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文如卿
胸膛內部火燒般難受,呼吸越來越困難,葉澀掙紮着猛地從噩夢中醒來,随即被襲上五髒六腑的劇痛逼得痛呼出聲。
一個人影迅速靠近過來,手掌覆到胸口處,暖流蔓延開來,葉澀眯眼緩了緩,慢慢睜開眼睛看清楚了面前之人。
葉追情。
昙花死後他心裏難受下意識地便想去找水憐寒,但一想到葉追情,立刻轉變心思飛身朝白冰兒所在飛去。葉追情還在,他松了一口氣,想着這次一定不能輕易放他離開,沒想到他卻突然一掌朝自己拍來。
葉追情出手如電,葉澀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一掌打暈過去。只是沒想到,醒來後竟是他陪在自己身邊。
擡眼看看四周,很普通的屋子,看不出是哪裏來,葉澀忍不住問出聲:“你到底……是誰?”一開口才發現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胸口如吞了炭火般,呼吸拉風箱般粗重,葉追情一掌下來真是要了他半條命去。
葉追情注視他半響,緩緩移開視線,對外吩咐道:“拿藥來。”
門外應了一聲,不一會琵琶女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她身邊還跟着那個少年。
葉追情接過藥去,又似是發現葉澀躺在那裏根本無法喝藥,便将藥放床邊矮幾上,伸手将葉澀抱坐了起來。他的手臂沉穩有力,将葉澀抱起倚到床頭上,竟未讓他感到一絲疼痛。
葉追情端起藥碗,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葉澀唇邊,只是葉澀并沒有啓口,他盯着看似淡漠,實則一直在躲避對視的葉追情,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葉追情顯然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把藥勺又往前送了送,勺沿已碰到葉澀的嘴唇。
葉澀突然憤恨地一把推開他,只是這一推用力太猛,害他一下彎腰窒息般大口喘息起來。葉追情慌忙放下藥碗,手掌抵住他後背想要減緩他的痛苦。
葉澀嘴唇顫抖着,他已經猜到了答案。
若不是父親,視人命如草芥的葉追情何苦對他如此小心翼翼?因為是父親,因為心懷愧疚,所以才親自動手照顧他!
“這些年,你到底去哪兒了?你可知道……”有太多話想說,可是怎能帶着哭腔說出來?想問他為什麽抛下娘和自己,想問他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與全天下為敵,想問他為什麽不與他正面相認,可是悲傷占滿了情緒,讓他只想大哭一場。
胸口劇烈起伏着,盡管有葉追情溫暖的內力,疼痛還是撕扯心肺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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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追情突然在他的後頸上捏了一下,葉澀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再醒來時,身邊只有那個少年,少年睜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葉澀被他看得不自在,板着臉道:“走開。”
然而少年仿佛聽不懂他的話般,一板一眼重複道:“走、開。”
葉澀皺眉看看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叫……字?”
原來是個傻瓜。
葉澀不再費力跟他多言,他再次閉上眼睛,腦中千頭萬緒,不知道水憐寒怎麽樣了。自己就這樣失蹤了,真怕他一激動做出傻事來。不過有伏伯在,應該會勸住他吧……
“葉、澀……”那少年見他閉上眼睛,卻又開口叫起他來。
還知道他的名字,看來不是完全傻。
“葉、澀……”
學舌鹦鹉般,少年不停地重複着這個名字,葉澀被他鬧得煩,睜眼怒瞪他,卻見他大大的眼睛清亮而驚喜地看着他,瞬間讓他失了語言。
少年的眼睛純淨而美好,裏面似乎包含了五彩缤紛的感情,又似乎單純到只剩黑白。
微嘆一口氣,葉澀又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似乎仍是不懂,只是條件反射般地機械地重複着:“葉、澀……”
葉澀徹底無力,認栽道:“好好,你也叫葉澀,咱倆重名,真巧了。”這樣的傻小子,真不知是怎麽加入的正義盟。
少年似乎是在回味着他的話,不再鹦鹉學舌,只是手肘撐在床沿上,托腮繼續專注地看他。葉澀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開腔道:“?山之首曰招搖,臨于西海之上……”
少年直起身子猛地靠近他,盯着他的嘴唇,跟着道:“?山……”
“?山之首”
“?、山、之、首”
“曰招搖”
“曰、招……”
教書先生般重複着引開他的注意力,葉澀自己的思緒也跑遠了。
正義盟、如願樓、快意樓……如果他們的主人都是一人,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根據昙花和琵琶女的說法,當初身為如願樓少主的葉追情,叛逆心起創立了快意樓與爺爺作對,爺爺去世後,葉追情繼任如願樓四代樓主,漸漸将快意樓遺忘,後來失蹤,再後來或許是需要用人才再次想起快意樓來,聯合昙花等創立了正義盟。
葉追情失蹤這麽多年,如願樓四尊使肯定不會再輕易聽他命令,而葉追情也定然不會信任他們。他們的聯手,應該是葉追情武力施壓的結果。
只是,到底他們是什麽時候有了聯系?黑面他們追殺他的時候,葉追情知道嗎?
從葉追情的表現來看,他應該對他沒有厭棄之情,那為什麽卻明知他的存在也不與他相認?當初在護名山莊他和水憐寒被困,葉追情很顯然是救了他們,為什麽卻又遠遠躲起來?難道只是因為愧疚心?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麽不早找到他用親情來補償他?還是說他也以為他死了?
不管怎樣,葉追情既知他的真正身份,那也應該知道自己當初受逼于甚至受害于四使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又為何仍舊重用四使?是他葉澀對他來說無關緊要,還是為了目的他需要四使的協助?
“名冊”,他到底想找什麽名冊?找出來又要做什麽?
太多疑問在心頭萦繞,很想抓住葉追情問個明白,但現在重傷在身,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無用地躺在這裏。
葉澀啊葉澀,你為何總是如此無力?
孫曾的腳步聲極輕,但文如卿還是聽出來了,把視線從睡着的孩子身上移開,她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黑眸光暈波動,先是變成了紫色,然後變成了美麗的亮紅色。
只要孫曾一掀開門簾,視線和她對上,就立刻會變成蛛網上的昆蟲,死無葬身之地!
一步、兩步,孫曾在門簾前站住,文如卿的心髒狂跳了起來。
輕微的氣流波動,門簾被掀開一角,驀地一聲抽氣,随即萬籁俱寂。
亮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動不動的孫曾,文如卿胸口劇烈起伏着,走過去伸手放下了半掀的門簾。
門簾打在孫曾身後,他依舊維持着單手掀門簾的姿勢,身體僵直眼神空洞。
孫曾,你也有今日!
憤恨,排山倒海湧來。有誰曾注意,她文如卿也才不過一十八歲未及桃李?!十三歲被孫曾強要,五年三子,囚徒般被監()禁。最可恨的是,一開始她竟以為他是真的喜歡她!
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
手中握住了藏匿已久的匕首,抵到他的胸口上,緩緩開口:“十年前,襲擊夢舞村的都有哪些人?”得不到答案,就将匕首直接插入他的胸口!
不,直接殺死他就是便宜了他,她要慢慢折磨他,折磨到他恨不得自裁當地!
處于幻境中的孫曾在剎那的驚慌之後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沒想到她竟出手這麽快,倒是他小瞧了她。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自己的身體什麽都看不到。文如卿的聲音傳來,孫曾冷笑一下,想要開口諷刺,卻脫口而出:“張邊生。”被自己驚了一下,孫曾随即明白過來,這便是文如卿的異能,好便宜的異能!
“還有呢?”
“還有我。”
“除你之外呢?”
“不知道。”當年襲擊夢舞村的人,個個黑衣蒙面,裝聾作啞不發出一絲聲息,只用手勢交流,除了組織者誰都不認識誰。襲擊結束後,本應處理現場然後各自散去,誰知卻有人對組織者出了手。人人心知肚明,血洗夢舞村不仁不義,事後若是被組織者洩露出去,九霄玄宮借正義之名找上門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大家心照不宣,一人動手,另外的人也都用了殺招。組織者奄奄一息,大笑三聲道:“我死了,你們也休想安生!寫有所有參與者名字的名冊就在你們其中一人家裏,終有一天,無盡的貪婪會讓你們互相背叛、厮殺、妻離子散!我在地下……”
惡毒的詛咒沒來得及說出來,組織者死了,卻在所有參與者心裏埋下了尖刀。
為了隐藏自己,沒有一個人說話,彼此對立着四散而去,祈禱着組織者說的是謊言,只是可惜,十年後,以“名冊”為名的殺戮還是到來了。
九霄玄宮沒有出手,正義盟卻橫空出世。
名冊在哪裏,是否已被正義盟得到,誰都不知道。孫曾唯一明白的是,不能坐以待斃。他一向頭腦聰明,在大家奔赴護名山莊的時候就在盤算着引蛇出洞。協作者早已找好,那就是老親家張邊生。
他和張邊生算是發小,事實上當年屠戮夢舞村時他便認出了張邊生,只是一直假作不知。
迫使張邊生承認當年作為不是難事,因為他首先對張邊生坦誠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隐瞞了文如卿的事情。後面的合作就很簡單了,除了一點意外:他以為張邊生當年并沒有得到日暈珠,但對戰葉追情時他便明白了,張邊生必然是吃下了日暈珠才得到了源源不斷的內力。“內力繼無窮”便是他看似非異能的異能!
真令人嫉妒。但是,呵,很快他便将超過他去,因為他今晚必将得到文如卿的日暈珠!
“關于日暈珠,你還知道什麽?”
文如卿的語氣很嚴厲,诘诘逼問,帶着因激動而控制不住的顫抖。
“我還知道很多,比如說,水憐寒也有日暈珠。”
“!”文如卿猛地将匕首刺入了他的皮肉。憤怒、大仇将報的激動讓她失了平常的理智,以至于沒有意識到,孫曾這次竟沒有乖乖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剛剛恢複記憶不久,對日暈珠的使用還不熟練,還不知道最簡潔迅速的詢問方法,以至于讓孫曾反客為主,反倒試探起她來。
疼痛驀地從胸口傳來,明白文如卿正在威脅着自己的□□,孫曾咬牙笑道:“果然如我所料。”文如卿沒反駁他,反而刺傷他的□□,恰恰證實了他的猜測。
深深明白日暈珠的可怕,孫曾不敢怠慢,眼中寒光一閃,殺心一起腹部突然傳來劇痛,恰是文如卿怒不可遏毫不留情将匕首盡跟沒入。
孫曾大吼一聲,文如卿猛地拔出匕首來,本想多折磨他一下,但現在連他的呼吸都讓她惡心,她只想讓他立刻下地獄!尖銳的匕首閃着寒光,文如卿大叫一聲,全力朝他胸口刺去:“去死吧——!”
匕首劃開了皮肉,深深地往下紮去,馬上就要刺穿他的心髒。然而,匕首在半路停住了,文如卿驀地嘶吼一聲,左手五指猛地爪般朝自己的右眼刺去!
一聲凄厲的尖叫,門外的守衛們騷動起來,緊接着砰地一聲巨響,酣睡的孩子被驚醒大哭了起來,孫曾将一個東西吞入口中,擦去唇角的血,沉聲對即将破門而入的手下道:“守在外面!”
文如卿的身體抽搐着,在黑暗中縮成一團,淩亂的發絲遮住眼睛。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淚決堤般淌了出來。
孫曾捂着傷口獰笑着靠近她,彎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小婊()子,敢算計我?”
文如卿驀地瘋了般掄起胳膊朝他揮去,只是胳膊未觸到他胸口已被一掌印上,五髒六腑碎裂,她無聲無息地耷拉下了腦袋。
孫曾扔下她,啧了兩聲,道:“不識擡舉,本想讓你死個明白的。”一腳踢開她,他止住傷口的血液走向床邊,将孩子抱了起來,哄着道:“孩兒乖,不哭不哭~~”
明知文如卿很可能是日暈珠的擁有者,他孫曾又怎會對她毫不設防?當年刻意與禦正幫交好,重金換得了一個奇特的蠱蟲。那蠱蟲養在文如卿體內,卻是聽他命令,他讓它咬哪裏,它就咬哪裏。
日暈珠幻境最可怕之處在于被攝入幻境之人□□無法動彈,日暈珠主人只要輕輕一刀就能結束他的生命。與日暈珠之主對抗,非精神類異能者存活率幾乎為零。他不是精神類異能者,但他可以控制蠱蟲咬斷文如卿眼珠周圍的神經和血管。
蠱蟲只用剎那時間便完成了任務,文如卿瞬間瞎了一只眼睛,而這只眼睛卻迅速結晶變成了真正的硬如珠寶的日暈珠。
《紫目紅瞳》,這首曲子文如卿從小就會哼唱,對日暈珠的主人來說,每一個曲調就是一個故事。其中一個,講的是如何玉碎不瓦全。
右眼失明的一剎那,幾乎是本能地明白了大勢已去。沒有任何猶豫地,她猛地收回紫目紅瞳,擡手便要戳瞎自己的右眼,只是那顆眼睛已經結晶,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動作,胸口已被脫離幻境的孫曾一掌拍下。
锵地一聲匕首掉落,幻境消失,所有的聲音驀地沖破屏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得到日暈珠!然而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傳來,右眼被硬生生挖走。憤怒讓左眼不受控制地開始變紫,文如卿一下将自己的左眼戳了個洞。
意識,已經開始遠離。要做什麽?對,告訴水憐寒,張邊生……
胸口再次被重掌擊中,年輕的生命失去了呼吸,黑洞洞的眼眶流着鮮血和淚水,一個信號彈從散落的衣襟裏滾出,那是伏伯給她的,她還沒來得及用。
那雙美麗的眼睛曾經看過人世的美好,也見證了自私貪婪的醜惡。
紫目紅瞳,幸亦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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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