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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沉默片刻，鬼使神差道：“我是……我是你的護理員啊。”

莫林道：“你為什麽要穿一身黑袍子？太不吉利了，我不給你好評了。”

死神大驚失色，立刻去隔壁扯了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我穿白的！我穿工作服！你不要這樣！”

莫林笑出聲來：“逗你玩的，你能幫我個忙嗎？”

死神：“你說！”

莫林：“幫我把輸液管拔了吧。”

死神愣了愣：“這是為什麽呀？”

莫林面無表情：“因為我不想活了。”

死神小心翼翼道：“因為失戀？”

莫林不說話了。

死神就是随口一說麽，沒想到還猜中了，難怪資料上寫他死因是自殺。死神見過很多生生死死的事情，每年自殺的人不計其數，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莫林這種，因為失戀尋死的，這也太玻璃心了！平白為他增添了好多工作量！

死神沉着臉拉過一張椅子，往莫林身邊一坐：“你還年輕，不能這個樣子的呀，反正也分手了，人家自在快活，你偏要尋死覓活，不覺得很low嗎……失戀這種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這麽執着，你這就有點偏激了。”

莫林看着他：“你是我的心理醫生嗎？”

他當然不是……但人和人之間要有人類愛嗎！多說兩句怎麽了，這不止是感情問題，牽扯到死亡大事，還不是要劃進他的工作範圍裏！

“那什麽……我其實大學學過心理學，你看我給你開導開導？”

莫林：“你這門課成績……八成……大概……也許……不是很理想？”

死神：“……”

被質疑了工作能力，死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莫林本來身體還在恢複，這話題他也實在是聊得太尴尬，一開始假裝困了，最後竟然真的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死神拿出死亡名單來，想着這段時間也不能浪費，趕緊奔向下一個工作地點。

樓頂上站的是一個高中畢業生，孩子因為成績不好，難過得要跳樓。死神立刻安慰她，說她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怎麽能為這種小事輕生呢，不好這樣子自暴自棄的。高中生哭着說，她家條件不好，她又是個女孩子，家裏還有個弟弟，爸爸媽媽不怎麽管她，都一門心思供弟弟上學，不會讓她繼續讀的。

死神說這世界上又不止讀書一條路，只要活着，總會解決各種困難的。說到此處還舉出幾個例子來，試圖讓對方感受到未來的希望。

兩人一來二去聊得十分投入，樓下圍了很多人，警察拿着喇叭喊得口幹舌燥，大概也是不要輕生，有什麽困難大家幫她解決雲雲。但見高中生既沒有要跳的意思，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不在死神顧客名單裏的人是看不到死神的，大家只看到高中生偏着頭，仿佛在對誰說話，說着說着就一盤腿坐了下來。

警察：“……”

“不要掉以輕心，輕生者似乎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消防馬上就到了。”

好在死神終于說動了她，高中生站起身來，感激道：“你真好，謝謝你。對了，還不知道你是誰呢，你叫什麽名字呀？”

死神說：“我是死神。”

高中生一愣。

“天啦嚕你竟然是死神！看來我注定是要死的，說不定我回去的路上就會被車撞死，會被恐怖分子砍死，會……會各種死！你還假惺惺地安慰我！是不是我開心地死你就可以拿獎金啊！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死神：“你聽我解……”

高中生一蹬腿就跳下去了。

死神：“……”

樓下出言諷刺調笑的人仿佛一瞬間被掐住了脖子，片刻後爆發出驚恐的呼喊。死神坐在樓頂，茫然地看着血泊裏的女孩和潮水般退開的人群，有一種自己也想跳下去的沖動，可是就算他跳下去也不會死的。死神想，我又不是拉皮條的，巴不得見一個死一個。死神只接受客觀因素死亡的顧客，因為這是他們的命運，但自殺的人是損毀了自己的命運線，死後不能轉生，只能成為死神。減少自殺率也是死神的工作，他們每一個都是過來人。

可是這個高中生最終還是沒來得及聽他解釋。死神抽了抽鼻子，一躍而下，找到高中生已經脫離身體的靈魂帶回了冥界。那高中生做鬼也沒放過他，在他臉上撓了個血道子，死神也沒敢說誰讓你跳那麽幹脆啊，畢竟顧客都是上帝，她現在情緒本來就不太好了。

果不其然，死神的工作評價裏又多出一條鮮紅的差評。

傍晚莫林醒來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陣陣哭唧唧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是死神坐在他床邊不停地抽泣，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莫林：“……”

死神：“嘤嘤嘤QAQ”

莫林：“……別嘤了，發生了什麽事？”

死神擡起頭，摸了把眼淚：“你醒了呀，我剛才被人給差評了……”說到傷心處，又不自覺地流出兩行清淚。死神将高中生的事修修改改地講給莫林聽，把一個苦逼死神的版本改成了苦逼心理醫生的版本，剛才血的教訓告訴他，最好不要告訴莫林他是死神。

莫林：“所以你臉上這傷……”

死神：“顧客撓的。”

莫林無語。

畢竟人已經死了，莫林雖然覺得她有點蠻橫，但也不好說什麽。不過死神這個業務水平也未免太差勁，沒把人勸活不說，還挨了一爪子，這是怎樣奇爛無比的一場心理輔導。

莫林想歸想，話出口還是換了個意思：“那什麽……你這工作也挺危險的哈，萬一你遇到一些蠻不講理的暴躁老哥……那豈不是……”

死神抽噎道：“沒辦法，顧客是上帝，也只有被顧客投訴的份了……”

莫林忍不住道：“如果真的這樣，你也不會還手嗎？”

死神想了想，又重複了一遍：“顧客是上帝嘛……”

莫林：“……”

死神：“其實這種情緒不太好的顧客啊，搞不好還會變成惡……變成神經病，越是對待這種人還越是要小心翼翼的。”

這方面又不是莫林的專業，他當然也不會質疑什麽，只是感慨道：“還會瘋啊……”

死神道：“對呀，人真是太脆弱啦……”說着突然想起什麽，一把抓住了莫林的手，緊張道：“我會盡力開導你的！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莫林回想起被他勸死的高中生，嘴角一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