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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地回了小二房。

沈沅钰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把沈沅珍的話放在心上。她側頭看了一眼庶妹沈沅璧,眸子清淡若水:“四妹妹已經回房了。我打算去給祖母請安,你要和我一塊去嗎?”

沈沅璧敵不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把頭微微垂了,細聲細氣地道:“今日我已給祖母問過安了,就不陪着姐姐一塊兒去了。待姐姐安頓好了,妹妹再去瞧您!”沈沅钰本來就是因為毒害祖母才被發落到莊子上,她去給祖母請安,祖母必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自己跟着過去,豈不是要一同遭受祖母的白眼?

沈沅璧可不傻,因此毫不猶豫地推卻了。

“如此也好。”沈沅钰實在懶得理她,留下幾個粗使的丫鬟婆子把她從鄉下帶回來的東西搬到長樂堂,便直接帶着張嬷嬷和鸾娘去了祖母的韶和院。

不知什麽時候,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花來。鸾娘是沈沅钰的貼身丫鬟,沈沅钰說什麽她便做什麽,從來不打折扣,也不多問。而張嬷嬷一邊磨磨蹭蹭地走着,一邊想着白姨娘的吩咐,期期艾艾地開口道:“三小姐,天都這麽晚了,又下起了雪,老太太平日裏睡得早,怕是已經歇下了,要不……咱們還是明天再去給她老人家問安吧。”

現在才剛剛酉初!老太太睡得早是不假,可就算再早也沒有這個時辰就歇下的道理。何況她每天晚飯過後還要找管事娘子問問府中的事務,雖然已經把中饋之權交給了二太太,老太太卻并不想完全放權。

沈沅钰的心裏微嘲,腳下微微一頓,回頭看着張嬷嬷,眸子裏仿佛淬了冰:“你若是嫌冷躲懶,就自個兒回去好了。我有鸾娘陪着就夠了!”她在府裏本就舉步維艱,若是回府的第一天都不給祖母問安,必然會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到時候她就更難在沈家立足了!

☆、雪中罰跪

? 秦淮河兩岸寸土寸金,烏衣巷這地界更是豪門大族雲集,地皮貴得十分離譜。不過大老太太起居的韶和院地方還是十分寬大敞亮。院子是三進的,正房七間帶耳房,後頭還建着供丫鬟婆子們居住的退步。

因為大老太太是沈沅钰祖父的續弦,大老太太的門第便次了一等,出身于吳郡顧氏。顧氏隸屬于“吳四姓”,比之王沈謝桓“僑四姓”門第略低,好在大老太太先後生下嫡子二老爺沈晖和四老爺沈時,這才在沈家挺直了腰子。

饒是如此,二太太湖陽郡主還是有些瞧不起她這位宗婦婆婆。多虧了二老爺還算孝順,否則這日子就沒法過了。此時大老太太正在花廳裏聽東府裏的管事媳婦說些府裏的大事,外頭值上的丫鬟進來回禀說:“老太太,三小姐回來了,想要進來給您磕頭請安!”

大老太太就黑了臉,将手中的粉彩茶盅重重在紫檀木的茶幾上一頓:“這個孽障怎麽回來了?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竟不知曉?”

沅钰回來自然是通過了湖陽郡主的,可是湖陽郡主本來就對大老太太明明退居二線還要抓着權力不放的做法十分不滿,又覺得沅钰回來不是什麽大事,壓根就沒有和大老太太說一聲。

大老太太心裏有股子怨氣,對着自己心腹的貼身嬷嬷李嬷嬷道:“我讓她有什麽大事都和我這個婆婆說一聲,你看看她,是怎麽對我的!”若不是西府那邊的二老太太早早就把中饋之權交給了三太太,她又怎麽會在媳婦的壓力之下最終交權!

李嬷嬷和聲勸道:“瞧您說的,郡主管着這麽大一個家,一天要有多少事兒,若是事事都上您這說一聲,她不煩您也要煩了!再說二老爺和郡主都是孝順的,您現在年紀也大了,就這麽舒舒服服的,享享兒孫的福氣不好嗎?”

說起二兒子來,大老太太這心裏總算舒坦了一些,“晖兒自然是個好的!”卻沒有提及湖陽郡主。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話題都岔到了十萬八千裏,進來通禀的丫鬟心裏暗暗着急,到底讓不讓進,您倒是給句話啊,小姐還在風雪裏站着呢!

大老太太這裏規矩極大,小丫鬟不敢插嘴,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找了個話縫道:“三小姐回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到您這裏來請安,想來在莊子上呆了這一年多,總算是有了悔過之心的。”她試探着道:“您看,要不就叫她進來?”

“這個孽障,上一次能在我的飯食裏下了巴豆,下次就能在我的飯食裏下砒霜!當年她差點兒要了我的命!她認我為祖母,我可不認她這個孫女!”大老太太十分氣憤,聲音都變得有幾分尖銳:“跟她說,我現在要看賬本,叫她在外頭跪着等我!什麽時候我看完了賬本再叫她進來!”

李嬷嬷本來想給三小姐求個情,見此情形只得閉上了嘴。她也不是個傻的,當年的那件事真相如何,可不好說。再說就算三小姐是有意為之,會做出那般離經叛道的事情,還不是因為老太太一碗水端不平,太過偏着四小姐和五小姐,打壓大房打壓得太過明顯刻意,這才激起了小大房的強力反彈。

小丫鬟出來把大老太太的話一說,本來以為三小姐必定十分生氣,不想沅钰二話沒說,直挺挺就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跪了下去。

原主是個沒腦子的,幹出這種落人把柄的事兒,卻要她回來收拾爛攤子。

張嬷嬷跟過來本就不情不願,看着她這樣,頗有些幸災樂禍,鸾娘卻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三小姐,這地上涼得像冰似的,您快起來,快起來!”

前次遇襲,鸾娘奮不顧身地上前保護自己,沅钰已經知道了她的忠心,早已把她看成了心腹。聽她這樣說,不由心中一暖。“你不必多言,好好在一旁站着。祖母是長輩,她的話怎容我違逆!”

她跪在這裏,不光是跪給大老太太看的,而是跪給整個沈府的人看的。因為有了上次給她下巴豆的事情,沅钰明白她再怎麽挽回,顧氏也不大可能原諒她了。她也沒打算對這位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祖母祖慈孫孝,她這麽做,只不過是為了挽回名聲而已。

外頭的風更勁了,雪也更大了,風卷着雪粒子撲在沅钰的臉上,針紮似的疼。跪了不過片刻,她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鸾娘光是站在那裏就有些瑟瑟發抖,何況小姐是跪着。她急忙找了韶和院的丫鬟借來一把傘。沅钰十分固執地道:“我不要你打傘,你站到一邊去。”

鸾娘抓住韶和院的一個丫鬟道:“姐姐,求您再進去向老太太通報一聲吧。三小姐已經受不住了啊,再這樣下去,她非得大病一場不可啊!”

站在廊下的丫鬟們看見三小姐凄慘的樣子,也不由生出幾分恻隐之心,那個被鸾娘求到的丫鬟就急急跑進去回禀。

李嬷嬷透過南窗也把沅钰的表現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又在顧氏的耳邊勸道:“天兒這樣冷,三小姐跪在風雪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要連累了您的名聲,您就開開恩,叫她到屋裏來吧。若是實在不想見她,打發了她回去也成……”

顧氏心裏的那口氣還沒有出完呢,她心胸狹窄,怎麽肯就這樣輕輕放過了沈沅钰。“才跪了一刻鐘,死不了人的!出了什麽事兒,自然有我這個老婆子頂着!你們誰也不許再勸我!”

出發之前,她就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出戲,早在兩個膝蓋上綁了厚厚的護膝。不過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是感覺小腿不像是自己的了似的。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周,看見不斷有小丫鬟在月洞門那裏探頭探腦的,就知道今天這番作秀沒有白費。

這個顧氏真是個沒腦子的。用不了明天,整個沈府就該傳遍了,大老太太顧氏氣量狹小,刻薄寡恩,對小輩沒有絲毫慈藹之心,尤其自己又不是她的嫡親孫女,顧氏這般更會落人口實。

這樣日後再和她發生沖突,不管自己是對是錯,別人首先就會在心裏向着她幾分了。

前院外書房。

“你說什麽?钰兒已經在韶和院的院子裏跪了半個時辰了!”大老爺沈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神色一凝。

“是啊!是奴婢親眼看見的!老太太實在是太過分了!三小姐還那麽小,萬一跪出什麽毛病來,可怎麽是好?”說話的是個雙十年華面容秀美,伶牙俐齒的丫頭,名叫蕊心,管着大老爺的外書房,也是大老爺的通房丫頭。

那時的社會風氣,頂級門閥之家為了子孫昌盛繁衍,後繼有人,往往廣置姬妾,就連二太太湖陽郡主那般強勢的宗室女,二老爺身邊也有三房妾室,若幹通房。大老爺自然也不會例外。

大老爺瞪了她一眼,訓斥了她一句:“老太太也是你能編排的?”就在房間裏忍不住轉起圈來。這時的名士們極端注重自身的風度修養,講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老爺家學淵源,飽讀周易和莊子,儒玄雙修,在建康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名士,蕊心從來就沒有見過他這樣失态的。

心裏一酸,忍不住想:還真是父女連心啊!要是自己也為他生下一兒半女的,他會不會對自己好一點,對自己多看兩眼?想到這裏她的心不由熱了起來。但不旋踵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能為他生下孩兒,按照大老爺的性子,必會擡舉她做姨娘的,就不能再留在書房,不能像現在這般,每天都能陪在他的身旁。

她在這邊廂胡思亂想着,那邊大老爺已經下定了決心:“去壽鶴堂!”

蕊心吃了一驚:“老太君年紀大了,這時候怕是早都歇下了!”

大老爺皺眉道:“前頭領路,我自有打算!”蕊心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言,服侍着大老爺披上一件大毛的鬥篷,撐起傘來扶着他出了門。

雪越下越大,天也越來越冷,沈沅钰覺得自己的膝蓋針紮似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房內的李嬷嬷早已坐立不安,時不時透過窗戶看一眼外頭跪着的沅钰,顧氏卻只覺得心中快慰,根本不管沅钰的死活。

沅钰正想着時辰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假裝昏死過去?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地通傳道:“老太君來了!”

顧氏大吃了一驚,急急帶着李嬷嬷并一衆丫鬟迎了出來。

沅钰也吃了一驚,老太君是沈氏東西兩府輩分最高的老人家,乃是大老太爺和二老太爺的母親,自己的曾祖母,老人家再過些天就要過八十大壽,幾十年前就不再管府裏的事務了,這些年一直在她的壽鶴堂呆着,怎麽忽然來了韶和院?

正想着就見一個芝蘭玉樹般的頂級美男扶着一位精神矍铄,拄着龍頭拐杖,穿着一件醬紅色對襟滾風毛的大袖襖,頭戴着貂皮暖帽,派頭十足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這就是沈府的老祖宗,出自北方第一名門清河王氏的老太君了。

顧氏腦門上見汗,領着院子裏所有的婆子丫鬟們一起給老太君行禮。“參見老太君!”

顧氏看着扶了老太君前來的沈昀,心裏已經明白了幾分。出言道:“今夜風寒雪大,您老人家怎麽就這麽出來了,萬一被風撲着了,可怎麽好!有什麽事,您差人和媳婦說一聲就是了,媳婦自然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

老太君拐杖用力一頓:“哼,說得好聽,我要是不親自走一趟,我的重孫女都要被你作踐死了!”

撐腰的人來了,現在不昏更待何時!像是回應老太君的話似的,跪在不遠處的沅钰“撲通”一聲昏倒在地上。

☆、父親庇護

? 沈家跟随晉昭帝南渡之前,老太君便和沈沅钰的曾祖父成了婚。老太君在沈家操持幾十年,為老老太爺生下大老太爺和二老太爺兩個嫡子,以及三位嫡女,管理後宅幾十年,寬嚴相濟,賞罰分明,不但把兩個兒子教育成才,就是對待十幾個庶子庶女也都十分寬厚仁和,在宗族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她先是給大老太爺娶了頂級豪門琅琊王氏的嫡女,可惜天不假年,王氏只生了大老爺沈昀一個兒子就撒手西去,後來為了緩和南渡而來的僑姓氏族和江南本地吳姓氏族之間的對立關系,鞏固東晉新政權,僑姓四族紛紛與吳姓四族通婚。大老太爺這才娶了吳郡顧氏的嫡女,也就是現在的大老太太。

老太君本來就十分喜歡大老太爺的原配夫人王氏,有些看不上顧氏的小家子氣,所以大老爺、二老爺、四老爺雖然都是她的親孫子,她表面不說,心裏實際上就更偏愛大老爺一些。

這些年大老太太和二太太上蹿下跳,為的是什麽,老太君人老心不老,其實一直是心知肚明,不過立宗子的事畢竟是要宗族的長老們來共同決定的,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多說什麽。

沈沅钰這一暈倒,整個韶和院登時就亂了套了。鸾娘心系小主子,立刻大哭起來,抱着沈沅钰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三小姐你怎麽了?三小姐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顧氏的臉也一下子白了,想要狡辯不是自己罰她跪在這裏的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強辯道:“我只不過叫她跪了一會兒,她怎麽就暈了過去?定是見老太君來了,故意這般博取老人家的同情!”

鸾娘是個一根筋的人,眼裏只認沈沅钰是她的主子,見小主人都已經昏迷不醒了,顧氏還要往她的身上扣屎盆子,忍不住一邊哭一邊辯駁道:“三小姐一路舟車勞頓,剛一回到沈府,就來給老太太磕頭,沒想到您不但不見她,還罰她頂風冒雪在這裏跪着,而且一跪就是半個多時辰。三小姐之前本來就得了風寒,沒有好利索,這樣跪着,哪有個不昏倒的!”

躺在鸾娘臂彎裏頭假裝昏迷的沈沅钰真想立刻爬起來親鸾娘一口,這番話說得铿锵有力,大老太太再怎麽辯解也脫不開一個“刻薄寡恩,淩虐後輩”的罪名了。

老太君頓着龍頭拐杖,有些怒不可遏:“你幹的好事!都是你幹的好事!這孩子就算從前有些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是她知道一回來就到韶和院來給你請安磕頭,可見她是有悔改之心的。可是你,心胸狹隘,不知所謂,這麽冷的天,竟然讓一個原本就帶着病的孩子跪在風雪地裏,一跪就是半個多時辰,你的心腸未免太過狠毒!”

“我,我……”婆婆責罵媳婦,那是天經地義。何況大老太太本來就有些害怕這個十分威嚴的婆婆,每次見了她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湖陽郡主不敬她這個婆婆是因為人家的娘家給力,自己一來不是原配,二來家族勢力又比僑姓四族低了一等,哪裏有資格和老太君挺腰子!

何況本來就有些心虛不占理!

顧氏只好向身邊的丫鬟呵斥道:“還不快把三小姐扶進上房去,再去請個好點兒的大夫來看看!”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去扶沈沅钰,忽聽一個清朗地聲音喝道:“不必了!我會親自把钰兒背回長樂堂去,不敢再勞煩老太太!”大老爺大踏步走上前去,将沈沅钰輕輕抱在懷裏。

長樂堂,是大老爺和大太太居住的地方。

沈沅钰就覺得一個淡淡的清雅的香味幽幽襲來。這是什麽熏香,還挺好聞的!剛才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看得清楚,自己這位父親,面容清雅,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是位無與倫比的超級美男,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還這般臭美。她心裏不由升起一股異樣之感。

顧氏被老太君訓斥了一番本來就心氣不順,見沈昀這般說話,更是有氣,忍不住道:“老大,你這是在怨我嗎?”

這天下間繼母子之間就沒有感情和睦的,更何況顧氏和二太太一直圖謀本該屬于大老爺的宗子之位。大老爺淡淡說道:“不敢!钰兒是您的孫女,雖然不是嫡親的,卻也要叫您一聲祖母。您責罰她是天經地義。不要說只是暈倒在雪地裏,就是死了,我雖然子嗣不豐,也只當我白生了這個女兒。”

大老爺俊朗無匹,年輕的時候,曾被稱作建康第一美男子。當年無數高門貴女哭着喊着想要嫁給他。如今年紀大了,不但沒有絲毫老态,反而氣質更見儒雅,風度更加翩然,他也不要仆從給他撐傘,就這樣站在漫天風雪之中,臉上适時地露出一絲悲憤之情,對女人的殺傷力簡直是五星級的,顧氏院子中的丫鬟全都不由自主露出一絲憐憫來。

自己這個老爹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啊。既然說顧氏處置自己份所應當,偏偏又一針見血地指出她不是顧氏的嫡親孫女,又說自己子嗣單薄,真是句句都是刺啊,偏偏這話說得大義凜然的,顧氏根本就挑不出毛病來。

老太君已經跺腳說道:“還在這裏磨蹭什麽?還不趕快把孩子抱進屋裏去!”大老爺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長樂堂很快就到了。沈沅钰的母親周氏一直病怏怏的,顧氏找人算過之後,說她不宜住在大房的長房,就把她遷出了長樂堂,如今帶着另一個女兒,沈沅钰的嫡親妹妹沈沅舒住在長樂堂後面一個一進的小跨院裏,名字叫做燕然居。

大老爺又常年住在書房,一年到頭也住不上幾回,長樂堂也就空了下來。好在仆婦們盡職盡責,長樂堂依舊被他們打掃得纖塵不染。

大老爺一面小心地把沈沅钰放在床上,一面吩咐跟在自己後面的蕊心,“叫人燒兩個炭盆進來,再熬一碗濃濃的姜湯,快去!”

蕊心答應一聲匆匆下去。大老爺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搭在沈沅钰的脈搏上。沈沅钰微微一愣,自己這個美男子老爹還會醫術?

就聽見老太君的聲音傳了過來:“孩子怎麽樣了?要不要緊?”

沈昀面上就顯出一絲古怪的神色。

老太君急了:“钰兒可是有什麽不好?”

沈昀連忙道:“钰兒沒事,只不過是在風雪之中跪久了,風邪入體,等會給她灌一碗姜湯,再喝幾劑藥就沒事了。祖母您不必擔心。”

沈昀的醫術老太君是知道的,比那經年的老大夫也并不差什麽。老太君長長籲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沈昀已經道:“钰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祖母您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折騰。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待钰兒醒了,我再帶着她去給您老人家問安!”

老太太頓了頓拐杖:“你這裏現在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麽安心回到壽鶴堂去啊!”頓了頓她又對一旁侍候的仆婦說道:“你先下去!”

沈沅钰聽見一陣腳步聲。過了片刻,屋裏變得安靜起來。

老太君推心置腹的聲音傳來:“昀兒,钰姐兒的事,你有沒有派人通知周氏。”這裏沒有外人,老太君就把“老大”換成了“昀兒”。

沈昀似乎有幾分尴尬,道:“回祖母的話,并沒有!周氏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若是被她知道了,怕是立刻就要過來看望钰兒,天氣這樣的冷,萬一再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等明天钰兒好點兒了,我再叫她去見她的母親和妹妹吧!”

老太君輕輕嘆了一口氣:“周氏的出身畢竟是低了點兒,你若是覺得委屈,不若休妻另娶吧。”

祖母居然叫父親休妻!聽到這番話,沈沅钰只覺得腦袋嗡了一聲,差點兒立刻坐了起來。

好在沈昀道:“祖母,周氏并無大錯,我們怎麽可以就這樣把她休回娘家去!這讓周氏日後如何做人!”并不願意的樣子,沅钰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太君嘆道:“我也知道周氏沒有什麽大毛病,她出身差了些兒,不過總算為你生下了兩個女兒,雖然舒兒她……可是咱們這樣的人家畢竟和一般的人家不同,她生不出兒子,這就是她的大錯。要不是你沒有嫡子,族裏為何遲遲不肯立你做宗子!”

老太君道:“今天的事兒你也看見了,顧氏心胸狹隘,我還活着呢,她就敢這樣虐待你的女兒!老二他在外頭的名聲雖然比你要大,可是他志大才疏,并沒有處置實務的能力,沈氏一族交給他實在不能讓人放心。何況若老二真的被立為宗子,日後他成了沈氏一族的族長,就老二媳婦那脾氣,哪裏還有你們父女的立足之地啊。你別忘了,老二媳婦的背後,可是有皇後和太子在給他們撐腰呢!你吃虧就吃虧在沒有嫡子,又沒有一個強力的妻族做靠山。若是你覺得委屈了周氏,吃點兒虧與她和離了也好!祖母就算舍了一張老臉也要為你求一個僑四姓的嫡女作續弦!”

沈昀有些哭笑不得:“祖母,您說這些都是為了我和幾個重孫子重孫女好。若是孫兒真的為了宗子之位休了周氏,到時候新婦進了家門,您叫钰兒和舒兒該如何再在這個家裏待下去!”

☆、前塵舊事

? “哎!”老太君長長嘆了一口氣。“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好了,他們才能好!你若是當不成這個宗子,她們往後也沒有好日子過!”

沈昀道:“祖母,您別說了。再怎麽樣,孫兒也不會休妻或者和離的。宗子總是要咱們沈氏一族的長老和執事們同意了才能确立的,皇後和太子的權力再大,又能管得到咱們沈氏宗族內部的事不成?何況,孫兒這麽大了,也并不是任人拿捏的。”

老太君沉默有頃,緩緩道:“昀兒,你不肯和周氏和離,是不是因為你到現在還沒有忘了道靈那個孩子?”

沈沅钰的耳朵都要支了起來,道靈又是誰?難道是父親的老相好?

沈昀顯得有幾分尴尬,咳嗽了一聲道:“祖母,還提那些做什麽!道靈,我早就把她給忘了!”

沈沅钰忍不住撇了撇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父親越是這麽說,越說明道靈這個女子深刻在他的心裏,難以忘懷。

沈昀已經道:“好了,好了!您老人家就不要再操那些心了。您老這麽大年紀了,就享享清福,不要再管這些庶務了。宗子的事兒,孫兒自會處理的。時候不早了,我這就叫人把您送回去。您老人家覺本來就少,若是錯過了困頭,可又要睜着眼睛過一晚上了。”

勸了又勸,總算把老太君勸了回去。

沈昀将老太君送出門去,轉身回了內室,看見還在床上假裝昏迷的女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淡淡地道:“老太君已經走了,別裝了,快睜開眼睛吧!”

沈沅钰吃了一驚,睜開雙眼翻身坐了起來,忍不住道:“您,您是怎麽知道的?”她可不相信父親單憑號脈就能知道她是裝暈。

沈昀走了過來,十分嫌棄地用寬大地袖子在一塵不染的床邊拂了又拂,這才在沈沅钰的床邊坐下:“我剛剛把你抱起來的時候,你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知道進了長樂堂你才放松下來。你爹爹并不是傻子,你若是真的昏迷過去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沈沅钰赧然,誰叫她內裏換了個芯子,父親又是這樣一個超級美男子,被這樣一個“陌生”的男子抱在懷裏,她要是沒有那樣的反應才奇怪了,只是沒想到父親的洞察力這般敏銳,還真是個老狐貍。

對上了那一雙充滿了睿智的眼睛,沈沅钰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父親要怎麽處置自己。“您既然知道了,怎麽還幫着我一起演戲哄曾祖母?”

沈昀忍不住拿眼去瞪她:“我不與你一同演戲,難道我要告訴她老人家你是在蒙她的不成!”饒是這樣一個瞪人的動作,沈昀做來,也是那般的神彩湛然,叫人不敢逼視,沈沅钰差點看傻了。都說沈氏一族的美男子琳琅滿目,以前沈沅钰還有些不信,自從見識到親爹的風采之後,她就有些信了。

沈沅钰總算确認了一件事:父親對她還是很寵愛的。記憶中,因為自己是父親的第一個孩子,父親一直十分寵愛她,父親十分喜愛書法,書法也是獨具一格極有造詣。在士族名士之中十分的有名。

原身受到父親的影響,也極愛書法,父親從小教她握筆運筆,臨摹自己的字帖。因為父女倆志趣相投,她和父親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

直到白姨娘生了父親的庶子,父親将很多精力放在了新出生的弟弟身上,她嫉妒弟弟得寵,父親又開始忙活着外頭的事務,這才和父親漸行漸遠。

不過想想在莊子上的這一年,要不是父親每隔半個月總要派人去看她,她說不定早就被白姨娘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父親對她,算是仁至義盡了!

沈昀用手戳了戳她的腦袋,“在莊子上呆了一年,總算沒有白吃這一番苦頭,知道做事要動腦子了!”眼睛裏就有了一絲笑意。

父親還是很開明的,沈沅钰暗暗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父親,你不會真的休了娘親吧?”她本來就得罪了繼祖母,又有個白姨娘在旁虎視眈眈,到時候再來一個後娘,她的日子可就真的沒法過了。

“我和你曾祖母的談話你不是都聽見了嗎?自然是不會的。這些事你就別管了,一切有父親處置。倒是你在外邊吹了那麽久的冷風,天又下着雪,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爽?”

“咳咳!”沈沅钰聽父親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喉頭發癢,頭也變得昏昏沉沉的起來,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沈昀眉頭微皺,剛好蕊心熬好了姜湯,在門口喚了一聲老爺,沈昀叫她進來,親自接過姜湯喂沈沅钰喝下。蕊心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老爺平日最是講究的一個人,就是對兒子,也從沒有這般細心體貼過。

卻是沈昀覺得女兒在莊子上一呆就是一年,受了不少苦頭,心裏頗覺愧疚。沈沅钰卻覺得心中湧現出淡淡的暖意。

沈沅钰道:“父親,我不想再回莊子上去了!”

沈昀眉峰一挑,“看你今日之行事,想來你是知道昔年你錯在哪裏了?”

“女兒不該受人的挑唆,與小二房争競,還聽風就是雨,輕易堕入別人設計的圈套。女兒最大的錯處就是行事張狂,處處樹敵,以至于出事之後,除了父親,竟無一人肯為女兒說句公道話!女兒一人獲罪是小,不該牽連了父親母親和妹妹!”

頓了頓接着說道:“女兒這一年,在莊子上時常回想前塵往事,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從前所做的那些錯事蠢事,女兒日後再也不會做了!”

沈昀臉上的神色柔和了起來,唇角勾勒出淡淡迷人的微笑:“這就對了!我沈昀足智多謀,我所鐘愛的大女兒怎麽能這般愚蠢狂悖,不知所謂!既然你都想明白了,父親自然會想辦法叫你留下來。”

沈沅钰心中大定,又覺得有幾分好笑,父親還真是自戀,不過這樣的父親,還是挺可愛的。

說了幾句話,沈昀吩咐蕊心道:“你打些熱水過來,用熱毛巾給她揉揉膝蓋,钰兒在又濕又冷的地上跪了半個時辰,可別落下了什麽病根才好。”

蕊心正要答應,沈沅钰卻有幾分忸怩:“不用了,我沒事的!”

沈昀沉下臉道:“胡鬧,這個時侯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來!”

蕊心便急步走了出去,沈沅钰見屋裏沒人,有些赧然地掀開裙子,将綁在膝蓋上的布袋解了下來。沈昀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你,你……”掌不住又笑了起來,“你這個鬼靈精。”

不一會兒,蕊心就打了熱水進來,用熱熱的毛巾捂在沅钰的膝蓋上,沈沅钰這次沒有拒絕,若是真跪出個關節炎出來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沅钰一邊享受着蕊心的服侍,一邊問沈昀:“父親,母親和八妹妹好嗎?我想去看看她們。”

“她們挺好的,今天時候不早了,你明天再去看她們吧!”

沈沅钰道:“女兒實在是有些擔心她們,看她們一眼才能放心得下。”

沈昀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兒,道:“你不怨恨你母親了?”因為周氏出身低微,常有人在她耳邊挑唆,說都是母親誤了她,所以她一直耿耿于懷,對母親充滿了怨怼,和母親也從來不親近。

沈沅钰雙眸微垂:“從前都是女兒不對,每每想起都深覺對不起母親,慚愧非常!”

沈昀微微點頭,這時代最重門戶,不但士庶不通婚,頂級豪門士族甚至不與低等級的士族來往,從前沈沅钰怨恨周氏出身低微,拉低了她的出身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他對門戶之見卻不像是一般人一樣,看得那樣重,沈沅钰能夠想明白是再好不過了。

“周氏還不知道你回來,你要是去了,又要一番折騰。你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去給她問安吧!”

沈沅钰只好點頭,這個時侯一直忙裏忙外的蕊心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過來,沈昀道:“這是我親自給你開的方子,快喝了吧,發一發汗,這病症用不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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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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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