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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就好了。外頭的庸醫,爹爹還有些信不過呢!”

沈沅钰看着頗為自戀的父親,又看着那黑乎乎的湯藥,心裏暗說:父親您能不能讓那些庸醫來給女兒看病啊!

沈昀的目光殷殷,她實在無法拒絕,一咬牙把一碗湯藥一飲而盡。

父親又囑咐了她幾句話,留下蕊心在這裏值夜照顧她,這才返回外書房歇息。

此時小二房居住的謙退堂依舊燈火通明,二太太湖陽郡主和四小姐沈沅珍都沒有歇息。湖陽郡主是個三十出頭的貴婦,雖然是在自己的寝房內,頭上依舊梳着牡丹髻,插着一支赤金嵌紅寶的步搖,襯着身上繡金線牡丹的正紅襖子,真真是能晃花了人眼。

她長得頗為美貌,因為保養得宜,和四小姐沈沅珍站在一塊兒就像是姐妹倆,只是臉上神情倨傲,總帶着一股飛揚肆意的跋扈之情,讓人不敢和她親近。她一向以自己出身宗室而自傲,尋常人自然是看不入眼的。

沈沅珍剛剛聽了丫鬟的禀報,幸災樂禍地對母親說:“娘,那個小蹄子去了韶和院,被祖母晾在外頭,跪了半個時辰,後來昏了過去。”

湖陽郡主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沈沅珍嘟哝道:“不過後來大伯請來了老太君,将她帶回了長樂堂。真是便宜了她了,也不知道大伯父給老太君灌了什麽迷魂湯,老太君處處都偏幫他們!”顯得十分不忿。

湖陽郡主想到那個風神如玉的大伯子,臉上神情陰沉,昔年她也是沈昀的粉絲之一,也曾熱烈追求過沈昀,卻不想沈昀對她這個金枝玉葉無動于衷,卻對那個出身低微的女子百般鐘情,她不堪受辱,因愛成恨,嫁給了沈昀的弟弟沈晖。

每每想起她自己不顧禮法廉恥,将一顆滾燙的心全都系在他的身上,而他卻毫不猶豫地将那番心意丢棄得如同敝履,她的心就像是被挖掉了一塊似的疼!

她的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沈昀啊沈昀,早晚有一天,我會叫你跪在我的面前舔我的腳趾。

就聽見女兒在一旁嘀咕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了那個小賤人?真是便宜了她了!娘你當初為何要答應讓她回府?”

湖陽郡主冷笑道:“要不是老太君壓着,我怎麽會讓這個小賤人再踏入沈府一步!”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你放心,娘自然有辦法讓這個小賤人痛不欲生!”沈昀你不是喜歡這個女兒嗎,那我就徹底毀了她。

☆、母女見面

? 因為心裏有事,沈沅钰早早就醒了過來。一摸腦袋,已經不燒了,身上也松快了許多。她心裏暗暗稱奇,沒想到父親的方子還真的挺管用!

她就想起來一件事,這時候的名士都有嗑藥的習慣,服食一種名叫“五石散”的東東,是一種強烈成瘾的毒品,一旦使用就不能停止,否則會有生命危險。這“五石散”都是名士們自己配制的,所以他們往往也都精通醫理。

父親不會也是嗑藥一族吧?

沈沅钰不由有些擔心。想着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來人!”沅钰叫了一聲,張嬷嬷掀簾子走了進來,十分殷勤小心地道:“三小姐您醒了!”态度十分谄媚,頗有些前倨後恭的意思。想是昨天看見大老爺對這個女兒如此在意,因而多了幾分恭敬小心。

沈沅钰道:“叫鸾娘進來服侍我梳洗穿衣!”

張嬷嬷道:“時候還早,今日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做,您又感染風寒,不若再歇息片刻吧!”

沈沅钰眉頭微皺:“嬷嬷說話真有意思,我什麽時候起難道還要聽嬷嬷的,嬷嬷莫不是替我做主做習慣了!”

張嬷嬷吃了她一頓排揎,臉色讪讪的不敢多說,趕忙出去叫人。不一會兒簾子一掀,卻是父親身邊的侍女蕊心進來了。後邊一群丫頭端着銅盆、銅壺,拿着毛巾、皂角等物進來。

對父親身邊的人,沅钰就客氣多了,“怎好勞動姐姐?叫我的丫鬟進來服侍就好了!”

蕊心性子活潑,抿着嘴笑道:“三小姐不必客氣,老爺昨日吩咐奴婢照顧三小姐,奴婢要是不盡心盡責,回去可要受老爺責罰的。”說着已上前幫她挽了袖子,服侍着她洗臉漱口。動作輕柔,讓人覺得分外的舒适。

父親身邊的丫鬟果然得力!沈沅钰也就不再說什麽。

梳洗打扮完了,沈沅钰早飯都沒有吃,穿了一件洋紅色的小襖就帶着鸾娘去了燕然居。

沈沅钰到了的時候,燕然居的丫鬟婆子們正在清掃小院裏的積雪。沈沅钰看着心裏微微一哽,燕然居只是一進的小院,要住周氏和沈沅舒母女兩個,就顯得有些狹小逼仄。

一個機靈的小丫鬟看見沈沅钰一愣神,然後飛跑進屋子裏去報信去了。片刻功夫,一個身穿豆青色襖子年約五旬的嬷嬷快步走了出來:“三小姐,真的是您?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位嬷嬷是周氏的奶娘賈嬷嬷,作為周氏的陪房一起嫁進沈家,周氏為人懦弱,又因為并非出身第一流的士族家族,在沈家受盡了白眼和打擊。好在賈嬷嬷精明厲害,一直幫襯着周氏,才能磕磕碰碰地走到現在。

想到母親作為小大房的主母,自己的女兒回來她卻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人,沈沅钰心中覺得十分難受。沈沅钰走上前給賈嬷嬷行了一個半禮:“嬷嬷,我昨夜就回來了,因為時間太晚,怕驚擾了母親,就沒有過來給母親請安。母親可起床了?”

沈沅钰如此禮遇,賈嬷嬷都有些楞了。這位大小姐從前很少來燕然居,就是來了,也從來對他們這些服侍的沒有好臉色看。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三小姐給老奴行禮,這可折殺老奴了。”

原身是個小沒良心的,受人挑唆幾句,就和自己的母親妹妹疏遠了,作為這具身體的繼承者,沈沅钰一直心中有愧。“嬷嬷這些年來一直護持着母親和妹妹,替她們擋了多少暗箭陰謀,這一禮,您受得!”

賈嬷嬷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能從沈沅钰的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覺得雙眼發酸,眼淚就下來了,“三小姐長大了,太太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樣高興呢!”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道:“快進來!快進來!太太已經起來了!”

小丫鬟打了簾子,沈沅钰就看見母親在小丫鬟的攙扶下已經下了床,正顫巍巍地向外走去,想是已經知道自己來了。

周氏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張瓜子臉,面容白皙,非常秀美。因為常年病着,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她的年齡本來比沈昀要小,可是這些年的不如意,讓她多了幾分老态,和玉樹臨風的父親一比,倒像是比父親還要大上幾歲似的。

“娘!您快在床上躺着!”沈沅钰緊走兩步上前扶住了周氏:“女兒回來了,娘,以前是女兒不對!女兒對不住您!”

看見周氏噙着眼淚的雙眸,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湧出了眼眶。想起前世的自己,雖然事業有成,母親卻因病早早的去世,子欲養而親不待,為此她痛惜了好久好久,好在這一世,她又重新有了母親,她一定要好好孝順周氏,也算彌補了前世的遺憾。

周氏被這一聲娘喊得楞了。記憶裏,她從小就和自己疏遠,已經有多久沒有喊自己娘了?只是像庶子庶女那樣,喊自己為“母親”,莊重是莊重,卻沒有一點兒親生母女的親熱之情。

周氏不怪女兒,她只恨自己出身不好,連累了女兒和丈夫。

聽到這聲娘,她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流出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您快歇着!”沈沅钰扶着周氏,拿了一個大迎枕墊在了周氏背後:“娘,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後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幫您照看妹妹,再不讓旁人欺負咱們母女了!”

周氏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娘就是立刻死了,也死而無憾了!”

沈沅钰嗔道:“什麽死呀活呀的,咱們都要好好的。”說着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一旁的賈嬷嬷也連忙勸道:“太太不要再哭了,三小姐長大了也懂事了,太太該笑才是!”只是勸着自己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母女兩人相對哭了半晌,周嬷嬷好不容易勸住了她們。周氏擦着眼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還沒有見過你妹妹吧。舒兒,快過來,一年多沒見了,讓你姐姐看看你,有沒有長高了!”

沈沅钰的胞妹,十歲的沈沅舒剛才一直躲在丫鬟婆子的身後,賈嬷嬷好不容易把她從別人身後拉了出來,她站在沈沅钰的跟前,怯怯的,像只受驚的小鹿,眼睛裏盛着淡淡的驚惶,似乎很怕沈沅钰這個姐姐。

周氏着急地道:“快給你姐姐行禮啊!”

沈沅舒這才有些不情願地給沈沅钰行禮,“姐……姐姐!”

妹妹是個結巴!大老爺沈昀成婚較晚,二老爺的嫡子大少爺沈淩已經滿地跑了,大老爺才和周氏成婚。周氏的第一胎又是沈沅钰這個女兒,等周氏懷了第二胎的時候,全家人都盼着她能生個男孩,繼承小大房的香火,誰知道瓜熟蒂落之後又是一個女兒。

不要說繼婆婆顧氏,就是大老太爺對這個出身不高的媳婦也是百般的看不上眼。卻不料禍不單行,沈沅舒出生後,遲遲不肯開口說話,直到三歲才會說簡單的詞語,等到年紀再大點兒了,發現她居然是個結巴。

好在這孩子頗為聰明伶俐,腦子倒是比常人還好用些。

蘭陵沈氏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家族,家中的男子哪一個不是如珠如玉,就是女孩子也或娴雅或端慧,随便拿出來哪個也都是出類拔萃的,周氏居然生了一個結巴出來,由此徹底被沈家厭棄,連大老爺也不願意再和她同房——萬一再生出一個結巴出來,讓性子有些驕傲的大老爺情何以堪啊!

從前,沈沅珍她們整日拿着沅舒的事情嘲笑沈沅钰,沈沅钰也非常讨厭這個妹妹,認為她像是母親的出身一樣,給自己丢了臉,不但從來不和她一起玩耍,甚至就連見也不願意見她一面,偶爾遇上了,也從來是冷嘲熱諷的喝罵!

妹妹是個可憐人!沈沅钰心裏感慨萬分,原身是個小沒良心的,自己卻不能像她一樣對待沈沅舒,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她拉着妹妹的手,笑着端詳着妹妹:“妹妹真是長高了,瞧這一雙眼睛,和我長得有多像,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邊說着,一邊去摸沈沅舒的頭,沈沅舒卻是一低頭讓開了,緊接着把手也從姐姐的手中抽了回去,躲到了賈嬷嬷的背後。

周氏怕沈沅钰下不來臺,急急解釋道:“你妹妹不懂事,你這個做姐姐的擔待着些,千萬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沈沅钰握住母親的手道:“娘,您別怪妹妹,從前總是我的不對!妹妹和我不親近,都是我咎由自取!以前我欠她的,以後我會好好補償她的。”說到這裏,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和妹妹的關系,不可能一下子修補回來,對這沈沅钰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見唯一的胞妹竟然對她這般抗拒,她還是心裏非常難受。

賈嬷嬷道:“八小姐淳樸乖巧,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們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妹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只要三小姐有這份兒心,早晚有一天八小姐會和你親近起來的。”

沈沅钰擦了擦眼淚,“賈嬷嬷說的正是呢。”一面吩咐鸾娘道:“快把我那一套紅寶石嵌東珠的頭面拿來,我要送給妹妹!”

鸾娘捧着一個紫檀木雕着紅漆的匣子走上前來,在沈沅钰的示意之下打開了盒子。盒子裏裝着一整套的頭面,華光璀璨,寶光熠熠,耀得衆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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