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老母雞湯

唐又佳将劉海随意地夾起來，帶着粗框眼鏡坐在飯桌前面喝着秦卓剛剛給她盛的老母雞湯。

素面朝天，穿着睡衣，樣子只能用邋遢來形容。在家或者在秦卓面前，她總是這個樣子，不化妝的她看上去還是很年輕的。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在裸奔，因為桌子的對面坐着衣冠楚楚的陳喆。

“到底為什麽你會在周六中午出現在我家啊？”

“死丫頭，态度不要這麽兇，是你媽我叫陳喆來吃飯的。”

唐又佳對着對面的陳喆翻了個白眼，而陳喆則伸了伸舌頭。“秦女士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誰娶回家真是幸福死了。”

唐又佳現在真想撕爛陳喆那張僞善的嘴，但秦卓就是吃這套，這讓唐又佳感到了深深的危機感。

“陳喆父母不在身邊，一個人怪辛苦的，總在外面吃也不好，以後都來又佳這裏蹭飯哦，阿姨周末來給你們加餐。”

“媽，他自己小日子不知道過得多好。而且他有女朋友照顧他的。”唐又佳轉頭看着陳喆說，“你女朋友呢？周末不去約會？”

“她周末要陪父母，我也難得清閑，實在是太黏我了。”

唐又佳假裝嘔吐，然後被秦卓看見後後腦勺結實地挨了一巴掌。

“有空說陳喆，打算什麽時候跟你媽媽我彙報一下？昨天晚上那什麽情況？”秦卓說得雲淡風輕，但是無疑在餐桌上投下了一顆重型炸彈。

唐又佳給秦卓使眼色，希望她閉嘴，但是明顯母女心有靈犀指數不夠，秦卓根本沒看向唐又佳那邊，繼續說道：“放心，你媽媽我也不是什麽老古董。不過你才剛和小戴分手一個多月，立馬就找到新的了，真是遺傳的好。但是女孩子貴在矜持，在馬路邊熱吻什麽的昨晚看着還真是羞羞臉。”

秦卓繪聲繪色地說着，唐又佳的臉已經紅了，她完全不敢看向陳喆那邊。而陳喆捧着香噴噴的雞湯卻完全失去了食欲。他看着唐又佳的眼神裏完全沒有隐藏住那濃濃的失望，若是她現在轉頭看他，一定會發現他奇怪的情緒，可是她沒有。

幸好，她沒有。

“你不要高興的太早，目前還在接觸狀态，約約會繼續觀察看看，還沒答應要在一起呢。”唐又佳撇開臉喝湯，裝淡定。

Advertisement

“我懂的，我懂的。男孩子還是要挑一挑的，要是不好就早點兒收手。”

“是那天咖啡屋看到的那個？”陳喆平靜地放下湯碗和筷子，問道。

唐又佳點點頭。

“陳喆你認識？是什麽樣的人？”說的好像完全不感興趣卻轉臉就問陳喆是什麽人，秦卓裝先進裝得再純熟，骨子裏還是傳統父母啊。

“并不熟，只見過兩次，還是單方面的。不過看上去，女性緣貌似很好。”

“女性緣再好也比不過你陳喆大神啊！”

“啪”，後腦勺又被打了一巴掌。“你這丫頭怎麽講話的。”

“沒事兒沒事兒，秦女士，您女兒是在羨慕我呢。真可惜，秦女士的女兒一點兒都沒繼承您的美麗和婉約。”

“就是就是。”秦卓咯咯地笑着。

唐又佳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媽媽啊？！

秦卓飯後又被方益民一通電話叫了回去，陳喆正好開了車，便硬說順路要送，而唐又佳以防止他們倆背後說她壞話跟了過去。

“你這丫頭，這樣跟過來，一會兒陳喆還要再送你回家，來來回回多耽誤人家時間啊。”

“反正阿吉過會兒也沒什麽事，對吧？”她轉頭問陳喆。

陳喆點頭，然後在樓下和秦卓道了別。

回城的路上，唐又佳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沒事兒啊？要是有事兒就把我丢在路上好了，我打車回去好了。”

“本來就是輕松休閑的周六下午，沒有安排喲。”

“那要不要我們去湖邊走走？”唐又佳轉頭看向正在開車的陳喆，距離湊得很近。

“怎麽？有煩心事？”

唐又佳點頭。她每次心裏亂的時候就會想要去湖邊走走，看着平靜的湖面，自己也會安靜下來。

“稍微有點兒。”

“是因為男人？”

“男人，工作，都有。”

“好吧，那今天就陪我們小難去換換心情咯。”陳喆踩下油門，車子朝着湖邊進發。

中學那會兒，他們倆都是騎自行車上學一族，因為家住的近，所以放學總是一起。沿着湖邊騎車，雖然稍微繞了一點兒路，景致卻棒極了。

唐又佳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停在湖邊，然後癡癡地望着湖面。

陳喆一開始懷疑過唐又佳那會兒是不是有輕生的念頭，後來知道，以她那空蕩蕩的腦袋，都心亂如麻了，哪裏有空間思考要不要自殺。

而現在，唐又佳抱着腿坐在湖邊綠油油的草坪上，望着湖面的時候，陳喆站在她身後卻猜不出她的想法了。

“陳喆，上次開會時候我說的那個方案，你為什麽同意啊？”唐又佳枕着手臂躺了下去，望着天空問陳喆。

“額，我以為你要和我說男人，結果竟然和我讨論工作？”

“你以為我是你啊，我也是會為了工作傷神的。”

陳喆走到唐又佳身邊，也坐在草坪上，然後躺下去，就躺在唐又佳的左側。“嗯，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就同意了啊。我一開始其實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卻被他們的那些企劃案弄得頭都大了，不能好好思考了。”

“看來我們還是很心有靈犀的。阿吉，男人喜歡什麽樣子的內褲啊？”

“其實老實說，大多數男性對于內衣褲的選擇标準就是舒服且幹淨就好了。誰管他什麽這個形狀，那個顏色，要配什麽衣服。”

“真不像是內衣品牌少東家說出來的話。”

“求您千萬別這麽說，小時候人家問’你家是做什麽的’？我說我家是賣內衣的，多羞恥啊。”陳喆點了一根煙叼在嘴巴上。想起以前還真的覺得很羞恥又很搞笑。不過自己以後可就得一直一直“賣內衣”下去了，想想，還真有些小難過呢。

“怎麽會羞恥呢，那可是非常好的內衣品牌好不好，現在很多女孩子喜歡的。”

“真的假的？”陳喆轉頭看向唐又佳。唐又佳亦轉頭看着他，然後兩道眉毛挑了兩下，說：“我現在就穿着你們家的bra呢，要不要檢查看看？”

然後陳喆果斷被煙嗆到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阿吉，你穿什麽樣子的內褲？”

結果，陳喆被嗆得更厲害了。

“我來猜猜，阿吉的性格這個的風騷，內褲應該是三角的，而且還是帶着花哨圖案的。”說着，唐又佳用手指在空中比了一個三角形。

轉頭看向旁邊，陳喆已經渾身冒着黑氣了，如果唐又佳再多說一句，說不定會立刻被踹進湖裏。

“我開玩笑的。像阿吉這樣的成功男士，必須要是低調的。阿吉是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什麽都要用最好的才行。純棉的面料，最簡單又最舒适，沒有多餘的設計，但是就像阿吉的性格一樣，溫柔地包裹着，讓人安心。”

唐又佳閉着眼睛，湖邊的風清爽地吹過臉龐，濕潤了她的臉頰，也撫平了她波動的心情。

陳喆平靜地躺着，看着天空，喉結随着唐又佳的話語起伏，他卻沒再開口說什麽。

唐又佳睜開眼睛，大叫一聲：“我有靈感了！”

然後唐又佳拿出手機，噼裏啪啦地用記事本敲下了幾排字。

“果然阿吉是我的缪斯，你一來和我聊天我的靈感就源源不斷。”

“那你這十年到底是怎麽做到高級設計師的？”

“如果你在的話，說不定我就是最最最超級設計師了！”唐又佳邊說邊支起身子，從草坪上爬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碎末。“陳喆，我們走吧。”她朝還躺在地上的陳喆伸出手，背着光笑。

陳喆把手放到唐又佳的掌心，然後她用力把他拉起來。

她的手是溫熱又柔軟的，右手中指的第一個指節上的繭，是她引以為傲的職業握筆手。她不愛在手上戴首飾，因為會不方便畫圖。她會用這雙手折各種各樣的紙鶴，她會用這雙手繪出各種各樣的圖案，她剛才用這雙手在空中比劃着內褲的形狀，她現在用這雙手将他拉起。

她的爽快和寡情都體現在這雙手上，沒有一秒的粘滞，她将他拉起後便松開了手，多麽自然。

然後，剛才還晴朗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閃電，幾秒後，雷聲四起。

n市的仲夏，暴雨的季節，終于到來。

唐又佳不敢相信，僅僅是從湖邊走到停車場的距離，自己和陳喆竟然已經濕透了。他們坐在陳喆的車裏互相看着對方傻笑。

唐又佳像是擠毛巾那樣擠着自己的頭發，末端滲着水滴。

“對不起，把你的車也弄濕了。”

“知道你還擠水？真是給這天氣跪了。”話雖然這麽說，陳喆卻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溫度，又順手把空調口轉向唐又佳的方向。

唐又佳确實冷得發抖，沒辦法，即使是剛剛接近三十度的天氣，經過這暴虐的大雨此刻也讓她冷得發抖。

陳喆看着她發笑，這怕冷的家夥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長進。“我家就在旁邊，要不到我那裏沖個熱水澡吧。你這樣是要生病了。”

“謝謝你。”完了，唐又佳牙齒都開始發抖了。

陳喆的家就像他說的，就在五分鐘路程以外，那裏比起唐又佳的家确實豪華了很多。比如那自動門，比如大廳裏的超級大棵盆栽，比如這閃着光的電梯。

“陳喆你家為毛要住那麽高啊，好久啊。”唐又佳顫抖着看着電梯數字一層層往上跳。

“我也不想的啊。”陳喆忽然轉頭瞪了唐又佳一眼，道：“唐又佳，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唐又佳擡頭看他。

“能不能不要抖？看着我也覺得好冷。”

可是沒辦法，豪華的公寓裏冷氣太過充足，唐又佳現在光着的胳膊上雞皮疙瘩一顆顆都站立了起來，讓旁邊的陳喆看着頭皮發麻。