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1)
知道裴錦之會想與衆人好好道別,淩曦讓她自己選擇,最遲八月初與祁楓夫婦、淩曦與淩隆、淩陽一塊兒回去,有這麽多保镖護衛着,也不怕瓦西裏麾下什麽九大高手……噢,對了,現在剩七大高手。
但裴錦之得知京城這場翻天覆地的大亂竟是因她而起,無論心裏多舍不得三年來照顧她的人,為了不牽連他們,她決定早早離開京城,免得瓦西裏重整旗鼓又卷土而來。
因此裴錦之選在七月中就離開,雖然僅能匆匆地與虎軍弟兄與林長歌夫婦道別,但能見到家人也是極大的安慰。
淩曦挑選的護衛除了淩隆,還有淩陽與土蝠。在确定要離開京城後,得到淩曦的首肯,土蝠總算以真面目和裴錦之相認。
裴錦之也明白鬼門開那天土蝠的反應是為何了,盡管知道一切是淩曦的安排,裴錦之還是感激土蝠照顧她的心思。
想想她的運氣真的很好,只身來到京城,卻有那麽多好人照顧她。但願有朝一曰不必再提防瓦西裏,她能夠好好地與這些朋友兼恩人相聚。
“小陽,對不起,你才剛到京城沒多久,又要你回去。”同樣是青梅竹馬,明明淩陽還大她一歲,可就是讓人忍不住把他當弟弟照顧。
其實不只裴錦之,淩陽一向很得“大姊姊”們的疼愛,姨婆大娘們更是經常把食物送給他。
淩陽往嘴裏塞紅豆包子的手頓住,然後搖搖頭,大半張臉被遮在兜帽下看不清神情,但也懶得開口說話,反正他相信裴錦之會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一點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又往嘴裏塞進一顆包子。
他只要有吃的,根本不在意別的。回青陽城也同樣有大餐,何況這幾天每個人都在忙,只有他天天吃好料,也不算可惜。淩陽臉頰塞得鼓鼓的,因為臉蛋小,皮睿白細又眉清目秀,他偏愛穿有兜帽的上裳或鬥篷,至少蓋住了半張臉,只露出臉上最陽剛的嘴唇與挺直的鼻,看起來還是挺威武的。
這種仿佛他和裴錦之心有靈犀,所以不必言語的反應,看得一旁的淩隆很不是滋味。
“就知道吃!”淩隆迅雷不及掩耳地揚手朝弟弟後腦勺揮了過去。
淩陽卻像後腦長了眼睛似地瞬間移開,然後轉身,依然看不清兜帽下的神情,嘴角卻勾起挑釁的笑。
淩隆手更快地抄走他懷裏的包子,“有東西吃也不知道孝敬我?欠揍!”
竟然搶他包子!淩陽撲了上去,一個二十七歲,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在馬車上就扭打起來了。
這已經是旅途上數不清第幾次了。老實說當淩曦要淩陽跟着他們一起回青陽城時,裴錦之就覺得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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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兄弟總會為了各種幼稚的理由打架,而當他們打起來時,天底下沒有多少人制止得了他們。淩家三兄弟鬧騰起來,可是每每讓整個五棱鎮頭疼不已呢!
當他們才出了京城,兩兄弟就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團一有時他們動真格的,以武功過招,但也很有可能打着打着就變成小鬼打架,勒脖子、咬手臂樣樣來,裴錦之在那當下真的很希望淩蘿也在。
也許是因為玄藥姬幾乎都住在五棱山上,而淩和恭不是待在山上黏着妻子,就是不在家。從裴錦之有記憶以來,都是淩蘿在管教淩家兄弟……
呃,她也沒怎麽管教,但淩蘿是裴錦之唯一見過敢在淩家野獸打架時,二話不說沖上去一人踩一腳,并且成功制止那些幼稚打鬧的人。
裴錦之曾經問過武功不及她的淩蘿究竟是怎麽辦到的?淩蘿說:
沖上去,開揍就對了。
裴錦之後來想了想,那恐怕是因為淩蘿身為長姊與生俱來的專橫才有辦法辦到吧?加上淩陣也不敢對妹妹動手。因為她自己也是三個弟弟妹妹的姊姊,上頭也有一個哥哥,這點她很清楚。可惜她拿淩隆和淩陽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身為堂兄弟,淩曦怎麽可能不清楚淩隆與淩陽湊在一塊兒會有多幼稚?
所以他才安排了土蝠同行啊!
在淩陽撲向淩隆時,土蝠立刻策動道術,兄弟倆就這麽維持着淩隆躺平擡起腳一本來要踹淩陽一而淩陽撲在哥哥身上的姿勢,然後靜止不動。
裴錦之在一旁看着那讓人想入非非的動作,掩嘴而笑,“就這麽到下個休憩點再解開道術好了!”
“好主意。”兩個女人一臉賊笑,很好心地替他倆擺弄出更舒服,但也更相親相愛的姿勢,還把一邊的位置讓給他們兩兄弟去“翻滾”,“有緣當手足,就應該兄友弟恭才對啊。”
作為金陵的四大城市之一,青陽城比起天京多了一股優閑,城裏四處可看到一些人家家門口或後院辟了一小塊菜園,穿越城內的小河不作運輸用,卻清澈得可以讓孩童開心戲水,河岸邊沒有擁擠的河房,只有游賞用的畫舫與捕魚的小竹筏。
這裏也沒有像禦街或金碧大道那樣,能大到足以讓八駕四匹馬的馬車并馳的大道,但是街道兩旁每隔幾步就有一株樹齡悠久的紫薇或楓樹,路面幹淨整齊,除了固定的市集外沒有什麽攤販,倒也顯得寬敞舒适。
難怪淩曦說,以後會考慮搬回青陽城養老。
進了青陽城,還要好一會兒才會到達翡翠山莊。
青陽城和玄英城因為位在國土北方,山脈都是綿延千裏的巨岳,不像他們生長的五棱鎮,顧名思義,在鎮上就能看到圍繞在周圍的五座奇險卻秀麗的小山,就像五柄長寬大小不一的劍插在大地上,山上有許多地方若是不靠輕功是無法攀爬上去的,所以淩家兄弟可以說從小就得學會比靈猴還敏捷地在山上行動。
而青陽城呢?從看見石造的大門與刻着“翡翠山莊”四個大字的牌碑開始,馬車持續前進,整座山莊基本上沒有圍牆,因為大到要建圍牆也費事,橫豎一來踏進山莊的範圍裏,有大片山林當圍牆,外人若想不迷路還得看運氣;二來想要在翡翠山莊偷雞摸狗的宵小,也得有不凡的實力。
天下第一莊,确實非比尋常。
在經過第一片群聚的莊園和樓房時,淩隆道:“大堂哥給你們安排的住所在這裏,要下山比較方便,這裏除了你們外,還住了一些不方便住山上的客人。不過在裴叔叔他們到來以前,你還是和我住上面吧。”
裴錦之掀開馬車簾。
這片已經堪比一座小鎮的莊園,竟然只是翡翠山莊的一部分?
不知又經過幾處那樣龐大的房舍聚落,到達山腹處的正大廳時已過晌午,車上卻只剩淩隆與裴錦之兩人。
淩陽老早在進到山莊時就下了馬車直奔大食堂,只要沖着食物的香氣直奔,他是不會迷路的。
而土蝠作為二十八宿,自然也不是第一次造訪翡翠山莊,該在哪下榻她一清二楚,因此在山腰處的其中一處莊園下了馬車,說是要拜訪一位退休後在翡翠山莊當園丁的前二十八宿老長官。
就像拜訪公主府那天,裴錦之難免有些緊張,擔心會有什麽她應付不來的大場面等着她,結果證明只是她太拘謹,正大廳裏只有同輩的淩雲與淩囡囡、任蒼夜夫婦。
“小曦說你會帶女朋友回來。”淩囡囡眯起眼,其實她該喊淩隆和淩曦一聲堂哥,但這丫頭從小就沒大沒小,淩霄以下的堂哥她都當同年直呼名字。“我就想看看哪個傻姑娘會神智不清被你騙到手……啧啧!看起來一臉精明啊,你是被灌了迷湯嗎?”
裴錦之正有些尴尬,淩隆卻道:“她只是看起來聰明而已,其實很傻的。”
還伸手拍了拍裴錦之發頂,讓後者氣虎虎地瞪了他一眼。
“裴姑娘。”淩雲出聲打斷妹妹與堂弟的玩笑,“在下淩雲。家父與家母擔心他們在場會造成你的壓力,所以僅由我代表山莊上下歡迎你,希望你把山莊當成自己的家,不用拘謹。”
盡管裴錦之從小就知道自己對淩隆的心意,可這會兒也不免因為眼前說話的人而一陣臉紅和暈眩。
怎麽回事?她怎麽可以這麽花癡!裴錦之暗怪自己,殊不知這是山莊裏所有女人,除了淩雲生母與淩囡囡之外都會有的反應,更不用說青陽城裏那一大票淩雲的癡心追随者了,事實上常常連男人都會看着淩雲看得癡了呢。
“謝謝你。”她吶吶地道。
但是,淩家人真的長得很好看也是事實。她原以為淩陣、淩隆、淩陽都是美男子了,卻不知他們的美色在淩家,恐怕只能算中上之姿罷了。
“我是小隆的大堂哥,你可以跟他一樣喊我大堂哥。”淩雲的微笑有些意味深長,“這位是麽妹淩囡囡與麽妹婿,月狩宮宮主任蒼夜。”淩雲依次介紹,裴錦之看向廳上另一個俊美的男人。
又是一個堪稱傾國傾城的美男子。但是裴錦之還是覺得,同樣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淩雲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魅力。
“其它的家人,晚膳前若有見到,讓小隆為你介紹。你住的院子就在他隔壁,茶水點心也都準備好了,有任何需要直接開口就行。”
作為第三代當家,淩雲是特意等着裴錦之,以當家的身份歡迎她,之後淩隆便帶她下去休息。
比起大氣森森、富麗堂皇的昭寧公主府,翡翠山莊并沒有處處威嚴氣派,除了正大廳所在的那棟建築外,其它地方都是适合好好休養生息的秀麗山林。
淩隆住的是二房一家子的南風園,也是一大片前後有好幾座院子與亭臺樓閣的大莊園,從正大廳過來得走上好久。
難怪淩隆說他在翡翠山莊裏通常得用輕功移動。
雖然說她住在淩隆隔壁的院子……但根本就在他卧房隔壁而已吧!裴錦之不禁懷疑淩隆又騙了她,不過淩家待客周道,這個她暫住的房間就像公主府臨時為她準備的一樣,比她曾住過的、自己的卧房都要奢華而且應有盡有,花插上插着新鮮的花卉,随處裝點着她愛不釋手的精致裝飾。
何況,她也已經習慣淩隆每天晚上沐浴過後就來敲她房門,在她房裏睡下。
不管他有沒有亂來,這家夥跟她睡已經習慣了,每晚非要來跟她擠一張床不可。
在翡翠山莊的日子是相當優閑的,第一天她差不多就遇見淩家目前住在山莊的所有人——淩大莊主夫婦、淩雲的弟弟淩霄,以及淩霄的未婚妻白蓉、淩家第三代裏最小的兩個男孩子淩晶和淩礫,另外還有任蒼夜與淩囡囡的兩個兒子,四歲的任明月和兩歲的任星雨。
至于淩雲身邊那個不愛說話,一徑用貓兒似的大眼睛打量她的小女孩,則是淩雲的義妹,淩玻珀。
因為山莊非常大,一天裏未必會撞見半個淩家人,據說她到來的第一天,其實是為了她,才特地聚在正大廳一塊兒用晚飯,畢竟有些小鬼就是特別孤僻,例如淩晶和淩琥珀,寧可待在自己院子裏吃飯,沒有長輩特別吩咐根本不會踏出院子一步。
為了等待家人到來,這段日子對裴錦之來說優閑之外也有些心急。淩隆多半陪着她,但是和在京城時比起來,因為是在自家地盤,他比較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山莊裏閑晃。
所以也就有了像今天這樣的奇遇。
來到翡翠山莊後,裴錦之才發現自己有多懷念山光水色的環繞!她在五棱鎮的老家,可是在傍着一大片山林的坡地上,屋前有一大片草原,隔着彎彎繞繞的小河與大大小小的湖泊,可以遙望五棱鎮,所以她可是在山的懷抱中長大的。
京城只有熙來攘往,哪來閑雲野鶴呢?就算沒有淩隆的陪伴,她也會怡然自得地到處走走逛逛,有時還下山去找土蝠閑聊呢。
回到山上時,她卻在一片被樹林包圍的碧綠草原中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其實一開始她覺得沒什麽,只是看到可愛的小貓小狗在花草叢中互相追逐,覺得好可愛而莞爾。
但是當她再仔細一瞧——
不對!那似乎不是貓也不是狗!她不敢置信地上前,仔細看清楚。
其中兩團銀灰色小毛球看來雖然像狗,但和狗不太一樣,像是狼的幼崽,她見過狼,近一點看的話可以分辨出差別。
但她很肯定,追着兩只小狼崽的橘色毛球絕對不是貓!那圓滾滾的大頭和胖呼呼的四肢,根本是小老虎啊!
她眼花了吧?裴錦之揉了揉眼睛,發現一只小老虎和兩只小狼崽,不只歡騰地玩耍,接着三只還一起往附近一座莊園跑去,那步伐之歡快,連她都看得出來。
她決定追上前去看個仔細。
然後就來到這座靜谧而優美的莊園。
山莊裏大多數的莊園,只以樹林或流淌着山泉的山溝作為圍籬,少數的圍牆多是裝飾用,因此裴錦之也就不知不覺地追進了園內。
因為有數十座莊園,不同莊園間也有不小差異,比如她今早經過淩曦住的東風園,果然和昭寧公主府一樣,堪稱是山莊內最金碧輝煌的一座莊園。
而眼前這座,不只雅致清幽,林園的布置也極具巧思,裴錦之雖然是在牧場長大的孩子,富貴人家有什麽名堂看不出來,但這園林裏每繞到一處,都有不同風景,即便是她也感受得到主人的用心。
但是她發現自己追丢了小狼崽和小老虎。
難道那真是她的幻覺嗎?正疑惑的當兒,她感覺到身後轉角處有人。
“抱歉,我擅自跑了進來。”她決定先出聲向主人道歉,跟着走出藤花架的掩蔽處。
然後她便看清了站在花架外的涼亭上,原本似乎在寫字的男人,竟是淩雲。
在這種地方出現的淩雲,簡直要讓人懷疑自己誤闖了仙境,冒犯了天人。
裴錦之對自己擅闖主人的地盤感到羞愧,“抱歉,我不知道……”
“裴姑娘不用客氣。”淩雲只是微微一笑,“這座花園原本是家母的書房,她近年來極少使用,現在并沒有特定的主人,你沒有冒犯到誰。”
原來是莊主夫人的書房。
只是一座書房,還在樓宇外布置花園,真是闊綽。
“其實你可以光明正大拜訪山莊裏所有院子,不會有任何人覺得被冒犯。”
淩雲依舊微笑道。
同樣是溫文儒雅的微笑,比起淩曦總讓她感覺背脊發毛,在少莊主臉上就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啊!裴錦之又默默覺得這樣诋毀對她相當照顧的前上司未免太忘恩負義,對淩曦也很不公平,連忙找個借口向淩雲道別,差不多是夾着尾巴開溜了。
直到裴錦之走遠,淩雲雪白的大袖衫一陣飄動,一顆橘色毛茸茸腦袋從他腳邊鑽出,接着兩顆銀灰色毛茸茸頭顏也自他身後探出,三只小家夥互看了一眼,竟是露出賊笑,小狼崽刷地一聲跑出涼亭,小老虎卻在伸出前爪時就被淩雲彎下身一把撈起,抱在懷裏,“不準調皮。”
他溫潤低沉的嗓音,溫柔卻有幾份強勢。
吼!為什麽只抓她?小老虎氣虎虎地看着沒義氣的兩顆小毛球已經丢下她逃得老速,四肢揮得可賣力了,好像這麽在空中奔跑就能讓自己脫離淩雲的箝制。
任明月!任星雨!等等我,不要跑——
但淩雲根本不理會懷裏小家夥的掙紮,像抱着貓兒一般将它抱在懷裏,轉身進了他的書房。
淩隆回到山莊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大堂哥詢問大妖怪的事。
“那是真的嗎?”淩隆其實對于大妖怪是否存在更好奇。對于堅信妖怪的存在只是神棍唬人伎倆的他來說,還頗想親眼見識真正的妖怪長啥模樣。
淩雲撫着懷裏睡得吐出舌頭,腳爪子還伸出他手臂外的小老虎。
然後淩隆就無語了。
好,仔細想想,他堅持妖怪不存在也許是一種盲點。
月獠族能化身為狼,他們算妖怪嗎?
會不會所謂妖怪,也只是某一支擁有特殊能力的族類呢?
“我可以問他願不願意見你。”半晌,淩雲道。
“他?”
淩雲點頭,“與我結契的妖怪。”
淩隆聽得瞠目結舌,“所以……你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成為了一名巫士?”
“算是吧。”他并不知道結契後會成為巫士,而實際上結契後,他确實多了許多過去沒有的能力。
說是妖力也不為過。
“那只妖怪該不會是……”淩隆看向他懷裏,在他的輕撫下睡到翻白肚的小老虎。
“不是。”淩雲否認得十分果斷,還以袖子将小老虎蓋住,仿佛怕它着涼,也防着任何人的觊觎。
沒幾日,就在裴錦之撞見小老虎與任明月、任星雨在山莊裏玩耍的隔天,淩隆要裴錦之下午陪着他和大堂哥去見一個人。
裴錦之只大概聽說,這個人是讓她能待在翡翠山莊,不被瓦西裏的爪牙追蹤的恩人。
“我不能帶你們去見他的本體,但是他願意以幻化的形象在隐密的安全處跟你們聊聊。”淩雲說着,施展輕功往後山移動。
淩雲武功雖不弱,但在淩家這一代的男兒裏只排在中間,但比起喜歡穿箭袖勁裝的弟弟與堂弟們,他總是穿着較為正式的直裾與大袖衫,舉手投足間卻總是飄逸出塵,仿佛他身上再多的累贅都是仙人的裝飾,不曾阻礙過他的行動。
這該不會是因為,大堂哥有妖力的關系吧?淩隆不禁想。
自家大堂哥竟然能與妖怪結契,原來他們淩家人也能有妖力——嗯,他姊老是說她也有妖力,但是他敢打包票,淩蘿完全是神棍一枚!
淩雲帶着淩隆與裴錦之,不知在山裏跑了多遠,來到一處被蓊郁林木環抱的瀑布,接着他們以輕功攀上瀑布上方源頭處,在生着青苔的崖壁間移動許久,最後終于來到一座被藤蔓包覆,頂上卻天光流洩的巨大岩洞。
一名銀白發,一身白衣的男人已等在那兒。
還真的不是淩琥珀。淩隆不得不說他有些失望。
但這男人轉身面對他們時,淩隆和裴錦之都有些怔忡。
該怎麽形容他的容貌呢?似男又似女,面容姣好,但也不到絕世容姿,可當他轉過身來時,兩人卻都感覺一陣心悸與暈眩。
這……和某人每次笑起來時的感覺真像啊!仔細想想,淩雲年少時是美男子沒錯,但真正讓人感覺他仿佛仙氣籠罩,令人心旌神搖的,是在這幾年才有的。
“你就是好心地保護青陽城的大妖怪?”既然這麽好心,那他打個招呼也是應該。
“并不是好心,而是放我出來又和我結契的人做了要求,在我也不覺得勉強的情況下就答應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那些外來者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你真的是妖怪嗎?”除了擁有不尋常的魅力之外,男人看起來就像凡人啊!
男人笑了起來,接着如煙霧一般變得淡薄,在完全化為煙霧後,他們眼前出現一條巨大到足以盤據整個洞穴的白蛇。
雖然說是白蛇,可模樣一點也不恐怖,甚至非常美麗,銀白的鱗片在暗影處反射着紫光,在光照處則流轉七彩光輝,而且它的背脊與眉骨甚至生着冰晶一般的鳍,金色眼瞳反射着三人的形影。
太驚人了!淩隆簡直說不出話來,接着他突然想到,“青陽城有拜白蛇的習俗,跟你有關嗎?”這個習俗,據說不管千百年來朝代如何更疊,一直被保留至今。
白蛇笑了起來。至少他們聽見了笑聲。
可以這麽說,事實上也因為我擁有人類信衆,才會答應雲的要求。就我所知,在玄英城、朱明城與白藏城的那三位,因為當年道士的追殺,極為痛恨人類,我卻因為信衆的保護,在沉睡的這兩百年間持續地受到香火供養。我聽說你們打算解開玄英城的封印?
“淩曦和那個神秘的何世嘆做了交易,眼下這似乎是對付瓦西裏的最好武器。”淩雲道。
“你知道何世嘆到底是什麽來頭嗎?”淩隆忍不住問。
白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果他沒有親口對你們表明身份,我也不會洩漏更多。
“好吧,但聽你所言,解開玄英城的封印對我們有害?”
這我不能斷言。如果只是玄英城的話,那位向來任性又胡鬧,很難斷定他會怎麽做。再者他的神識為何消失,到目前也還不能确定原因是什麽。
所以何世嘆才說想親眼看,是嗎?
“為何你會想見我們呢?”
為何?因為雲希望我見你們。白蛇悠哉地在巨大的岩洞中徐行,而且我也想證實我的猜測。白蛇停在裴錦之身前,金色的眼注視着她,你就是……
瓦西裏想得到的那名女子吧?
“是。你知道為什麽嗎?”裴錦之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的處境簡直莫名其妙。
你身上有不屬于凡人的味道。白蛇頓了頓,淩雲也有片刻怔忡,仿佛他們倆正以某種感應交換意見,接着白蛇繼續道: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優閑地居于市井之中,雲也承諾會保護我不受打擾,既然如此,我和他就有着共同的利害依存。
我在這片大地上生活了數千年,也許将近萬年之久,依稀記得那些外來者來到這個世界時,九霄飛來天火,引起大地震蕩的情景,那時我還是只有幾百年修行的小妖,可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但是我知道那個在入夜後擁有無邊神通的男人,将自己的能力分給了他的五個化身……
那些外來者稱他為“天神”。但在我們看來其實有些可笑,在白晝時他的能力可是虛弱許多,怎麽能自稱天神?我們稱他為“夜神”。
夜神的五名化身裏,有兩名女性。他們不老不死而且畏懼陽光,原本理當永遠孤獨地活着,但女性化身似乎能選擇生育來放棄永生,其中一名就這麽做了,她選擇與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而她的女兒們、孫女們,乃至所有女性後代,或多或少繼承了她的能力。
我們曾經擔心她的能力會成為我族最大的敵人,但這名女子并無意與萬物為敵,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才是最大的幸運吧?據說瓦西裏的能力是統治所有被他同化的闇血族,但在我看來跟這名女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能力是聆聽萬物之音,并且與萬物結契,不只妖怪,九天之上,九泉之下,萬物皆能為她所役使,她的名字是“月神”。如果五名使者是夜神的兒女,月神便是夜神最寵愛的長女,但她終究放棄了夜神對狼神的複仇之路。
他們靜靜聽着白蛇的回憶,默默猜想這和裴錦之身上不屬于凡人的味道有什麽關聯?難道……
你身上有屬于月神的味道。但是我沉睡了兩百年,不清楚為何會如此。
這恐怕是瓦西裏想得到你的原因,因為另一名女性化身已經陷入長眠,而你身上有讓他觊觎的種種可能性。
“只要是女兒的話,那麽悅之也會有危險!”裴錦之着急地道。
“不。”淩雲道,“我認為有什麽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只能問令尊和令堂。因為比起帶走你,帶走裴悅之會容易許多,可是五棱鎮并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他和淩曦早就防範過瓦西裏可能對裴家人出手,五棱鎮雖然有二叔在,但比起在京城有更多人力能守護,捉裴悅之似乎更為劃算。
“那麽……”淩隆猶豫了半晌,仍是問道:“你知道被同化為闇血族的人,有辦法恢複嗎?或者,至少脫離瓦西裏的掌控?”
白蛇沉默片刻,才道:我從未見過被同化後能恢複回凡身的人類。他的話讓淩隆的眼神一片黯淡。但是,白蛇接着道,脫離瓦西裏掌控的,卻不是沒有。
“真的嗎?他們怎麽辦到的?現在人在哪裏?”淩隆的激動讓裴錦之心裏有了疑惑,當下也有了讓她心頭一沉的猜想。
我只知道這些人最後都選擇離開金陵……但也只是離開,卻未必所有離開的人都能脫離瓦西裏的掌控。
但是,至少他知道不是完全不可能!淩隆握緊了拳頭。
“以你的結界辦得到嗎?”淩雲問。
恐怕有困難。但是,假若是有我的修行,并且又遠在西大陸的話,倒是可以一試……只是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白蛇又強調。
“我會實踐我的承諾,何況我也希望你繼續保護青陽城。”淩雲說道。
難怪我會喜歡你。呵呵……雖然我本來就喜歡美人,和我結契之人必定得是美人,否則我不會甩他們的,畢竟和我結契之後的副作用,得要是美人才有意思啊。
副作用?淩隆默默地想起淩雲身上那股謎樣的魅惑,如果是那樣的副作用,在淩雲身上,難怪相輔相成啊。
淩雲臉上可沒有半點被表白或被誇贊的喜悅,“你可以變回來了。”整個視野裏都是白光,讓人眼睛都花了。
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白蛇不滿地嚷嚷,但仍是變回人形。
“最近有個姑娘對我極好,我也覺得她頗可愛,你說我該不該接受她?”變回了人形,男人竟然自顧自地和淩雲聊了起來。
“如果她不介意你是條蛇,而且還可以再活幾千年的話。”淩雲淡然答道。
“那可真遺憾,看着心愛的人死去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男人喃喃道,“看來我得換個身份和模樣,這次我想做生意,你幫我準備吧?”
“如果不想再為情所困,我建議你變成禿頭癡肥的老頭子,相信你的本性不會讓正常的女子毫不計較容貌地愛上你。”淩雲說出這種和他的形象完全不搭的惡劣戲語,讓裴錦之有些訝異,淩隆卻是一臉習以為常。
其實大堂哥和淩曦一樣,肚子裏黑到發亮。
“我才不要!我喜歡美人啊!”男人跳腳。
淩雲卻不理他,“如果沒別的問題要問,我們該回去了。”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裴錦之好奇地問。
男人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現在叫白遠,但是真名不能告訴和我結契的人類以外的人。”
“沒關系,”裴錦之感激地笑道,“白遠先生,謝謝你。”
白遠看着裴錦之的眼神變得溫柔,“果然和月神一樣,是個好女人呢。真令人懷念……”
聆聽萬物之音的能力?裴錦之可不覺得自己身上擁有這樣的異能。
事實上也許是她不知不覺罷了,裴錦之對照顧動物一向很拿手,甚至只要看到路上的貓狗一眼,就能知道它們想要什麽或害怕什麽。然而這樣的能力在兒時被當成童言童語,長大後也沒有多少影響,即便默默拿出食物喂流浪貓狗,或尾随它們找到受傷的母貓,在旁人眼裏也沒什麽大不了,她說她感覺到小貓一臉憂傷所以跟着去一探究竟,聽起來倒像是傻話,誰會當真呢?
好比她擡頭看着晴朗的天色,默默想可能會下雨吧?當大雨傾盆時,她也只慶幸自己剛好想到要帶傘罷了。
這樣想起來,以前家裏人要出門時總會問她,今天會下雨嗎?會不會其實家人早就察覺了呢?
也許是因為繼承能力本就有強弱的關系,這些能力并沒有影響到她的前半生。
白遠的結界涵蓋青陽城與鄰近郊區,裴錦之也就大膽地在淩隆忙碌時下山到城內走走,終于不用女扮男裝,她當然又想買新衣服啦!青陽城不知道時興什麽樣的打扮?她不免滿心期待。
知道她要出門,一名小厮自告奮勇要當車夫接送,裴錦之雖然不想麻煩別人,可是小厮一臉為難地提起少莊主和隆少爺吩咐過,她要出門,身邊至少要有一人跟随時,她也只好答應。
老實說,多帶一名壯丁替她提東西是對的!淩曦以朝廷向來優待神策軍退役将官為由,給了她一大筆錢,所以她一下山,看到喜歡的東西,自制力薄如紙地大買特買,等回過神時,小厮手裏捧着的包裹都已經讓他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裴錦之一臉愧疚地幹笑道,将小厮手上一些東西取下來自己拿着,兩人轉身折回馬車停放處。
這時前方不遠處一家酒樓,跑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是隆少爺……”小厮開心地喊道,沒發現淩隆差不多是滾出酒樓,模樣有些狼狽。
酒樓內跑出另一名豐滿豔麗的女子,直接騎坐到滾躺在地的淩隆身上,“不準走!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讓你天涯海角無路可逃!”說話的同時,已經往他被抓花的臉連揍兩拳。
淩隆額冒青筋,正想把她甩開,眼角卻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呃……”小厮一臉尴尬地看向面無表情的裴錦之,“那個……”肯定有什麽誤會!
“走吧。”裴錦之甩頭就走。
抱着大包小包東西的小厮同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狠狠揍了好幾拳的淩隆,随即飛快追上裴錦之。
走在裴錦之右後方,敏感地察覺到她冰山似的冷臉上有着風雨欲來的狂怒,小厮也只能膽怯地不發一語。
不能怪他不為主子說情,實在是他也明白他家少爺們一個個桃花泛濫啊!
裴錦之回到山莊,就把自己關在房裏,連晚飯也沒出去吃。
淩隆稍晚回到山莊時,小厮拚命給他使眼色,他只是臭着臉不發一語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聽到他回來的聲響,裴錦之房內的燈就熄了。
她會生氣是好事,下午他其實有點開心,可是她沒有沖上來質問他,也讓他郁悶。
為什麽不直接問他?為什麽寧可生悶氣,也不肯用占有的态度來質問他?
難道就因為,她還把自己當他的訂金嗎?
淩隆伸手敲裴錦之的房門,她好半天沒有應門。
“我知道你還沒睡,給我開門!”他拍着門板。
“我想睡了。”裴錦之吼回去。
“想睡也得給我開門,不要以為你不開門我就沒辦法進去!”淩隆一點也不退縮地落下警告。
沒多久,裴錦之總算臭着臉來開門,見到他剛回來完全沒梳洗,擰着眉,“沒洗身子沒換衣服,別上我的床,要不我打地鋪也行。”說着轉身就進屋去,仿佛他愛來不來,她都照樣睡她的。
淩隆心頭火起,拉住了她的手,“你要鬧脾氣,直接來問我啊!這樣算什麽?難道我還得自己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才算有誠意?”
這話說得裴錦之心頭一酸,不争氣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道:“我沒有要你來!我有什麽資格問?訂金會問雇主上哪去,會問為什麽說有事要忙,結果是和最愛的大胸女厮混嗎?你看過訂金會說話嗎?”
原本只是細碎的控訴,說到最後越來越火大,簡直祭出了河東獅吼,吼得淩隆都愣住了。
好奇怪,即便是眼前這樣的窘境,他竟然還是覺得,怒氣沖沖,掉着眼淚大吼着罵他的女人,真是太可愛了。
淩隆伸手蓋住額頭和眼睛,對自己病入膏肓一樣的喜愛感到有些無力。
但真正的無力是,這個女人顯然除了生悶氣,不打算承認對他有一點愛意。
“你好像搞錯了。”放下手的時候,他恢複了平日愛欺負人的模樣,“所謂的訂金,是你要讓我睡的次數,不是你本身。”
“什麽?”這種情境下,這句話似乎有些羞辱,裴錦之不敢置信,硬裝作強勢,卻軟弱地湧上眼眶的淚水,讓她看不清淩隆對她沒轍又心疼的神情。
“你不是訂金。”淩隆為了掩飾害羞地抱緊她,“不認輸好像真的不行啊?我只是想要你……也愛着我,哪怕不能比我更愛你也無所謂,只要你察覺到一點點愛意,然後向我走來,表示一點點占有的渴望,我就滿足了……為什麽你不肯呢?”他将臉埋在她頸間。
裴錦之怔忡着,緩慢地消化他的表白,直到感覺到有些濕熱滑過肩頭。
她終究心軟得無法自抑,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對不起。”
淩隆身子開始顫抖,讓她有些慌了,“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當然很在意!在意得要死,尤其那女人胸部真的很大……我想你非常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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