念而且熟悉的感應,當下她拉住了崔紅袖與土蝠,二話不說往旁邊退開數尺——
那巨漢見狀正想嘲笑,冷不防的,在場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巨漢高壯的身子,紙片一般飛撞向城牆,瞬間把城牆給撞出一個大窟蔭。
城外的雨勢在此時稍減,城牆坍塌後只剩毛毛細雨,衆人驚疑未定之時,好不容易毀壞的城牆不再滾落巨石與磚瓦,她們才漸漸看清楚那巨漢竟然趴倒在瓦礫堆當中,動也不動。
怎麽回事?他自己撞向城牆,把自己撞暈了嗎?玄英城的城牆可是補了鋼釘與裝甲,而且以巨石堆炮,厚度不是一般城牆比得上的,武功再如何高強,硬是撞上去也要受傷的,更何況是把牆都撞出一個洞來。
但,所有人同時也看到坍塌的瓦礫堆前,有一道穿着鬥篷的削瘦身影,他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瓦礫與塵土,然後搔了搔腦袋,對眼前堆積如小山的瓦礫堆似乎有些困擾,接着左右張望,很快地找到撞擊時滾出他懷裏的包裹,撿起包裹後還仔細确認裏頭的便當有沒有被壓扁。
還好沒有,他很珍惜地拍掉包裹上的塵土,小心地收進懷裏。
那真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幕,讓裴錦之好懷念,尤其以前被撞飛的人常常是淩隆,又更讓她懷念了。
裴錦之幾乎笑了出來,“崔姨,你的蔔卦真的很準!”
“什麽?”土蝠與崔紅袖都是一臉不明所以。
這時,幾裏之外,懶得快馬加鞭趕路,優閑地駕着馬車和妻子徐徐而行的武林盟主,千裏傳音道:
小陽啊!要是你又把人家城牆給撞塌了,賠償要從你的零用錢裏扣哦!
鬥篷下的秀氣臉蛋聞言一臉震驚,裴錦之忍着笑意,忍不住同情起淩陽了。
倒在巨石堆中的巨漢半天都沒反應,藏身樹林裏的練屍道士沒了主意,而這時原本被瓦西裏派來支持開元門的九大高手之一的公孫奉陵,認出了祁楓的聲音,他朝着夜空發出一聲尖銳且恐怖的鳴嘯,離得較近的裴錦之等人都不由得搗住耳朵,連幾裏外的祁楓與妻子也聽到了。
“奶奶的,三更半夜鬼哭神號想吓唬誰啊?”驅車趕路的祁楓不爽地啐道,回頭掀開車簾對妻子道:“沒吓到吧?”
淩南煙搖頭,“小陽不知趕上了沒有?”
“一定趕得上啦!跟他說小曦會請他吃大餐,誰也攔不住他。”要不是因為擔心孫子,兩人這時本來應該在驿站裏過夜的。
祁楓從來就不喜歡讓妻子太勞累,每每兩人出行,他必定精準安排沿路休息的地方,然後以剛剛好的車速優閑地前進。今晚若不是淩南煙挂心淩曦信裏說的,京城今夜恐有大事,她為此蔔了一卦,卦象顯示,此行若延遲将有變量,因此前一晚便要丈夫和孫子提早出發。
在不讓妻子操勞,也不想她挂心的前提下,當晚他們在離京城大老遠的另一個城鎮裏換馬時,祁楓便對路癡孫子道:“小陽啊,小曦說今晚請你吃大餐,不過照我們的速度到了京城都三更半夜了,從這條路直直跑的話,可以一路跑到京城,但是記得看到城門要停下來啊!”
話才說完,一心想着吃大餐的淩陽已經跑遠了,祁楓這才慢悠悠地帶着妻子上路。
“你是什麽意思?”被派來支持的廣延人娑摩,一臉不悅地質問發出撤退訊息的公孫奉陵。
“看到那個一路從東方跑來,在我們發現以前便撞死孔武的人嗎?”公孫奉陵問。
“看到了,那又怎樣?孔武就是不想好好練武,妄想靠丹藥就能與勤練武藝的高手匹敵,他會被一下撞死也是剛好而已。”娑摩的語氣盡顯她的不屑,同樣是靠特殊能力成為十二煞,她可不曾荒廢武藝。
“我跟那人大概可以打成平手,但是他們的援軍不只他,剛剛那句話是武林盟主祁楓在離這裏幾裏外傳的,過不了多久,東大陸第一高手就會到達開元門,而在此之前,裴錦之身旁那兩個道士完全可以牽制住你的蟲群和仇元修的喪屍。”
“沒有實際交手過,你怎麽能肯定?”娑摩根本不信。
“公爵要求姚沖,萬一他布陣時藏身處被找到,就想辦法将裴錦之誘騙到城夕蔔,盡管裴錦之身旁可能會有人保護,我們也不見得沒有勝算,所以公爵才派出我們來支持。但最難以應付的情況便是祁楓的到來,而且練陣的道士正好就是你和仇元修的克星,你們的喪屍與蟲群對上她們的陣法根本毫無勝算。”
娑摩确實見過道士的練陣術如何将她的蟲群瞬間消減,當下雖然不甘,但也只能同意撤退。
公孫奉陵的鳴嘯,以凡人的耳力,約莫數裏之外能聽聞。但對于闇血族來說卻能在更遠處收到訊息,包括了百靈谷內的裴憫之。
甩開了所有的闇血族手下,淩隆緩緩地耗盡裴憫之的體力,雖然他并不知道這個戰術能不能奏效,但至少是眼前最好的辦法。
瓦西裏能把他從裴錦之身邊調開,想必今晚的京城不會平靜,他既然無法回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牽制住裴憫之,到目前為止裴憫之都沒能成功脫離瓦西裏的掌控,讓他回京城幫助闇血族傷害他最不願傷害的人,那對他們雙方都是最大的淩遲。
感知一向敏銳的淩隆隐約聽到那聲尖嘯,而裴憫之則擡起頭看着京城的方向,冷硬的臉上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怎麽回事?”淩隆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
“帶錦之回青陽城。”裴憫之道,“只有那裏才能保護她……說服我爹娘也帶着弟妹一起……”好不容易抓緊撤退前短暫的機會吐露情報,裴憫之飛快地說完,又扶住頭,“我把她交給你了……帶她走!”
“為什麽?那你也一起去青陽城不行嗎?”青陽城既然能保護裴錦之,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麽,那麽應該也能保護他吧?
“如果我控制不住,去了青陽城只是讓錦之更危險。”他說着往後跳開,淩隆想追上前,卻被他一掌打飛。“別跟過來!我快要支持不住了,趁現在他們打算撒退,快回去!”他可以死命地與公爵的能力對抗至今,是因為對手是淩隆,他得離開讓淩隆召喚能替他帶路的人,否則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把帶路的人也給殺了。
裴憫之飛快地往撤退的方向行進。他猜想經過這一次,公爵不會再讓他接近淩隆或錦之,因為他反抗的力量變強了,這對他或許比較輕松。
只是下一次,他恐怕會六親不認地殺了某個淩隆的兄弟或夥伴。
京城外,至交兄弟分道揚镳。
京城內,師徒恩怨一刀兩斷。
林長歌在幽冥陣未解除以前一直居于下風,幽冥陣解除後形勢逆轉,身上不知挂了多少彩的林長歌,最後僅靠着一擊斬飛了于一諾的頭顏。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敗下陣來的于一諾,在頭顱掉到地上時甚至還能說話,那一劍快得連他的眼睛都追不上,“哈……好吧……”當年那些所謂義軍攻入王宮時,他對于自己堂堂穹桑第一劍客卻要死在一堆蝼蟻下賤的伎倆下憤恨不已。
也許,死在下一位穹桑第一劍客的手上,也不算辱沒,只是臨死前仍然不改叛逆本性地道:“還是不甘心啊……你這個不幹不脆,什麽都放不下的……家夥,為什麽……可以變那麽強?”
死人還那麽多廢話!林長歌抹去臉上的鮮血,擡起頭,看見妻子的式神在上空盤旋,一顆心才終于放下。結束戰門後第一件事是去找一口水井,把自己一身狼狽洗幹淨,免得一會兒又要被叨念。
而且,他也不希望紅袖看見一身是血的自己,那心碎的神情總是讓他沒轍。
就是因為什麽都放不下,才不得不變強啊。但是對那種心目中只有自己的人,講到嘴幹他也聽不懂吧。
扣!扣!扣扣扣……
收到各方捷報,确認瓦西裏的爪牙已撤退,形勢大抵都在掌控之中的淩曦,
懶洋洋地癱坐在萬有樓樓頂的茶室,彈着棋盤上的黑子玩。
一旁的洪福依舊站得筆挺,仿佛永遠不會流露一絲破綻與老态,面容慈祥而包容地等着小少爺使完性子。
唉,是的。
因為被取笑是臭小鬼,所以他家少爺生氣了,幼稚地拿對方的棋子出氣,看着小少爺長大的老總管只好默默地等他消氣,然後估計他差不多玩膩了的時候,靜靜地呈上一盅蓮藕茶。
“少爺,吃點夜宵吧。”
還真的有點口渴,淩曦一口喝幹蓮藕茶,重重放下茶杯。
不老不死的僵屍有比較了不起嗎?千年大妖怪了不起嗎?跟他們比起來,他确實是小鬼沒錯,小鬼怕打架打輸,寫信回家告訴長輩,這就是他的殺手锏,猜得到又怎的?哼!
夜已深,今夜之後,作為神策軍的管理者,淩曦還有很長的仗要打,洪福自然不賴見到小主子花力氣在賭氣上,只得道:“老太爺和太夫人應該再不久就到了,兩位舟車勞頓又深夜趕路,想必會希望盡快休息。”雖然幼稚,卻也是個期待爺爺奶奶順道來京城陪他小住,甚至開心地計晝要帶爺爺奶奶到處走走的小少爺,即便不顧自己的身子,卻肯定會顧念長輩的勞累啊!
“也對,回家吧。”扇子刷地張開,大少爺總算甘願回家,洪福在淩曦起身的同時立刻為他披上雪白披風,前一刻還幼稚地使性子的大少爺立刻回複成外人眼裏風度翩翩、氣質高貴的京城貴公子。
七月一日,原本是依例不早朝,但皇帝的禦書房在宮門一開就吵鬧不休,想參淩曦和京兆尹一本的官員多到得排隊。
到了隔天的早朝,京兆尹跟淩曦為了救災,已經兩夜沒有合眼。淩曦自萬有樓歸後就沒喘上一口氣,然而盡管眼底下一片黑痕,看起來也僅僅是多了一股萎靡之氣,貴公子風範可沒一點折損。
令人訝異的是,七月二日的早朝,淩曦原本準備的辯詞一句都沒用上,原因是朝中向來最不掩飾對淩曦不滿的宰相姬鳴鳳頭一個站出來把矛頭指向神役司。
确實,京兆尹呈上來的所有證據都顯示,造成庚市大亂的那批火器,幾乎都是借由神役司的特權才能瞞過虎軍的禁制運進京裏,這下朝臣反而不好針對救災救了整晚的淩曦與京兆尹。
最後大批被瓦西裏恐吓過的朝臣仍舊反對解散神役司,今上則退了一步,只收回神役司管理京城廟宇與使用離宮的權力,并且撤換神役司的長官。
這些算是後話了。
話說回七月一日子時離開萬有樓後,淩曦安頓好兩老,緊接着就是把虎軍分成兩班,一班救災,一班休息,畢竟接下來善後的工作得持續好幾曰。
至于虎軍日常的巡邏工作則改由府軍接手,一部分的府軍也将加入救災行列,府軍的調度還是在當天早上,群臣都圍在禦書房外等着告狀時,今上讓大內總管悄悄把聖旨帶給淩曦,還吩咐了許公公傳他的話:
好好想想明早該怎麽說,別讓朕太為難。
結果那個平日老是拿些雞毛蒜皮小事參他的姬老頭倒是替淩曦省了不少口水。
姬鳴鳳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忠臣,看不慣淩曦這種貴族公子爺恃寵而驕又高調的作風,但和那些眼紅淩曦受寵的官員不同,姬老關心的是國家社稷,該就事論事就不會落井下石。
淩曦将裴錦之與淩隆排在一早就休息的那一班。畢竟接下來他得忙上數日,他想讓堂哥和裴錦之替他陪大老速來替他吓跑敵人的兩老。
城外的喪屍退去後,裴錦之等淩曦到了開元門,确定淩陽有人帶路後,便回到城內加入救災的行列,盡管她也想知道淩隆在哪一區,只是在把所有人都壓榨到筋疲力盡的救援工作中,她并沒能分出太多心神。
淩隆當然也早就被帶回城內,但那當下他幾乎是逃避面對裴錦之,于是也二話不說地加入救災行列,至少那讓他有事做,也不用思考。
天灰濛濛地亮起時,淩曦發布了分班的命令,淩隆總算來到裴錦之身邊,“早點回去歇着,下午好回來替他們。”
盡管忙了一夜快累癱了,但要離開滿目瘡夷的庚市,心裏還是會萌生出愧疚與壓力,但是每個人都只能告訴自己必須盡快恢複體力好回來接手。
兩人于是一路無語。
因為破壞最嚴重的地方在庚市,許多第一班休息的虎軍弟兄選擇回虎贲營,那裏有足夠的地方能打地鋪。裴錦之則因為想起房東婆婆而堅持回住處一趟,幸好同樣在醫所忙了一夜的土蝠料到裴錦之會擔心,早了一步回到住處,演技精湛地扮演整夜吓得沒合眼的老太太。
“真是吓死我了!”因為他們的住所緊臨禦街,離庚市稍遠,昨夜除了大爆炸時有幾處房子差點釀成大火,眼前倒無大礙。
“您沒事就好。”裴錦之總算放下心中一顆大石。
回到房間後,裴錦之很快地做了梳洗,然而躺上床後卻發現自己幾乎沒什麽睡意。這也難怪了,這種時候能夠睡着的,往往是身體都累到了極限,看來她長年習武也是有壞處的。
正苦笑的當兒,淩隆便來敲她房門。
他太常在這時來敲她房門,裴錦之竟也習慣了,開門時見他一臉疲累,心一軟便讓他進屋。
她想他應該沒什麽心思亂來吧?于是在他坐上床時也沒說什麽,把房門關上就回到床邊。
“很累吧?”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沒精打彩又疲累的模樣。
淩隆其實還沒想好面對她時該說什麽,又該如何毫無愧疚地隐瞞昨夜見了裴憫之,卻放任他回到瓦西裏身邊的事。但他還是想見她,想聽她的聲音,至少知道她就在身邊也好。
于是他就來了。比起身體,真正累的是心,正不知該怎麽起頭,她卻又一次地讓他發現……難怪自己就是吃定了她。
因為她就是這麽心軟又好吃!各種意義上的好吃。
“借我靠一下。”他整個人貼上去,然後四肢并用地把她抱在懷裏,像孩子累了,抱着心愛的玩具一樣,霸道任性而且不容拒絕。
裴錦之從開門見到他頹喪的模樣時就心軟了,因此任由他整個身子罩住她,還不住蹭着,好像僅僅抱着還不夠,還要讓他和她每一寸都能貼在一塊兒那般。
有點煩人,但是她忍住,拍了拍他埋在她頸窩的頭顏,包容他難得的撒嬌。
但是,她終究低估了這男人的體力。
兩三天不睡對他本來就不算什麽,和裴憫之的戰門雖然耗體力,但還在他能負荷的範圍,要知道他從小到大打架的對象不只裴憫之,還有不知疲累為何物的哥哥與小陽,昨夜那種程度的纏門對他們來說,大概剛好可以暖身罷了。
他讨拍拍只是因為他想讨拍拍,爺覺得心很累!
但這麽蹭着蹭着,蹭到起火也是理所當然。
當堅硬火熱的男性抵着她時,裴錦之還在想,這種節骨眼,他不可能有心思使壞,也許一會兒累了就會乖乖睡了吧?
問她為什麽認識他半輩子,卻還有他會乖的錯覺,答案可能連她自己都覺得羞憤。
因為她就是很沒用地會被他的美色迷惑啊!會因為他偶爾賣乖而心軟啊!就算事後發現受騙再怎麽責怪自己,這個輪回還是不會終止。
這一次他連給她抗拒的機會都沒有,解開了她的褲腰帶後,也不知何時脫了自己的長褲——這個無恥好色又混蛋的無賴,一開始長袍底下就什麽都沒穿。
因為剛沐浴完,老實說他本來連披上單衣都懶,肯披上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單衣已經是他難得有羞恥心的展現。
當她感覺到下半身一涼,他已經長驅直入,同時用四肢封住她想抗議的手腳與嘴巴。
這一刻,他踏實地感覺到她是他的,主宰她與占有她,是世間最令他癫狂的迷藥,他可以将那些讓他愧疚傷心的事實甩到腦後去。
這也許是在所有人眼裏率性又從不知怯懦為何物的他,唯一軟弱的時刻。
盡管淩曦原本希望爺爺奶奶來到京城可以盡興地游玩,可他大概一時忘了自家奶奶是什麽性子,第一天因為從西邊的開元門進城,沒見到太多慘狀。第二天見孫子忙,兩老一向很會自己安排節目,再說他們在京城也有老朋友,一大清早便叫了車訪友去了。
然而淩南煙一見庚市的慘狀,醫所的傷員甚至多到得借用廟庭安置,當下哪還有心思游山玩水?于是在孫子忙着救災那幾日,她也前往老友開的醫所幫忙看診,而祁楓一如既往,妻子看診時,他就充當跑腿小厮,打雜和張羅吃喝的事。
反正他很閑。後來淩隆還請他跟着虎軍幫忙處理庚市那些斷垣殘壁。
那會兒幾乎沒有人知道,那一頭銀灰發,模樣四十開外,身子比年輕人不知精壯結實多少倍的帥老伯,原來是武林盟主哪!
就這麽約莫過了七八天,庚市的善後只剩下清理,這些都能交給府軍處理,虎軍總算回歸日常工作,淩曦便對淩隆提起帶裴錦之回青陽城之事。
“憫之也要我帶她回青陽城,為什麽?”
淩曦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派頭倒是十足,“這就要問大堂哥了。”他把那日何世嘆說的話說了一遍。
“你是說……”根本不信有妖怪這回事的淩隆挑眉,“大堂哥收伏了一只妖怪?”是誰?淩玻珀嗎?那丫頭與其說像妖怪,根本是野獸吧。
淩雲在七年前不知從長安區哪座深山,帶回了一個連話都不會說,還見人就咬的野丫頭,取名玻珀,據說丫頭的親生父母将她丢在山林裏,不知身世為何,因此跟他們姓淩。
那時,淩雲已經接管了不少翡翠山莊內的大小事,算是半個作主的人了,他要養一頭野獸……不對,是小女孩,山莊內還真沒人有份量反對。
“何世嘆沒說收伏妖怪的是大堂哥。”淩曦也曾懷疑過淩玻珀,但是跟淩隆一樣,要他相信淩玻珀是大妖怪,還不如相信她是野獸化身還比較合理一他絕對不是在記恨她當年才見面就咬得他血流如注!
雖然去年見到那丫頭時,她已經會正常說話了,但還是很沒禮貌就是了。
“至少可以肯定,這只大妖怪對我們沒有惡意,如果錦之回到青陽城,我們也不用提防瓦西裏手下的道士會對她下手,另外再把錦之的爹娘弟妹接到青陽城,就算是幫憫之照顧他的家人吧!我在那天就讓白虎七宿帶着我的信送給二伯,如果順利的話,今年中秋大夥兒回青陽城過節時,二伯就能順道護送錦之的家人一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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