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2)
到她嘴邊,讓她咬着,另一手撫摸她的額頭,“阿蓁,阿蓁……不生了,我們以後再也不生了……只要這一個……”
他是真怕了,眼睜睜地看着床下的被褥都被她的血染透。那麽小的身體,怎麽能流出那麽多血?
謝蓁一張嘴,毫不猶豫地咬住他的手。
也許是他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時候到了,醜時末,屋裏傳來一聲清脆的啼哭。謝蓁只覺得身子一輕,剛要喘氣,便聽産婆道:“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什麽還有一個?
小腹又一陣疼,她這才恍悟,原來肚子裏還有一個!
謝蓁這回是真哭了。
一個時辰後,當第二個孩子掉出來時,她已經筋疲力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天擦亮,她甚至沒來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沉沉睡了過去。
嚴裕讓人換上幹淨的床褥被子,親自絞幹淨絹帕一點點拭幹她臉上的汗珠。眼神專注,好像視野裏只有她一個人。
産婆抱着清洗幹淨的嬰孩走近,笑盈盈地說:“恭喜王爺,是龍鳳胎,先出生的是小世子,您瞧瞧……生得多精致呀……”
嚴裕抿唇,頭也不回:“抱走。”
産婆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兒女
? 産婆只好把另一個孩子抱過來,“那小郡主……”
兩個孩子哭得厲害,男娃聲音洪亮,一聽便十分健康。女娃聲音弱一些,哭不過哥哥,襁褓下只露出一張紅通通的小臉,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可憐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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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裕終于沒抗住這倆孩子的哭聲,讓産婆把孩子抱給他看看。
産婆把女娃遞過來,他接住襁褓,小小一團,閉着眼睛哇哇大哭,看起來脆弱得不得了。就是這個小東西折磨了謝蓁這麽久?真是不乖,老老實實出來不就行了麽?他想着,伸手在她臉上碰了碰,太軟了,他有點擔心把她碰壞。
擡頭看一眼産婆懷裏的另一個孩子,男孩比女娃生得強壯些,大抵是在謝蓁肚子裏沒少搶奪妹妹的營養……
猴子一樣。
嚴裕嫌棄地看了倆人一眼,哪裏有産婆說得标致?五官都沒有長開,眼睛也緊緊閉着,只有頭上有幾根稀疏的毛發,一點兒也看不出漂亮的影子來。
他們的阿娘這麽漂亮,怎麽不見他們繼承一點?
嚴裕看夠了,怕兩個孩子在這裏會把謝蓁吵醒,便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下去,吩咐人給産婆送了厚重的診金和謝禮,不多時就把人都趕走了。屋裏恢複安靜,謝蓁恐怕真的累壞了,她向來淺眠,然而剛才那麽吵鬧的哭聲都沒把她吵醒,可見她睡得多沉。
嚴裕想起剛才她生産時得痛苦,仍舊心有餘悸……他當時甚至怕她撐不下來,畢竟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好在她比他想象中的堅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把兩個孩子都生下來了。
他伸手探進被子裏,慢慢握住她放在身側的手,又愛又憐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阿蓁……”
她真厲害,一下子就生了兩個小東西。先前他還說想要四五個孩子,現在卻有點猶豫了,因為不舍得她再受一次這樣的苦,他在旁邊聽着都受不了,她又該有多疼?
窗外晨曦微露,居然已經過去整整一夜。
這一夜他一直沒有阖眼,就站在邊上陪着他,到這會兒一點也不覺得疲憊。他起身到外面用了幾口早膳,回來看謝蓁還沒有醒,便又在床邊坐了半個時辰。
乳母許氏給兩個小不點喂了奶水後,轉身就去廚房讓人準備一鍋乳鴿炖湯給王妃備着,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吃這些好,補血養氣,還不油膩。因為一開始以為是一個孩子,所以乳母也只請了一個,許氏想着長此以往,奶水可能不夠小世子和小郡主喝,便進屋跟嚴裕說了一聲。嚴裕聽罷點點頭,“那就再請一個。”
吩咐雙魚去辦事。
一炷香後,有人進來通傳道:“王爺,太子殿下聽說娘娘生下一雙龍鳳胎,特意送了賀禮來,您是否要見見?”
嚴裕有些疲倦,撐着床頭的方桌以手支頤,半響才道:“就說王妃情況不好,本王在這裏陪她,不便見客。替我謝過二哥的好意,請他早點回去吧。”
下人應是,退了下去。
嚴裕守在床頭,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很快就撐着腦袋睡着了。
謝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左右。
門窗都關着,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但是透過绡紗窗戶能看到一層薄薄的紅色,想來太陽快落山了。她仰躺着,稍微一動便覺得渾身散架一樣疼,而且虛弱無力。她正準備叫人,一偏頭便看見床頭趴着個人,側着頭,濃密的劍眉微微蹙起,就着昏昧的光線,勉強能看到他俊美的五官。
謝蓁動了動手臂,他就有所感應,霍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直勾勾地盯着她:“你醒了?”
謝蓁勾起蒼白的唇,眨了眨眼,“我的小羊羔呢?”
雖然當時很累,但她還是記得自己生了兩個孩子,聽産婆說大的是男娃,小的是女娃。
龍鳳胎!
她當時想着疼死了再也不生了,可是現在又覺得值得,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孩子。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想看看倆人長什麽樣,也不知道長得像誰?像她還是像嚴裕?
嚴裕看着她不吭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半坐起來,往她背後墊一塊大迎枕,“一會再讓你見他們。”
他在旁邊守了那麽久,她第一句話就是問孩子,多少讓他有點受打擊。
謝蓁倚着迎枕,放在床邊的手抓住他的衣擺,仰頭可憐巴巴地問:“為什麽?我還沒見過呢,他們長什麽樣?好看麽,像我麽?”
嚴裕想了想,摸摸她的頭說:“不像,有點醜。”
謝蓁的心“啪嗒”碎了,扁扁嘴說:“那我也想看。”
那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再醜也得讓人看一眼啊,偏偏無論她怎麽求,嚴裕就是不肯,還讓她先喝完一碗乳鴿炖湯才肯讓她見兩只小羊羔。謝蓁肚子确實餓了,折騰了一宿,到現在都沒吃什麽東西,一遍委屈地瞪他一邊由他喂完一碗乳鴿湯。喝完湯後,趁着嚴裕給她擦嘴的間隙,她又問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嚴裕這回沒再堅持,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過來。
兩個孩子分別用緞面妝花襁褓包裹着,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腦袋。謝蓁驚喜地讓乳母把孩子放到她懷裏,她一邊一個摟着,看了這個看那個,末了得出一個結論:“沒有你說得那麽醜嘛。”
剛才把她吓了一跳,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目下一看,兩個孩子都長得挺精致的。
大的那個已經睜開了眼睛,睫毛又翹又長,烏溜溜的大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嘴裏還唆着一根大拇指,吃得津津有味。謝蓁心都要化了,低頭碰了碰他的小鼻子,只覺得他渾身上下都軟塌塌的,根本不敢用力。她再看小的那只,還在閉着眼睛睡覺,眼睛有點浮腫,小嘴一砸吧,還當她醒了,沒想到依舊睡得香甜。
就這兩只小家夥,她足足看了一刻鐘還不夠,甚至試圖跟大的那個對話:“你叫小鯉魚好不好?妹妹是小羊羔,你們兩個小家夥,可把我害苦了!”
小鯉魚繼續吃手指頭,聽罷咧嘴朝她一笑,好像聽懂了她的話一樣。
嚴裕在一旁忍不住問:“為什麽叫小鯉魚?”
謝蓁總算有空看他一眼,彎着杏眼,一副很樂意解釋的樣子:“因為你以前叫李裕,諧音鯉魚,他是你兒子,當然要随你了。”
“……”
這麽一說,好像有點道理。
嚴裕沒有再問,看她跟這個玩了跟那個玩了,樂此不疲,不一會兒小的那個就醒了,張嘴“啊啊”地叫着要吃奶水。謝蓁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胸脯那裏就漲漲的,生完孩子更是大了一圈兒,她忍不住想喂,心疼地哄着:“別哭別哭……”
可是嚴裕卻叫來乳母,把兩個孩子都抱走了。她不敢搶,身上又沒有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倆孩子越來越遠,依依不舍地問嚴裕:“為什麽不讓我喂?”
嚴裕是這樣回答她的:“有乳母就夠了。你剛生産完,身體虛弱,而且……”
謝蓁歪着頭問:“而且什麽?”
他卻忽然不說了,避開她的視線咳嗽一聲,頗有些尴尬道:“總之,有乳母就夠了,你不用操心。”
無論謝蓁怎麽問,他就是不肯說。
末了謝蓁鼓起腮幫子重新躺回床上,倒頭就睡。她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再睡個三天三夜也不成問題。
這個問題沒有困惑她多久,過幾天晚上她就知道了。
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他膩着她,把她輕手輕腳地撈進懷裏,然後頭一低,埋進她的胸口。
“小玉哥哥?”
她一開始有點疑惑,很快覺得被咬了一下,接着臉一紅,渾身上下燙得像煮熟的蝦子,“你,你起來!”
這個不要臉的……他,他居然真的跟孩子搶奶水!
雙手抗拒地放在他頭上,明明想推開,可是又猶豫了。因為這幾天不能喂孩子,乳汁撐得她胸脯漲漲的,晚上還會疼。現在有人幫她解決,那股脹痛感消失了,她……她當然很樂意……可是也不能這樣啊!
謝蓁反抗無效,被他壓在身下狠狠吃了一會兒,她一張瑩白小臉紅得不像話,眼眶濕漉漉的,一看就是被欺負得狠了。嘤嘤嗚嗚地控訴:“你咬我……”
他沒控制好力道,吮得太用力,難怪她會喊疼。
嚴裕吃飽喝足,把她抱在懷裏哄了好大一會兒,才把她給哄住。“……乳母說你母乳不夠,喂了這個便顧不上那個,為了不失偏頗,還是便宜我一個人吧。”
他也知道便宜他了,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謝蓁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趴在他胸膛上氣呼呼地咬了一口,“小玉哥哥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嚴裕居然也不反駁,一本正經地問,“我以前是什麽樣的?”
謝蓁想了想,想起他小時候的別扭勁兒,跟今日真是天壤之別。“你以前,你以前啊……口是心非,死要面子呗。”
嚴裕不生氣,低聲失笑,捏捏她嫩生生的臉頰,“你以前還追在我後面要跟我玩兒。”
當時他覺得她煩,纏人得要命,甩都甩不開。可是她總是給他意外,讓他對她一次次刮目相看,後來不知不覺就會下意識找她,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明明想跟她說話,非要端着架子等她來找他。
再後來他想跟她玩兒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京城了。
兜兜轉轉這麽大一圈,還能找到她,老天爺真是待他不薄。
孩子出來了,總不能老叫小名,還得起個正兒八經的名字。
謝蓁讓雙魚找來一本《楚辭》一本《詩經》,坐在床頭翻了整個下午,想了好幾個名字,還是沒找到一個合适的。
她正頭疼,嚴裕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大的叫嚴肅,小的叫嚴槿,不行麽?”
謝蓁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心想要真起這麽個名字,孩子長大以後能同意嗎?她問:“你是認真的?”
嚴裕一颔首,看來是沒開玩笑。
謝蓁還想掙紮一下,但是他動作很快,當天就讓人報到元徽帝面前,詢問了元徽帝的意見。有其父必有其子,元徽帝大筆一揮,賜小孫子一個“肅”字,小孫女兒一個“槿”字,這名字就算定下了。
謝蓁有點想哭。
☆、滿月
? 名字定下來後,自然要寫入族譜。嚴裕順道給兒子女兒把世子之位、郡主之位也請封了,省得以後再多跑一趟。而且長子本就該立為世子,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好,以後兒子再多起來,保不準會為這點小事起沖突。不如趁早斷了他們的念頭,一心一意敬重大哥。
話雖如此,也不知道他跟謝蓁以後還不會再有孩子……
那種痛苦他是不舍得讓她承受了,短期內還是不要再想這個事兒了,順其自然吧。就算不生,現在這兩個也挺好的。
他這麽想着,從宮裏出來後便回到安王府,便名字的事兒跟謝蓁說了,“兒子叫嚴肅,女兒叫嚴槿。”
謝蓁恨不得撓他一臉,差點兒沒一口氣厥過去,“你怎麽這麽草率!就不能再多想幾個麽?我這裏有好幾個備選,你……你給他們起這麽個名字,究竟走沒走心?”
嚴裕輕飄飄地嗯一聲,一彎腰把她摟進懷着,下巴抵着她的頭頂磨了磨,“走了,父皇說着名字起得好,寓意深刻。”
她現在還在月子期間,不能下床,每天吃喝都在床上,大事小事都是他一手伺候的。有些事情難為情,謝蓁不願意讓他幫忙,紅着臉非要雙魚雙雁伺候,叫他出去。他木頭一樣站在床頭,死活不肯出去,後來見她憋得小臉通紅,索性一把将她橫抱起來,親手放到偏室裏的恭桶上。
考慮到她身子不便,所以特意在偏室置備了恭桶,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丫鬟來打理,室內還熏了香,聞不見一點異味兒。
可是這不代表謝蓁不會尴尬。
他就站在幾步之外,她小解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即便沒有親眼看着,也足夠難為情了!
完後謝蓁正準備提褲子,因為那兒傷口沒好,站起來還是會疼。她剛嘶一口氣,他就從外面走進來,面不改色地替她穿上亵褲。
謝蓁窘迫,“別,別……”
他蹲在地上,擡頭看她,俊朗的眉峰微微揚起,似笑非笑,“怎麽了,害羞嗎?”
不說還好,一說謝蓁的臉更紅了,就跟初秋熟透的柿子一樣。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埋在他頸窩哼唧:“帕子,帕子……”
嚴裕很快會意,取過一旁木架上的絹帕替她仔細地擦了擦,這才提上亵褲。那兒嬌嫩,又因為剛生産而撕裂過,所以絹帕用的是最棉軟的料子,不擔心會弄傷她。
做完一些,謝蓁已經完全沒臉見人了,臉紅得能滴血。偏偏嚴裕就跟上瘾一樣,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無論她怎麽抗拒都沒用,每次小解都是由他親力親為的伺候。以至于謝蓁覺得那些丫鬟的目光,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思緒一下子飛遠了,明明在為一雙兒女的名字吵架,她忽然走了神。他見她臉蛋紅紅,笑着問道:“你想起什麽了?”
謝蓁忙回神,總感覺他笑得不懷好意,移開視線底氣不足道:“反正已經定下來了……就,就這樣吧。”知道反抗也沒用,于是只好屈服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嘟囔:“那我以後就叫他們的小名好了,小鯉魚小羊羔,或者阿肅和阿槿,比嚴肅嚴槿順耳多了。”
這方面嚴裕從不與她争辯,她喜歡就好,于是直起身笑看着她:“随你。”
畢竟是當爹當娘的人,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許多,嚴裕表現得尤其明顯。大抵是一下子多了兩個孩子,還有一個小嬌妻要照顧,所以不得不快速成熟起來,肩膀才能承受他們三個人的重量。
謝蓁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終于能下床走動了。
這些天來她躺在床上,不能洗澡不能洗頭,只覺得渾身都臭烘烘的。她自己都受不了,真是難為了嚴裕每天晚上睡覺還要抱着她,臉上一點嫌棄都沒有,寵溺的表情能将人融化。
謝蓁好幾次把他趕下床,他受得了她還受不了呢,“你去榻上睡!”
這時候他的表情就有點受傷,不願意挪動,握着她的手低聲下氣地說:“我想陪你。”
即便謝蓁是鐵石心腸,這時候也全部服軟了。
她嘆了口氣,往裏面挪了挪,“睡吧。”
于是他薄唇很快揚起一抹笑,心滿意足地跟她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如今謝蓁能下床,也代表能洗澡了。她足足在浴桶裏坐了大半個時辰,頭發不知洗了多少遍,身上也打了皂莢,還滴了幾滴荷花蜜露在水裏,總算洗得能見人了。雙魚雙雁替她換上幹淨衣裳,天氣還很熱,她只穿了一件月白織杜若紋的夏衫,下面配一條嬌綠挑線裙子,瞧着頗為清爽。
她坐在廊下,雙魚在後面為她擦頭發,她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過來。
如今已經快一個月了,過不幾天便要設一場滿月宴,聽元徽帝的意思是要在宮裏舉辦。謝蓁本不想這麽隆重,在府上辦一場邀請幾個人就行了,又不是皇子,辦得太大容易引人注目,她只希望兩個孩子能在她和嚴裕的庇佑下健康長大。可惜皇命不可違,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裏想想。
正好阿肅和阿槿都醒着,放在竹編的搖籃裏,一個在打哈欠,一個嘴裏正吐泡泡。泡泡“啪”一聲破了,口水落了阿肅滿臉。
謝蓁笑出聲來,拿帕子輕輕替他擦了擦臉蛋,“小笨蛋!”
哥哥明顯比妹妹活潑些,表情也多,一會兒咧嘴一會兒吐舌頭,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妹妹顯然不如他鬧騰,或許是在娘胎裏沒睡飽,現在愛睡得很,一天裏幾乎有十個時辰都在睡覺,所以能看見她醒着實在不容易。即便醒了也睜着烏溜溜的大眼出神,對于哥哥“哇啦哇啦”的聲音不予理會,偶爾被謝蓁逗一逗,才咯咯笑出聲來。
謝蓁拿着一個撥浪鼓在阿槿面前晃了晃,撥浪鼓一擺一擺發出“咚咚”脆響,阿槿的眼睛也跟着她的手轉,小模樣別提多專注,看得人忍俊不禁。謝蓁算是看出來了,哥哥活潑愛動,妹妹是個木樁子,但是對聲音很感興趣。坐月子的時候冷氏來過一次,抱着阿槿就說:“怎麽跟榮兒小時候有點像……”
謝榮小時候也這樣,還是小蘿蔔頭的時候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愛說話,偶爾很專注。
謝蓁卻覺得沒什麽不好,每個孩子的性格不一樣才好,若是都一個模子,那有什麽意思?反正兩個孩子她一樣喜歡,就是覺得阿槿有點瘦弱,讓乳母平常多看顧她一些。
正逗得有趣,身後擦頭發的人忽然換了,她偏頭笑睇過去:“小玉哥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嚴裕搓着她半幹的頭發,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幹得多了,居然變得很熟稔。“剛一會兒。”
他今天進宮跟元徽帝商量滿月宴的事情,元徽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撐不過今年冬天了。人老了,就喜歡熱鬧,想趁着最後的機會給孫子孫女兒大辦一場,所以場面很隆重,邀請了不少文官武官。
嚴裕把名單對了一下,沒什麽問題便從宮裏回來了。
他喜歡回家看着謝蓁逗兩個孩子,只是在後面看着,便覺得一身輕松。心裏有一塊被填滿了,說不出的歡喜。
頭發擦幹以後,他便拿着犀角梳一下一下給她梳頭,偶爾把她頭發扯痛了,她抱怨一聲:“輕點兒……”
他立刻放輕力道。
謝蓁伸手跟兩個小家夥玩,阿肅抓住她一根手指頭就啃,啃得她手上都是黏糊糊的口水。她那麽愛幹淨的人,這會兒居然也不嫌棄,彎起眉眼笑容開懷,聲音綿軟悅耳,像穿堂而過的風,吹在人身上又清爽又舒服。
滿月宴時,宮裏設宴,謝蓁和嚴裕抱着兩個孩子去了。
元徽帝和王皇後還沒見過孩子的面,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沒有孩子,她想抱孫子想了好久,如今就算不是自己嫡親的孫兒,也是喜愛到了骨子裏。舍不得撒手,便抱在懷裏哦哦地逗弄。
王皇後喜歡男孩兒,仔細端詳阿肅的眉眼道:“都說兒子像娘,這孩子跟阿蓁長得可真像。”
阿肅争氣,自從入宮後一聲都沒哭,逢人便笑,可愛得不得了。
王皇後把他愛到不行,到了晚宴都舍不得還給謝蓁。
相反阿槿便顯得受冷落了,不過孩子太小,不知道計較,縮在謝蓁懷裏閉着眼睛睡覺,偶爾砸吧砸吧嘴,一身的奶香味兒。
元徽帝反而喜歡孫女兒多一些,阿槿長得像嚴裕,無論鼻子還是眼睛,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惜他身體不好,抱不了多久便壓手了,只好還給謝蓁,連說了三個“好”字。
☆、駕崩
? 滿月宴結束後,大家都知道安王妃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都長得标致,一個叫嚴肅,一個叫嚴槿。
太子妃跟太子成親六年都沒有孩子,一面惆悵,一面抱着嚴槿來到嚴韬跟前,笑着詢問:“殿下瞧瞧,這孩子生得多可愛。”
嚴槿睡了一晚上,這會兒總算醒了,她和嚴肅一樣都是不怕生的。哥哥逢人便笑,她則是睜着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紅紅的櫻桃小嘴一咧,露出一個笑模樣。
太子妃便道:“一晚上沒見她笑過一回,目下看見殿下反而笑了,可見這小丫頭跟殿下有緣,是喜歡您的。”
太子聞言看過去,果見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家夥笑着朝他伸手,那肉呼呼的小手,雪玉一樣白。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小家夥很快握住他一根食指,放在嘴邊啃了啃,大抵是覺得不好吃,沒啃兩口就放下了,依舊咯咯咯地笑。
這還是阿槿今晚第一次笑得這麽歡快。
謝蓁差點看直了眼睛,心道這小家夥怎麽回事,莫非真像太子妃所說的,跟太子有緣麽?
嚴韬到底不是鐵血心腸,從太子妃手中接過襁褓,他沒抱過孩子,頭一回總有些滑稽,太子妃便在一旁細心地教他,“要托着頭,輕輕晃一晃……”
兩個大人對着一個小嬰孩反而束手無策了,好在有嬷嬷在身邊提醒,嚴韬抱了一會總算上手了。嚴槿在他懷裏不哭也不鬧,間或發出幾聲“啊啊”的聲音,嚴韬騰出一只手碰碰她的臉,水豆腐一樣嫩,好像一碰就碎。
嚴槿張着小嘴打了個“噴嚏”,唬得嚴韬和太子妃紛紛停手。
她眼睛朝謝蓁的方向看過來,舉着手想回到阿娘的懷抱。謝蓁把孩子接回來,一壁拿帕子給阿槿擦臉一壁佯裝漫不經心地提醒:“二哥和二嫂若是喜歡孩子,自己也該要一個了,皇後娘娘方才還跟說,想抱孫子想了許久。”
語畢,太子妃臉上露出幾許尴尬,勉強笑道:“這也急不得……”
她跟嚴韬的事情只有自己心裏清楚,兩個人都不愛對方,房事上也不積極,能走到今天已經不容易了。再加上她小時候受過一場寒涼,每每來月事都不準時,大夫也說了要受孕恐怕不容易,只能喝藥慢慢調節,也不知道要調理到什麽時候。
沒有孩子也好,這樣就沒有太都牽挂,他們還是獨立的兩個人。
謝蓁又勸了她幾句,她都沒聽進心裏,只笑着附和一兩句。待謝蓁離開後,她轉身尋找嚴韬的身影,卻發現他不知何時早就離開了,正在跟朝中的幾位言官兜搭。
淩香霧失笑,總是這樣,她早都習慣了。
他們想要一個孩子,應該還要很久吧?反正不會太容易。
孩子長得最快,三五天一個樣。還沒出生的時候冷氏做了許多小衣小褲,因為摸不清是男孩女孩兒,便每樣都做了一套,如今正好都用得上。可是兩只小家夥長得太快,尤其是嚴肅,好多衣服已經穿不上了,還要找嬷嬷另做。
他才六個月!
謝蓁好奇地捏捏他的胳膊腿兒,白藕一樣,“怎麽長得這樣快?你要等等妹妹知不知道?”
嚴肅的五官已經完全長開了,不再如剛出生時那樣像猴子,如今越看越像謝蓁,水潤潤的眼睛,笑起來兩頰還有淺淺的酒窩。聽到謝蓁這樣說,他咧着嘴抱着謝蓁的脖子,“啊嗚啊嗚”啃她的下巴,糊了她滿臉口水,一看便是沒聽懂她的話。
謝蓁嫌棄地哎呀一聲,把他從身上提溜起來,故意把眼睛瞪得圓圓:“不許吃阿娘的臉……”
嚴肅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沒聽懂。
這小子跟他的名字一點兒也不沾邊,說他嚴肅,那可真不嚴肅,明明是調皮搗蛋的典型。嚴裕給他買了好幾種玩意兒,有風車、撥浪鼓、鐘馗面具和布老虎,可是不出三天都會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可憐兮兮地扔在一旁。
那布老虎如今還在角落地放着呢,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破壞的。
謝蓁還要再說,嚴肅便被人從後面提起來,一個聲音說道:“阿娘的臉只有阿爹能吃。”
嚴裕站在羅漢床旁,一手托着兒子,一手拿着把木制短刀,把刀送到嚴肅懷裏:“拿去玩吧。”
嚴肅果真對這東西感興趣,那木刀跟他差不多高,他抱着刀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擺弄了兩下,刀柄從刀鞘裏掉了出來,刀刃上還雕刻着精美的花紋。他睜圓了眼睛,小嘴微張,模樣別提有多驚訝。
謝蓁問道:“不會傷着他吧?”
嚴裕讓她放心,“是木頭做的,又輕,沒什麽大事。”
男孩子麽,不能總玩風筝布老虎一類的東西,否則長大後會變得娘裏娘氣。嚴裕正是考慮到這點,才四處尋找适合嚴肅玩的玩意兒。看來這木刀是買對了,他抱在懷裏便不肯撒手,不再纏着謝蓁。
嚴槿在他身後睡覺,不一會兒醒了,咕嚕翻了個身爬到嚴肅身邊。
兩只小家夥大眼瞪小眼,哇啦哇啦說一堆大人聽不懂的話,好像還聊得挺愉快。
嚴槿想看他手裏的木刀,嚴肅兩只小手緊緊護住往後躲,不讓她看。他不讓看,嚴槿偏要看,謝蓁正想勸一勸,嚴槿已經扁扁嘴哭了出來。
小孩子的哭聲是會感染的,這個一哭,那個也要哭,一時間不知道該哄哪個,謝蓁急得頭大。
嚴裕和她一人哄一個,不一會兒嚴槿哭聲漸止,躺在嚴裕懷裏把玩他腰上的玉佩,不再哭泣。好在嚴裕公正得很,不會偏愛任何一方,給兒子帶了玩具,那自然也少不了女兒的。他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镂空玲珑球,球裏有兩顆鈴铛,搖晃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嚴槿最喜歡聽聲音,當即就喜歡上了,眉開眼笑地學着嚴裕搖了兩下,鈴铛“叮咚叮咚”作響。
謝蓁總算回過味兒來,難怪剛才總聽見鈴铛聲,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是他藏了一手。
懷裏嚴肅也漸漸不哭了,她抱起孩子板着臉問:“為什麽不給妹妹玩?”
嚴肅小小年紀就知道撒嬌,以為抱着她的脖子她就不會生氣,還故意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謝蓁果然有點心軟,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她點着嚴肅的鼻子道:“為什麽不給妹妹玩?”
他聽不懂,歪着腦袋看謝蓁。
謝蓁又道:“妹妹是你最親近的人,你不能欺負她,以後阿爹阿娘不在了,你們兩個要相依為命的……”
話沒說完,就被嚴裕狠狠瞪了一眼,“說什麽胡話。”
在他心裏,他一直認為能跟謝蓁走到白頭,這一輩子才算結束。
謝蓁嘿嘿一笑,“總有這麽一天嘛。”說完又繼續認認真真地教育嚴肅,“你手裏有好東西,不能只想着你一個人,妹妹也想要,你們兩個一起玩不好嗎?以後她有好東西也會給你的,你想要妹妹的鈴铛嗎?”
謝蓁把他抱起來,讓他看嚴槿手裏的玲珑球,球在嚴槿手裏發出一連串的脆響。他果然有點心動,但是也知道自己剛才沒讓妹妹玩木刀,所以眼巴巴地看着,不好意思要。
謝蓁便試着把兩只小家夥放到一起,嚴槿很大方,把玲珑球遞給哥哥一起玩,一點也不計較他剛才的舉動。
總算重歸于好了。
不知道嚴肅聽懂謝蓁那番話沒有,反正從那以後,他便什麽事都想着妹妹,妹妹想要的東西都給她,絲毫不吝啬。他越來越有當哥哥的樣子,雖然依舊很淘氣,但卻對嚴槿愛護得很,誰若是欺負嚴槿,他一定會很生氣。
今年京城統共下了兩場雪,一場是剛入冬不久,一場是除夕前夜。
元徽帝到底沒能熬過今年冬天,除夕夜裏忽然咽了氣,半個時辰以後才被殿外的老公公察覺。據說他走的時候很安詳,是閉着眼睛的,那天晚上精神頭兒很足,還吃了幾個茴香肉餡的餃子,說一會要跟王皇後去後花園看煙火。去之前他想睡一會,便讓高公公在殿外守着,殿內的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躺在龍床上悄悄沒了氣息。
高公公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跪在龍床邊叫了好幾聲“聖上”也沒人答應。
嚴裕連夜被召入宮中,與太子一起商量元徽帝的後事。
好在元徽帝身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帝陵建在城外三百裏的高坡,後宮沒有生育過的女人都遣散,生過皇子的便留在後宮頤養天年。王皇後和一幹妃嫔哭得肝腸寸斷,盡管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一時間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悲恸歸悲恸,身後事還是要料理的。
元徽帝的靈柩在宣室殿停了七天,便送到帝陵埋葬了。
這個年恐怕過不好了。
全京城的百姓都要身穿缟素,不得食用葷腥,不得夫妻同房,要為元徽帝服喪百日。就在元徽帝下葬這一日,京城忽然飄起鵝毛大雪,雪下了一天一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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