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黃油爆米花

演播廳裏空蕩蕩的，因為大雨，也因為這場已經上檔一個月的電影。唐又佳還是坐在她最喜歡的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左手邊坐着第38次坐在她身邊的李淺。

不過這次，她是知情的。

電影院的大屏幕上播着驚心動魄的變形金剛大戰，唐又佳看的出神，表情嚴肅又認真。

他倆中間的扶手上放着一桶爆米花，唐又佳強烈要求買的。如果是看愛情電影，一定要備好紙巾；如果是懸疑片，絕對不能喝水；如果是這種科幻大片，黃油爆米花則是最好的陪伴。

她的左手時不時伸過去，拿起一兩顆爆米花然後放進嘴裏，像小倉鼠一樣咀嚼，咽下去，然後舔舔手指，眼睛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

3d眼睛反射着熒幕上的光彩，那下面的眼睛正專注地看着屏幕。而一邊的李淺卻在看她，嘴角帶着笑。

唐又佳很喜歡舔自己的手指，這個壞習慣被媽媽和陳喆都教育過，但是她就是改不掉。手指尖沾着了爆米花外面裹着的黃油，帶着輕微的鹽，味道很好。

李淺看着唐又佳的手指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慌忙地看向屏幕，想要靜下心來，卻沒什麽效果。明明是不錯的電影，他現在卻完全沒有心思看了。

由于唐又佳一直下意識地去抓那桶爆米花，爆米花的消耗量相當的驚人，電影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小半桶爆米花了。

李淺發現唐又佳一直含着自己的食指，微微露出的牙齒咬着手指，好像是在忍耐，讓自己不要去拿爆米花。李淺覺得好笑，唐又佳這個行為實在很像個孩子。

黃油爆米花有這麽好吃嗎？還是鹹味的，會是什麽奇妙的味道啊？

李淺伸手，拿了桶裏的一顆爆米花放在口中，黃油融化在舌頭上，鹹味中和了甜味，奇妙的口感，就像喜歡它的那個奇妙的人。

唐又佳又一次沒忍住，手下意識伸向爆米花桶，卻在伸進去的一瞬間碰到了一塊溫熱的皮膚。滑滑的，手感很好，她忍不住摸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旁邊李淺的手。

她轉頭，李淺正偏頭對着她，由于3d眼鏡的關系，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看她。

她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才有轉回去繼續看電影。嘴巴又開始舔舐着那個剛才才摸過他的手指。

他徹底沒了看電影的心思，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手背因為唐又佳而沾上了爆米花的碎末，他伸出舌頭，舔了一口，然後滿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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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電影制作名單出來的時候，唐又佳摘下眼鏡，伸了個懶腰，一副滿足的模樣。事實證明，她是個好養活又容易滿足的人，比如看一場好看的電影，吃一桶美味的爆米花就可以很滿足。

她看向李淺，眼裏還是滿滿的歉意，為剛才的冒失而感到有些尴尬。

而李淺卻在看了她幾秒後向她伸出了手。

唐又佳下意識往後躲，卻因為座位的束縛而無處可逃。

李淺的手指停留在了唐又佳的左邊臉頰上，輕輕抹了一下，說：“臉上沾到了爆米花。”

唐又佳摸摸自己的臉，不好意思的紅了。她說：“謝謝。”

而李淺只是笑笑就站起來了。唐又佳跟着站起來，把手上一直抓着的放3d眼睛的包裝紙塞進空了的爆米花桶裏，望着它，悄悄咽了口口水。

剛才摸到的李淺的手背，那手感現在還記憶深刻，軟軟滑滑的，哪裏像是男生的手啊。

摸摸自己的臉，有點兒燙燙的，該不會又要發燒了吧。

從電影院出來，雨已經停了。

李淺右手伸出，确定沒有雨滴後，轉頭對唐又佳說：“晚飯想吃什麽？”

唐又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剛才吃了一整桶爆米花，已經沒有位置給晚飯了。”

“那我送你回家。”李淺說。

這種不讓人拒絕的語氣，唐又佳真的很喜歡。

***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子？”曾經某人問她。

唐又佳當真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回答說：“要酷一點兒，絕對不會死纏爛打的，不羅嗦，最好霸道一點兒。”

“你喜歡直男癌？”對面的某人滿臉黑線，看着她的表情很是鄙夷。

“才不是，這叫做有男子氣概。他說話，做事都充滿自信。他會包容我的無理取鬧，包容我的任性，在我沒有主意的時候，在我慌亂的時候，都能明确的給我方向，而我會情不自禁地願意聽從。我想要這樣的男人。”

“你是抖m嘛？”

唐又佳癟癟嘴，不管什麽話從陳某人的嘴裏出來都會變得非常難聽，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

從電影院走回家大概需要20分鐘，而今天這十分鐘卻異常的快速。不一會兒唐又佳便走到了自家公寓樓下。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說。

“所以剛才的電影算是約會嗎？”李淺笑着看着她。

唐又佳懵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如果不算的話，那我正式邀請你。請問唐小姐本周六的晚上是否有空？”

“額……目前還沒有安排。”距離周六還有三天，她确實還沒有任何安排。

“那是否可以和我去看一場音樂劇？”李淺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票遞到唐又佳的面前，那正是她前兩天在自己微信朋友圈上發過的想要去看的《獅子王》。可是因為太過火爆了，她沒能買上票。

她看了一眼票，那座位還挺前排的。

她真的很想去，而且這種情況下拒絕的話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于是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那我周六下午來接你。”李淺說完，對唐又佳揮了揮手，轉身就走了，沒有絲毫流連。

唐又佳還愣在原地，臉蛋紅撲撲的。摸摸臉，她低着頭轉身走進公寓大門，卻在門口聽到了有人叫她。

“唐小難！”

會這麽叫她的除了陳吉吉還有誰？

她皺着眉回頭，陳喆手插褲子口袋就這麽從門口的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陳喆揮了揮手裏的手機說：“有秦女士的友情幫助。”

“到底是我媽還是你媽，胳膊肘往外拐。”她翻找着包裏的家門鑰匙，語氣相當不耐煩。“大半夜找我一定沒好事，說吧，什麽事情？”

“來找老朋友吃晚飯啊，不過看來你應該已經吃過了。新男朋友？”趁着說的是剛才離開的李淺。

唐又佳癟了癟嘴說：“你以為我是你啊，剛分手那麽快就找新的，我可是很長情的。”

“是是是，我們家又佳最最長情了。不過如果有好的人選的話，也不要猶豫快速下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他習慣性地想要勾一下唐又佳的脖子卻又瞬間停下了動作。唐又佳看在眼裏，卻刻意忽略了。

唐又佳轉移話題：“要吃晚飯幹嘛來找我？你女朋友呢？”

“她出差去了。”

“啧啧，陳吉吉，你只有在女朋友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會來找我，是不是重色輕友？”唐又佳看着陳喆，心又軟了，“剛看電影只吃了爆米花，還沒吃晚飯。我上樓換個衣服，一會兒下來找你，你乖乖在這裏等着，順便想一下吃什麽。”

陳喆點點頭，微笑着看着她。

撲通撲通，唐又佳的心跳搶了兩拍。這是和李淺一起時完全不一樣的心跳頻率，讓她覺得有些心酸。

她刷開玻璃門，笑着向門口保安打了招呼，讓陳喆坐在了公寓門口的沙發區，然後獨自一人走去電梯。

陳喆剛才的眼神又讓她想入非非了，明明已經做朋友那麽多年了，結果還是拿不起，又放不下。她有些痛恨這樣容易動搖的自己，這樣不堅定的自己。右手握成拳頭在胸口捶了捶，那裏真的是堵得慌。

她回家換了身休閑服，看着書桌臺燈上的小鴿子吊墜，她笑了。還是做朋友吧，這樣也許可以一輩子呆在他身邊，這種感覺比患得患失要好得多。

如果沒有得到過，那就談不上失去。

她換上運動鞋，拿着錢包手機和鑰匙便下了樓，可是大廳裏已經沒有陳喆的身影。她想以為陳喆是出去透透氣，便走出去，可是外面的街道也是空蕩蕩的。

她的心跳的很快，周圍的霓虹燈閃爍，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但是她看不到陳喆的身影。

這感覺糟透了，讓她想起十年前，陳喆忽然人間消失的時候。她一個人站在馬路上，也是這樣慌張地看着周圍，縱使她視力再好，也沒有辦法找到陳喆。

她最終走了回公寓大廳，被保安大叔攔了下來。

“你在找剛才那人？”保安大叔問。

“嗯，是的，他是我朋友，大哥你看到他去哪裏了嘛？”

“哦，他剛才走了。”

走了，是暫時離開，還是再也不回來？

又要再一次失去陳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