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9 “老師，你心疼我嗎？”

關于送早餐這件事，哪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收到一貫俏皮的那種“是不是數學作業太少了，你嫌睡眠時間多啊？”也沒收到一句單純的“謝謝”。

其實這個行為已經是實打實的在示好了，是學生們之間看對眼開始暧昧了才會做的事。男孩兒給喜歡的姑娘帶早餐，女孩兒在心上人打球時遞瓶水。如果敖丙回應了，就像他們也走上了這一步一樣。

不過敖丙沒有回應，難得哪吒也沒有上去邀功。實際上他是有點怕的，怕自己太急了，把人吓着了。可他又忍不住，忍不住想對他好，聽他一句早餐的話，就想讓他每天早上都吃點正經的，熱乎的。

在學校裏見了面，敖老師一如往常，在課堂上與他們開俏皮的玩笑，出起卷子來又毫不留情。眼底有些暗色，唇邊依然帶着笑，還是那麽清淺又溫柔。

反倒是哪吒自己擔心逼太急了，不敢像以往那樣大大方方地往他辦公室裏鑽。

第一次給他送早餐時忐忑，第二次反而莫名有了底氣。哪吒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份早餐挂在那輛很酷的指南者耳朵上，然後騎上車走了。

終于熬到禮拜六，緊張是老師的，學生們的心早就飛了。不管太乙怎麽說馬上要月考了，高考也不遠了，抓緊時間不要耍咯，男孩兒們還是要把休息時間拿去打球。

楊戬他們被高三的約了三對三鬥牛，哪吒裝了一禮拜乖，這會兒興致高得不行。跟他們約的是高三扛把子的幾個，于是球場邊除了他們班一塊兒玩球的男生，還有幾個漂亮學姐。

有女孩兒在看，那群愣小子們簡直鉚足了勁兒在打，傻乎乎的一個個腎上腺素狂飙，仿佛手裏的不是球，是他們男生的尊嚴。

那麽激烈的場子，哪吒都能分心一眼瞥見經過的敖丙。他從食堂方向來，該是剛吃過晚飯，也不知道吃的什麽。

哪吒手裏運球的速度慢下來，接着忽然把球一扔，瘋了一樣朝敖丙沖過去。是隔壁場子的球脫了手，那麽重的球，直直就要往敖丙腦袋上砸。

就那麽幾秒，卻一下子被延得很長。敖丙疲憊的垂着的眼睛擡起來，望向哪吒，接着越睜越大。哪吒那麽高的個子，猛地向他撲過來，他眼裏半點害怕都沒有，只是單純的迷茫，甚至下意識擡起了手臂，像要接住哪吒一樣。

可哪吒不是要撲進他懷裏，他一手夠到了敖丙就緊緊握住他把他往自己懷裏扯，另一只手往他臉後伸去。

他們距離那麽遠，哪吒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比那只球更快。所以他一手去摟敖丙，一手去夠那只球。指尖碰着了，減弱了一點球的速度與力度，它緩了緩，仍是重重砸上被哪吒扯着踉跄換了姿勢的敖丙背上。

敖丙懵了片刻，從哪吒懷裏站穩馬上就轉身去抓他的手腕。哪吒的指甲被砸劈了，血一下就湧出來，從指尖滴在地上。

有人在朝他們跑，喊着“沒事吧”和“對不起”，可敖丙什麽都顧不上，顧不上他們現在在哪裏是什麽關系，他攥緊哪吒的手腕狠狠兇他道，李哪吒你怎麽那麽莽啊！？

哪吒高出敖老師大半個頭，被他像拎小雞仔一樣一路從操場拎到校醫務室，不止話沒說半句了，大氣都不敢出。

可校醫不值晚自習的班，已經鎖門早走了，敖丙擰不開門，糾了一路的眉頭鎖得愈發深。他側身對門，剛拎着褲邊提起褲管，忽然被哪吒攔下來。

別慌。哪吒在他身後輕輕地說，上前一步舉起那只自由的手，去摸門框上的備用鑰匙。剛開學那會兒他來這換過兩次紗布，什麽都摸清楚了。

被那道鎖住的門一打斷，敖丙的氣勢忽地就洩了。他們進去醫務室，哪吒自覺地拖張凳子到辦公桌旁坐下了，等敖丙拿酒精和紗布來。

大半個月前，哪吒為了蹭敖丙的車裝這疼那疼，現在真傷了，他反而一聲不吭了。敖丙剛才那麽氣那麽急，哪吒舍不得再讓他皺眉頭。

敖丙找齊要用的東西過來，先給他洗了血，消了毒，再捧着他的手一點點去剪那節斷了的指甲。還好，只劈了邊上一點點，是那球太重撞破了肉才流的血。

哪吒看着敖丙在自己面前低着背一點點的弄，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哄哄他，就說，還好是左手，哈哈，不然下禮拜月考我就能免考了。

說什麽傻話呢。敖丙很快地嘆口氣反駁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十指連心，傷哪個不是疼呢。

敖丙剪下一段紗布細細地疊起來，然後輕輕往他指尖纏，緩緩開口道，以後不能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知道嗎？那球要是再重一點，你指骨碰骨折了可怎麽辦。

哪吒心想敖丙說的才是傻話，自己不去攔難道看着他被砸嗎。可他不會這麽說，就像敖丙覺得他才是胡來的那個一樣。

也許是指尖一陣一陣的疼扯着他的心了，也許是氣氛太難得，他向來溫潤柔和的數學老師，為了他發那麽大脾氣，為了他慌張得握着他的手一路都在抖。

哪吒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他說，老師，你心疼我嗎？

敖丙捧着紗布的手頓了頓，他沒有擡頭，細細給哪吒包好，放開他的手，才擡起頭來看着他，笑一笑，答道，心疼的，你是我的學生，我當然心疼。

敖丙原想月考之後再找哪吒談的，沒想到來得那麽快，擋都擋不住。

果然哪吒沒聽明白，他一下就笑了，眼裏亮着令人向往的光。他伸手握住敖丙的手，用的剛被放開的那只。手心那麽熱，是這個年紀的大男孩特有的，旺盛的熱烈。那麽熱烈的哪吒在望着他，笑了，喊他，老師。

走到這一步，他要喊他，還是喊老師。他說，老師，我也心疼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