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死亡包裹

賀綏擡手之間定住了猛然躍起想要傷人的鬼魂, 旁邊小黑像貓一樣把賀綏當成一棵樹爬了上去, 然後張嘴一叫卻無聲無息, 那龇牙咧嘴滿眼猩紅的鬼魂卻突然一震, 而後臉上猙獰的表情漸漸松緩直至祥和，一雙眼睛也重新閉上了。

看見一只狗爬樹的動作比貓還敏捷，先前就吃了幾驚的郝煙囪已經麻木了，暗道果然不愧是賀處長這等能人異士養的寵物狗，就是不一樣。

眼看重新“安息”的鬼魂, 賀綏問了小黑兩句, 擡手用一只小鈴铛搖了搖就把對方收走了, 準備等會兒回去之後再詳細詢問, “死者神魂有問題, 七日不過就化作了鬼。”

賀綏簡單跟楊隊長他們解釋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自有夏冬具體描述。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 賀綏面對第二名死者的神魂時就直接收入鈴铛沒有再用陰符喚醒。

“那這件事确實就是有人作祟？李永跟張順都是無辜的？”

張順跟李永的生平都已經被查了個底朝天了，兩人平時生活很平凡, 根本不像是會那些邪門手段的人。

賀綏不答反問, “張順跟李永為兩位死者送的快遞呢？”

郝煙囪連忙把自己随身攜帶的這個案子的檔案袋拿了出來, 一邊回答, “說來也是奇怪，這兩名死者并沒有網購的記錄, 包裹寄出來的地方也不一樣，我們已經派人在包裹發出地核實過信息了，地方是确實存在, 也是一家網店，但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出過這兩個貨。”

“之後我們又查看過貨物一路上經過快遞點時的記錄，在進入海市之前也是沒有的，就好像進入海市的某一個快遞中轉站時突然憑空出現。”

一開始他們以為包裹是兇手作為掩飾的手段，所以發現包裹裏就是一個摔碎的玻璃罐也并沒有覺得奇怪，可現在看來就處處透着詭異了。

“破碎的玻璃罐在哪裏？可以看一看嗎？”

賀綏之後又跟着看了所有的無證，就連所謂的“兇器”也看過，上面确實有嫌疑人的指紋，賀綏卻并沒有過多關注，反而拿着那兩個還裝在快遞包裹紙箱子裏的玻璃罐反複查看。

“這玻璃罐裏應該裝了東西，裏面的東西撞破了玻璃罐出來，之後兇殺案發生。”

賀綏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簡單的猜想，郝隊長順着思路想下去，“那也就是說無論是兇手還是死者都是随機選擇的嗎？賀處長，現在就咱們海市每天的物流快遞不知有多少，能不能給點具體的條件或者方向，也好讓我們盡快預防出現新的兇殺案。”

槐木珠裏的賀夜突然鑽了出來，其他人看不見，只有夏冬能看見，“叔叔，我聞到了陌生的小鬼氣味，我去幫他們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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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也挺着胸脯表示要跟着去。

“那夏冬，你帶着小夜跟小黑去找包裹，郝隊長你安排人手分作兩路，應該還有別的包裹等待派送。”

只有賀夜跟小黑一狗一鬼能引路，賀綏自己還要回去想辦法讓兩位死者鬼魂恢複神智。

郝隊長一聽還有包裹頓時面容一肅，連忙打電話安排人手，小黑是普通人也能看見的，賀夜不方便現形，只能由能開陰眼的夏冬帶人。

既然已經确定了這個案子跟鬼祟有關，郝隊長跟領導打了電話口頭上報告了一聲，明天一早再做案件交接，今晚就抓緊時間盡快找到其他的包裹，争取避免出現下一件碎屍案，無論是兇手還是死者，都将成為受害者。

小汪開車送賀綏回到社協辦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正如郝隊長所說，單單是海市一天的快遞就有不知凡幾，所以有關部門不可能強制叫停快遞的收發。

換句話說，在天亮後快遞派送重新開始之前，夏冬他們只有四個多小時。

賀綏回了社協辦也沒上樓休息，直接拿着那枚鈴铛進了工作間。

槐木珠用來收鬼自然可行，可若是遇見只餘兇性的鬼魂，當以對鬼魂同樣有着震懾作用的銅鈴拘之。

拉上貼了各種黃符的窗簾，地面是長期有隔絕陰陽二氣的符埋在下面，只有時常進出的門縫賀綏單獨布置了黃符，而後點上蠟燭将兩只鬼魂放了出來。

或許是受到房間裏凝固陰氣的刺激，兩只鬼魂一出來就突然睜開猩紅雙眼嘶吼着朝賀綏撲來，倒不是盯緊了賀綏想要害他，而是賀綏本身就是整個氣場中唯一的陽氣，自然也就成了他們唯一的攻擊對象。

賀綏早有準備的飛出定鬼符，而後持符筆在兩只鬼魂面部直接畫清神符文，用的卻不是朱砂而是引至筆尖的氣。

也就只有賀綏仗着自己對氣如臂使指對流暢随意，要不然誰能舍得這般浪費引動的氣。

漸漸的鬼魂雙眼中的猩紅漸漸消退，最後露出白多黑少的正常鬼瞳。

兩只鬼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昏暗的陌生房間裏，其中女鬼大叫一聲雙手抱胸第一時間縮到了牆角，眼睛盯着房間裏唯二的“人”，“你們是什麽人？是不是你們綁了？我、我家裏沒錢的，真的！”

旁邊那男鬼倒是稍微冷靜一點，原本看見賀綏的時候也是防備的往另一邊後退，可突然發現自己身體居然穿過了一張桌子，頓時駭然失色不敢置信的擡起雙手盯着猛看。

兩位死者都是才死亡沒多久的，女鬼是昨天傍晚被李永殺死的那位，而男鬼則是幾天前被張順殺害的。

正常來說人死之後因為神魂上作為人的生氣還沒散去，所以還不能稱之為鬼，只能盤桓在肉身附近。

一直到七天之後死者漸漸醒悟自己已經死去，最後看一眼生前的人跟事，而後就會觸動地府鬼差前來鎖魂。

不過現在地府已經全面實施無人操作了，所以沒有鬼差，只有黃泉之門指引新鬼入地府。

女鬼還在瑟瑟發抖抱緊自己，以為自己遇見了什麽綁架之類的事，而男鬼已經想起來自己被殺了，頓時崩潰的跪在地上捂臉大哭。

賀綏沒有多勸，只讓兩鬼自己平複心情，見男鬼已經明白了，這才開口道，“趙震，你可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趙震渾身一抖，突然想起什麽，跪着膝行至賀綏腳邊哭得滿臉血痕的求賀綏幫他，“大師，你一定是很厲害的大師，可不可以幫我還陽？我還不想死啊，我老婆我兒子還在老家等我回去，今年我媽滿七十，說好了要回去給她祝壽的！”

想要抱賀綏的腿，卻又不知為何心裏一陣懼怕，趙震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趴在賀綏腳邊苦苦哀求。

賀綏嘆了口氣，彎腰把趙震扶了起來，又給他燒了幾張陰符。

趙震這才感覺渾身撕裂的痛感好受多了，然後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一道道裂痕，頓時無措又惶然的看賀綏。

“抱歉，你們已經死去了，屍體也被碎屍，只能下地府重入輪回，我也沒辦法幫你們。”

旁邊的女人剛才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停止了根本無人理會的尖叫質問，一邊謹慎的聽賀綏跟趙震的談話聲。

此時一聽到死，女人突然感覺腦子一疼，卻是也想起了自己已經死了。

想起自己被家裏菜刀劈成一塊塊的樣子，那卷了刃的菜刀卡在骨頭裏，似乎還能感覺到那股劇烈的痛感，女人更是崩潰慘叫起來。

賀綏看鐘女士瘋狂的揪扯自己的頭發，連魂體都透明了幾分，連忙掏出幾張黃符飛射過去。

鐘女士尖銳刺耳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軟軟暈倒在牆角。

趙震吓了一跳，以為賀綏一言不合就殺鬼了。

“她現在很難接受現實，要是讓她繼續這樣下去，自己就要把自己折騰得魂飛魄散了，你們現在的狀态很脆弱，如果不注意魂力消散了，就算是能去投胎下輩子也會有些殘缺或是體弱多病生來命薄。”

聽到賀綏這麽說，趙震總算比剛才要冷靜一點了。

趙震是個賣保險的，嘴上很會說，性子比較現實。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死了，還陽什麽的也就剛才昏了頭抱着僥幸心理才會去想，現在趙震就想着把沒來得及安排的後事安排好，然後保證自己去投胎之後能夠身體健康。

要是能夠投胎到富裕一點的家庭那就更好了，而無論是想要達成的那一樣事，趙震知道自己都離不開眼前這個人。

趙震抹了一把臉，發現手上全是血水頓時吓了一跳，賀綏抖了一張手帕化陽為陰而後遞給他，趙震道了一聲謝謝。

随便擦了擦，趙震這才開口問賀綏，“您是賀二少吧？您好您好，不知道您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跟那位鐘女士的死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果然是個聰明人，賀綏也不在意趙震是怎麽認出自己的，點點頭将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我也是今天晚上才接手你們兩人的命案，到目前為止發現有兩個問題，玻璃罐裏裝的什麽東西，你們死後為什麽神魂上都出現了傷痕。”

事關己身，趙震頓時一慌，連忙問賀綏，“難道這不是因為我死的時候就是一塊一塊的嗎？鬼不都是保持死之前的樣子？”

難道傳說都是騙人的？

賀綏還愣了一下才明白趙震的意思，“并不是，人死之後自然是恢複原本的樣子，若是死時就是什麽樣鬼魂就是什麽樣，那着實太過荒謬了。”

若真是如此，那地府工作到鬼差神君們豈不是天天都要辣眼辣到瞎？

事實上也就只有鬼在吓人的時候或者厲鬼想要用自己死時凄慘模樣刺激心中怨恨時才會如此。

趙震也只能暗嘆一聲鬼片害人，哦不，害鬼，然後在賀綏詢問他死亡時具體情況時努力積極配合。

“當時是中午，我剛好休一天假，在家裏睡午覺，然後就接到了快遞員的電話，說是有包裹。他原本是想讓我自己去門衛室取的，我想着那天懶得出門，就讓他送上來了……”

趙震是外地打工的，工資每個月還算不錯，可也就是跟老家相比，在海市這樣一個繁華的都市裏，一個月兩三萬根本算不上什麽。

趙震一個月一般就休一天假，平時他自己是不會在網上買東西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網上的東西便宜的質量存在風險，質量有保證的價格就跟現實中差不多，還不如就在現實中自己去實體店買，還能嘗一嘗試一試親眼查看質量問題。

不過他老家的母親跟妻子擔心他一個人在外地省吃儉用壞了身子骨，所以時不時的會寄一些東西過來，當時收到包裹趙震就以為是老家寄過來的。

結果快遞員拿上來之後趙震一看地址，居然是不認識的，當時趙震就想拒收，就怕這是什麽網絡上新興的騙局。

結果趙震當時剛拒絕簽字，快遞員突然就發了狂，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扔進了屋裏，之後就是關了門對他進行了殘忍的殺害以及分屍。

“不過當時那個快遞員很奇怪，力氣特別大，明明我比他更高更壯，卻直接被他掐住脖子拎到了半空，一扔就扔出去好幾米遠。”

回想自己被殺的畫面，就算知道自己已經是鬼了不用害怕了，可趙震還是帶上了深深的懼怕。

趙震能夠這麽清晰的描述自己死亡的過程，這事兒就已經讓賀綏很驚詫了，見趙震怕得魂力似乎都有所消耗，賀綏轉身從櫃子裏找了一副香燭默念趙震的名字然後點上。

聞着紅色蠟燭跟香的味道，趙震感覺舒服多了，然後發現自己身體居然更凝實了幾分，心裏暗暗受到鼓勵，更加認真的配合賀綏，希望能多刷點賀綏的好感。

“你還記得那個包裹，有沒有什麽奇怪的現象？”

賀綏确定關鍵點應該就是包裹裏的東西，希望趙震能夠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

趙震認真回想了好半晌，最終沒有讓賀綏失望，“好像有，當時我就接手過來看了看，快遞員說那是易碎品，所以我跟他動作都很小心，結果我們正在說拒收的事，突然就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當時我們還吓了一跳看了看周圍，沒發現什麽地方有玻璃的地方。”

“對了我記得，當時聽見聲音，我們突然就感覺很冷，大熱天的還打了個寒顫，快遞員還開玩笑問我冷氣開得到底有多大，那就是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賀綏點頭，那時候應該就是玻璃罐裏的東西跑出來。

但是到底事因為快遞員剛好抱着包裹所以他成為了那個東西選擇的“寄宿體”，又或者純粹因為一個是送件人一個是收件人？

賀綏扭頭看旁邊還躺在角落的鐘女士，有些為難是否要将她叫醒詢問。

畢竟趙震一個大老爺們兒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都已經吓得不行，強行讓鐘女士去回憶，怕是真要把她自己吓得魂飛魄散。

賀綏想了想，幹脆用引夢的方式去親身體驗鐘女士記憶中自己遇害的情景。

打定主意，賀綏找來符筆跟朱砂，想了想朱砂畢竟對鬼魂有害，于是換成了靈符灰拌柳樹葉泡的水，畫了兩張黃符。

趙震這時候才有心情好奇的左右張望，發現這裏好多東西都閃爍着讓他不敢接近的氣息，趙震縮手縮腳乖乖站在原地，輕易不敢走動。

賀綏看趙震拘謹的可憐樣，想了想找出一塊小拇指大小的陰玉，讓趙震暫時進去，“陰玉對你們鬼有好處，先麻煩趙先生進去休息一會兒，有需要的時候再叫你。”

陰玉是賀綏雕刻一只玉口哨留下的邊角料，賀綏雖然現在條件寬裕了，可到底以前拮據慣了，輕易不會丢棄一些邊角料，能用的都用了，不能用的就碾成粉末留着待用，很多時候畫不同功效的符可能會用到。

趙震一聽有好處，搓着手笑了笑，“那個，大師，等你們辦完了案子，可不可以幫我給我老婆孩子老母親傳個信，我的私房錢還有一些理財投資都還沒處理呢，銀、行、卡的密碼我也要給他們，還有人身保險也有好幾份，不交代一下我怕我老婆忘了。”

這樣的忙，賀綏自然不會拒絕幫一下，點頭應了，趙震這才露出一點高興的樣子跟賀綏道了謝。

原本他還想問一問自己要怎麽才能進那麽小的石頭裏，可剛想完趙震就發現自己突然一輕，再轉眼就出現在了一個到處都是灰白色的地方。

這裏面的空氣都好聞多了，感覺每聞一口自己都要更有勁兒一些。

知道是對自己有好處的，趙震抓緊時間使勁兒呼吸，一邊心裏琢磨着能不能再在哪裏幫幫忙，要是能幫更多的忙，這位大師說不定能讓他下輩子投個更好的胎。

賀綏畫好符，半蹲至牆角，一張符食指中指夾着貼在自己眉心，另一張符從鐘女士頭頂百會穴拍入，賀綏閉上雙目，只覺眼前一黑一亮，看見了完全陌生的環境。

賀綏知道自己已經作為鐘女士本人，出現在了她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