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惜命呢

“你三公子可不是吃虧的人,想咬也不是不行,也該讓我知道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邢雁鴻虎口掐住楚心樂瘦削的下巴,迫使他只能仰頭直視自己的雙眼。

胸腔裏的震動愈加猛烈,心中的渴望猶如擱淺的魚要重回大海一般強烈。

“施家生來就有嗜血症,施葭銘往前一直服血丹壓制,我,我沒吃。”楚心樂額間的汗珠滑落隐入墨染般的鬓間,他說得急又慢,字裏行間充滿渴望。

邢雁鴻劍眉緊蹙,兩只眼珠漆黑到瞧不見亮光:“天生?”

“是......”楚心樂抓住邢雁鴻掐在自己下颚的手腕,一下下感受起伏的脈搏。

他能感受裏面流淌的血是炙熱滾燙,能想象到那血的滑膩腥甜,他渴望咬開附在其上的皮肉,盡情享受。

邢雁鴻沒再問什麽,也不會任由這人去要自己的脖子,他抽出膝間匕首,将食指劃破,鮮血瞬間湧出,濡濕他的指腹,緊接着便伸向楚心樂面前,示意他趕快。

渴求的欲就在眼前,饒是楚心樂自制力再強,也絕沒可能忍住,他咬住便不再松口,像孩童喝奶一樣吃起來。

指腹的酸脹使邢雁鴻有些愣神,他依舊保持那副撐起的姿勢,雙眸一刻也沒從楚心樂面上移開,手臂已經撐麻,手指上青筋爆出,不知多久,邢雁鴻回神,将手指無情地收回,無視楚心樂還未滿足的可憐巴巴模樣。

他站起來,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将指尖的口水擦幹淨,那帕子上繡着牡丹,針線精密細膩,一瞧便不是俗物,待他擦淨,便将帕子收回懷中。

楚心樂心中的煩躁正緩慢消退,昏沉的腦袋也漸漸清明起來,面上神情也鎮定下來,腦袋開始轉了,似乎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什麽重要的話。

施郝鳴曾對他說過,若是碰一次人血,血丹便不再起作用,并且從那以後,每月他都要吸食邢雁鴻的血,至死方休。

楚心樂嘴裏的腥味還沒下去,他意猶未盡地抿嘴,笑說:“邢博鸾,以後我可離不開你了。”

邢雁鴻手指上的疤已經不再出血,不過痛意陣陣,瞧向試圖坐起來的楚心樂,說:“怎麽?愛上你三公子了。”說着又搖頭,不相信似的打趣:“咱們這才相處多久,喝個血就愛上了,楚易安,你要是不負責,那就是傷你三哥哥的心。”

“......”

這話說的,仿佛把自己按趴下脫衣裳的人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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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清醒了,那就去沐浴更衣,明早不是還要裝藥嗎。”邢雁鴻将身上從進屋就未來得及脫下的袍子扔到衣架上,又去解身上的厚衣裳。

“你先還是我先?”他們同住一間,自然只有一個沐桶,總要分個先後。

邢雁鴻聽他這般問,解衣裳的手指頓一下,又笑了:“剛才那事都做過了,還羞什麽,一起洗。”

“......”

楚心樂沒理他的話,站起身把上身的亵衣脫掉,只留一條褲,自邢雁鴻身邊走過去,睨他一眼,不置可否道:“那就我先洗了,三公子。”

說罷直接朝屏風後走。

邢雁鴻解衣的手停下,目光一直定在楚心樂身上,雖他的走動而轉過身,他光滑而單薄的後肩頸暴露在外,泛出透明的白,因為瘦而突出的胛骨映出光,整個人像是一件易碎又華美的瓷器,從邢雁鴻眼底下溜進屏風後。

待邢雁鴻洗完出來,楚心樂已經睡下,同昨夜一樣,沒吹燈,給他留出靠外的半邊空。

他吹滅油燈,又坐在自己昨夜的椅子上,想要将就一晚,誰知還沒閉眼,就聽踏上傳來聲音:“你不上來?”

像是親昵的邀請,又像在嘲諷什麽。

“你想要我上去?”邢雁鴻沒動反問。

他借微弱的月光看見楚心樂面向裏面的身子轉過來,摩挲被褥發出窸窣聲。

“你要是不過來,就把燈點上。”楚心樂沒回答他,直接命令說。

邢雁鴻雖然沒有跟楚心樂睡過幾晚,不過他謹慎小心,對所有事都記在心裏,他記起來,楚心樂似乎沒有睡覺熄燈的習慣。

“怕黑?還是怕鬼?”邢雁鴻話裏帶笑,在楚心樂聽來像嘲笑。

黑暗使得他沒有太多耐性,反問道:“三公子畢竟是在草原上騎馬跑大的,看來是天不怕地不怕。”

邢雁鴻也不自謙,大方承認:“是,沒你三公子怕的。”

“可我不是呢。”楚心樂聲音冷下來,沒有方才的黏膩:“我怕黑,也怕鬼,我更怕爹娘他們來找我。”

窗外檐上承受不住厚重的積雪,滑下來,打在院子凍成冰的假山上,在死寂的夜裏顯出詭谲可怖,可楚心樂的聲音似乎更瘆人,沒有一丁點溫度:“三公子自小含蜜長大,哪能懂呢。”

坐在椅子裏的黑影靜靜的,沒動,兩人沒再說話,房間裏黑炭烤火發出劈啪聲掩蓋住二人不平靜的呼吸,不知過去多久,久到楚心樂睡意幾乎全無,邢雁鴻才起身,躺在留出來的半張榻上,扯開楚心樂的被褥将兩人都裹進去,才說:“睡吧。”

一夜無夢,只有身邊缭繞的青草香。

豎日一早,楚心樂命塵凡去負責拿藥,畢竟一切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只需要裝上車,時間快的話,今晚便可以啓程往回趕。楚心樂披上邢雁鴻的黑袍,偷溜進何府中。

許是太早的緣故,還未有人起來,只見些丫鬟下人來回忙活,楚心樂避開衆人耳目,潛到練武場中,不出所料,一個健壯的身軀正光膀子練劍,在這寒冬臘月裏,他似乎不怕冷,身上凝出一層晶瑩的汗膜,肌肉隆起的背遍布大小不一的傷疤,雖不如青年那般厚實,但依舊足夠令別人嘆服。

楚心樂環視一周,發現練武場中除去他再無別人。

“誰——!”就在這時,霍剛發現這邊的動靜,擡劍刺過來,楚心樂閃身躲避。

利劍自風中劃出一道刺耳長鳴,他力道狠戾,速度極快,竟比昨日還要快上幾分,楚心樂躲閃間目光陰暗,看來昨日邢雁鴻能夠得逞完全占了出其不意的光。

“霍老。”楚心樂眼見自己速度不敵他十分之一,只得喊道。

霍剛并未停手,只是攻擊速度比方才慢下去,問道:“何人膽敢私闖何府!”

“是我。”楚心樂順手将蓋住自己的衣帽拉下,露出臉。

霍剛看到那張臉時才收回要擊出的招式,他雖然昨日只見過楚心樂一面,不過這張臉實在太過出挑,像極了寒冬中那朵盛開的梅花,秾麗逼人卻又淡雅自持,就連霍剛都忍不住在心裏贊嘆。

真他娘的好看!

“你不是昨日被劫走的那個美人?怎麽又自己來何府了?來找何作舟?”霍剛收劍。

楚心樂笑而不語,只問:“霍老從前可不屑于在這種地方。”

霍剛神色一凜,刻出皺紋的雙眼盯住楚心樂,問:“你是誰?”

楚心樂未理會,看向霍剛手中的劍,說:“霍老從前可是雲庭柯坐下最為得力的悍将,我想雲庭柯也是因為霍老才能穩坐五大世家之一,想必對你也該重用,怎麽會棄你于不顧?”

霍剛靜立無言,握住劍鞘的手正收緊,寒風吹拂他淩亂灰白的碎發,年老的面容上沒有醉酒的渾噩,而是堅定又清明,良久他笑道:“施家二公子到底是何意思?費盡心機一早潛入何家就是為了看霍某的笑話?”

“您怎知我身份呢。”楚心樂作揖行禮。

“這琅琊裏何人我沒見過,你模樣太過出挑,整個琅琊找不出一人來和你睥睨,而現在又是施家來運藥的時候,可自始至終都未見施甄冥的影子,想來便是剛被施恩擇提上來的施二庶子。”

霍剛果然聰明,他的透徹清明摻雜在不羁的外表裏,看上去倒有些格格不入。

“霍老厲害,我來也确實不為看您笑話。”楚心樂攏了攏身上的袍子,邢雁鴻的味道讓他莫名感覺安心:“何作舟貪色萎靡,何家對你并不器用,整個琅琊是薛家的天下,薛蠻生性高傲自大,薛家善用弓,自然不待見你這個從雲家出來的,一生才勇,半生已然浪費給雲家,霍老,餘下的半生,也要為自己打算。”

“什麽意思?”霍剛此刻像是不懂一樣。

楚心樂笑起來,又将袍帽戴好,說:“何意您自然懂。”

“你想讓我輔佐施家?”霍剛問。

楚心樂卻搖頭,含情眼如深淵瞧不見底:“不是輔佐施家,您不用輔佐任何世家。”

霍剛聽到這句話忽然明白什麽,雙眸眯起,上下打量楚心樂,欲言又止道:“你......”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夜子時我們啓程回汝南,若是霍老相同,城門處等候。”楚心樂說罷便閃身躲入一旁角落,不見蹤影。

“師父,你起的也太早了。”楚心樂剛走,就見何作舟衣衫不整身着懶腰散步過來。

霍剛複又盯住楚心樂消失的牆角,無作他言。

邢雁鴻昨夜睡得晚,今早沒起來,等他醒了,就見楚心樂剛進門。

“去哪了?”邢雁鴻坐起來,活動肩頸。

“裝藥,今夜子時走。”楚心樂沒脫那件袍子,直接坐下倒杯水喝。

邢雁鴻徹底醒了,問:“那麽急?趕着回去和你那個弟弟過年?”

楚心樂手指摩挲茶杯,側眸睨他,含情眼重新帶上勾子,說:“是啊,我迫不及待呢。”

“啧......”邢雁鴻不樂意了抱臂歪頭,說:“你身上還穿着三公子的袍子,心裏卻想着別的男人,易安啊,你可真傷三公子的心。”

楚心樂被他說中也無羞愧,倒是又将身上的袍子裹緊幾分,說:“怎麽辦呢,我對你有瘾,舍不得脫下來。”

邢雁鴻目光裏的炙熱又被楚心樂給撩起來,他下床坐到楚心樂對面,拿過楚心樂手中還剩半杯的茶一飲而盡,茶冷了,熱也稍微消下去點。

“原路返回?”邢雁鴻問。

楚心樂答:“自然不是,原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取我命呢。”

“這才是你提前這麽些時日走的原因吧。”邢雁鴻重新倒杯熱茶,塞進楚心樂發冰的手中。

“是啊。”楚心樂直視他,趁他往自己手中塞茶杯的時候勾住他的手指,眼尾上揚,說:“三公子,我惜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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