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攻與守
第三日,楚心樂終于給出答複。
他同意與薛蠻聯盟。
薛蠻至此也可以随意出入奉天,不過他與楚心樂沒說過幾句話,所有的話都是如何領軍打仗,如何排兵布陣,除此之外,閉口不談。
九原那邊,聽邢雁鴻的說法,他們改變戰術之後,胡特倒是根本攻不進來,但是邢雁鴻也出不去,這樣雙方一直耗着根本不是辦法,胡特那裏突然蹦出來的毒霧也實屬蹊跷,楚心樂不自覺地想起來施甄冥,汝南施家制毒可是一絕,那麽這毒霧和施甄冥脫不開關系,若是這樣的話,那些船只和野狼應該與施甄冥有關。
楚心樂想到這又覺得哪裏接不上,若真是如此,那他在汝南應該能查到些什麽,可除去侯家那些多出的銀錢......
對了。
他腦中仿佛有根緊繃的繩斷了。
侯家的那些銀錢是從何而來呢?
***
今日沒什麽太陽,雖然暖和許多,可樹枝上的冰碴兒還沒完全化開。
塵凡不愛穿那些厚衣裳,嫌沉,因此還不等天完全轉暖,就輕裝上陣,練劍時只穿一件外衫,霍剛手中抓了點魚食在旁邊逗魚,霍霧和平安在一旁瞧,他們兜兜轉轉似乎回到原點,可轉念一想,他們離原點其實已經很遠。
平安自小在山上待着,哪見過這麽近距離耍槍舞劍的,看得津津有味,盤着的腿前擺了一堆砂糖蜜桔,剝下的橘皮全堆在霍霧身前。
又一個橘子皮從他眼前飛過。
“......”霍霧忍無可忍,一把抓過平安手中剝好的橘子,準備大發雷霆:“你——”
“想吃?你早說嘛,我剝給你呀。”平安見他奪過自己手中的橘子,也不惱,又抓過來扒完一個把皮朝霍霧身前一扔,把酸甜可口的砂糖橘塞給霍霧,嘴裏不停唠叨:“你快些嘗嘗嘛,跟我還搞撒子害羞哦,可甜勒,快吃吃。”平安滔滔不絕,扒完一個就往霍霧手中放一個,眼見他手中橘子要堆成山,人還沒有要動口的架勢,這才又問:“你咋這樣拘謹勒?吃嘛吃嘛,名字可可愛愛嘀,人咋子辣麽無趣呀。”
霍霧胸口怒火沖天,剛要張口又聽霍剛朝這邊喊:“怎麽又扔一堆橘子皮?吃那麽多嘴上起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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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立馬抓起一個橘子塞霍霧嘴裏,又騰地站起身,把手上沾得橘子汁往褲子上抹幹淨,伸出手指霍霧,說:“師父,霍霧吃嘀,你看辣麽多橘子皮都在他那兒,他嘴上要長泡了噻!”
此刻被橘子塞滿嘴的霍霧:“......”
這邊還沒結束,只聽塵凡打了個大噴嚏。
霍剛這才放過平安和霍霧,拿自己外套走上前給塵凡披上,苦口婆心地嘟囔:“我就說這個天兒根本沒法穿單衣,你就是光棍得很,多穿件衣服也不至于感染風寒。”
塵凡攏了攏衣服,吸吸鼻子,說:“哪有師父說得這麽嚴重,什麽感染風寒,就是鼻子癢罷了。”
“你穿得多了鼻子也不會癢。”霍剛嘆口氣,無奈道:“你就是借口多。”
塵凡系好衣帶,興奮地說:“師父昨天教我的新劍法我都練熟了,你看!”
霍剛退到不遠處,瞧塵凡舞劍,他将昨日剛學的那套劍法舞得很好,柔中帶剛,動作迅速,霍剛覺得,甚至要比自己練得還要好。
太陽從烏雲中顯出來,暖風一吹,枝桠上的冰碴兒化了,塵凡身上飄揚的衣角在風中像是一雙飛揚的雙翅,那是年輕張揚的少年,那是與霍剛完全不同的一面。
比起楚心樂,塵凡更像是他的徒弟,樂兒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再練習新的劍法,可塵凡不同,他好學又聰穎,只要想便要學會的決心像極了年輕時的霍剛。
一套練下來,塵凡将劍立于身後,側首時陽光灑下來,他笑着臉得意地問霍剛:“師父,怎麽樣?”
霍剛瞧着少年挺直的腰板,有些愣神。
塵凡見狀又問:“師父,怎麽了?師父?”
霍剛擺擺手,他想走過去拍拍塵凡的肩,摸摸他的頭,可陽光太刺眼了,霍剛竟然膽怯到根本無法邁出這一步,塵凡站在離他不算遠的地方,霍剛卻發現他們兩人的距離已經越來越大,他終究是無法走過去,無法再和塵凡并肩。
“練啊,再來一遍,再來一遍吧。”霍剛的笑有些苦,可陽光太刺眼,塵凡看不清。
這一遍終究是沒練完,塵凡便被楚心樂喊過去。
霍剛這才想起來平安霍霧還有他們的橘子皮。
***
“當時去查侯家時,可還記得那些銀錢?”楚心樂問。
塵凡點頭:“不過當時我們只查出來一小部分的銀錢,剩餘的藏在哪,侯營囡死後便無從知曉了。”
楚心樂雙手交叉放在腿上,他怕冷,這些時日邢清章的針法對他也算是有些成效,不過怕冷這一點至今都未變,他的話沉靜又冰冷:“那錢財現在若是不在施甄冥手上,那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中原。”
塵凡有些吃驚,他瞪大雙眼,随後又皺緊眉,壓低聲音道:“主子難道認為施甄冥并不是中原那條野狼?”
畢竟毒霧這種東西只有施家會做,出現在胡特手中便能說明施甄冥已然通敵。
“他是已經通敵,可應該是這些時日的事,”楚心樂思索着:“若是他與蠻人早有來往,我們在汝南時肯定能找出些蛛絲馬跡,可我們什麽都找不到,而他雖與侯營囡一派,可看模樣也被侯營囡耍得團團轉,根本不知道什麽銀錢的來路,那麽與侯營囡私通的人,肯定不是他。”
“也就是說,這個人就是中原野狼,只要我們找到他......”塵凡攥緊手。
楚心樂點頭,輕聲說:“只要我們能找出這個紮根在中原的野狼,便能将其連根拔起。”
“不好啦!!!”外面有人大喊着跑進來,他身上充滿硝煙味,面上也被燒焦,話也說不利索:“霍,霍大人和雲大人已經趕過去了,霍大人叫我來,來通知大人。”
楚心樂立刻起身,同塵凡一起趕到城門前。
城中的百姓都已經慌神,他們四處躲竄,十年前那場滅城之災還猶在眼前,當時一整個尋家奮力阻攔才與蠻人拼了個兩敗俱傷,今日只憑一個小小的城主,城中百姓們根本信不過。
聽邢雁鴻說過,這個胡特從不打沒準備的仗,也從不正面應對從沒交過手的敵人,可今日卻突然襲擊奉天?!
楚心樂還未想通就已經對上漫天箭雨,這場仗開始的毫無征兆。
天上的太陽被沉厚的積雲遮住,這座根本不算穩固的堡壘第一次承受胡特野蠻的襲擊。
轉射機和投石車對胡特的用處已經不大,胡特數次進攻九原便是被這兩樣東西給堵住去路,他便絞盡腦汁想出抵抗這東西的辦法,那就是調出一波兵築起與之能夠抗衡的鐵牆!
他們一改往日輕巧着裝,全部穿上堅硬铠甲,雖然移動速度變慢,但對于攻城來說,對于長箭,他們根本不怕。
奉天的守備軍也穿上铠甲,長箭能夠抵禦,可大石卻無法,漫天的箭雨被石頭取代,轟然的響聲砸到周圍照明到火把。
天越來越銀陰,轟隆隆——
悶雷貼着頭皮炸開,這場仗太過突然,根本沒人來得及去點燃烽火,整個奉天被包圍,楚心樂他們如同漂泊在外的海島,根本毫無援軍前來!
大雨滂沱,火把被澆滅,周圍暗下來,城外不斷襲來的石頭停住,霍剛等人躲在角落淋雨,他大喊:“探哨的那些人呢,蠻人都打到城門底下了!他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見着人啊,”哆嗦的守備軍緊緊貼着牆根,他吓得兩腿發抖,還是如實回答:“根本就沒人回來。”
雲既明好歹也很尊敬霍剛,見狀便說:“看來這胡特是做好準備要一舉攻下奉天,必須在雨停之後立刻點燃烽火臺,只有這樣琴川、九原、琅琊和燕都才能得到消息!必須要快!否則——”
雲既明突然停頓,周遭只剩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看向他,可處在最外的楚心樂突然說話:“他們手中的毒煙......”
這場大雨既給了奉天和楚心樂機會,也是一場挑戰。
對付毒煙的方法楚心樂還未想出來,而因為瓢潑大雨,毒煙根本無法燃起,但烽火臺也根本點不起來,就算能在雨停的那一刻點燃烽火臺,楚心樂也不能保證邢雁鴻他們能夠在毒煙飄過來前趕來,這個辦法根本就行不通!
“必須派哨兵去報信,沒有人能趕上風的速度。”楚心樂說。
“可蠻人實在狡詐,他們将奉天四個城門全部圍住!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奉天的守備軍顯然第一次見這種陣勢,說話的聲音都在哽咽。
霍剛想起什麽,又問:“城中還剩多少糧草?”
守備軍思索道:“大半部分都給了九原,我們這,我們這若是急需的話,只能撐三日。”
“夠了,”楚心樂從腰間抽出牽黃,他神色雖然鎮定,但緊鎖的雙眉卻依舊顯示出如今他們所處局勢的緊張,“連九原鷹王都無法抵抗的毒煙......如今我們拼的不是糧草,而是天。”
他握緊牽黃,身上已經濕透了,楚心樂撤下身上的大氅,一襲紅衣在已經黑透的夜色裏張揚放肆,鋒刃的光芒射進他那雙上挑的雙眸中,雀莺從他懷裏探出一個毛絨的小腦袋。
城外騎兵戰鼓擂響,咚咚咚———
這場仗開始了。
“想要守住奉天,在這場雨停之前,要了胡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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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