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地位的悄然變化

“鐵柱啊，要說咱們老爺們兒，就算親疏有別，那也不能太過了，惹的傳閑話不好。”

陶鐵柱沒活兒的時候，都會跟着村裏的男人們上山下套，冬天的雪厚，但兔子田鼠什麽的也肥得很，抓到一次就夠一家人吃上兩頓的。

照常上山，沒多久陶鐵柱就和好友楊虎拐到了一處熟悉的山溝裏，剛和別的男人散開，楊虎就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弄的陶鐵柱一臉的莫名其妙。

“傳什麽閑話了？”

見陶鐵柱一臉的茫然不似作僞，楊虎左右看看，湊到他身邊皺眉小聲道：“鐵柱，我知道你是咱們村有名的孝子，但你那老娘對人家陶鯉也太過分了點吧？”

“我娘那是菩薩心腸，這兩天都老在我耳朵邊念叨着女娃可憐，你好歹是個當爹的，當年也是你把陶鯉撿回家的，得管管呀！”

陶鐵柱更茫然了，“三妹在家好好的，我管什麽呀我管？”

“好好的？”

楊虎眉頭一皺，語氣也有些不善，“就算是撿來的，你也太不把她當回事兒了吧？”

“這兩天你們家的柴是她一個人撿的，一個柴筐裝的滿滿的拖回去，還得來第二趟。撿完了柴沒多久，就有人瞅見她在河邊洗衣裳，那麽冷的天，河面都結冰了，她就在那冰窟窿裏洗，誰家女娃娃能這麽糟蹋啊？”

“而且來來回回的就見她一個人了，你們家秀娘是要出嫁了我且不多嘴，二妹好幾天沒見着，二牛可是從來沒見過！”

被好友這麽一句一句的數落，陶鐵柱面上有些尴尬，心底憋着股火氣——合着在村裏人眼裏，他們家都不把三妹當人看，就當下人虐待了呗？

想發火，最少辯解兩句，可被楊虎有些鄙夷的睨着，陶鐵柱卻發現自己竟然一時找不到什麽可以說的。

兩人之間尴尬的沉默了片刻，楊虎拍拍陶鐵柱的肩膀，低聲嘆道：“我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爺們兒，娃都有那麽多個了，你那老娘的脾氣，你也該管管了。”

說完，楊虎提着繩套去了別處，徒留陶鐵柱一人愣在原地，滿臉的複雜。

陶鐵柱是這樣，另一邊和村裏其他老頭們一起坐在村裏空地上抽煙曬太陽的陶老爹，也感覺自己的這些老兄弟們，看他的眼神不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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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老爹是個憋不住事的人，逮了個相處二三十年的老友窩牆根處一逼問，被村裏傳的風言風語給氣的滿臉鐵青。

“老陶，不是我多嘴，你家那仨丫頭，我瞅着就陶鯉好，真的。”

老頭束手靠着牆，意味深長的道：“村裏都有人傳了，按你們家這麽對陶鯉，她小時候不敢跑也跑不掉，可現在……呵呵，即使沒有親人找上門來，憑她的模樣，随便找個有錢的嫁了，以後再也不回來，那也是你們吃虧！”

親人尋上門的話，陶老爹沒放在心上，他很清楚，當年那些神秘人把給陶鯉的撫養費斷了，就沒想再把她認回去，說不定都巴不得她被他們家扔了死在外邊兒呢。

可沒有親人，她現在卻多了個了不得的師父啊！

陶老爹雖然一輩子都沒發達過，但他幾十年見的人也不少了，知道天行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天行子這麽寵着他家三妹，要是這些風言風語傳他耳朵裏去，得罪了一位算師……

渾身一涼，陶老爹抖抖身子，嚴肅的瞪了老友一眼。

“你去幫我告訴他們，這兩天三妹多幹活兒是因為二妹傷着了，要是再讓我聽見他們胡說八道的，可別怪我翻臉！”

說完，陶老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這一轉身，他的臉就陰沉了下來。

“死老婆子還是沒把老子的話當回事，讓她把三妹當親生的親生的，她就知道嘴上糊弄老子！”

憋着火氣回到家的陶老爹，在屋裏坐了一會兒，才等到陶鯉雙手凍的通紅的擡着木盆回來。

“三妹，你去把其他人都叫出來，我有話要說。”

陶鯉一進屋，心裏就“咯噔”了一下，見陶老爹說這話的時候看她的神情還算溫和，嘴裏應是，放下盆背過身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布置了這麽些天讓流言發酵，也該到收獲的時候了。

故意把凍僵的手放到嘴邊哈兩口熱氣，陶鯉才探着頭喊道：“奶，爹娘，大姐二姐，二牛，爺讓叫大家出來，他有話要說。”

自從聽天行子說陶二牛不管教就會有死劫後，李娟最近是擔驚受怕的，成天把陶二牛帶自己身邊，不讓他和村裏的其他野孩子一起到處撒歡了。

聽陶鯉叫喚，屋裏的一家人都從各個房間裏出來，邊走邊目露詢問的互相瞅着，不知道一向不怎麽管事的陶老爹，突然要說什麽。

“鐵柱和三妹坐下，其他人都給老子站好了！”

陶劉氏屁股都快落到椅子上了，陶老爹卻突然一腳踹過來，把椅子踹到一邊，木頭腳在地上擦過的艱澀聲響，刺的所有人後背都麻了。

沒有準備的陶劉氏真是吓了一跳，兔子似得竄起來，眼睛一瞪想和陶老爹吵嘴，卻被陶老爹那陰鸷的眼神一瞪，愣是不敢吭聲了。

陶鐵柱猶猶豫豫的坐下了，陶鯉卻沒敢坐下來，只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小聲道：“爺你消消氣，誰惹您不高興了？”

見陶鯉滿臉擔心的看着他，陶老爹輕嘆一聲，心裏第一次覺得确實虧欠了這個撿來的孫女。

“今天趁着所有人都在，我就當着你們的面交代下去。”

頓了頓，陶老爹目光掃過陶劉氏、李娟和陶二牛。

“三妹是咱們陶家的人，以後要是出嫁，有她一份嫁妝，她要是留家招胥，那咱們老陶家的房子和地，都有她的一份！”

“老頭子你再胡說八道些什麽啊？你怕是老糊塗了吧，三妹再是咱家人，那也是女娃！你這麽說，不是讓她和二牛争家産了嗎？”

陶劉氏顧不得害怕了，抱過沒精神的陶二牛，激動的嚷嚷起來。

“爺，奶說的對，我是女娃，是不能分地分房的。”

陶鯉也滿臉焦急，一副生怕被誤會的模樣，急聲道：“爺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能自己賺錢，我還得給二姐掙嫁妝呢，怎麽能和二牛搶東西？您可快別說了，不然我都不敢出去見人了！”

手擡起來往下虛壓，陶老爹沒搭理陶劉氏的嚷嚷，沉聲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別成天想着你二姐，你師父每個月給咱們五十兩銀子，她的嫁妝也好，你的嫁妝也罷，咱們老陶家都掏得出來，不用你們娃娃瞎操心，說出去丢人！”

“至于你的工錢，就自己留着花，能偶爾給家了添點兒吃的用的，那都是你的孝心，要是有人故意找你要錢，你盡管告訴我，老子幫你把她手都給打斷，讓她還敢亂伸爪子！”

這個“有人”說的雖然含糊沒有特指，可陶老爹，卻死死的盯着臉色蒼白的陶劉氏，言下之意不用多說。

這次，陶鯉沒有急着反駁，只面露感激的表示自己一定會多給家裏買東西，多孝敬他們。

手裏的錢終于能自己做主了，從這一刻起，陶鯉在陶家的地位，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