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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舅舅舅媽和表哥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謝立青問她什麽意思,她卻不肯再透露更多,只是身軀顫抖,仿佛經受了極大的恐懼。

明明上個月還神氣十足的小姑娘,如今竟變成這副模樣,這極大的反差更加讓人摸不着頭腦。

謝蓁沖出來,氣急敗壞地說:“你胡說,我不信!”

大抵是兩人不對盤,謝蓁一出現,歐陽儀就瞪圓了眼睛:“我沒有胡說!”這才顯得有點生機。

謝蓁說什麽都不信歐陽儀的話,明明前陣子李裕還要帶她去放風筝,風筝沒飛起來,他怎麽能永遠不回來了?“小玉哥哥只是出遠門了,他會回來的!過幾天他一定會回來的!”

歐陽儀也很執着:“我說不會就是不會!”

末了兩個小姑娘居然站在門口吵了起來,頗有不把對方說服絕不罷休的氣勢。最後歐陽儀被逼急了,三兩步沖上臺階,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朱漆大門,“你要是不信,就自己進去看看!”

大門應聲而開,發出吱呀聲響。

厚重的木門後面,是昔日朱甍碧瓦的庭院。

謝蓁來過不知多少回,每一步路都記得清清楚楚,卻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麽陌生。院子一個月沒人打理,冒出不少雜草,廊下石柱斷裂,廊庑坍塌壓倒了一旁的耳房,亂石堆疊,荒敗狼狽。

院裏一個人也無,空蕩蕩的,安靜得連他們說話都有回音。

謝蓁跑到堂屋,裏裏外外看了一遍,什麽東西都沒有,只剩下黃梨木桌椅板凳。她又到了李裕的房間,他屋裏更是空曠,一點住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走得幹幹淨淨。

謝蓁怔怔地走出房屋,問歐陽儀,“他們為什麽走?”

歐陽儀眼眶泛紅,別開頭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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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蓁來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袖子急得團團轉,“為什麽?小玉哥哥為什麽要走?”

歐陽儀被問煩了,一把推開她:“能有為什麽,還不是因為讨厭你!”

謝蓁一愣,無助地站在原地。

或許是對她厭惡到了極致,歐陽儀的語氣仿佛淬了毒,兇狠地說:“表哥最讨厭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才不會搬走!”

好半響,謝蓁揉揉眼睛,“他說了要帶我去放風筝……”

“那是騙你的!”

可是,可是他從沒說過讨厭她啊……

就連以前她一直纏着他,他都沒說過讨厭她。

謝蓁很受傷,在李裕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跟着冷氏和謝立青離去。她走得很慢,一步三回頭,大眼睛裏的光彩漸漸暗了下去,最後終于一狠心,再也沒有回頭。

謝家的人走後,歐陽儀許久沒動。

直到李氏來找她,她才放聲大哭。

其實根本不是她說的那樣,她是故意騙謝蓁的。其實最讨厭她的是她,所以她才想傷害她,打擊她。

憑什麽她就過得比別人幸福?憑什麽她父母恩愛,家庭美滿?她也要讓她傷心難過一回。

李裕要帶謝蓁去別院的前一天,被歐陽儀發現了,歐陽儀說什麽都要跟他一塊兒去。

李裕不答應,宋氏就跟他說:“阿儀沒有爹,沒有家,如今只能依靠我們。你是她的表哥,如果連你都對她不好,那她将來還能依靠誰呢?”

自從歐陽儀住進李府後,宋氏常跟他說這句話。她是他的表妹,他應該好好照顧她,盡管他不願意,但還是沒有違背父母的意思。

唯有那一次,他只想帶着謝蓁一起去。

李裕跟宋氏起了争執,當天一人獨行前往別院,可是路上出了意外,差點被幾個歹人接走。好在李裕身邊帶了四五名侍從,幫助他逃過一劫。宋氏和李息清把他找回來後,當晚李府便闖進來一批蒙着臉的黑衣人。

他們來的無聲無息,如同他們奪去府裏上下幾十口人命一樣。

宋氏和李息清帶着李裕從後門逃了出去,李息清給了歐陽儀母女一筆錢,讓他們各自逃命去。事出緊急,根本來不及安排妥當,李息清更沒有向她們解釋原因,一夜之間,各奔東西。

歐陽儀和李氏沒有去處,于是在附近置辦了一個院子,暫時落腳。

歐陽儀偶爾會到李府附近轉悠,希望能看到舅舅舅媽或是李裕的身影,今天再去時,剛好碰到謝家一行人。

她一時沒忍住開了口,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她騙了謝蓁,李裕其實一點也不讨厭她。

☆、長大

? 回到家後,謝蓁失落了好幾天。

李裕不聲不響地走了,居然連聲招呼都沒打。

他真的讨厭她麽?那為什麽要邀請她去別院放風筝?謝蓁小腦袋瓜想了好幾天都想不通,最終還把自己折騰病了,病怏怏地在床上躺了十幾天,小臉一下子瘦了一圈,讓人瞧了就心疼。

原本肉呼呼圓嘟嘟的,如今摸着居然有點硌手。

病好之後,謝蓁讓人把那只大雁風筝收進倉庫裏,再也不許拿出來。有一回路過後院一處牆角,她讓人搬了梯子過來,一個人趴在上面看了很久,最後再默默地爬下來,窩在冷氏懷裏許久不出聲。

冷氏既心疼又無奈,“李裕走了,不是還有高洵嗎?高洵這幾天常來找你,你怎麽不見他?”

自打高洵得知李裕不告而別的消息後,高洵對此人也是埋怨到了骨子裏,把他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

謝蓁悶悶地:“阿娘我難受。”

小小年紀,竟然懂得什麽叫難受。冷氏不免好笑,親親她的眉心,“這有什麽?以後會有更多人離你遠去,你哪能每一個都顧得上?羔羔,你知道什麽叫人來人往嗎?”

她擡起濕漉漉的眼睛:“人很多嗎?”

冷氏點點頭,誇贊她聰明,“街上那麽多人,有人過來,有人離開,他們走了又來,這是一種常态,我們沒法避免的。”

謝蓁不懂,“什麽叫常态?”

冷氏說:“就是一種很正常的事情。”

她想了一會兒,所以說小玉哥哥的離開是很正常的事嗎?

她抱住冷氏的腰,還有一件事耿耿于懷:“可是小玉哥哥說讨厭我。”

冷氏點點她的鼻子,一點點開導她:“你不是也常說讨厭小玉哥哥麽?那你真的讨厭他嗎?”

她不吭聲,帶着點孩子氣的執拗,“原本不讨厭了,但是他走了,我就讨厭他。”

冷氏輕笑,佯裝松一口氣,“那這下好了,你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

謝蓁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覺得阿娘說得好有道理。

她連日來陰霾的心情有了好轉,咧嘴一笑,朝冷氏靠過去,膩膩歪歪地說:“阿娘親親……”

冷氏嘆一聲“你呀”,表情很無奈,臉上卻漾開了笑意。

高洵來李府求見了好幾次,始終沒見到謝蓁一面。

這日他又锲而不舍地來了,沒想到謝蓁居然肯邀請他到春花塢。他受寵若驚,忙趕了過去,到時正看到謝蓁一個人在慢悠悠地蕩秋千。

他上前,歡喜地叫了聲:“阿蓁!”

謝蓁擡頭,朝他微微一笑,他覺得周圍的花都不如她開得好看。

秋千把她送上前來,又慢慢往後搖去,漸漸地停下來。他這才看清她瘦了不少,臉上的肉少了,笑時兩邊浮現出淺淺的梨渦,漂亮得讓人心驚。

謝蓁指指另一架秋千,大方地說:“阿荨不在,你可以坐她的秋千。”

高洵一屁股坐上去,雙腳往地面一墊,前後搖晃起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肯見我了。”

謝蓁好奇地偏頭,“為什麽呀?”

他摸摸鼻子,眺望對面李家的院子,“因為我跟阿裕關系好……你喜歡阿裕,所以才跟我一起玩。”

如今李裕走了,他們之間的那點聯系也沒有了,她肯定不願意再見他。

所以今天謝蓁答應見他的時候,他心裏高興極了。

沒想到謝蓁搖搖頭,義正言辭地說:“就算沒有小玉哥哥,我也會跟你玩的!”

高洵眼裏亮晶晶,“真的麽?”

她一嗯:“真的!”

高洵總算放心了,嘿嘿一笑,別提有多傻。他的小仙女肯跟他說話,肯對他笑,不是因為李裕,這讓他覺得很滿足。

想起李裕,他又有點悲憤,“但是阿裕居然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委實不夠義氣!日後我若再見到他,必定将他好好揍一頓。”

一扭頭,詢問謝蓁:“阿蓁,你說揍他幾拳比較好?”

謝蓁很認真地想了想,“你揍他,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高洵說好,揮舞起自己的拳頭,開始在腦海裏描繪那場景。他爹最近給他請了一個武學師父,每日清晨叫他練功習武,他最近學得勤勤懇懇,假以時日,必定能把李裕那小子打得趴在地上嗷嗷叫。

他想象完後,心情好了許多,繞到謝蓁身後抓住秋千的兩條繩子,“你幫你推,你想不想飛起來?”

沒等謝蓁答應,他就拉着繩子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輕輕把她往前送。一來一往,謝蓁在他手裏越飛越高。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謝蓁每一次上升,都能看到很遠的風景。遠處碧空萬裏,風輕雲淨,她看着看着,對底下的高洵說:“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高洵聞言,更加賣力地往上推。

她衣袂飄飄,百褶穿花裙在他眼前劃出一道弧度,伴随着她歡快的笑聲,将這一幕一起深深地印在他心裏。此後許多年,一直沒舍得忘記。

李裕離開這件事确實讓謝蓁難過了一段時間,不過她想通之後,也就慢慢地淡忘了。

她要忙着長大,小小的腦袋瓜裏根本記不了那麽多東西。

何況高洵三天兩頭就來謝府一趟,不是給她帶小玩意兒,就是給她帶好吃的,還會給她講笑話,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一眨眼過去七年,她從當初稚嫩的小不點,不知不覺地長成一位豆蔻少女。

她連想起李裕這個名字都很少了。

十四歲生辰這一天,謝蓁跟家人吃完一頓飯,非要拉着謝榮比身高。她站在謝榮跟前,擡手比了比,一臉期待地看着旁邊的謝荨,“長高了麽?我長高了麽?”

謝荨捧着一杯杏仁茶,誠實地搖了搖頭,“阿姐,沒長高。”

她失望地啊一聲,仰頭看謝榮,“為什麽哥哥越來越高,我這兩年卻一點沒長?”

她小時候長得快,幾乎是同齡人裏最高的小姑娘,當時她可驕傲了,覺得自己走到哪裏走高人一等。沒想到十二歲後,居然就像停止生長了一般,周圍的姑娘還在長個兒,唯有她還跟十二歲時一模一樣。

倒也不算矮,就是站在修長挺拔的謝榮身邊,顯得過于玲珑了一點兒。

謝榮年十九,五官已十分成熟,俊朗昳麗,清冷的眉眼與幼時如出一轍。這兩年他到了娶妻的年紀,青州不少官家夫人有意把女兒許配給他,但謝家遲遲不表态,他們只好暗暗着急。

謝蓁是個鬼靈精,曾問謝榮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他想了半天,只說出兩個字:“投緣。”

謝蓁故意問:“那頭方的行麽?”

被謝榮狠狠賞了兩個毛栗子。

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鬼點子多得不得了,時常讓人招架不住。要說唯一有變化的,大抵就是她這張臉,褪去嬰兒肥,當初的蛹破繭成蝶,讓人越來越移不開視線。

她面容精致,每一處都恰到好處,肌膚若冰雪,綽約若仙子。

然而她不是高洵口中的小仙女,反而有點像小狐貍,斜斜一眼看過來,能把人心兒魂兒都勾去。有時她向謝榮撒嬌,謝榮都有些招架不住,一本正經地告訴她:“羔羔,以後不能對誰都這樣說話。”

她懵懵懂懂,“怎樣說話?”

謝榮想了很久,始終找不出一個比較合适的形容詞。

她聲音原本就軟,軟軟甜甜,若是再拖着長腔跟人撒嬌,但凡是個男人,都要酥掉半邊身子。

尤其她臉蛋生得漂亮,單這一點,便不知要引來多少男人觊觎。

冷氏對兩個女兒越來越謹慎,輕易不讓她們出門,即便出門也要帶上帷帽,擋得嚴嚴實實,誰都不讓看。是以旁人雖知謝知府家有兩個絕色女兒,但究竟怎麽個絕色法,卻不得而知。

要說這兩年,謝蓁倒也不是一點沒長,起碼有一個地方長得很快。

夜裏胸脯漲漲地疼,她輕輕一碰,那兒就可憐兮兮地顫了顫。真疼啊……如果不是阿娘說這是正常的反應,她還以為是自己生病了呢。

害得她晚上睡覺連肚兜都不敢穿,因為那兒一碰到布料也會疼。饒是如此,那兩團肉還是長得很快,半年時間,就長的比她的一只手還大。冷氏一年給她縫了好幾個肚兜,縫到最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阿娘,以後這些我自己來吧……”

冷氏含笑擡頭,“怎麽,你自己會縫?”

她說不會,哎呀一聲偎在冷氏身邊,“我這不是怕阿娘累着嘛。”

冷氏擔心枕頭紮着她,便讓丫鬟把針線笸籮拿遠一點,摸摸她鬓邊的頭發,感慨道:“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知道心疼阿娘了?”

謝蓁彎唇一笑,給自己臉上貼金,“阿娘可別冤枉我,我一直都心疼你的。”

冷氏搖搖頭,輕笑。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話,外面進來一個丫鬟說:“二姑娘,高公子來了,目下在正堂求見。”

丫鬟口中的高公子就是高洵,這兩年他們都長大了,來往也不如兒時頻繁。不過高洵還是會偶爾來見她一面,有時說說話,有時喝喝茶,如同多年舊友一樣。

謝蓁松開冷氏的手,站起來道:“阿娘,我去前面看看。”

說着就要走。

冷氏叫住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揮揮手道:“去吧。”

女兒越來越大,姑娘家最看重的就是名聲,她這麽跟高洵相處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冷氏想問問她的意思,如果她真對高洵有意,那她就跟謝立青商量商量,跟高家把親事定下來,免得讓人說了閑話,對她的名聲不好。

冷氏看着高洵這孩子長大,知道他品德模樣都是一等一好,又死心塌地地喜歡了謝蓁七八年,若是讓羔羔嫁給他,倒也沒什麽好挑剔的。

那邊謝蓁來到正堂,牽裙拾階而上,一眼就看到屋中那個高大健壯的身影。

大概是習武的緣故,高洵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結實,他才十六,但單看背影,已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他後背寬闊,寬肩窄背,英武卻不顯得粗犷。

他聽到聲音回頭,視線落在謝蓁臉上,眼裏毫不掩飾的癡迷和驚豔。

☆、回京

? 高洵打算從軍,高二爺與青州提督有些交情,正好可以在軍中提拔提拔他。

這幾個月他為了此事,忙裏忙外,已有好些天沒見着謝蓁。今日好不容易抽空見她一面,眼睛就跟黏到她身上似的,癡癡地看了半天,還是沒舍得移開。

謝蓁讓丫鬟添茶,順道笑話他:“你老看我幹什麽,是不是太久沒見了,所以不認識我了?”

高洵這才回神,幹咳一聲,端起墨彩小蓋鐘喝一口,清了清嗓子。

還別說,真是有點不認識她了。誰叫她這兩年越長越漂亮,才幾天沒見,臉蛋比起上次見面更标致了一些。

謝蓁坐在他對面的八仙桌上,抿一口新摘的碧螺春,滿口都是茶香,“你在軍中的事處理得如何?”

高洵收回思緒,把小蓋鐘放在八仙桌上,“基本沒事了,過兩天我要便要去軍中生活一段時間。”

到了軍中,他想好好做出一番成就。他是個有上進心的人,懂得一步步往高處爬,不甘于青州這片小小角落,軍中便是他走出的第一步。他聽說京城繁華,便想這輩子定要去京城一趟,才不枉此生。

謝蓁哦一聲,對此沒什麽想法。

其實她也覺得軍營挺适合高洵,高洵不是讀書的料子,他随性恣意,不喜約束,唯有軍中才滿足這些條件。兩人一起長大,她多少對他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想要什麽,适合什麽,所以她一直都支持他。

許久沒見,倆人坐着說了一會話。他倆都是話多的人,不愁沒有話題聊,你一言我一語,倒也從未冷場過。

快到晌午,高洵打算離去。

他一刻鐘前就說要走,然而在椅子上坐到現在,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看起來像有話說,幾次張口,都沒發出聲音。

謝蓁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

高洵總算點點頭,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你應該知道,這幾天阿娘一直為我選親……”

他到了成親的年紀,從去年開始,趙氏便一直張羅着要為他選個好媳婦兒。青州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挑了一遍,趙氏問他看得上哪家的姑娘,他卻說一個都看不上。這下把趙氏氣得不輕,以為他想一輩子都不娶,最近實在急了。若是他參軍之後,那成親生子不是更沒指望了?是以這幾天把他逼得更緊了些。

這事兒謝蓁是知道的,因為他總三天兩頭來她這兒訴苦,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謝蓁好笑地咧嘴,“怎麽啦?你還是都看不上?”

高洵看向她,誠懇地點了下頭。

這下連謝蓁都跟着沒轍,她一攤手,搖頭晃腦地說:“你這個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你究竟想找什麽樣的姑娘啊?”

她笑時眉眼彎彎,亮如星辰。

高洵看了一會,似笑非笑地問:“不如你這樣的姑娘如何?”

謝蓁愣住,眼裏還殘留着一點笑意,錯愕極了。

這反應讓高洵很受傷,他單手撐腮,唇邊噙着一抹笑,“阿蓁,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就沒考慮過嫁給我麽?”

謝蓁幾乎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呀。”

無論他們再怎麽親近,她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玩伴,沒有任何旖旎心思,再純潔不過了。

高洵眼裏的光彩黯了黯,不死心地問:“為什麽沒有想過?”

她被問住了,要真說為什麽……她苦思冥想,腦子裏忽地靈光一閃,“阿娘說我還小呢,不着急嫁人!”

分明就是在拿借口堵他。

高洵失落地看着她,那模樣活脫脫被她抛棄了一樣。

這幾年他毫不掩飾對她的愛慕,明示暗示都示了一遍,偏偏她裝傻工夫一流,總有理由把人打發回去。其實謝蓁說得夠直白了,她只把他當好朋友,沒有動過其他心思,偏他固執得很,越挫越勇,如今居然明目張膽地把話說開了。

當然,結果沒什麽改變。

高洵這回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反正就要走了,這回不說,以後萬一沒機會了呢?他就是喜歡謝蓁,就是愛慕她,想把她據為己有,娶回家當媳婦兒好好疼愛。

這次不成功,他還有下一次。

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在乎再等一兩年。等他有所成就,必定風風光光地把她娶回家。

高洵離開後,謝蓁一個人在屋裏坐了很久。

她惆悵地托腮,琢磨着怎麽樣才能讓高洵死心?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總不能耽誤了人家,該說清楚的還是早點說清楚為好。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謝荨便端着一碟玫瑰糕走進來,“阿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謝蓁瞥妹妹一眼,謝荨越長大越貪吃,十二歲了非但沒褪去臉上的嬰兒肥,反而圓嘟嘟的像個蘋果。好在她底子好,怎麽都吃不胖,就是身上的肉多了點兒,瞧着比謝蓁更加圓潤。

“不要,我心情不好。”謝蓁扭開頭,拒絕被她誘惑。

她也不勉強,自己狹了一塊玫瑰糕送入口中,細嚼慢咽:“阿姐為什麽心情不好?”

謝荨吃東西有個特點,無論她吃什麽,都會讓人覺得很香。譬如她現在吃一塊普通的玫瑰糕,但是那滿足的表情卻讓人食欲大開,真想試試她手裏的玫瑰糕多麽好吃,讓她露出這種飄飄然的表情。

謝蓁果真這麽做了,湊上去咬一口她手裏的玫瑰糕,“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謝荨嚼完吞下去,不服氣地辯解,“誰說我不懂了?我知道的,高洵哥哥來了,他想讓你嫁給他。”

謝蓁大驚,被嘴裏的玫瑰糕噎得不輕,拼命喝了兩口水才緩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謝荨指指門口,“我在那裏站好久了,阿姐和高洵哥哥都沒看到我。”

她才十二,居然就知道偷聽了!

殊不知謝蓁五六歲的時候,就躲在門口偷聽過爹娘說話。

謝蓁正色,認真地警告她:“不許告訴阿娘。”

謝荨眨眨眼,“為什麽?”

“否則以後高洵給我帶的點心,我都不給你吃了。”

她立馬答應下來,“好好我不說。”

果然在吃的面前,永遠能治得住她。

過一會兒,謝荨把半碟玫瑰糕都吃完了,舔舔指腹,重新想起剛才的問題:“阿姐,你為什麽不想嫁給高洵哥哥?”

謝蓁自己也說不上來,搖搖頭說不知道。

沒想到下一瞬,這小丫頭語出驚人:“如果李裕哥哥要娶你,你會嫁給他嗎?”

謝蓁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猛地愣了很久,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誰。想起這個人,就想起他的不告而別,想起他當初的那次失約,她慢吞吞地蜷縮進椅子裏,“當然不會。”

謝荨不解,“可是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他嗎?”

她皺着眉頭想了下,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那時候她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趕都趕不走。現在想想真是天真得很,要是再讓她這麽腆着臉喜歡一個人,她可做不出來。

她說得義正言辭,“那是因為他長得漂亮!”

過去這麽多年,李裕的面孔早就模糊了,記憶最清楚的,便是他有一張比姑娘家還漂亮的臉。

入秋之後,百葉枯黃,天氣也一天天冷起來。

謝立青今年要上京述職,正好趕上老太太六十大壽,便打算帶全家人回京一趟。若是有幸能在京城謀個一官半職,便不必再每年兩地奔波了。

回京之前,謝立青先修書一封寄到京城定國公府,說了自己的打算。

定國公看完很是高興,聽說捋着胡須高興了半天,逢人便笑眯眯的。追根究底,還是幾個孫子孫女兒要回來了,他幾年沒見孩子們,想得厲害。

定國公登時讓人把他們住的二院清掃幹淨,免得到時候人回來了,屋子還沒收拾好。

青州,謝立青聯系好京城的事宜,把回京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二。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回去一趟不是小事,要帶的東西很多,一輛馬車根本拉不完,起碼得兩三輛。還有路上使喚的丫鬟婆子,每一個都不能少,這些都要安排。

冷氏親自打點好一切,到了十月初二那一日,一家人順順利利地坐上出城的馬車,往京城駛去。

爹娘坐一輛馬車,謝蓁和謝荨一輛馬車,謝榮騎馬跟在外面,偶爾遇到什麽突發狀況,還能幫他們探探路。

路上遇到一場大雪,積雪足足有半尺深,馬車根本走不動。路上耽誤了小半個月,老太太的壽禮迫在眉睫,只剩下七八天時間。

謝立青跟車夫商量了下,讓他們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十一月底前抵達京城。

這一路風餐露宿,可苦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謝蓁原本懶洋洋地躺在坐褥上,馬車一駛進京城,耳邊便充斥着喧鬧繁榮的聲音,比青州熱鬧得多。她霍地從褥子上坐起來,側耳傾聽,這聲音太親切,讓她有種回歸故土的錯覺。

雖然她離開京城時還小,但她的潛意識裏,京城便是她的故鄉。

如今她總算回到這個地方,算算時間,已有九年。

☆、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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