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只要他
第12章 我只要他
過了五日,蕭莨再來懷王府,親自将祝雁停接去府上。
祝雁停第一次登國公府的門,也備了禮,但不湊巧,公國夫人出外應酬去了,并不在家中。
蕭莨領着他在府中四處轉了轉,行至後園湖邊。
湖中秋色正濃,昨夜一場大雨後添了新綠,風煙中帶出些微的寒氣,水光并着山影,遠方樓臺依約有無間。
倆人登上湖畔高處,駐足眺望,祝雁停低聲感嘆:“此處與懷王府中景致,果真一般無二。”
蕭莨道:“你喜歡便好。”
祝雁停笑看他一眼:“為何要我喜歡?”
明媚笑容中帶着幾分調侃之意,蕭莨移開目光,面頰微紅:“我知你喜歡。”
祝雁停輕笑出聲:“嗯。”
在湖邊站了一陣,有風拂過,見祝雁停衣着單薄,蕭莨沒多想,解下身上鬥篷,為之披上。
他從身後環住祝雁停肩膀,微低頭,仔細為他系好帶子,祝雁停比他略矮一些,這個動作恰恰好将之圈在懷中。
被蕭莨的氣息環住,祝雁停失神一瞬,下意識地側過頭,唇瓣不經意間擦過蕭莨的面頰,倆人俱是一愣。
祝雁停先回神,貼上去,又在蕭莨側臉上親了一下,蕭莨深深看着他,眸光灼熱,又似極力隐忍克制着什麽。
祝雁停一聲嘆息,主動吻上蕭莨的唇。
蕭莨的雙瞳倏地一縮,将祝雁停緊攬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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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相依,輾轉厮磨,炙熱且纏綿。
磕磕碰碰的一吻過後,祝雁停的額頭抵在蕭莨肩上,些微喘氣,半晌,他甕聲問道:“表哥,你怎麽也不會啊?”
蕭莨攬着他的手僵了一瞬,沉默須臾,他道:“雁停,你擡頭看着我。”
祝雁停擡眸,眼中隐有笑意,蕭莨凝視着他,神情專注且認真:“雁停,我與柳家郎君,我倆是指腹為婚、父母之命,我與他發乎情、止乎禮,從未做過逾越之事,如今婚約已了,便是有緣無分,你對他,不必太過在意。”
“發乎情、止乎禮……”祝雁停喃喃,“那便還是有情的。”
蕭莨一時無言,他與柳如許青梅竹馬、志趣相投,若無變故,他們日後或許也能做一對琴瑟和鳴的恩愛夫妻。只是那日上元節燈會之後,他的心裏便多了一抹模模糊糊的影子,那種轉輾反側和魂牽夢萦,他到後頭才明白,那便是相思。
所以柳如許一句解釋未有先退了婚,他的失落更多是源自于不被信任,而非傷情,因為他的心裏,已在悄然無聲間,有了另一個人。
蕭莨不知該如何解釋,見他神色難堪,祝雁停複又笑了:“我說笑的,過去的事我不在意,表哥也不必放在心上。”
蕭莨凝神望着他,沉下聲音:“往事不可追,但我願與你保證,從今往後,餘生僅你一人,絕不會變。”
“我知,”祝雁停笑着颔首,“你已說過很多次,我信你的。”
蕭莨平複心緒,不再多言,牽着祝雁停下了高臺,往回走。
祝雁停手心微涼,蕭莨輕捏了捏,擔憂問他:“你的手為何總是這麽涼?”
“小時候身子骨不太好,沒什麽大礙。”祝雁停不在意道。
蕭莨蹙眉,想起那日祝雁停身邊伺候之人說的話,遲疑道:“你之前說過,小時候家中主母不讓你出門,是因何故?”
“……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祝雁停說着頓了頓,神色微黯,“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家醜,難以啓齒罷了。”
“家醜?”
“嗯,”祝雁停淡聲解釋,“當年我繼母進門沒多久便有了身子,約莫兩個月的時候又突然小産了,她與我父王哭訴,說是我故意沖撞她,那時我還小,才剛沒了母妃,對她确實有些敵意又不懂得掩飾,我父王竟也就信了,要杖責我,兄長替我挨下那二十棍棒,卧床半年還留了病根,而我則被交給繼母管教,她将我院子的門鎖上,不許任何人包括兄長來看我,一關就是八年。”
“八年……”
祝雁停輕籲一口氣:“是啊,八年。”
蕭莨握緊祝雁停的手,心下酸澀難忍,怔怔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他的雁停,原是這般長大的,親王府的出身,帶給他的卻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一個幼稚孩童,在那麽一小方院落裏,一關八年,不見天日,他能長成如今這般模樣,已是萬幸。
祝雁停頓住腳步,望向蕭莨:“表哥,你不必心疼我,都過去了,你說的,往事不可追,那些不好的回憶也沒必要再憶起,而且,那個女人一心想要她兒子做世子,但那小子福薄,沒長成就夭折了,她自個也病死了,前塵往事俱了,還有什麽好在意的。”
祝雁停眼眸清淺,笑容明亮,似不染半點塵埃,蕭莨看着他,喉嚨滾了滾,終究不忍心再揭他傷疤:“……走吧。”
倆人執手回了蕭莨獨住的院落,祝雁停說想看他平日裏做的那些小玩意,蕭莨将之帶去工房。
不大的屋子裏光線有些昏暗,右側是種類繁多的各類器具,左側一排排架子上則擱滿了各式物件,竹雕、木雕、泥雕,大多是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的小東西,祝雁停一一看去,好奇問蕭莨:“你為何會鑽研這些?”
“閑來無事消磨時候罷了,……做這些東西要的是細致和耐性,我幼時性情急躁,氣性大,我祖父帶着我做這些,為了磨煉我的性子,後頭便成習慣了。”
祝雁停一怔,随即捧腹大笑:“你氣性大?騙人的吧?”
蕭莨這樣溫潤的謙謙君子,怕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着第二個,他竟然說自己氣性大?
“嗯,”蕭莨略不自在,低下聲音,“你別笑了。”
“好,好,我不笑,”祝雁停的眉目間依舊有掩飾不去的笑意,擺擺手,“你別看着我,我真的不笑了。”
蕭莨讓他坐:“你等一會兒。”
祝雁停依言坐下,蕭莨則坐到一旁矮凳上,用清水潤了潤手,取出一截泥料。
便見他神情專注,雙手熟練地在模器上動作,将粘土捏制出形狀。
祝雁停手支着頭,安靜望着他,心思轉了幾轉,漸将那些紛雜念頭摒出。
半個時辰後,蕭莨将捏出的東西給他看,是一個荷蓮狀的筆洗。
祝雁停笑問他:“是送給我的嗎?”
蕭莨颔首:“是送給你的,待到畫坯、上釉,送去燒制過後,我派人将之送去你府上,做得不好,你,……別嫌棄。”
祝雁停彎起唇角:“表哥親手做的東西,我豈會嫌棄。”
“你能喜歡就好。”
用過午膳,倆人去書房,蕭莨的書房布置得簡潔雅致,隐有墨香,窗外一棵梧桐,疏枝搖影,正值葉落蕭索時。
祝雁停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到桌案前的沙盤上,倏忽一頓。
沙盤中是西北三洲的城郭與山川地勢,亦有戍北軍與北夷兵馬的駐防布陣,做得十分精細,祝雁停細細看了片刻,問蕭莨:“這也是你自己做的?”
“嗯,閑來無事時花了幾年工夫做成的。”
“……你不是說你不會領兵打仗嗎?怎做起這個?”
“我從未上過戰場,自然不會,”蕭莨淡道,“蕭家代代從軍,祖輩多死在戰場之上,故每一代都會留一兩男丁在京中,若非如此,承國公府早就沒了。”
祝雁停一時不知當說什麽好,略一頓,遲疑問他:“那你想去嗎?去戰場?”
“該我去時,自無不可。”
祝雁停心緒複雜,沉默半晌,他道:“表哥,你得惜命,好好活着。”
蕭莨握住他一邊肩膀:“不說這個了,坐吧,你不是想下棋嗎?我陪你。”
在蕭莨書房裏下棋品茗,消磨一整個午後。落日之前,下了小雨,蕭莨送祝雁停離開,倆人共撐一傘,并肩朝外走,在二門處,碰到剛從外頭回來的衛氏。
祝雁停與蕭莨一塊上前見禮,衛氏打量着祝雁停,客氣道:“家中這幾日忙着為中元節祭祖做準備,各人手頭都一堆事,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小郎君,還請小郎君勿怪。”
祝雁停趕忙道:“沒有,是我不請自來,不湊巧選在這個時候上門,叨擾了。”
衛氏點點頭,又随意寒暄幾句,叮囑蕭莨送祝雁停出門,先進去了裏頭。
上車之前,蕭莨握住祝雁停的手,低聲道:“母親回來了,怕有話與我說,不能送你回府了,你路上小心些。”
“國公夫人她……”
蕭莨輕捏他手心:“無事的,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祝雁停不再多說了:“表哥,下回見。”
“好,下回見。”
目送馬車遠去,蕭莨在府門外站了一陣,轉身進去。
衛氏在堂屋裏等他,眉頭郁結着,神情冷肅,蕭莨上前,撩開衣擺雙膝跪地:“母親,我與懷王府的小郎君兩心相悅、情投意合,已互許終身,還請母親成全。”
衛氏擱下手中茶盞,冷了聲音:“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看上誰不好,怎麽偏偏就看上了懷王府的人?”
“我知,”蕭莨神情堅定,“無論他是什麽人,我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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