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野心

大雪紛飛,将黃沙掩蓋,周遭入目全是白。

只見楚心樂豎起一支旗打破這沉寂的靜止,城牆之上邢鷹軍得令後立刻指揮放箭,邢雁鴻在這一刻行動起來,他帶領自己的隊伍朝城門處與邢煙平彙合,然而跟随他的邢鷹軍卻朝不同方向跑過去,很顯然他們并不相信邢雁鴻,易安軍有片刻愣神,拔腿跟随邢雁鴻狂奔,然而沙場上片刻的怔愣都是丢掉性命的條件,因為不聽從将領指揮而随意更改位置,□□射下,蠻軍與邢鷹軍全部混亂成一團,他們掙紮着叫嚣着,稍微遲疑的易安軍未能成功躲開□□射擊,然而不聽指揮的邢鷹軍死傷更是慘重。

胡特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可放,并且數量規模宏大,這已遠超出他所估計,不過好在他們有所防備,九原的人雖然死傷不少,但遠不及他們的蠻軍,胡特的這一次試探算是滿載而歸。

胡特趁邢雁鴻和邢煙平自顧不暇時趁亂牽馬掉頭,隔着紛飛白雪與戰火朝邢雁鴻說了兩個字:“腦子。”

他沒出聲,然而邢雁鴻隔着硝煙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怎麽能忘了,軍隊最忌諱的就是臨時充兵,易安軍的加入,邢鷹軍的不滿,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帶着楚心樂逃出汝南時就已經注定,他看着胡特越逃越遠的身影,大雪已經掩埋了無數的屍體,鮮血混雜進雪中,繪出一幅殘酷的畫。

邢煙平望向胡特消失的背影處,沒有任何不甘。

邢雁鴻擡眼看向城牆之上站立筆直的楚心樂,他也垂眸看向邢雁鴻,兩人在紛飛的大雪中對視,楚心樂朝邢雁鴻勾起唇角,想要蓋住周圍冰冷的氣氛,楚心樂想到的要比邢雁鴻多太多,來到九原的第一天,他便發現邢鷹軍遠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牢固,他們不變的秩序預示着易安軍絕對無法融進去,而易安軍是他帶來的,楚心樂必須要對他們負責。

這是他從第一天就明白的道理,可他耽溺于邢雁鴻的溫柔之中,不願讓這夢太早醒,然而這場美夢并沒有持續下去,它醒了,帶着最慘痛的代價告訴楚心樂,他到底該做什麽。

今夜的九原格外安靜,劉臺牛從南城門回來,将蠻軍只不過去試試水便退走的事情告訴楚心樂,連續幾日的疲憊在這一刻顯得更沉重,邢雁鴻去了邢煙平帳中還未回,劉臺牛剛要退出去,楚心樂便叫住他,小聲吩咐他些別的事,在劉臺牛錯愕的神色中讓他回去歇着。

劉臺牛走後帳篷又安靜下來,楚心樂見邢雁鴻至今未歸便去沐浴,那木桶楚心樂只用過一次,是和邢雁鴻來到九原第二天的夜裏,木桶不算小,但是要承載下兩個成年男子還是有些吃力,楚心樂起初生怕給人把桶晃爛,一來到九原就遭人笑話,可後來邢雁鴻的厮磨與深入讓楚心樂意亂情迷,他無暇顧及其他,只能與邢雁鴻耳鬓厮磨。

楚心樂沐浴出來後,邢雁鴻也回來了,兩人對視間,楚心樂敏銳地察覺到邢雁鴻周身的低氣壓,邢雁鴻張開手臂将他抱進懷裏拍了拍,又拿一旁的幹帕子裹住他還未幹的長發,替他輕輕擦拭去潮濕的水,楚心樂附在他手背上,邢雁鴻卻抽回手,留下一句:“我去洗澡。”

楚心樂看向他掀簾的背影,清楚的知道。

他的伯鸾生氣了。

楚心樂自知理虧,他在外面站了會,感覺自己被水泡熱的皮膚又冷下去了,這才擡腳朝邢雁鴻走去,他掀開簾,邢雁鴻還沒出來,正坐在沐桶裏閉目養神,楚心樂輕手輕腳地進來,脫掉身上披着的大氅,露出來的是蛋清一樣的細膩柔軟,他在邢雁鴻睜眼時跨進沐桶,面對面坐在邢雁鴻大腿上。

邢雁鴻熱,激得楚心樂一個哆嗦,他面上是被水泡的紅,然而除此之外,邢雁鴻卻絲毫沒有任何情.欲的表現,若不是抵在楚心樂腿上,楚心樂都要察覺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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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當時洗得時候抗拒,現在又自己坐上來?”邢雁鴻嘴上說的冷淡,浸在水中的手卻摟上楚心樂的細腰,一用力,水聲潺潺,兩人便緊密貼合。

楚心樂的大腿被滾燙磨得難耐,他弓腰将頭埋在邢雁鴻濕漉漉的脖頸,貪婪地呼吸邢雁鴻身上皂角的清香,鼻尖碰上水,他也不在意,拿軟下來的聲音說:“別生氣,三哥哥,別生我氣。”

耳邊響起輕笑,低沉的聲音鑽進楚心樂的耳朵,刺得他發癢:“現在知道叫我三哥哥了,晚了。”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毫不留情,一個深入,讓楚心樂沒有控制住喊出聲,他把人欺負哭了,蠻橫的動作這才肯稍微放緩,楚心樂的淚仿佛是種鎮定的藥,他心中的煩悶暴躁全部消失,不過他一句話沒說,就這樣沉靜地看着自己懷中的人面上的神情,動作逐漸加快,兩人一同沉溺在水中。

待楚心樂平靜下來,邢雁鴻才将人從沐桶中撈出來,擦拭幹淨,抱着上床。

邢雁鴻并沒睡,楚心樂勾起眼來瞧他,他們在黑暗中等待,許久後,楚心樂聽到邢雁鴻的一聲嘆息:“易安啊......”

“伯鸾,”楚心樂擡手摟住邢雁鴻的伯鸾,他仰起頭,在邢雁鴻的唇上親一下:“那些流民,一直奔游在外,絕不是辦法。”

他雖只說這一句話,但邢雁鴻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要點,楚心樂找到辦法,他能夠救那些流竄在外的災民。

“你當真有辦法?”邢雁鴻問。

楚心樂點頭,他的眸子發光,語氣中是前所未有的輕快:“最快的辦法就是讓流民回去。”

邢雁鴻懂了他的意思,他幾乎懇求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羽翼漸豐的鷹崽露出脆弱的神情,他的話夾着嘆息沉隐在黑暗裏,厚積的白雪反射出皎潔的月光,卻被厚重的帳篷阻隔在外。

楚心樂擁緊他,手掌放在邢雁鴻寬闊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撫摸,語氣惆悵卻堅定:“我的伯鸾啊,看你平安回家,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可人總要往前走啊伯鸾,世家的制衡已經變得脆弱不堪,我曾經認命過,可我發現這些舊的制度已經無法延續,太陽每天照常升起,可這并不意味着人也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若是再這樣妥協下去,伯鸾,楚家便是最好的先例,我不能讓他們針對九原。”

他說的緩又慢,似乎透過邢雁鴻的雙眼看見未來。

“奉天是個土壤肥沃的地方,每年的糧食豐收不只能自給自足,他們有的是餘貨,身無分文根本娶不了九原的鷹崽,八千的易安軍配不上我的邢伯鸾,奉天,琴川,整個安定的中原,這才是迎娶伯鸾的聘禮。”楚心樂伸指撫過邢雁鴻額間的碎發。

邢雁鴻将他狠狠地裹進懷裏,他終于明白,他們彼此不是分離,而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我在九原,做你最堅實的後背,絕不會讓蠻夷入侵半分。”邢雁鴻将下巴頂在楚心樂的頭頂。

他們這一夜,都沒有睡。

楚松存曾經只想要中原太平,想要百姓安居樂業,可他唯獨沒想過,世家的制衡永遠保不了中原安定,這個道理楚心樂懂了,可他懂得太晚,在楚家被那場大火吞沒後漫長且痛苦的九年裏才明白,他接過楚松存手裏即将熄滅的火把,将其燃成原本的模樣,可他并不僅限于此,這一次,他并不試圖同其他世家并肩,鳳凰家的狐貍露出昭然若揭的蓬勃野心。

他要一統中原,他要做天家第一人。

第二日一早,楚心樂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邢雁鴻的身影,楚心樂披上大氅,掀開帳子,便看見不遠處正訓練的邢鷹軍,然而邢雁鴻不在那,身旁下人走過來,和楚心樂說了幾句話,便帶着人朝一旁的帳篷中走,楚心樂掀帳進去時,只見邢雁鴻在中間,旁邊圍着劉臺牛,塵凡,凜皓他們,楚心樂定睛一看,發現應該在邢府的霍剛也來了。

邢雁鴻見楚心樂進來,笑着說聲:“醒了。”便伸手讓楚心樂過來,楚心樂看一眼幾人圍繞的桌上平鋪的中原地圖,便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劉臺牛朝楚心樂問聲“主子好”,又接上邢雁鴻剛才說的話:“從九原通往奉天的路只有赤天糧馬道這一條,我家主子昨個也跟我和塵凡說過這件事,這幫自土匪聰明的很,這條道堵得嚴實,道上設了哨兵,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奉天就能立刻做出防備來,硬攻絕對不是最妥當的法子。”

邢雁鴻點頭,同意劉臺牛的意見。

幾人一時間沒了話語,帳篷中陷入一片寂靜。

可若是不走赤天糧馬道,那應當如何通向奉天?這是唯一的道路,而土匪也就是看重了這麽一條路,才敢堵住然後繼續為非作歹,奉天和琴川好似已經從中原割離開,原本最富饒的兩個州現如今民不聊生,甚至有不少好人家的男兒因為吃不上飯都被迫淪為土匪,他們搶劫周邊的村莊,但卻不甘攻進別的州,因此其他世家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陳礦鳴料定我們只能走赤天糧馬道,是因為要從琴川進攻的話必須經過燕都和琅琊。”楚心樂說:“燕都好說,已經是我們九原的一部分,至于那琅琊......薛蠻此刻應還在汝南同施甄銘商量進攻九原的對策,他們料定我不敢出九原。”楚心樂勾起眼同邢雁鴻對視,說:“那我就出給他們看。”

作者有話要說:  祝各位小可愛聖誕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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