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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麽穩穩當當地過着，轉眼間12月都到了尾聲，期間趙陽陽還過了個生日，成功邁入19歲。

左融每周只能在課上見孔霏承一次，他不敢奢求太多，也不能操之過急。只是在每節課後都放慢了收拾書包的速度，等同學們差不多走完，孔霏承也要離開了，他這才跟上去。

孔霏承沒有直接拒絕過，他總是表現出良好的教養，甚至還會主動找話題。

但左融明顯能感覺到，自從上次生病以後，他離自己更遠了，他又把自己裝進一個更加密不透風的殼裏，拒絕接受外界的善意。

“孔霏承，你喜歡過別人嗎？”左融現在不願意再叫他孔助教，以平等的身份追求他會更有自信，師生關系總歸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弱勢的境地。

孔霏承笑笑，“沒有。”

除了你。

停車場很快就到了，左融每次都嫌這條路太短，其實直線距離幾乎跨過了半個學校，大概十幾分鐘的路程。

愛因斯坦曾預言，在高空中，離太陽更近的地方，時間會過得比較快，而在低的地方，時間則過得比較慢。

偉大的相對論。

對于左融來說，孔霏承就是太陽般的存在，和太陽并肩行走，時間自然是快得讓他疑心鐘表出了問題。

“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但我沒給你準備禮物，送蘋果很沒有創意，我覺得配不上你。”左融擡頭看着月亮說。

“我不信基督。”

“……”

左融看着一臉真誠的孔霏承，突然覺得這人的情商好像也沒有那麽高，以致于自己第一次試圖說情話就遭遇了滑鐵盧。

孔霏承開着車揚長而去，他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哪怕以前在國外也是一樣，不光是聖誕節，所有節日于他而言最大的意義就是商場打折。

節日本是用來團聚的，只不過漸漸被賦予了太多商業化的意義，便成了全民的購物狂歡。沒人想和自己團聚，那又何必死皮賴臉地非得過節。

左融也開車去了左樂家，一進門就看到了她客廳裏那棵和中式裝修格格不入的聖誕樹，上面挂着幾十個Burberry的小熊，還有施華洛世奇的水晶球。

“姐，你太浮誇了。”他忍不住吐槽。

左樂穿着毛茸茸的棉拖跑出來，“怎麽樣，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的聖誕樹全世界最好看。”左融像哄小孩兒一樣，捏了捏她睡衣帽子上的麋鹿角。

“可惜平安夜是禮拜二，沒辦法請你室友們過來一起玩。但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禮物啦，你回學校的時候帶給大家。”左樂看起來很興奮。

“聖誕節而已，沒必要花這麽多心思的，我替他們謝謝你。”

左融走近一些，看到聖誕樹下堆了很多禮物，大概是她給朋友準備的。而給自己室友的那些單獨放在顯眼的位置，都用Tiffany藍的包裝紙包得漂漂亮亮，大小形狀都一樣，上面用漂亮的銀色瘦金體分別寫着四個人的名字。

周一回到寝室，他把禮物對着名字一一發下去，其他三人也沒想到會收到聖誕禮物，感到十分激動。

其實之前趙陽陽生日的時候左樂就親自過來，送了他一臺ps4，這讓盧人傑一度盼着自己的生日快點到來。沒想到生日還早，聖誕節禮物卻到了。

祝清晏能收到左樂的禮物，更是興奮得差點蹦起來頂到天花板。

包裝一打開，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氣，左融倒是見怪不怪了。

趙陽陽：“卧槽！”

盧人傑：“卧槽！”

祝清晏：“卧槽！”

三人收到的都是Air Jordan 1的聯名款，這些鞋的價格早就比發售價翻了好幾番，而且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這都上萬了吧？”盧人傑捧着自己的芝加哥，雙手顫顫巍巍。

“一萬五都有了吧……”趙陽陽在想，把這雙純白供在哪兒合适。

祝清晏對自己這雙藤原浩也的确是心儀很久了，之前染藍發的時候就很想入手，無奈實在是買不到。

自打上次騎摩托車之後，他就沒再見過左樂，對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染回了黑發。可能是出于小小的自戀，他總覺得左樂送的這雙藍黑配色有着不同的意義。

“融啊，你的是什麽啊？”盧人傑忍不住想看看，人家這個正牌弟弟會收到什麽樣的禮物。

左融這才把自己那個盒子拆開，倒還真不是多值錢的限量款，只是一雙普普通通的*科比同款。

四人都覺得有些奇怪，盧人傑幹脆捧起來仔仔細細地觀察着，總覺得這鞋會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然後，他就在右腳的鞋幫上看到了一串金色簽字筆寫下的字母。

“我靠！科比簽名！我靠￥%%……&%￥*##”

盧人傑已經瘋了。

饒是一向淡定的左融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驚。科比啊，那可是每個男孩兒的籃球夢想！

一分鐘後，215室的四個人刷屏了朋友圈，簡簡單單一張四雙球鞋的照片，三雙喬1把科比的簽名圍在中間的c位，沒有文案。

就連高冷的校草都沒能免俗。

這天下午，他們收獲了有史以來最多男生的“卧槽”。

發完朋友圈，四個人一起尋找合适的地方，打算把自己的鞋供起來。

最後，他們去超市買了十個亞克力材質的透明鞋盒，除了這四雙，另外三人還責令左融把其他的鞋也好好收納起來，擺在宿舍最顯眼的位置，辟邪赈災招桃花。

祝清晏甚至在自己的盒子裏放了香包和幹燥劑，就差擺個案臺每天拜一拜了。就連包裝紙都仔仔細細地疊起來，收進了抽屜裏。

旁邊幾個寝室同系的男生，看到朋友圈之後紛紛趕來瞻仰。錢不錢的無所謂，就是單純喜歡科比。

一傳十十傳百，這天晚上過後，整棟宿舍樓都在流傳着“215宿舍有人簽約了湖人隊”的謠言。

左融打開朋友圈，發現就連孔霏承都點了個贊，頓時心滿意足，決定以後多發球鞋照片。

今天是平安夜，祝清晏從家裏搬了一箱蘋果回來，洗了幾個給大家分下去說：“別人給我爸送了好幾箱，阿克蘇糖心蘋果，倍兒甜。”

左融接過來咬了一口，的确和家鄉的紅富士不一樣，特別甜，像是浸過了蜜糖。

四個人在平安夜一起吃蘋果，這是相當俗氣的一件事，但這樣的随波逐流總能帶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安穩感覺。

像往年一樣，左融收到了很多女生送的“平安果”，憑借一己之力完成了學校附近水果攤當日的KPI。

他不喜歡蛇果，雖然香氣很濃郁，但是缺少水分，口感不好。便決定像往年一樣，去水果攤換對應個數的紅富士來回禮。

老板們都很喜歡這個交易，紅富士比蛇果價格低，而且平安夜大家都喜歡買蛇果，收回來馬上就能轉手賺一筆。

左融覺得自己這樣其實挺卑鄙的，但他不想浪費這麽多蘋果，也不想浪費錢去回禮，沒意思。

那，孔霏承呢？

看着天上的月亮，他忽然就想到了這個人。

孔霏承已經工作了，那還會有女同事送他蘋果嗎？如果沒有的話，他會失落嗎？

左融一直覺得，既然平安夜是用來祈求平安的，那一個蘋果大概還沒有一份保險管用。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立馬回到宿舍翻箱倒櫃，最後在收納盒裏找到了那個小小的平安符。

這是今年清明節他去靈隐寺上香時求來的，本來姥姥想幫他求個學業有成，祝他高考順利，但他覺得還是平平安安最重要。

高考他完全可以靠自己，不會有意外。如果一定有什麽怪力亂神的話，他希望能保佑全家健康平安就好。所以，他求了這個平安符。

的确，這大半年過去了，一切都順順利利，就連母親的情況也一直很穩定。所以他覺得，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也好，這個沾染了香火氣的小玩意兒，的确是十分吉祥的。

已經快十點了，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驅車去了孔霏承的小區，不過沒有打擾他，只是把平安符托付給那位面善的保安，拜托他第二天見到孔霏承的時候交到他手上。

既然是求平安，那就讓自己小小的信仰保佑他吧。

左融沒有多做停留，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燈的窗戶，立馬回了學校。

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幾年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主張抵制洋節，認為過個聖誕節就是崇洋媚外。

雖然外面的商場一點沒被影響，該促銷促銷，該抽獎抽獎，到處都閃閃發光。但放眼整個學校，也只有留學生和外語院敢大張旗鼓地慶祝。

走在這樣冷清的路上，左融覺得挺不理解的。千年以來，不管是什麽節日，初衷都已經被沖淡了。說到底，不管是洋節還是傳統節日，都是為了購物和旅游服務，帶動CPI。

日子過得這麽忙碌，人們總要找一些花頭來麻痹自己，沒有節日創造節日也要上，這無可厚非，那些義正言辭的批判不過是欲加之罪。

看着和平時并無二致的校園，左融意識到，自己的思想的确發生了一些變化。對于這種不關己的事情，他終于不再是完全冷漠的，而是有了想要改變一些什麽的沖動。

左樂之前說得沒錯，大學會教給人很多事情，世界觀會得到升華，從而收獲一個更完善的自我。

回到寝室的時候，其他三個人已經洗漱好窩在床上聊天了。

“融融你回來的正好，我給你看看星座。你生日是9月14號，那就是處女座，看看這上面怎麽說哈……”趙陽陽剛發現了一個星座博主，怎麽看怎麽覺得準。

“嗯，完美主義者，有感情潔癖，邏輯思維能力非常強，明辨是非，外冷內熱，嘴硬心軟，長得好看，認定的事情就絕不放棄，把最好的留給別人……我靠，融融你看，這也太準了吧，這說的就是你啊！幸運珠寶是藍寶石诶，哇塞，清晏你之前送生日禮物的時候是不是查過了？”趙陽陽一拍大腿。

剛被他分析過一遍的祝清晏以手撫膺，心累地說：“陽陽，咱們好歹是心理學院的，星座是你該信的東西嗎？”

左融無奈地搖搖頭，“你這是典型的巴納姆效應，平時多讀點兒書比啥都強，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不然該挂科了。”

五大三粗的體院漢子盧人傑聽得五裏霧中，疑惑地問：“啥是巴納姆效應啊？”

“就是人們常常認為一些籠統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準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點，所以聽到別人用普通、含糊、廣泛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時，就容易認為所描述的就是自己，星座和算命都是這個原理。”祝清晏耐心解釋到。

趙陽陽卻死豬不怕開水燙，其實他什麽都懂，就是圖一樂。

于是繼續嬉皮笑臉地說：“诶，樂樂姐生日是什麽時候來着？我記得是雙十一吧，那就是天蠍座。哇，清晏剛好是雙魚座，這倆絕配啊！”

剛解釋完心理學原理的祝清晏聞突然言話鋒一轉，“當然了，星座也是有一定科學依據的。這個，不同月份太陽與地球的距離是不同的，太陽對地球産生的磁場也就不一樣，天體引潮力對胎兒的智力發育的确有影響。你看，這是有科學家證明過的。”

看着正在賣力讀百度百科的祝清晏，左融肅然起敬。這人為了愛情連自己的世界觀都能背叛，太感人了。

“來，陽陽，你給我展開講講天蠍座和雙魚座有多麽相配。”祝清晏已經在構思着找個天文望遠鏡帶左樂去看星星了。

左融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孔霏承的生日。

他打開微信開始翻聊天記錄。之前讓李銘幫忙黑了孔霏承公司的員工資料庫，她發來了一份完整的簡歷，但當時只顧着看地址，倒是忽略了其他信息。

現在打開一看，果然個人信息很完整。

“陽陽，4月28日是什麽星座？”他轉頭問。

趙陽陽一接到活兒就興奮，“我看看哈，4月28號，哦，是金牛座。”

“那，金牛座和處女座搭嗎？”左融都沒想到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瞬間就想去給系主任磕頭謝罪。

“絕配啊！诶，融融，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老實交代！”趙陽陽嗅覺相當敏銳，似乎就是為八卦而生。

左融倒沒想瞞着他們，于是說：“對。”

但他現在并不打算說明，自己喜歡的是個男人。如果他們接受不了，那自己可能就會失去僅有的朋友。

于是三人死纏爛打了半天，到底也沒問出來，是哪家姑娘俘獲了他們校草的芳心。

左融洗漱好鑽到被子裏，這才又打開孔霏承的簡歷仔細看起來。

這樣一看才發現，這個人還真的是非常優秀。他的求學經歷和自家那位天之驕子的遠房表哥大致相同，都是P大本科畢業後就去了美國S大，連入學年份都一樣，只不過他碩士畢業就回國了，表哥現在還在讀博。

本科和碩士期間他拿到的都是最高獎學金，還獲得過各種獎項，學術論文發表了一長串，怎麽看都應該是個做學問的人。

再往下看，人家高中就開始炒股，大學投資期貨，還在投行實習過，跟過好幾個大項目，都非常成功。

特長一欄：小提琴業餘十級，軟筆書法九級，圍棋業餘七段；精通英語、日語、法語，可運用德語、西班牙語進行簡單溝通；熟練掌握C語言……

左融心中一震，這樣一比自己簡直一無是處。

小時候，除了鋼琴課以外，父母還真沒逼着自己上過其他興趣班，一直是貫徹孩子開心最重要的原則。

雖然他也從來沒放松過對自己的要求，但也僅僅是比別人多看了幾本書，多練了幾首曲子，大一點了就開始把精力放在作曲上。

他不禁想到，自己這樣都沒有太多空閑時間，那孔霏承小時候得多累啊？

這麽多技能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想必是下了很大的工夫，書香世家的孩子果然不是都像左樂那麽輕松。但小小年紀就承受那麽大的壓力，哪個孩子都不會高興吧……

這份耀眼的履歷讓左融心疼。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麽雲淡風輕，不過是千帆過盡，對昨日種種一笑了之。

孔霏承看起來那麽驕傲，貌似溫和卻又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明明就是個需要溫暖需要疼愛的人，卻非要擺出一副自己很好什麽都不缺的樣子，肆意消耗着別人的真心。

趙陽陽不是說了嗎，處女座認定的事情就決不會放棄，那就姑且相信一回，賭自己這來之不易的真心經得起他考驗。

第二天，孔霏承出門時被保安攔住了，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平安符，樂呵呵地說：“就是前一陣兒來找你那個帥小夥兒給的！”

他一下就猜到了是左融，自己家除了他也沒別人來過了，而且也就他還能記挂着自己。

孔霏承有些感動，哪怕是在最平凡不過的日子裏，收到禮物都是值得雀躍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這樣熱鬧的節日裏，還能被人放在心上惦記着，這種感覺還真不賴。

他仔細端詳着這個平安符，做工非常精致。雖然主人保存得很好，但也明顯能看出使用過的痕跡。其實這種東西，反倒是經過了使用，被好運印證過才顯得更加有誠意。

那孩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沒想到還有這樣迷信的一面，這反倒讓他更有人味兒了。

想到這裏他笑了一下，摩挲着平安符自言自語，“真是可愛啊，要是個女孩兒該多好。”

不過如果是女孩兒的話，自己可能也不會喜歡上了。

道路兩旁的樹木上裝飾着彩燈，白天不亮的時候看上去一點都不美。

“聖誕節了呀……主啊，你既然愛世人，那能不能也多愛我一點？”孔霏承攥緊手心，把平安符妥帖地收進錢包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派融融去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