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機

? 焚隽風塵仆仆，未休息片刻便重新披甲上陣。他橫刀立馬立于陣前，在他身側是一身重甲，已上千年沒有禦駕親征的妖皇。

現如今，就連魔界都沒有破的天門就快被攻破了，歷屆妖皇都沒有達到過的成就，他就快實現了！他要取而代之，問鼎五界，他再也不想屈人之下，眼睜睜看着他的子民被踐踏，別掠殺！

今日攻下仙界，他師出有名。

妖界二皇子率八萬妖兵已經先行攻打上去。天門之前血流成河，屍堆成山。沒有統領的仙兵被打得毫無還擊之力，面對着八萬妖兵，只剩下區區一萬人馬。

無兵可用，誰能拯救仙界？萬雲與司命合力，再加上一個凡眼看不清局勢的修光，堪抵擋妖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大軍。而天帝自己呢？不可能是妖皇、焚隽兩人的對手。要麽天帝背水一戰，調動仙魔邊界的兵力，但根本已來不及。

相比妖皇淡然之下的意氣風發，焚隽要顯得急切許多，從前在戰場上的沉穩不知丢到哪裏去了。

“父皇，還是讓剩下的兩萬人馬一起進攻吧！”

“為了一個女人，你能失了方寸，皇兒，這一點父皇很失望。那兩萬人馬是我妖界最後的保障，萬事應當有所保留，不可孤注一擲。”

“可……”可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德音還沒有一點消息。

“放心，她死不了，冰凰不可能讓她死。”

話音剛落，天門大開，從門內飛躍出兩道人影，一青一黑，來勢如虹。沖在最前的妖兵甚至尚未看清楚來者何人，便已經身首分離。一排一排的妖兵被盡數擊飛，半死不活地壘在天門前竟成了一道屏障。

妖兵突然打得艱難，妖皇見狀，神色一滞，見原本應該大破天門的八萬妖兵竟被那僅僅一青一黑兩位上君抵擋在天門外。

“老頭，好久沒有活動筋骨，到有些生疏了。”

“哈哈哈——倒也無妨，打個痛快就是！司命的名頭不是白來的，仙界命數還未到盡頭呢！”

兩人赤手空拳，死死守住天門。戰場無情，死傷數萬，仙界何時如此狼狽過，今日卻被小小妖界算計。但兩人目光晶亮，毫無疲态，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仙人風範不減分毫。

這還了得，妖皇見此，當即傳下號令：“邖兒速速前去應戰，務必助你二哥攻破天門。天帝大概要來了，隽兒，随朕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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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只聽天際一聲龍嘯，震耳欲聾，一條五爪金龍盤桓半空，長尾掃過如山崩海嘯，瞬息之間便将數百妖兵打落雲頭。

金龍擺尾，而後化作人身，落地之勢震天撼地，身邊三丈之內無一妖兵存活。

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天帝動手了呢，連司命這個老家夥都記不清楚了。天帝實力在神君之上，妖皇恐怕正與神君相當，但再加上上君實力的焚隽，誰勝誰負無人說的準。

天帝親臨，仙界士氣大振，在誅仙臺觀刑而沒能迎戰的仙将們重新整頓，也終于趕到。他們也不是吃素的，個個以一敵百，一如戰場便與妖兵厮殺成一團。

金龍現身，妖皇豈有觀戰之理。兩聲虎嘯破空，一金一白兩只數丈之長的猛虎躍入陣中，直直朝着天帝撲殺過去……

戰局之中風起雲湧，然而遠處一團彩雲卻不受絲毫影響，靜靜飄在原地。其上兩個人似遺世獨立，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對這場戰事可謂冷眼旁觀。

“你就不問問我，你那叫德音的好友怎麽樣了？”

芠瑛着着打得激烈的妖皇和天帝，清眸平靜無波：“你自告奮勇要去救她，若沒救着還好意思跟我說笑？此刻她必定已和施雨一起去了停雲閣暫歇，不會再回妖界了。”

聖哲君在她身旁坐下，極其順手地撩起她的頭發拿在手裏把玩：“猜得倒是挺準的，卻不知道你對仙妖之戰有何看法。”

銀白的發絲冰涼柔順，若不輕輕使點力便捏不住。

她不耐煩地把自己的頭發抽回來，哪知他卻是個不要臉的，立馬又抓了另外一束：“別這麽吝啬，我可是送了你簪子的，你偏不用，這樣散着就別怪我惦記了。”

芠瑛瞥了他一眼，見他嬉皮笑臉，把白發一圈一圈繞在手指頭尖上，像小孩子玩泥巴似的。說起來，她心中也感謝他幫了德音，便暫且由着他。

“世人皆知我助妖界複興，又知我與天帝有過節，免不了将我同妖界綁在一起。妖皇宣戰仙界，多少借了我的威名，這是其一。利用德音有恩必報的倔強性子，将德音推出去替焚隽擋刀，這是其二。利用仙界對德音的刑罰，挑撥我與仙界的關系，這是其三。實在未曾想到，妖皇表面坦蕩卻心思深沉，我竟小看他了。”

“那你準備如何？”他伸出手，“簪子呢？”

芠瑛想也沒想便從袖中拿出簪子還給了他：“六界制衡為上策，他若當真得了仙界的便宜，我自然會出手教訓。”

“不錯，六界制衡方為上策，你我想法一致。”他說着，雙手抓着她的頭發繞弄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幫了你這麽大個忙，你該如何謝我才是。”

叛逃在先，臨陣救下敵将在後，德音做了這樣的事，她實在沒有理由去救。雖然她毫不在意是不是罵名一片，但德音以後該如何自處，這便不好說了。也只有聖哲君這種不要臉的，才能憑一張嘴辦到吧。

“你當我不知道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叫你說了個遍。你要的感謝，權當抵了這頓打吧。”

那句“我家冰凰”實在是丢她的臉。

“女人還是溫柔點兒好，別動不動就威脅要‘揍’我。看看，把頭發挽起來多漂亮。”聖哲君說着，不知從哪兒取出面鏡子，放到她眼前。

鏡中女子眉目英秀，少了平素的冷淡，發髻高挽，簡單大方，僅靠一只簪子固定銀絲。那簪子上的紅寶石點綴了雪堆似的頭發，讓她整個人多了幾分豔麗，少了幾分寡淡。

“沒想到火鳳還有一雙巧手，怎地成了男兒身，真是可惜。”

仿佛吞了只蒼蠅，聖哲君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芠瑛一點面子也沒給，輕輕一抽便将簪子拔了出來。雪色瀑布般的長發再度垂下，發絲撩在臉上，飄在風中，掃過雲霧，似她本人一樣，是不羁的模樣。

不得不說，挽起頭發确實更美，但披散開才感覺是她本人該有的樣子。她是散漫冷淡的，從內心到發絲，都是。

停雲閣內，施雨為德音度了一口真氣才讓她緩過來。

“幾百年不見，你這身子骨怎的差成這樣？好歹也是上仙，仙力散得像剛飛升的散仙似的。”

德音心裏的結終于解開了，雖身子虛弱，但精神卻不錯：“都是些往事了，過去了，你不必擔心。”

“以後別這麽傻了，人活一輩子，總得自私幾次。要不是聯絡上芠瑛，今天誰也救不了你。要知道帝君他裝聾作啞，由着修光殿下胡來。”

“為何芠瑛沒有來？”

施雨大大咧咧地躺在毯子上，癟癟嘴：“誰知道，火鳳來了不就成了。現在誰不知道他們是‘一對’啊……”

火鳳今天在誅仙臺的表現，以及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明白了：火鳳冰凰是一對至尊，冰凰的事就是火鳳的事，誰跟冰凰作對就是跟他火鳳作對。

“那撼海神君……”德音喃喃道，替他可惜。

仙界許多人都知道撼海鐘情芠瑛，芠瑛起初也似乎動過心思，可後來兩人始終沒有點破這層關系，這段情緣便無疾而終，就像從來沒有開始過似的。所以，後來便有人私下裏說芠瑛上君眼裏只有戰事，在情愛一事上尚未開竅，撼海神君呢，便一直等着她開竅。

這一等，就是三千年，等到她死而複生，等到她跟別人在一起。昆侖山中，始終沒有踏出一步的撼海若是知道，該是怎樣一種心情。

施雨的眼睛漸漸蒙上一層霧氣，鼻頭一酸：“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很多時候由不得自己。”這句話，嘆撼海，也嘆她自己。

她愛慕撼海這件事，連德音都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芠瑛身上，她那麽美麗，那麽骁勇果敢，又那麽豪爽不羁，沒有人注意到她施雨上仙對撼海的這顆心是那樣灼熱。

就算到了現在，大家也只會嘆一句撼海可惜了。

她閉上眼，拉住德音的手，猛地翻坐起身：“萬雲他們還在厮殺呢，我雖然身份尴尬，卻也不想看着仙界遭難。你好好休息，待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天山。”

“你千萬小心。”

“嗯，放心。”拍拍德音冰涼的手，她這便提步離去。

就在她剛跨出門檻時，只聽突然一聲炸裂聲響徹天際，氣流動蕩，強大的力道竟将萬雲上君在停雲閣設下的保護結界差一點震碎。

“等一等！”德音慌慌張張跑出來，拽住施雨，差點跌倒，“還是別去了，你一個上仙兇多吉少。真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這身子骨，就別去添亂了。”

天空中散落着破碎的雲塊，大風呼嘯，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仙界本無風，能引起這麽大風的除了神和天帝，還有……

“撼海，是撼海神君來了！”施雨抓住德音的手，臉上突然躍出笑意，一雙眸子透出精光，“聽話，回去歇着！他既然來了，我不會有事的。”

說罷，朝着那個她最渴望站在一起的人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