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夢境
夢境
隊長擔心,叮囑許多,最終還是陪他同來醫院,病房中不止戚野,還有另一個女人存在。進門,她見他們來看望,戚野不至于獨自一人,就提上包,解釋說去護士站取藥。
隊長當仁不讓,跟着一起去了,順便打聽病情。關門前連連遞眼色,池先聲半點都不想和戚野在封閉空間單獨相處。
門徹底關上,不負隊長啰嗦一路,話在耳邊回響,池先聲心底默念準備好的致歉詞,正要說出,他就聽到那句話。
即将脫口而出的道歉,硬生生卡住喉嚨,池先聲深吸一口氣,咽下去,怎樣都說不出來了。
身體略微僵硬,沉默着,他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慶幸是單人病房,沒被其他人看到,也沒人聽見,不會産生誤解。而自己只要不理會他的話就好。
戚野的傷勢看起來不重,至少表面正常,愧疚感稍許減輕,池先聲後退幾步,站在床尾,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
空氣些許安靜。他定了定神,視線回到戚野身上,突然四目相對,戚野的眼神晦暗不明,目光膠着。
池先聲皺了皺眉,忍住奪門而出的念頭,試圖再次把準備好的話說出口。剛落下一個音,走廊傳來高跟鞋的踢踏聲,隊長和那個女人回來了,一路有說有笑,他垂下眼,不再開口。
“除了吃東西不方便外,戚野沒多大事,靜養一段時間就恢複了。”女人率先進來,手上拿着三盒藥,“真是麻煩你們了,還來多跑一趟。”
“這有什麽麻煩的。”隊長開啓社交模式,搶先一步,紳士地替她擰開門把手,退在一邊,分外感慨,“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可不是麽,說來挺怪。”女人放下藥,給他們倒了兩杯茶,話中半是好笑,半是稀奇,“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小野貓,一爪子下去居然能搗裂下颌骨,這麽厲害,估計是快成精了。昨晚戚野說的時候,我吓了一大跳。”
池先聲咬緊下唇,猛然擡眼。
戚野懶懶散散地靠住枕頭,卷起衣袖,手臂修長結實,拿起果籃,扯開蝴蝶結,他慢條斯理地拆包裝紙,嘴角笑意輕薄,“小野貓看着冷硬,摸上去濕熱。眼睛也好看,就是性子身子緊,放不開。等抓回來,訓練一段時間就軟了。”
女人撇嘴,納悶地問:“鴛鴦眼嗎?”
“不是。”戚野輕笑,視線有意無意掃過來,“我是指,狠狠地欺負到哭紅眼圈,會很好看。”
“家裏的狗已經無法承擔你的惡趣味了嗎?被你盯上真是倒黴到家了……”女人一臉崩潰。
池先聲惱羞成怒,瞬間捏緊手中的紙杯,在潑戚野一臉茶水還是再打一架之間,選擇破門而出。惹不過總躲得過,早知道來醫院不會有好事發生,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不管說什麽,他絕不會再坐戚野的車。
“你幹什麽!”隊長堵在門口,攔下了池先聲。聽過戚野的話後,他有一瞬失神,好像在思考什麽,随即眉毛扭地跟蚯蚓似的,眼神亂飛,樂得配合戚野,承認下這個子虛烏有的替罪貓,掩蓋事實。
“沒錯,那只、那只貓,我也見過。”隊長瞪了池先聲一眼,心說還不是你惹下的好事,又看了看戚野,貼合對方的心意,努力把話圓下去,“它就是年齡太小,不懂事,容易害羞,長大就好了!當然,戚隊如果有時間,多教教會更好!”
池先聲明白隊長的意思,這件事最好沒人知道真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變成前來看望,是因産生口舌之争類的托詞,道兩句歉完事,戚野的傷與他無關,他也不會受到任何處分。
‘戚野是沒少放騷話,但又不會真的動手動腳。’
‘像他這種混跡多年的老油條,哪個嘴裏能少得了騷話,很正常的嘛,對不對?別大驚小怪。’
‘你要是能忍住,不被擾亂心态,哪怕以後有人再擅長垃圾話,也不可能從你手上讨取半分好處。’
‘把這當成一種自我挑戰!’
隊長說過的話猶言在耳,他偏過臉,緊緊咬住紙杯邊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下茶水。
湯色淺綠,味焦香,青茶打着卷兒舒展綻開,池先聲緩緩沉下心海。
“這顆蘋果長得真漂亮!”女人見戚野拆開了果籃,邊說邊伸手去拿,“像我。”
啪。
戚野拍開她的手,臉上滿是不耐煩,“一巴掌呼死你!這是送給我的,想吃自己下樓買去。胖成母豬了,就知道吃吃吃。”
“你是人嗎?!”女人怒吼,快速收回手,心疼地揉了揉。
“不是。”戚野答得随心所欲,人也随心所欲。
做人的話就不會出現在醫院了,戚野撿出一顆草莓,随意擦了兩下,放到嘴裏。
女人氣笑了,“你這副尊容能啃得下蘋果嗎?”
“你是不是傻?”戚野反問,“榨成汁,我是不會分給你一滴的。”
“………………”
池先聲有點想離開,歉是道不成了,果籃也已送出,他打手勢示意隊長,還沒得到回應,女人就把話題轉到他們身上。
“我不吃,你總不能讓來看你的朋友只喝一肚子茶吧?”
“不不不,我不愛吃水果。”隊長連忙回答,頭差點搖出虛影。
“那還有旁邊的小朋友呢。”女人說。
池先聲知道是指自己,比隊長更不願虎口奪食,“我——”
“我嘗過了,草莓很甜。”戚野打斷他的話,挑出一顆,舉到身前,“要來一口嗎?”
“不。”池先聲開口拒絕,面無表情。
這顆草莓可能是果籃中最大的,頂部深紅,熟透了,飄着淡淡的香氣,葉柄處色淺,一定又酸又甜。
聽見他的回答,戚野突然勾起嘴角,沉郁的眼底散出光亮。女人以手捂臉,不忍直視。隊長默默扭過頭,看向窗戶。
戚野什麽也沒做,仍是舉着草莓,饒有興致道:“如果你願意吃,我不會給你。相反,你不願意吃,我就非常想讓你吃下。”
“…………”
在已知惡趣味1:喜歡看人哭後面,池先聲默默加上第2條,喜歡強迫別人做不情願的事。盡管并未真正體會到這點的可怕之處,他依然認為戚野持續墜落人的底線,從未停止。
“選擇自己吃,還是我喂你?”戚野旁若無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草莓放到鼻端聞了聞,又說,“很甜的,你吃草莓尖這一口,剩下的留給我。”
池先聲第不知道多少次想離開,與戚野同處一室,比熬三個三天三夜爬天梯都累,他摩挲着指尖,面色冷淡。戚野太難纏,目光始終緊緊鎖在身上,這已經不是放騷話的地步了,或許真的能做出來。
忽然傳來敲門聲,打破詭異的安靜。
“老大!你還撐得住嗎!”
“瞎說什麽,隊長洪福齊天。”
“噓,噓,都小點聲,擱醫院呢。”
三個身穿JFY隊服的主隊成員,身後還跟着一個年長者,俱樂部教練,池先聲在賽後采訪中見過,衆人吵吵嚷嚷着走進來,氣氛乍然輕松。
戚野收回手,應付隊員飽含深情的慰問,一個個久不進醫院,突然來這麽一次,還是為一挑三綽綽有餘的隊長,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戚野仍是以一套小貓事件,輕松簡短地概括,隊長笑得合不攏嘴,池先聲待不下去了,示意離開。隊長突然想起來,拉住他問:“剛才道歉了嗎?”
池先聲搖頭,眼前再次浮現戚野揚起下巴,擺出一副索吻模樣,強勢地要求他俯身吹傷口。這種情況,他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那就現在說吧,不要提得太清楚,只說謝謝昨天搭車休息就行了。”隊長果斷道,差點忘了一茬,“記得叫前輩。”
池先聲眉梢蹙起,語氣堅定:“他不會改口。”
“留個好印象總沒錯。”隊長語重心長道,“下午還有比賽呢,一句話的事,說完咱就走。”
不需要在戚野面前留下好印象,壞印象可能還更省事,池先聲沒說出來。隊長一早上起來,又是安撫其餘隊員,又是跟朋友再三确認消息,千叮咛萬囑咐,最後還不放心,在他出門後,打出租車,提前到醫院門口等着。
池先聲壓下多餘的情緒,走到戚野身邊,等他和隊友交談過後,平靜開口:“前輩,關于昨天的事——”
“等等。”戚野擡手按下湊過來的隊友的頭,挑了挑眉,扯開嘴角,低聲問,“你叫我什麽?”
池先聲怔了一下,旁邊對着陽光欣賞指甲的女人看過來,适時插話:“小朋友,你喊他哥哥吧,大你幾歲,正合适。”
戚野沒二話,漫不經心地吃草莓,衆人神色各異,池先聲餘光瞥到隊長,咬緊的牙齒松開,緩緩說出兩個字,“哥哥。”
戚野的手微微一頓,草莓吃得起勁,停都不停一下。
JFY的一個黃發隊員湊到池先聲面前,抓了抓頭發,搭話:“我是包子,我知道你!國內賽區殺人王之一,是真的服。但面對我們隊長,凡事叫爸爸,最管用!”
池先聲平靜的外表逐漸褪去,哥哥已經夠羞恥,爸爸真叫不出口,這種高難度的操作他使不來。
“接着。”
身前有東西一閃而過,池先聲下意識抓住,躺在手心上的,是剛才那顆草莓。
戚野已經咬掉青澀的部分,懶洋洋地說:“爸什麽爸,叫老公。”
衆人如雲如霧,驀然退去。
池先聲猛地驚醒,胸膛劇烈起伏,喘息緩緩,衣襟染上濕汗,手臂壓在枕頭下,泛着麻意。
房間沉入黑暗,悄無聲息。
作者有話要說:
包子:認識先生後,我學會了面癱
教練:認識先生後,我學會了加訓
表姐:認識先生後,我學會了健身
猛漢:認識先生後,我學會了加戲
戚野:認識先生後,我學會了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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